夜幕已降,这天是个大月亮天,一层清辉覆盖在地里平整的麦茬上,到处都是夜虫懒散的叫声。
除了我们几个人外,空旷的田地里再无一人,张忠所说的坝埂,其实就是地头儿为了方便浇水,而挖出的一条领道。
附近哪片地里肯定刚浇过水,领道里的土壤颜色很重,用手一按就是一个不浅的坑。
张忠顺手拿起一根麦秸,在脚下一处画出一个圈,又站起来左右看了看,朝我爷点了点头,确定了位置。
我爷在旁边儿清出一小块儿地,让张忠对着他自己画的那个圈跪了下来,然后扭头示意叶儿奶可以开始了,叶儿奶却停着没动,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我爷站了起来,对着叶儿奶耳语了一阵。
叶儿奶这才从兜里掏出一方黄布,铺开摆在张忠对面稍远一点儿的位置,把上边儿沾上的泥土清理干净,又点上一根蜡烛焊在黄布的八卦图正中,昏黄的烛光看着就像摇曳着的鬼火。
简单的做完准备工作后,叶儿奶又从兜里掏出一根木剑,这根木剑并不长,应该就是桃木剑。
叶儿奶拿着木剑挥舞了几下,开始一边绕着黄布和张忠转圈儿,口中一边念念有词:
“天清地明尚威圣,无极至尊显神通。
“将帅所部千百万,设坛演法请仙精。
“大圣宝典万邪正,法水灵章金阙明。
“大慈万圣除邪秽,无量天尊度清灵。
“今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今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唱罢,叶儿奶手中不知从哪儿拿出几张黄纸,向天一撒,黄纸未遇火却自燃。
叶儿奶随即挥动桃木剑,向空中飞舞的黄纸斩去,几张黄纸无风自动,一边燃烧一边准确落到张忠刚才画出的圈中。
我爷把玉币放在圈中,又用脚踢了一下正呆呆看着的张忠,张忠赶紧磕头谢罪:
“怪我糊涂,怨我偏财,不该轻动龙王逆鳞。如今特地前来谢罪,还望龙王不计较,还望龙王不计较。”
没了?我爷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没动静,便又踹了他一脚,口中也开始念念有词:穿书吧
“昨日一朝入了魔,斜月失了三星洞。
“今夜痛定改前非,灵台寻迹方寸踪。
“还不速速说来!”
“还不速速说来!”
叶儿奶一边舞着桃木剑,剑锋不时朝张忠袭来。又吃了我爷一脚,挨了我爷一顿训,张忠登时乱了方寸,一边磕头一边说着:
“错拿龙王大人逆鳞,小人这才发了大难。
“起先同砚逼来要债,而后发妻气急离程。
“愚下夙夜疾步追寻,却撞两人苟且私行。”
说到这儿,张忠突然抬起了头,眼神凛冽地继续说着:
“五谷六畜不见兴盛,劳体伤身未得所成。
“积疾难行房中之事,伸手不辨丈外飞虫。
“此生或将难有所获,只待来世落地无空。”
说罢,张忠竟然从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晕厥了过去。
我爷赶紧上前扶住他,叶儿奶也收了手里的桃木剑,正想上前说点儿什么,被我爷伸出一只手制止了。
“糊涂啊!糊涂啊!你还这么年轻,咋能让那些不如意给绊住了?回去休息休息,明天就是另一个天。”
我爷一边给张忠顺着气,一边安慰着。
张忠却丝毫没有转醒意思。
无奈,我爷只好将他背了起来,在我们几个的搀扶下,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村里回。
所幸张忠文文弱弱,并不算多沉,我爷六十多岁的身子,竟还能禁得住。
路上我很想问点儿什么,看起来“屁崩儿”也有很多事儿想问,但我爷一人给了我们一个眼神,我俩便都没说话。m.chuanyue1.com
刚从地里走出来,就碰到了几个夤夜回家的庄稼人,也刚好是我们村的。
看来玉币放回去后,不见生人的效力也没有了。
他们看见我爷背着张忠,并没有第一时间上前帮忙,而是犹犹豫豫地在旁边儿看着。
也是,我爷本来就不受村里人待见,村里人没事儿都不愿理他。
而张忠这些天正倒着霉,大家伙也都知道,也都怕沾上啥晦气,所以才会显出这种犹豫。
“人都吐血了,你们就这么看着?”
叶儿奶对着他们大声呵斥着:
“先过来帮忙,要嫌晦气,回头我免费给你们驱邪。”
有了这句话,几人才开始走上前来,七手八脚的接过张忠,开始往他家的方向走去。
放松下来后,我爷累得叉着腰,大口喘着粗气:
“在地上驮个人,可比水里边儿费劲儿多了。”
不一会儿,我们一行人就到了村口,这时张忠也悠悠转醒。
他挣扎着站了起来,看了看两边,先给我爷鞠了个躬,又给叶儿奶鞠了个躬,然后转过身,对刚才搀他的几个人鞠了个躬,最后向我们摆摆手,示意我们别跟着了,自己则晃晃悠悠的朝他家走去。
刚才帮忙的几个人交谈了几句后,也依次散开了。
我们四个站在村口,趁着月光,眼看着张忠到了家门口,才往我家的方向走去。
直到这时,我、叶儿奶、“屁崩儿”,我们仨终于憋不住了,一个问题摞着一个问题的问我爷。
我爷摆了摆手,边走边搓了个烟球,抽出小烟杆儿点了起来,对叶儿奶说道:
“叶儿姐辛苦了,本来想帮衬帮衬您生意的,看来是白忙活了,他估计也不会给你钱了。”
“少在这儿嘴贫。说吧!到底是啥回事儿?我可记得,你们捞尸队那六个,可不是因为啥玉币、啥龙鳞死的。”
叶儿奶毫不领情,冷着脸要真相。
“刚才在张忠家的时候,我打断了你好几个话头儿,那都是有原因的。”
我爷吐了一口烟,边走边徐徐说着。
“我就说嘛!我说我啥时候给你们捞尸队做过法事,我咋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你就情在那儿胡编了。”
叶儿奶说道。
“你做过,但不是啥玉币的事儿,是口衔玉那件事儿,不会忘了吧?”
我爷提醒她。
“那个倒没忘。不过你说的啥玉币、啥龙鳞的,我咋听都没听说过?是不是也是瞎编的?”
叶儿奶的质疑原来是在这儿。
“假的也得掺点儿真的,要不然就编得不像。”
我爷说:
“玉币、龙鳞的确是真的,但事儿就不是那么个事儿了,你肯定不知道,也没啥人知道,因为这事儿只有我们捞尸队的人知道。”
“哟~你们捞尸队还真是天大地大啊!那现在呢?咋就剩你一个活人了?”
叶儿奶语带嘲讽。
我爷却没在意,接着说道:
“那玉币的确没那么邪性,不过是张忠自己心里有鬼罢了。
“我知道他肯定跟刘风梅的死脱不开关系,但到底是啥关系,我却一直没头绪。编个玉币害人的故事,也就是想吓吓他,让他自己吐出来点儿。
“不过,这小子警惕得很,都刀架脖子上了,他还是说一半儿剩一半儿,还往心里掖着。
“再不过,咱也不是全没收获,今天晚上就不去外滩了,明天又得早早儿去派出所喽!”
我们几个听得一头雾水,但眼前就到我们村和张坡村的那条主街路上了,我爷也就没准备接着说。
“奶奶,我晚上去跟小宾睡,好吗?”
“屁崩儿”拽着叶儿奶的胳膊乞求着。
“唉!中吧,别玩太晚,早点睡。”
哎?你俩是不是应该先问问我同不同意?
还有,这“屁崩儿”就是个小流氓,我才不想让他跟我睡呢!
“屁崩儿”丝毫没理我的意思,高高兴兴地跟叶儿奶告了别,然后就跟上了我爷。
我还在生气他没征求我的意见,“屁崩儿”却开始缠着我爷往下讲了。
我爷就先把跟“屁崩儿”有关的讲了出来:
张忠这人鬼精鬼精的,直到现在,我爷也不确定,他到底有没有认出,“屁崩儿”就是那天偷他玉币的小孩儿。
不过,张忠刚见到“屁崩儿”时的表现,看起来应该是没啥问题的。
再说,就算他认出来了,对后边儿的事儿也没造成啥影响。
我爷说完这个,就开始在兜里翻找,然后捏着拳放在我俩面前,最后打开了。
——赫然是一枚玉币。
难道他刚才并没有把玉币放回去?而是偷偷拿了过来。
“不对吧!爷爷,您咋能拿到这枚玉币?”
“屁崩儿”无法理解,他清楚的记得,那天他肯定把玉币放进书包了,但后来不管怎么找,就是找不到。
刚才张忠不是也说了,玉币并没有被拿走吗?我爷不是说这个玉币认主吗?他又咋能拿到呢?
相比于这些,我最介意的,倒还是“屁崩儿”对我爷的称呼。
“刚才,我让你奶做的那场法事是除秽的,要么是法事显灵了,我才能拿到这枚玉币,要么还有一个最简单的解释,那就是:这枚玉币,你当时并没有拿走。”
我爷分析道:
“我想着,你当时肯定很紧张,说不定只是做出了一个动作,实际上并没有把它放进你的书包。再说这枚玉币本来就很小,紧张的时候漏了手也是能理解的。”
“屁崩儿”想了又想,那天跟我说的时候挺确定的样子荡然无存,反而有点儿不自信了。
“那张忠自己也说,他扔了几回都没扔掉。这又该咋解释?”
这句话是我问的。
我爷没有回答,而是看了我俩一眼,另一只手在另一个兜里翻了一会儿,然后捏着拳又放在我俩面前,最后打开了。
我和“屁崩儿”这时候才彻底惊得张大了嘴巴!
在我爷的另一只手中,赫然出现了
——一枚一模一样的玉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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