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森回到家里，发现桌子上的饭菜还给他留着，母亲已经睡着了。
母亲和他住在一个修建于70年代的老楼里。楼房老旧的要命，千疮百孔的，已经没有修缮的意义了，每当下雨时，他们都得拿脸盆在地上接水。
看见饭菜，他才发现自己其实已经饿了。
他坐下来，蜷着后背，默默地在低矮的桌子上大口扒饭。
周围只有电风扇的呼呼响声。
奇森拿出手机，打开银行的电子账户，看到里面的余额。
工作了这么多年，也好歹也有些积蓄。本来这些钱是准备攒着和小花生活用的，现在他想着要不带着母亲换个新房子吧，哪怕住的偏远一点。
而紧接着又想到在潜意识里他总是把母亲放在第二位，只是因为和小花用不上了才想到母亲，这让他感到内疚。
小花和机场碰见的女人交替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奇森总是感觉她们有什么地方一样又不一样。
从她们身上，奇森同样的感受到了她们身上那股强烈的想要突围的生命力。尤其是那个女人看向探头的眼神，把奇森带回了和小花分手的那个雨夜。
那天，小花脸色有着同样的表情，站在树林里，看着远方。
“我不要这辈子就这么过去了，最后死在这种地方。”
手机铃声响起来。把奇森的思绪唤回。是阿查打来的。
“局长把照片给黑兰德公司发过去了，他们动用了关系，找到了这个男人的身份。”
阿查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尽管断断续续的，但掩盖不住那股兴奋劲。
“他的名字是？”
“坤登。”
———
坤登和水并排走在上次一起走过的沙滩上。www.chuanyue1.com
他们就这么走了不知道多久，走到了太阳已经微微下坠，反射出不明亮的红色，把大海的颜色染的就像是血液。穿书吧
水特地穿着一套连衣裤，是从洋子那边带回来的。坤登还穿着他标志的皮衣。
“我一直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来棉国，其实你的家庭，铅锌矿只不过是小小的一个产业……还有你棉语很好，听起来一点也不像外地人。”
坤登先说话了。
“棉语……是跟着丹拓学的……他以前是我父亲的总助，我小时候基本上是他带大的。因此我也对棉国有着特殊的感情……”
水用脚踢着沙子。
“而为什么来棉国……这其实是我自己的意思，韩氏集团的第一桶金是在绵国赚到的，尽管当时已经不怎么赚钱了，但我觉得不应该忘本，我也还能看到它的潜力。而且走过父亲年轻时走的路，也是为了以后能更好的接班……”
她很真诚地回答。
“前一个星期，我试图去找x，在那个经常会见的会议厅。”
坤登突然没头没尾的说。
“我想你已经知道了，x就是买你命的人。我想为你找个答案……也是为我自己找个答案，就带着文件去找他，可现场已经人去楼空，就仿佛什么也没存在过一样。我发了疯一样找了一个星期，结果却一点线索都没有……”
说完后，他们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好像过去就是伤疤，他们都不忍心现在把它揭开。
两个人静静地走着。
远方的赫斯提亚号轰鸣着汽笛声，那是一艘著名的游轮，每周带着肤色不同的人前往棉国，然后送那些肤色不同的人带着满足或心碎离开。
水专注的看着海岸的风景，棉国的小孩子在沙滩上轻盈地奔跑，后面的棕榈树随着海风摇曳，抖出好听的声音，招呼着孩子们。
水以前从没发现棉国的风景这么漂亮。
“我的母亲是虔诚的教徒。”
坤登看着赫斯提亚号船弦上的女神雕像，和水说。
“她从来不是随便的女人，反而靠着双手养活了我的黑仔两个小孩子，直到我14岁那年……”
坤登低下了头。
“她心脏病发，倒在了工厂里。”
水停住了脚步，坤登也跟着停下来了。
“母亲还在时。她曾告诉我，棉国是被神眷顾的土地。”
棕榈树依然在摇摆，海面上反射的红光更加耀眼了。
“可我从没相信过她的神，我从小见过太多黑暗又荒唐的事情发生在这片土地……我只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我看见的是，棉国的神早已经离开了。我们每个在绵国出生的人，都是愤怒的，愤怒为什么我们的神把我们生在这样一个没有希望的土地上。”
坤登摇摇头。
“我一直以为我在对命运反击，但我发现，其实我只是愤怒。我就像被困在笼子里，四周没有着力点……我只会愤怒，对这个世界愤怒，对外来的人愤怒，甚至……对你愤怒。”
水抬头看向坤登，他的眼睛清澈又透明。
“我曾是那么的想报复你，我曾经以为你和我，是不一样的……”
坤登的语气越来越轻。
“但和你接触以后，我发现你和我想的不一样……我看不清了……我越来越想要了解你，可我也越来越看不清楚自己了。我就像是走进了迷雾里……”
“可这是我自愿的……”
“不要再说了。”水终于说话了，她制止了坤登。她觉得她的心脏要裂开了，那是刺骨的疼。
坤登没有继续说话，他转身走向大海，看着远方持续下落的太阳不仅染红大海，也染红了天空。
“你走吧。”
坤登的话跟随着海风飘过来，他仿佛叹息一般的说出。
“离开这里。”
水靠近坤登，发现他在微微颤抖，海风很大，或许是因为寒冷，他的牙齿在微微地颤抖，他咬紧着脸颊对抗着自己的本能。
他的手被拉住了。一股暖意顺着手心传来。
“你和我……我们是一样的。只不过是命运的玩具。”
水的话听起来那么近又那么远。
接下来是一个吻，一个绵长的吻。不知道谁先开的头，他搂住她，她亲吻他。她抱着他，他亲吻她。一时间，他们什么都忘了，在云里飘着，在水中沉着。
海水和被海风吹低的棕榈树。一起给他们伴舞。
信天翁越过大草原，幽深的树林，山脉以及河流，到达海岸线。只为了参加这场宴会。
同时，两个遍体鳞伤的灵魂正在向上升腾，在洁净鲜红的高空上。
两个人，在此刻，就是原子宇宙的中心点。
在吻的间隙，水睁开眼，看着坤登的眼睛，他双目紧闭，仿佛准备好跳入深渊。
他们尽情享受着，这如同死亡般的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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