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块混浊的云压在海面上,距离之近令人颤栗,海洋仿佛被至于相柳的凶威控制下。有地方甚至撞上了波浪,像一个个绽开的口袋,吸入海水,喷出蒸汽。吸水的地方掀起一个个夹带泡沫的水柱。
遥远的天边传来深沉的嘶鸣。只恍若深渊的吼声,无可比拟。
天与地竟倒了个个儿。
它在威胁谁?有向谁哀求?好像是一次痛痛快快的发泄,从悬崖到绝壁,从天空到海洋,从狂风到恶浪,从暴雨到岩石,从穹顶到天边。
黑夜的沉默与他的狂乱一样凄凉。它让人感到未知的无尽愤怒。
郁离所感受到的正是这样的触动,从灵魂深处传来,传至不可及的意识源头,带动了肉体的麻木。没有了法力,他也不过就是一介凡人。法力不是万能的,那么修真者们有什么资格自认高人一等呢?天地之威永恒无尽,任你一世纵横,终究不过是白云苍狗,匆匆过客。死后同等化为一捧黄泥,谁又在乎你生前英明豪杰呢?
一般的修士们会以此为警戒,加紧步伐去追逐长生不死。但郁离可真是太奇怪了,他居然会想到无意义的争斗。他的眼界有多远?他抬头望向天空,双眸中仿佛看见了本已被淹区的灿灿星空。发出永恒的光芒照耀,任你浮云遮望。为何要争呢?
雪暴的一大特色是一片漆黑。
下雨的时候,自然界的陆地和海面上一般是黑乎乎的,天空发出惨白。暴风雪是却倒了个个儿,天是漆黑的,海上一面白色。看起来像是纯洁而无害的,踏上去就会被无声地吞没,笑面的食人者。
黑夜飘散下惨白的斑点,在天地间悠悠飘舞,像成了精的敛尸布。黑夜被碾成一片片的白色。
下雨,海洋在颤栗。下面是泡沫,上面是黑暗,掩盖着深不可测的未知。没有一丝光线。轻柔的雪片沉重的将人掩埋。
海浪突如其来的打来,突破了岩壁的艰难阻隔,带着大块的碎石残片袭向郁离。铁蒿一撑,艰难的避过了第一次,但是船破了一个大洞。雪暴特有的磁力,又将被他放在船尾的铁桨吸了过去。郁离急忙催生出一层铁木片覆盖住洞口,船还没有沉。
这下面净是些尖锐的礁石和漩涡,一旦被卷了进去,迅捷的水速会直接将人绞昏,卷入死后王国的大门,无可幸存。“猴子”们尖声叫着,将自身的存在展露无疑,像是展开了双臂欢迎新同伴的到来,死者的饕餮。
横侧一个巨浪打在船尾。悬崖峭壁此时已成了风暴中的战败者,为虎作伥的做起帮凶,是海浪更加难测和巨大。风暴中,向来有一种恶虎浪,十分凶残,一扑即成定局。它届时将至,先似蛇一般将肚子紧贴海面爬一阵子,接着一跃而起,咬牙切齿的大吼一声,扑到遇难者注定的残骸上,撕下他的肢体。
泡沫整个淹没了小船,郁离猝不及防,一同被压进了海中。水从四面八方袭来,想从一切可能的地方进入郁离的体内,将他变成自己的玩具。郁离感觉简直要被压碎,他们平时有法力和诸般宝物护持,不会在感受到的这样鲜明,死神亲自递过来的苹果。
下一刻他又冒出了头来,甚至连着他的小船。但是小船翻了个个儿,底朝天。郁离的储物符丢失了,里面装有他的常用植物种子。他只剩下手中的一柄铁蒿。他没空去到青原中翻找,心思一点都不可以分散。他已经忘我,像是一个遭遇海难的人,只会去运用自己的一切力量,忘记了身外,只余本真。
郁离望向前方,前方分了叉,成了两条道路。
一条是两道锋刃般笔直的花岗岩,之间是一条黑乎乎的狭长带。郁离仔细谛听着波涛涌进海底岩缝发出的低沉的咕噜声。令人惊恐不安的白色照耀着不祥的风暴。最初扑朔迷离的岩礁现在凶相毕露,杂乱无章的岩石,夹着笔直的尖峰,山脊连着山脊,棱角分明,镶着阴影的边线。雪从斜面上侵泻而落。越往前走,崛起的礁石也便越显得高,越加阴森恐怖。
另一条是一片开阔些的水路,底下是另一重危险,漩涡吱吱叫着,只留出一条缝隙让人通过。第一条的危险让人看得清清楚楚,这一条用心更险恶,他让人自己去猜。或许是一条生路,或许是一条慢慢收紧的绞索。但现在必须要在电光火石之间做出抉择。
郁离决定赌一把。
他将铁蒿伸出,这是一次冒险,他要将船体偏离那一条明面上的路。那一条太狭窄了,完全无法施展开。他的眸子穿越了数里,看向混沌而不可知道的远方。那不如在能使展开的地方赌一把,至少有一定的反应时间。他终于想起了他的法术,准备在最危急的时刻使用它。只有大一些的那一条可以满足。
这是一个只能使用一次的方法,不过很多的海船确实曾使用过。卸下一块护板,向山撞去。郁离使用的更脆弱,不过是一节铁蒿。
这样做挺危险,向山上推一把,很有可能将他震下去,这是胆量,或者是穷凶极恶。
真有令人刹那间急白了头的事。
突出的崖壁快要与小船撞上了。
悬崖有耐心,漩涡在等待。
一个没规矩的浪头飞奔而来,打破了这种对峙。它托起小船,摇晃了一会,像是投石机在搅动绳索。
“稳住!”郁离自己给自己喊,“它不过是岩石,而我是人。”
船和岩石撞上了。
没有泡沫的掩护,郁离看得特别清楚。
他脚下的海水好象成了大地,给了他无穷的力量。
铁蒿被撞飞出去,中途断成了两截。
小船偏离了悬崖,转头驶向漩涡。
又是一重劫么?
郁离做好了准备。有什么准备?没有什么准备。只有一颗心和无畏的意志。有底之后才无惧生死么?
距离第一个漩涡还有不到三分之一段崖壁的路途。
郁离正待有所动作。什么动作?也许只是更直的立起身来。
但是漩涡渐渐减小了。
风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雪暴无影无踪。Μ.chuanyue1.℃ōM
这是只有海洋上才会发生的现象。风雨的变换瞬息而至,令人捉摸不定。
一切都结束了。
白天居然到了,他行驶拼搏了一个晚上?居然已经有一个晚上了。
郁离颓然瘫倒在船上,他太累了,任由船只顺着微波鼓浪送他前去。
天空放晴,露出湛湛青天。风雨过后,天幕被洗刷的特别干净,又亮又蓝,蓝天,天蓝,算了,不去管了。看着吧。
一只矫健的飞鸟突的飞过了郁离的视线。通体纯白,下腹部的尤其洁净,如雪纯白,只有翼展边缘处是黑色的。哦,翅膀带有淡淡的灰,但是一样很美。
它也是刚从风雨中一路偕行,现在到家了么?
那只飞鸟一收翅,轻巧的落在了一处隐蔽的崖缝中。几只小巧的、浑身灰毛的小鸟伸出了大嘴来讨吃的。海鸥将食物一个个添喂进去。
极死后的极生。极动后的极静。
郁离突然爬了起来,又哭又笑。他终究是以生为主么,途中的种种弥补了他对于海洋凶暴的感悟,但是在补全了法意之后的这一点极静,才使他顿悟突破。
天边浮现出一抹虹,七彩斑斓。
光藻不知何时站在了海鸟的巢穴边,看着郁离状若疯魔,轻轻微笑着。手中是长老给他的一颗天道珠。原本是想在郁离绝对坚持不下的时候使用的,但是……
光藻轻轻抬首,望向那一线霓虹。郁离,你的运气真好啊。像是天道都在为你创造出这最适合你的美景。这颗柱子就用来为你充填底蕴吧。
飞鸟并不罕见,风雨并不罕见,这两者相加也不罕见。但是就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给了郁离他最需要的。应该只会为他发生这么一次吧。
郁离即早有预感自己要进阶,早已将所需准备齐了。
“怒海”法意,不,现在是“海洋”法意了,它的强盛直接使周围三千里的大能纷纷有所感应。但是光藻一催动天道珠,溟渊长老暗中运势职权,天机相掩,扰乱了大能们的认知。这不过法意,已经比光藻体内的法界雏形要强了,为郁离源源不断的摄来,天地间无处不在的水汽。都是先天的根本水汽,在品质上远超那些圣泉。溟渊长老含笑不语。
原本向族长借来了一瓶“天碧玄清气”,不过此气一出,顿时惊动了青原。风铃临时开辟了一条世界间的通道,将青原内混杂有极富愿力的无上木气传来,吸纳尽了那品质不如他的木气。此气之强,竟能暂时压制住朴匡界的水气,在郁离身边形成了一片界域,万物生发。
上抵九天的风第三个到达,吹来了洗礼一切的风;源于地底最深的火和天上至阳的火喷出,第四个到达;黄钟震荡,竟从那一抹虹上和天幕之中,摄来无数的神魂元灵之力,第五。其他的诸般元气也送来最纯粹的一点种子,潜在郁离的体内伏下。ωWW.chuanyue1.coΜ
光藻惊异于不知何时到来的溟渊长老。溟渊长老笑眯眯的望向他。“长老,你为什么要给郁离这么多元气呢?修士进阶不是选择自己需要的么?”
“他不需要,但是他身上有东西未来会需要。我只给了一点种子,对他不会有任何影响,他开启不了这重神藏。”所以他强行运使自己天道收敛使的权柄,为郁离汇聚这些,调和元气。
诸般元气尽数到齐,只要是曾构建了朴匡界的,溟渊长老能呼唤过来的,在郁离身边凝成了一个蛋一样的罩子。洗尽郁离身躯中的杂质,将他向先天转去。
天上朝气早被火气裹挟而来,无需再去收集;星光露华被阴气带来,自然与之调和混一,化为天地溶炉熔炼万般元气。元灵离体化形一气呵成。这才是真正的至纯,不是可以收集到的。是运转诸天的底子。
漩涡,过去曾研究过的气旋祛杂法门,海洋中的归墟现在统统划归到了郁离的脑海中,混杂融合而为一体。他的灵池被巨大的撕扯力所扭曲,熔炼,向内坍塌想要凝结成丹。
长老心情激荡,伸手招出一丝雷意,直冲郁离劈去,为他提供最后一点助力。青原此时也适时的传出一根青草,探向尚未成形的内丹,想做为成丹媒介。
只听“咔嚓”一声振响,真丹混成。融合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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