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完,正式迎来了寒假。
学校要求寒假要有一个短实践。
往年叶书榕都是回老家,找地方实习。
今年因为程修远的失眠,她只能暂时留在s市,去远东公司实习。
说是实习生,但因为她这半年多经常过来帮忙,所以和公司的人都比较熟,就像是真正的员工一样。
临近年末,公司里很多项目都在收尾,公司里除了敲键盘的声音,还有人们忙碌匆忙的身影。
“叶子,别忙了,吃饭去。”
康佑东从身后走过来,抽走她手中的文件。
叶书榕回过神,看了眼表,已经快一点了。
“不喊你就不知道吃饭是吧?”
他手指微勾敲了一下她的脑门。
“痛——”叶书榕捂住被敲痛的额头,不满地看向康佑东。
“别怪我。”康佑东无辜地举起双手,投降一般,“一会儿低血糖,远哥又要来找我了。”
“上次我忘了督促你吃饭,听说你回去低血糖了,远哥愣是一周没回我消息。”
上周她因为太投入工作忘了吃饭,晚上回去低血糖差点晕了过去。幸好当时正在书房给程修远念书,被他及时发现。
别说康佑东了,她才是直面怒气的那个人。
想到程修远直勾勾瞪着自己的严厉眼神,叶书榕这会儿还心有余悸。
餐厅里。
“多吃点。”
康佑东把特意给她点的蛋糕往前推了推。
“快过年了,准备什么时候走?”
“二十九吧,抢到了那天的高铁票。”
“远哥的失眠怎么样了?”
“最近好一些,睡得越来越快了。”
“那你回家这几天,能放心吗?”
叶书榕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有些忧心地蹙眉。
“他自然入睡还是不行,点香薰,吃药,放音乐都用过了,效果甚微。”
只有听着自己的读书声才能放松神经。
“远哥太不容易了。”康佑东叹了口气,神色里都是担忧。“父母突然亡故,要是我可能神经早就崩溃了。更何况,公司还有内忧外患。”
“公司的情况,不好吗?”叶书榕从没听程修远提起过公司里的事情。
“何止不好。”康佑东放下筷子,眉头高高皱起。
“程氏集团是近几十年发展起来的,在程伯父手上做成了国内龙头企业,他这一突然离去,外边多少人都盯着这块儿肥肉呢。”
“远哥以前不愿意接手程氏集团,没怎么接触公司事务,他又这么年轻,董事会有一些老头仗着自己年纪大经验多,极力反对他做出的各项决策。伯父以前在的时候,还能压一压这些魑魅魍魉,可惜......”
他喝了口水,十分惋惜。
“何况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程家三叔,一直在盯着掌权人的位置。”www.chuanyue1.com
“以前远哥不愿意碰程氏集团,就是因为他知道,程氏集团在靠伯父撑着,碍于人情,伯父也不能对这些老人怎么样,所以内里乱成一团。远哥嫌麻烦,一直不愿意去管这些。”
“谁知道,伯父突然离世,远哥又答应了伯母的临终请求,只能只身入虎穴。”
“你以为他失眠只是因为伯父伯母的突然离世吗?应该还有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公司的事情。公司内部危机重重,公司外又有一堆人虎视眈眈,处境艰难啊。”
叶书榕敛眸,没想到他身上还背负着这么重的担子。
“原来是这样。”
“既然三叔愿意当掌权人,为什么不给他呢?”
康佑东嗤笑一声,往后倚去。
“圈子里谁不知道程家老三,好高骛远,眼高手低,心胸狭窄,恐怕也就只有他才觉得自己能力出众。程氏集团放在他手里,不出两年必败。”
叶书榕曾在程氏老宅见过程家三叔,看起来憨厚老实的一个中年男人,没想到是这样的性子。
“就没有别人了吗?”
“远哥有一个堂哥,是二叔家的,兄弟两人关系一向不错,只是这位堂哥一直在国外,联系不上,伯父去世的消息恐怕都还不知道。”
“就算联系上,他也未必适合接掌程氏集团。”不知道想到什么,康佑东一向轻佻潇洒的脸上闪过一丝凝重,一闪而逝。
“叶子,我是外人,不能插手他公司的事务。现在唯一能帮上他的,就是你了。”
“我?”叶书榕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我能帮他什么?”
康佑东挑眉笑起来,笑容暧昧有深意。
“帮他好好睡觉啊。”
“......”
叶书榕无语。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奇怪?
*
下了班,叶书榕特意去商场买了一些精油。
吃过饭一头扎进书房,认真学习了一整晚。
晚上十点多钟,程修远终于回了家。
他脱掉严肃束缚的西装,换上一身舒适的休闲服装,“咚咚”两声,敲开书房的门。
叶书榕抬头,对上他的眼神,温婉笑起来。
蓦然看到她的笑容,程修远脚步顿了一下。
“笑什么?”
她关掉视频,拿起手边早已备好的小瓶子,晃了晃。
“今天又是什么花样?”
程修远摇了摇头,神色间有些无奈。
这些天,她一直都在尝试不同的方法帮助自己睡眠。
从泡澡、听音乐、吃药,到香薰、食补,都不太见效。
从第一次偶然睡着开始,只有听到她的声音,他才能彻底放松下来。
被她层出不穷的手段折腾,他已经麻木了。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先去洗澡吧。”
对上她期待的眼神,他没立场反驳,轻叹口气:“好。”
半小时后,他按照她的要求,老老实实趴在床上。
“我要开始喽。”
清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程修远不知道她究竟要干什么,只能闭上眼,躺平任她折腾。
背后突然一凉,衣服已经不见了。
他肌肉猛然缩紧。
“别紧张。”
伴随着轻柔的嗓音,温暖的小手抚上男人后背坚硬的肌肉。
“放轻松,现在给你做精油按摩,这款精油很好吸收,而且对舒缓神经效果非常好。”
说着,又油又滑的触感在后背晕开。
房间的温度有点热,男人的喉咙不禁滚了滚。
“这个按摩手法怎么样?为了学会这个,我研究了一整个晚上。”
女人轻柔的嗓音不同于往日的清冷平静,带着一些炫耀和灵动。
“......很舒服。”
小手摸到肩膀,他肩头的肌肉不自觉缩紧,哑声道。
“放松下来,好好感受现在这个轻松的感觉,是不是觉得身体很沉、很累,很想睡觉?”
身体很累,但是思绪还是很清晰。
程修远不想打击她的积极性,避开了这个话题。
“什么时候回家过年?”
“公司还有点事情要收尾,准备二十九走。”
她跪坐在床边,倾斜上半身,将力量集中在手上,顺着他的肌肉脉络专心按摩。
“订好票了?”
“订好了。”
程修远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她。
“什么时候回来?”
“过完正月十五吧,妈妈说想我了,让多呆几天。”m.chuanyue1.com
他沉默了一下。
“公司的事情处理完了吗?”
“嗯,还有两个项目收尾,过几天就能收完了,佑东说到时候给我开实践证明。”
似乎该问的都问完了,他闭上眼睛沉默。
叶书榕回忆着刚刚学过的手法,小手顺着他的肩膀滑到脖颈,再到耳后。
刚碰到耳朵,他突然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唔——”
一声好似呻吟的喟叹传入两个人的耳中。
叶书榕手上的动作顿住,看着他的耳朵在掌下迅速充血涨红,不知为什么,她的小脸也蓦地红了起来。
“好......好了......我突然想起电脑没关。”
说完,她红着脸落荒而逃。
程修远捂住刚刚被碰到发烫的耳朵,“砰”地一声门被关上,心脏不知为什么跟着漏跳了一拍。
叶书榕倚在门上,手掌捂在胸前,心脏狂跳不已,小脸红成一片。
没想到他的耳朵这么敏感。
她发誓,以后再也不碰他的耳朵了!
*
后来的几天,叶书榕见到他就忍不住想起那天的尴尬情景,小脸发烫,后来干脆就避开他。
除了晚上必须进行的“哄睡”任务之外,尽量避开和他见面相处。
程修远说,精油按摩没有作用,他还是失眠了,于是叶书榕放弃其他的办法,老老实实地读书哄睡。
很快,到了大年二十九。
春运前的车站人潮人海。
叶书榕带着白绒绒的围巾,从申良手里接过行李箱。
“申助,谢谢你特意送我过来。”
“不客气,叶小姐。程总有重要的会议要参加腾不出时间,让我代表他过来跑这一趟。”
见不到程修远,她的心里升起小小的失落,很快微笑掩饰:“还是谢谢你,辛苦了。请回吧,我的车也快到了。”
“好的,叶小姐。”
叶书榕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忍不住想从他身上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直到人消失在拐弯处,才推着行李箱前去检票。
申良回到车上,慢慢启动发动机,掏出手机报信。
申良:【老板,人安全送到了。】
程修远:【知道了。】
那头,董事会的一个老头正在怒气冲冲、有理有据地反驳程修远的工作安排,只见程修远面色冷淡,置若罔闻地拿起手机,居然在打字回消息。
老王总气得捂住胸口。
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而已!竟然在董事会这么下他的面子!
“老王总,说完了?”程修远放下手机,见他不再发言,冷淡地说:“既然老王总说完了,那我就说说我的看法。”
“海威航运以前确实给公司带来了不小效益,但是近几年持续亏空,还谈丢了几条大的跨国贸易航线,损失远远大于收益。”
那双隐藏在金丝镜框下的锐利眼眸直逼老王总。
“如果我没记错,这亏空是从海威航运的老总换成您的女婿开始的吧?程氏集团是国内龙头,仗着总公司的势,都能把公司亏到几近倒闭,还真是有能耐。”
程修远坐在主位,长长的会议桌坐满了程氏集团的董事。
董事几乎都是年长的老总。
他慵懒抬起眼眸,眼中的光却如鹰隼般锐利。
“在座的各位都是老前辈,自然比我更懂得商业战场上的道理。程氏集团固然是国内龙头,但被吸血吸多了,总有一天会倒下。各位手上的股份,都是实打实的金钱,难道要白白看着手中的钱贬值吗?”
众人陷入沉默。
“取缔海威航运,并入集团统一管理,还是保留公司,高层换血,投票吧。”
任何一个选项都是断了老王总的臂膀,他脸色铁青,被一个年轻人逼得额头直冒汗。
“修远说的没错。”坐在程修远对面,距离最远的黄昌国突然出声。“近几年,程氏集团的发展增速放缓,和这些经营不善的子公司脱不了关系,我赞成保留公司。”
程修远对上他的视线,他点点头。
*
叶书榕回家受到妈妈和弟弟的热烈欢迎。
她一进家门,就闻到了饭菜浓烈的香味。
行李箱还没放下,就听叶书楷从厨房发出的声音。
“妈,我好像听见门开了,是姐姐吗?”
话音未落,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就从厨房走了出来。他手上沾满面粉,高举在空中,见到玄关处的姐姐,眼神瞬间亮了。
“姐!”
他扑上来,差点就要熊抱住她。
叶书榕笑起来,唇边露出小小的梨涡。眼疾手快地推开弟弟的胸膛,嫌弃道:“手上脏死了,别碰我。”
“妈!”少年脸色一变,转头就向厨房忙碌的妈妈告状,用变声期粗噶的嗓音说道:“我姐嫌弃我!”
“又告状!”叶书榕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回来就告我状是吧?妈妈才不向着你。”
“哎?绒绒回来了啊?”叶母听见外头热闹的动静,放下手中没弄干净的菜,洗了洗手赶紧走出来。
半年未见的女儿穿着浅黄色的羽绒服,围着白色围巾,衬得小脸白净水嫩。
叶母温柔地笑了起来,“绒绒瘦了吧?”
“妈妈。”叶书榕走上前抱住她,下巴正好搁在她的肩膀上,亲昵地蹭了蹭。“我好想你啊。”
叶母搂住女儿,手掌在她后背轻轻抚拍,心疼道:
“妈妈也想你了,今年回来的太晚了,下次还是回家做短实践吧。”
叶书榕闪过一丝心虚,她没有和妈妈说程修远的事,只说自己是为了做短实践留在s市的。
“没有下次了,我姐今年就毕业了。”
叶书楷无意解了围。
“快,洗手吃饭,你弟弟正在下饺子呢,马上就熟。”
十几分钟后,一家三口围坐在饭桌前。
妈妈特意为庆祝她回来准备了一大桌饭菜。
“姐,真是沾了你的光,我在家都没有这个待遇。”
叶书楷正是长身体的年纪,饭量奇大,狼吞虎咽地说。
“就你话多。妈妈平时在家就给你做饭,我还嫉妒你呢。”
一双儿女在饭桌上吵吵闹闹,叶母也不说话,只是笑着看着,早就习惯了。
晚上,母子三人收拾好饭桌的残羹剩饭,叶母给叶书榕铺好白天刚刚晒过的被子。
“早点休息吧,明天是除夕,早点起来吃饭。”
叶书榕舒服地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心满意足地喟叹出声。
“妈妈晚安。”
“晚安,绒绒。”
叶母关掉卧室门口的灯,轻轻关了门。
漆黑一片的卧室内,只有手机映出白光。
“也不知道他在干嘛呢?”
她突然坐起来,打开床头灯,昏黄的灯光洒了一片。
叶书榕披上一件外套,穿着睡衣起了床。
她蹲在书柜前,翻箱倒柜找了半天,终于找到那一个很有年头的日记本。
用手掌拂去日记本上的灰尘,她重新躺回床上,倚靠在床头柜,翻开这本泛黄的日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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