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嫣注视着他离开的背影,在他走后,连忙从系统背包中拿出干净整洁的衣物,往里面走了一点,借着洞口的微光,背对着身子开始换衣服。
换好衣服的她蹲在距离洞口不远的位置,透过水帘,注视着被雨水冲刷着的山岭,外面还在打雷,她有些担心他。
‘无’刚从森林中回来,第一眼就看到了蹲在洞口等待他的少女,她那张漂亮到近乎虚幻的苍白面容,泛着很淡的莹白光泽,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消弭的白色幻影。
但那双潋滟的眸子自看到他后,便倏地弯起,仿若坠着繁星点点,苍白的脸蛋露出灿烂的笑容,连唇边的梨涡都带着温度。
阮嫣站起身迎接他,看着他找到了很多的树枝,堆积垒在一起后,像变魔术般燃起来火光。
“哇!”
阮嫣惊讶的看着他,又见他身上的衣物升起淡淡的白烟,片刻后,连头发丝都带着清爽。
“你,你怎么做到的?”
男人将外衣垫在地上,坐了上去,目光却直勾勾盯着阮嫣,那漆黑的眼睛好似深到照不进一丝光的潭底。
“很简单。”
阮嫣眨了眨眼睛,总感觉他认为的简单,跟自己认为的不太一样。
火光驱散了寒冷,身体会下意识的感到放松,纵使外面雷鸣声不断,但因为不是自己独自一人待在这幽暗的洞穴中,有人陪伴会安心很多。
阮嫣的表情也放松下来,心中才意识到他为什么要跟着自己,她抬眸问道:“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啊?”
“我并没有跟着你。”他薄唇翕动了几下,在少女不明所以的目光下,又接着说道:“我只是在寻找慕仙荌罢了。”
“啊?!”
阮嫣惊讶极了!这可怎么办啊?慕仙荌有两棵吗?
“你为什么需要慕仙荌?”
‘无’淡声道:“我需要慕仙荌入药,治疗病痛。”
阮嫣瞪圆了眼睛,坐在垫子上的身躯下意识的绷紧了,“慕仙荌有两棵吗?”
“你也需要?”
阮嫣连连点头。
男人浓密的睫羽轻轻颤动,直直的注视着咬唇纠结中的少女,“你为什么需要慕仙荌?”
“不是我需要,是别人需要。”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垂眸道:“是……很重要的人吗?”
阮嫣毫不犹豫的点点头,蹙眉思考了一会儿,抬眸看向他,“如果你现在非常需要,那我还是不要了。”
“为什么?”
“啊?”阮嫣愣了愣。
男人的眸光晦涩,“你不是说他是很重要的人吗?为什么又不给他了?”
“不……”阮嫣抱膝坐在垫着上,琥珀色的瞳孔被火光照得莹亮,脸颊也浮出红晕,她柔软的脸蛋搁在膝上,突出了一团软白的小包子,“你不是要治疗病痛吗?”
她垂下眼帘,“我其实也不确定他是否真的需要慕仙荌,是我问了其他人,一厢情愿的想摘下来送给他。”
“别人说过他非常的需要,但……我也问过他了,他也许诺过……”
阮嫣断断续续的呢喃,任谁耗费了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寻找某样东西,结果在半路就夭折了,心情可想而知的低落。
但她并没有很不甘心,好吧,她确实有点不甘心啦。
但是如果有更需要它的人,自己又没别人厉害,他看上去又是个好人,自己的争夺完全没有意义啊。
“如果你说得那个人需要呢?”
他顿了顿,又接着道:“慕仙荌极难采摘,你为什么要冒那么大的风险,去采摘一个不确定他是否需要的答案?”
或许是火光烘得人非常舒服,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让人听得想睡觉,阮嫣的倾诉欲也上来了。
“我也有我的原因啦,如果不通过这种方式,我想不出能靠近他的办法了……”
“你为什么想要靠近他?”
男人的眼神极深,垂眸望着阮嫣。
“你喜欢他?”
阮嫣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眼皮有些重,或许是因为已经离城主府很远了,她放松了警惕,摇摇头道:“谁会喜欢上想要杀了自己的人呢?”
“轰隆隆!”
天空中突然传出了一道惊雷声!那巨大的雷音响彻了整片森林!像是要把这片天地都劈成两半!
鸟雀受惊地扑棱着翅膀,动物们惊慌失措地抬起头看向阴沉沉的天空,雨下得更大了……
一无所知的阮嫣被突如其来的雷声吓得一颤,捂着耳朵,闭上眼睛,垂首埋在膝盖上,自然而然的避开了对面那人深沉到可怕的目光。
浓重的,阴沉的,颤抖的,复杂到不知所措的目光。
“原来…不,果然是骗人的啊……”
男人连语气都无法维持温和的假象,他的每一个字都念得格外的艰涩,漆黑的眸光有一瞬间曳出一缕红光,那厚重又粘稠的暗红。
“你.的.目.的。”
他漆黑的双眸死死的盯着阮嫣,执拗又偏执的等待着答案。
回应他的是阮嫣沉重的呼吸声。
少女的身子一软,直直的往前栽。
男人眸光猛地一颤,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她软倒的身躯,阴沉的目光有一瞬间变得不知所措,速度快到他根本来不及思考,他不知道,这一脚等待他的是万丈深渊。
她怎么了?!
‘无’紧紧地搂着软绵绵的少女,苍白的手掌抬起她的脸,仔仔细细的观察着她。
外面闪过惊雷,将洞口照得亮白一瞬,她近在咫尺的面容像寒风中瑟瑟颤抖的娇花。
少女的脸蛋红得不正常,眼尾残留着湿润的痕迹,鼻尖也泛着可怜的红晕,糜艳的唇肉微张,小口小口的喘息着。
氤氲的热气倾洒在男人的脸上,他浓密的睫毛也跟着颤动,掌心下病态潮红的小脸温度高得不正常,但她的身体却在颤抖,含糊不清的呢喃:“好冷……好难受……”
她生病了。
晚上没休息好,又被蜘蛛追得满头大汗,身体发热的情况下又一脚踩在冰冷的河水里,接着又被雨水淋湿了身子。【穿】
【书】
【吧】
阮嫣娇弱的身躯承受不住这再而三的折磨,神经一会儿绷紧一会儿放松的,扛不住烧晕了。
男人捧着她红润的小脸,看着她冷得下意识攥紧自己的衣服,像只可怜的幼猫似的贴在他温热的掌心轻蹭。
沉默半响,他修长的指尖轻滑过她潮湿的眼尾,指尖沾染了晶莹的泪珠,他垂眸扫过那颗泪珠。
苍白的掌心突然出现了一个精致的茶色瓶子,瓶子中央雕刻着五瓣粉色的梅花。
他的另一只手桎梏阮嫣滑腻的后颈肉,拿着瓶子靠近她喘息的嘴唇,瓶口里的液体涌入口腔,少女蹙眉被呛得不断咳嗽。
晶莹的液体从唇角流出,顺着她细瘦的下巴滑落衣领深处,男人罕见的愣了两秒,生疏地拍了一下她的背,等她缓过来后,拿着瓶子再次靠近她的嘴唇。
这次温柔了很多。
……
阮嫣觉得自己很冷,那令人胆颤心惊的寒意随着脚底涌来,寒意慢慢浸透,从四面八方浮现,渗透过布料,皮肤,血肉,一直渗进她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块骨骼,乃至于灵魂。夶风小说
她整个人都被寒意包围,如置身冰窖,沉进了无底深渊。
倏地,她的身躯仿佛又被一团火焰包裹住了,周围卷起了丝丝缕缕的热浪,覆盖至全身的温度重新变得温暖,那滚烫的体温如此温暖。
她做了一个梦。
“啪嗒。”
视线猛地一颤,接着晃动了几下。
入目是蔓延纷飞的银白,灰白苍穹之下,红色艳若云霞,白色冰肌玉骨,漫天霜花伴着凌寒冬梅荡漾。
她变成了一剪梅。
视野是诡异荒诞的,她浑身动弹不得,但视角却意外的广。
阮嫣能看清庭院中的部分场景,那积雪的茶色砖瓦,那冰凌霜结的石桌,透过穿插的梅枝,砌墙外漫天严寒盖地。
但作为植物的她,一点也不冷。
怎么回事?
她附着在了梅枝上了。
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抱着这样的想法,阮嫣静静地欣赏着庭院飘雪,观赏着自己娇艳的花瓣。
视野里突然出现了一抹红,沿着满目的灰白缓缓移动,如白玉泼洒着红墨,愈行愈近,风雪愈盛。
是名披着红氅的女子。
她踏雪而来,从红氅里伸出纤细苍白的指尖,推开了院门。
“吱呀。”
她又迅速地缩回手,拢了拢肩上的披风,经过积雪的梅树,踏着石板路,站在茶色游廊上。
每一步都走得格外的用心。
阮嫣从女子帽檐下窥见那细瘦白皙的下巴,再到弧度优美的侧脸,直到她站在长廊帽子滑落,才真正的看清她的相貌。
蛾眉淡扫,水眸潋滟,唇色点樱,黑发如瀑,苍白到透明的肌肤,纤细单薄的身段。
——秀似空谷幽兰,清若凌波水仙,带有淡淡的水雾之韵。
阮嫣看呆了,只觉得她好美。
那女子从红氅中抱出一只雪兔,纤细的指尖缓缓地安抚着它,低垂的眸子带着几分温柔,她喃喃道:“我给你处理伤口,你不会有事的……”
那只兔子毛色似月光,浑身漂亮松软着像一团雪,双眸宛若瑰丽的红宝石,长耳尖尖上的那簇红色的绒毛像是燃烧的火焰。
这幅场景堪称画中仙。
阮嫣愣愣的注视着她窈窕的背影,只觉的以自己那微薄的想象力,是构建不出这般美丽的梦境的。
自己幻想出了嫦娥抱兔吗?
但那只兔子受伤了,腿部包扎着丝巾,那淡色丝巾透着鲜红,腹部的毛发也沾染了血液。
正当阮嫣感慨万千的时候,眼前猛地一晃,场景发生了变化。
她也更加确定自己是在做梦了,因为这些梦见的剧情是一段一段的,正如同梦境一般零散而不连贯。
风势稍减,雪已停歇。
深色游廊上,那名女子抱着雪兔注视着远方,地面依旧霜雪盖地,她蛾眉微蹙,时不时咳嗽几声。
“阿雪,你的伤已经快要好了,真是万幸啊!”
她抿唇笑了笑,手指轻抚着兔子柔软的耳朵,那兔子敏感的抖了抖,引来了女子银铃般的笑声,“好阿雪,我就摸摸耳朵你别恼我了。”
兔子闭上了赤眸,但也没再挣扎了。
女子的眉眼总含着几分清冷和忧郁,但眉目舒展抿唇笑得时候,意外显得灵动俏皮。
她将兔兔向上拢了拢,怀抱在胸前,快速地垂首埋在它毛绒绒的颈间蹭了蹭,在兔兔挣扎前离开了。
阮嫣看着羡慕的泪水都要流下来了,她也想吸兔兔软软的绒毛啊,但作为植物的她只能在心里默默流泪了。
这一次她变成了一朵梅花。
那雪兔蹬了蹬短腿,赤眸宛若瑰丽的宝石泛着潋滟的光泽,薄耳下没有附着绒毛的地方红得滴血。
女子笑着笑着又开始剧烈的咳嗽,连带着雪兔也跟着颤动,它歪头看向女子。
“阿雪,我的病是不是好不了…我有谨遵医嘱好好吃药啊……”
她叹了口气,“我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天生就不好……”
女子断断续续的跟兔子说着话,精致的眉目含着忧愁,尽管兔子没办法回应她,她依旧自娱自乐般呢喃细语。
她貌似是独自生活在这里。
在这寂寥的雪色中,一人一兔居住在这山中府宅,难免显得孤寂压抑。
阮嫣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其他的人,她现在也动不了,变成梅花后视角也窄了很多。
她才这般想着,就察觉到自己的花瓣开始松动了!
她要凋零了吗?!
寒风凛冽,那女子起身朝室内走去。
而阮嫣松动的花瓣也随着气流在空中飞舞,她的意识附着在那片花瓣上,不知过了多久,眼前浮现的迷雾消融,她落在了窗台处,室内点着烛光。
花窗上映着一个高挑的身影,看着像是男人的身形,他站在床边,注视着床上的女子。
那高挑的身影动了动,似乎是准备转身离开,却被床上醒来的女子拉住了衣袖。
他的脚步顿住了。
“是阿雪吗?”
男子并没有说话,那女子用力地攥紧他的衣袖,像是在挽留着他,声音有些无措和颤抖:“我知道你一定是阿雪,是我的阿雪……”
“阿雪,你要离开我吗?”
“嗯。”那男子终于开口说话了,嗓音宛若玉石敲击低沉清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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