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山里下了一场雪。
这是入冬后的第一场大雪。
下午陈孑然在教室里上着数学课,突然有个坐在窗边的男孩子把手伸向窗外,大喊了一声:“呀!”
惹得全班二十多个同学齐刷刷朝他看过去,陈孑然都被他吸引了目光。
“孙翔,认真听课,不许东张西望。”陈孑然板起脸来教训他。
男孩却道:“陈老师你看外面,下雪了!”
陈孑然一怔,视线转向窗外,果然,不到指甲盖大的雪花从天空中纷纷扬扬地飘摇下来,开始时不仔细看还看不着,不一会儿,外面就像风吹起了漫天鹅毛似的,地上也覆盖起一层薄薄的白。
“下雪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同学们集中注意力看这里。”陈孑然用冻得通红的手拍拍黑板,看着那些脸蛋冻得红红的小家伙们眼中露出的失望表情,心里好笑了一下,正正神色,说:“该学习时就专心学,等放了学,老师带你们堆雪人去。”
二十来个孩子立刻拍着桌子欢呼,被陈孑然压下来,耐着性子听课。
雪越下越大,到了傍晚放学十分,校园里全被白雪覆盖,那群憋久了的小家伙在陈孑然的带领下一窝蜂跑出教室,操场上没有遮雪的地方,陈孑然怕冻坏了他们,不许他们出去,拿一把铁锹,从外面铲了雪,堆在屋檐下,二十多双手你抓一把我抓一把,不一会儿在教室门口堆了一个丑丑的雪人,上下两坨不规则的大雪球,一个当脑袋,一个当身子,去黑板槽里捡了两根绿色的粉笔头当眼睛,又用一根长粉笔作鼻子,最后在鼻子下面画一道向上的弯线条,一个笑嘻嘻的丑雪人就做好了。
顾茕打扫卫生打扫到他们学校,正好在走廊上看到这么个丑雪人,被吓了一跳。她一眼就在孩子堆里发现了呵着白汽的陈孑然,再看她通红的手,走过去把自己的手套脱下来,套在陈孑然手上,“要玩也做好防护,怎么像小孩子似的?生了冻疮你不疼么?”
陈孑然像犯错的学生一样站在原地,乖乖让顾茕给自己戴好手套,才不好意思地说:“戴手套拿粉笔不方便,我一时高兴,就忘了。”
又问:“你把手套给我,你怎么办?”
“我皮糙肉厚,没事。”顾茕耸耸肩,瞧着陈孑然带她的学生堆的雪人笑:“这东西还丑萌丑萌的。”
“你别笑话我了,赶紧做你的事去。”陈孑然推了她一把,走近了两步,悄声道:“我中午炖了一锅汤在灶上,正好今晚打火锅吃。”
顾茕一听,立刻精神百倍,“好嘞,那我可要早点回去。”
从上次两人互表心迹之后,陈孑然也不避着她了,两人早晨一起起床洗漱,一起吃早饭,一起上班,又一起下课。
陈孑然做饭,顾茕就给她打下手,陈孑然在教室里上课,顾茕拿着扫把从她教室窗边路过,就站在墙边偷看她。
那么炙热的目光,亏顾茕还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每回都看得陈孑然一颗心没了秩序地乱跳,话都结巴了,只好事后和顾茕埋怨:“你能不能别老在我上课的时候去偷看。”
“谁偷看了?”顾茕面不改色。
“你!”陈孑然气鼓鼓,“每天都偷看,还敢说没有?”
“胡说,我那哪叫偷看。”
“那叫什么?”
“我看我媳妇儿,那是光明正大地看!”顾茕说得有理有据,倒让陈孑然哑口无言,只好跺脚:“那也不许看!”
顾茕凑近了她耳边吃吃地笑,“怎么,难不成把你的心给看乱了?”
陈孑然脸红了个透,别过脸去不愿看她得意的笑容,偏被顾茕捏着下巴掰了回来,抵上了她的唇,边亲边退,最后给按在了墙上,把一双嘴唇吮得红艳艳。
不过那之后,顾茕果然没去打搅她上课,只是晚上下班之后抱怨,“你知道我一天见不着你都是怎么过的么?五脏六腑都快着火了。”
陈孑然笑话她:“又不是天仙,看了那么多年还没看够?就真是天仙也早就看腻了。”
“再看一百年也不腻。”顾茕警惕起来,“莫非你把我看腻了?”
陈孑然笑吟吟地挑眉,“难道你是天仙?”
顾茕大言不惭,“难道我不是?”
陈孑然对着她的脸端详了一会儿,不得不老实承认,“好吧,还真是。”
她心里,顾茕就是天仙,即使如今脸上一道疤,竟一点看不出丑,照样的明艳动人,回回看得陈孑然面红耳赤,又想看她又怕羞不敢看,转念一想,顾茕都已经是我的人了,为什么不敢看?看!于是托着腮,黑漆漆的眸子眼巴巴瞅着顾茕,把她看得心痒难耐,苦笑着忍受着甜蜜的折磨。
顾茕倒完陈孑然教室里的垃圾,回身时,陈孑然站在她身后,递了双崭新的灰色手套给她:“喏。”
顾茕眼底热切了起来,双手接过,呼着热气问陈孑然:“给我的?”
“这么冷的天,你总不能没手套戴吧。”
“你自己打的?”
陈孑然微微红了脸,“少啰嗦,戴就是了。”
“什么时候打的,我都不知道。”顾茕把手在自己衣服上蹭了又蹭,也只舍得在外面比着五指试试,怕手上的泥污把陈孑然亲手给她织的手□□脏半点,又轻轻蹙起眉来,“你白天要上课,晚上还要备课,还得挤出时间给我做这个,晚上还睡不睡觉了?难怪最近脸上老是挂着黑眼圈,问你你又不说,我还以为……”
顾茕突然咬住了嘴唇,声音低下去。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
她还以为陈孑然又做哪些噩梦,闹得睡不好觉了。
陈孑然被她说得臊了,没好气道:“你不喜欢就还给我。”说罢伸手过去抢。
顾茕眼疾手快地把手往后一伸,陈孑然没留神,脚下一绊,直接摔在了她身上,顾茕稳稳接住她的腰,笑声氤氲在胸腔里,“谁说不喜欢?我爱到心眼儿里了。”
又让陈孑然好像怀里揣了窝小兔子似的,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顾茕把手套放在自己贴着心脏的怀里仔细收藏起来,推着垃圾车往学校外面走。
陈孑然帮着她一块推车。
雪地里两排整齐的车辙,后面跟着两双步调一致的脚印,陈孑然回头瞧了瞧,只觉这两对脚印说不出的般配,停下来掏出手机,打开摄像头,想把这雪地里的脚印拍下来,顾茕也不催促,不紧不慢地在她身后等她。m.chuanyue1.com
正巧一个六年级的男生慌里慌张跑了出来,大喊:“陈老师!陈老师你快去看看吧!”
陈孑然脸色骤变,收起手机忙问:“怎么了?”
“范浩轩……范浩轩他一个人趴在教室里哭呢!”
“怎么回事?放学了不回家,为什么坐在教室里哭?”
“昨天的数学测验试卷发下来了,他不及格,说不敢回家,怕他爷爷拿棍子打他。”
陈孑然一听,神色凛然,回头对顾茕说:“你先去吧,我去看看学生怎么回事,待会儿事情解决了之后直接回宿舍,菜都放在厨房里,你如果饿了就先弄饭吃。”
“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陈孑然跟着来报信的学生跑回教学楼的方向。穿书吧
顾茕看着她笑笑,继续推着垃圾车去倒垃圾。
陈孑然不知道范浩轩是谁,她去年教六年级,今年不带六年级了,教的都是低年级的课,不过学生有困难,陈孑然这个做老师的事绝不可能袖手旁观的,即使那不是她班上的学生,她也对他负有责任。
走进了六年级教室才发现,原来那个范浩轩就是当初往顾茕身上砸玻璃,被陈孑然呵斥走的人。
那日走后,范浩轩自觉在“小弟”面前失了面子,回去之后越想越气,一定要给陈孑然一点颜色看看,预谋已久,憋着劲儿要整得陈孑然知道他不是好惹的才作罢。
范浩轩知道陈孑然一个人在学校宿舍里住,又没个亲人,就是失踪一晚上也没人知道,于是找了个懦弱胆小的男生把陈孑然骗到教室里来,等陈孑然一进教室,他的躲在门后面的小弟趁机把门一关,让陈孑然无处可逃,几人先在陈孑然口袋里摸出了手机,然后用事先准备好的绳子把陈孑然手脚一捆,再用手掌宽的透明胶带在陈孑然嘴上缠了好几圈,让她叫都叫不出来。
六年级的小子已经很有力气了,又是几个人趁陈孑然不备偷袭的,陈孑然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们绑了起来,几人嘿嘿笑了几声,为首的范浩轩笑着蹲下,拍拍陈孑然的脸:“丑货,老子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就你还来教训老子呢?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今天我们是给你个教训,再有下次,就不止给你锁一晚上这么简单了。”
陈孑然眼眶张大,瞳孔收缩,眼里充满恐惧,唔唔了几声,就被那几个小子连拖带拽地弄进了教室后面空置不用的旧柜子里,用不知从哪儿找来的一把自行车锁给锁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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