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斜阳,洒落车厢内。
窗户留了一条缝通风,凉风夹杂着树上积压的雪花飘进来。
江知意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反复回想岑清伊说的那番话。
岑清伊对薛砚秋足够坦诚,只要她问,她便诚实回答。
或许是感受到岑清伊的诚意,薛砚秋给予她更多的赤诚,甚至主动谈起费慧竹和廉如是。
薛砚秋的用心,江知意仍在揣测。
就像江知意和岑清伊一样,很多人都不知费慧竹和廉如是认识,也从未听人说起。
岑清伊聊起曼陀罗华组织,聊起ROMD的课题研究,聊起费慧竹……
随后又聊起秦清澜做康复治疗的廉如是。
薛砚秋告诉她:费慧竹和廉如从小一起长大,曾经关系很好,好到这辈子可以共度一生。
只不过后来,两人渐行渐远,所以让廉如是痴情的那个人是费慧竹。
“当然,最让我惊讶的,是廉如是从华西医院到协和医院,以及后来主动离开手术台,只搞学术研究,这都是因为费慧竹。”岑清伊脑补的戏码,是两个人情深,廉如是一心追随。
只不过费慧竹最终和钟少坤走到一起,然而钟少坤也没能陪伴她太久,如此一看,费慧竹似乎也挺可怜。
费慧竹和廉如是,从感情至深走到不相往来,薛砚秋只能算是她们感情的旁观者,她与费慧竹不熟,廉如是很少提及她们的事。穿书吧
薛砚秋问过一次,两人为什么闹成这样,廉如是没回答。
“你说,师母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个?”江知意总觉得那番话有深意。
岑清伊透过薛砚秋这番话,也能感觉到,她对费慧竹这个人不认同。
“可能是想给我线索,说我想了解曼陀罗华组织,可以去问廉如是。”岑清伊本来犹豫,听师母这么说,她下车前给廉如是打电话,想约她近期一起吃饭。
“那就周末来学校食堂吧,我请你。”廉如是语气不徐不疾,对于岑清伊的出现丝毫不意外,她甚至不主动问岑清伊,见面所为何。
两人回家,元宝正在睡觉。
江知意累了去休息,岑清伊坐在书房打开电脑搜资料。
关于曼陀罗华,只有某度百科,除了自然属性,还有一些跟佛教相关的说辞。
岑清伊不禁联想到檀香寺,曼陀罗华的佛教属性,似乎与檀香寺很匹配。
看资料犯困,岑清伊翻手机刷微博。
热搜第三天写着:20XX年度十佳企业评选进入最后阶段
按照官方的进度,将于12月12日公布最终结果。
岑清伊瞟了一眼日历,没几天了,看现在的票数,天骄集团希望很大。
不过最后阶段是市里给结果,不确定因素仍有。
岑清伊懒得操心,打开电脑,看其余留个光标所在地,一直没变过。
岑清伊靠着椅背打瞌睡,睡前仍在想,笔记本或许真的藏在某个坟墓里了?
岑清伊刚迷糊,手机振动,嗡地一下,手心被震得麻了一下。
电话是秋语打来的,想让岑清伊陪她去个地方。
岑清伊二话没说,换衣服出门,临开车前,在微信上跟江知意报备。
两人约在咖啡厅,午后人不多,空气里弥漫着咖啡香气。
岑清伊不爱咖啡,要了杯甜奶,秋语灌了一大口美式,苦得直皱眉。
岑清伊都吓着了,“秋语姐,你没事吧?这玩意可苦了。”
秋语笑了笑,擦唇角,唇角动了动,半晌突出一个“我”字。
尽管沙哑,但确实发出一个模糊的音儿,岑清伊认认真真地看着她,点点头,“秋语姐,你慢慢说。”
秋语习惯性地想手语表达,见岑清伊露出茫然的神色,她便立即提醒自己,要用言语表达。
怕岑清伊嫌麻烦,她最终拿起手机,发信息:要不然我们文字交流?可能更快点。
岑清伊都可以,但更希望秋语能主动用语言表达。
“秋语姐,咱不急,你慢慢说。”岑清伊宽慰后,秋语声音沙哑,慢慢说起她最近的进展。
秋语专门去了趟江城陵园,确定那确实是别人为她们一家三口立的墓碑。
秋语拿着证件去江城陵园在市中心的办事处,查找当年办理殡葬的人,那人落地签字的字体,与檀香寺请符上的字,是一致的。
岑清伊点点头,迫不及待地问:“叫什么啊?”
“费徽沅。”
“姓费?”岑清伊对这个姓太敏感,“后面……”
秋语明白她的意思,用手机给她看,是哪两个字。
陵园办事处有费徽沅的联系方式,能打通,但没人接。
秋语又从办事处拿到费徽沅的家庭住址,那是一个她从没听过的蹊跷地儿。
秋语在手机上敲下一行字:江城市酆都区黄泉路迷魂凼4884号
岑清伊光看这名,头皮有点麻。
酆都城?黄泉路?迷魂凼?
这三名放一起,给人感觉是费徽沅住在阴森极凶之地。
岑清伊头一次听说,秋语也是。
“但是我发现,这个地方,地图上竟然有。”秋语说得很慢,但说的很清楚。
秋语想去看看,终究一个omega,不敢去。
岑清伊大胆,却也有些毛骨悚然。
地图上显示,她们可以乘坐01路公家车,坐到终点站,再步行两个小时就到了。
01路的终点站,是黄山站,一个破旧落败的小村子,听说大部分年轻人都出去了,只有几个老人留守在那。
秋语想过打车,司机听说她不知道路,地名又如此诡异,加钱也没人去。
岑清伊开着车来的,见秋语渴求地望着她,她心软,便答应了。
两人没坐公交车,按照地图的指示,一路往郊区开。
从繁华林立到冷清破败,仿佛这不是一座城市,而是荒无人烟的凄凉地。
黄山站附近的黄山镇,是一个小小村落,东倒西歪的土房在阳光下看起来会有种穿越时空的错觉。
偶有一个烟囱冒出阵阵青烟,很突兀,但证明有人在这里生活。
岑清伊开到一家木头门的门口,高喊:“有人吗?”
岑清伊隐约看见破旧窗子里有人影走动,她挥了挥手,片刻后,歪斜的房门被推开。
满脸苍老,双眼无神的老人走到门口望着她们。
老人耳背,岑清伊交流全靠吼,费了很大力气弄明白她的意思。
老人表示,岑清伊说的迷魂凼,是个挺诡异的地方,早就没人了,不建议她们去,路难走,都说挺危险。
岑清伊回头看看秋语,有危险,她总不能知危险却不顾。
岑清伊放下蛋和奶,临走前,从老人口中得知这里只剩下6个老人,没人管没人问。
她们已经打好棺材,每天都睡在棺材里,也算生有地死有处了。
岑清伊心头酸楚,她坐在车里望着蹒跚而行的老人,发动车子,却又一脚刹车,拉手刹下车。
秋语在车上等她,岑清伊跑回老人身边,似乎在说什么,说完边往回走边打电话。
秋语和岑清伊打道回府,岑清伊宽慰她,“我估计费徽沅也早就不在那里住了,他大概率是在江城市,咱们想想别的办法。”
岑清伊将秋语送回到檀香寺,她开车导航去新希望福利院。
那会儿岑清伊是给江知意打电话,江知意迷迷糊糊听说她想给6个孤寡老人找个家,她也赞同。
得知刚刚那通电话是岑清伊打来的,而岑清伊又是是钟卿意的妹妹,院长十分热情,又是倒水,又是拿水果。
“黄山村就6位老人,无儿无女无人管,我想把她们送到这里来,你算算,一年下来要多少钱。”岑清伊的善心感动得院长眼圈泛红,“你和你姐姐都是好心人。”
院长答应岑清伊,老人可以接过来,日常花销不用单独给钱,“就是万一老人哪天生病的话,需要大笔的开销,可能要找你,剩下其他的就由院里提供。”
话是这样说,岑清伊还是给院长转了1万块,“先放您这里,给院里添置些东西,我会每月捐款,时不时过来看看,其余的拜托您了。”
正因为有和岑清伊、钟卿意相似的好心人,新希望福利院才会越办越好。
院长一再提议,带岑清伊去看看她们专门为好心人设置的光荣墙,“还有你姐姐的照片呢。”
“其中啊,包含了新希望福利院,从建造之初到现在所有大额捐款的好心人。”院长推开门,午后的斜阳照在水泥墙上的方正照片。
照片各式各样,有大有小,有新有旧,有的下面附有文字介绍,写着某年某月某某捐款多少……也有些无名人士。
岑清伊一眼看见钟卿意大笑的照片,阳光里浮动的尘埃,在照片前萦绕,午后的光辉撒在照片上,黑白色被涂成暖色。
岑清伊眼眶泛酸,深吸口气,忍住泪水。
院长手机响了,她出去接电话,岑清伊沿着不太宽敞的廊道往前走。
钟卿意捐款时间靠后,离门口位置最近,越往里走,捐款时间也越早。
岑清伊边走边看,还看见了被抓的周朗,她唏嘘地摇摇头。
岑清伊正打算往下走,手机响了,江知意打来的。
岑清伊接通,“姐姐?”
“不系!不系姐!”元宝哇哇大哭的声音,一直喊她:“papa,系宝!”
“不哭不哭,元宝,papa在呢,怎么了啊?”跟元宝说话,岑清伊会不自觉地放缓放温柔,她的步子像是有自己的意识,重新走回到钟卿意的照片前,仿佛钟卿意能听见她和元宝的对话。m.chuanyue1.com
元宝在那头哭哭啼啼,断断续续,最后在江知意的帮忙下,岑清伊才知道怎么回事。
元宝下午醒了,忍冬抱着她出去玩。
不知从哪里跑来一只流浪猫,元宝见了非要摸。
怕流浪猫不卫生,忍冬没同意。
这下小崽子不干了,非要找猫猫。
忍冬不给找,小崽子跟江知意哭唧唧,江知意怎么哄都不行,最后跟岑清伊商量,要不要把知了抱回来继续养。
元宝哭得连觉都不睡,非要摸猫猫。
江知意无奈道,“要不然你今晚去奶奶那,把知了接回来,要不然你闺女怕是要哭到天亮了。”
“元宝,你听papa说,papa回家的时候,会给你带只猫猫,你现在呢,先洗澡澡睡觉,等papa回来,好不好?”岑清伊哄了好一会,元宝大概哭累了,在江知意怀里,听着岑清伊随口编的猫猫故事睡着了。
岑清伊转身打算离开,但冥冥之中,心底却有些不舍,她想看清每一个好心人的脸庞。
岑清伊回头又看了眼照片里的钟卿意,眉目张扬,笑得灿烂。
岑清伊忍不住又继续沿着之前的路线走,一张张陌生的面孔,都是对新希望福利院做出过贡献的人。
众多陌生的面孔里,突然跳出一个再为熟悉不过的一张脸。
岑清伊怔了怔,略微俯身阅读下面的小字,一扫而过的视线捕捉到不寻常的信息。
19XX年新希望福利院向日葵精英班第一期学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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