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维这男孩儿身上有很多优点。
比如长得高大帅气却一点帅哥架子都没有;出手阔绰爱给大家买零食;为人谦逊温和有礼,对待同事还非常有爱心。
其中之一就表现为,他提出给裘好当免费劳动力并不是开玩笑或是吹牛。
季维真的把裘好那只起了个标题的文档拷贝到自己电脑上,随即一上午都戴着耳机专心致志地对着电脑敲字。
虽然俩人平时已经够熟了,裘好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赶忙在零食柜那边给他买了一些零食,这才安心去开会。
等回来时,季维已经把那份两千字的稿子写完重新发给她。
裘好震惊于他这“八爪怪”的手速,张着嘴连说了好几句“可以啊小伙子”,随即坐在电脑前打开仔细查看。
她看,季维就把转椅挪到她身边,颀长的手臂搭在她椅背上,凑得很近和她一起看。
裘好开始还看得挺专心,可慢慢的,就被身边的季维影响了。
这男孩一身干净好闻的洗衣香精味,混着几分若有似无的年轻男性荷尔蒙。
而他那磁性酥耳的嗓音也在她耳边时不时地响起,平坦泰然地跟她解释这里那里为什么要这么写。
格子间这一隅天地被他塞得满满当当,裘好那颗原本稀松平常的心,也随之不明所以地动荡。
幸而这场“近距离交流”并没持续多久。
到了午休,裘好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出去。
季维注意到动静,侧头看她,“你中午不和我们一起下楼吃饭吗?”
大约是想到等会要见到盛司楠,裘好一边涂口红,一面顺口回答,“不了,我有事要出去。”
季维一脸探究地看着她,“去见男朋友?”
三个字像是一根扎漏皮球的针,裘好肩像塌下来,像是被什么无疑提醒,口红也涂得一半又一半。
“不是。”
她听见自己兴致完全不高昂的声音,“出去送个东西。”
说完她抽出纸巾,把嘴上的口红擦掉,又恢复早晨淡妆模样,然后把那团纸巾使劲儿丢到垃圾桶里。
季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那用不用帮你带个饭?”
裘好顿了下,转头对上他的视线,“啊,带吧。”
话到这里,季维终于笑了,“吃什么?”
“……”
“老三样。”
-
盛司楠订的餐厅就在裘好公司附近的CBD大厦里。
平时那种地方,像她们这样的打工族是根本不会去的。
裘好在路上忍不住想起她曾经在大学时,因为跟着盛司楠混,见了好多以她这穷学生条件本见不到的风景和世面。
比如北海道的雪,夏天的马尔代夫,冬天的巴黎街头。
虽然当年盛司楠的心不在她那里,但他确实待她不薄,就像这么多年后,他依旧还会对她伸出援手。
实话讲,五十万对裘好不是小数目,甚至可以很快把现在处于困境中的她捞出来。
但裘好自认没那个资格。
两人已经没关系了,盛司楠也并不欠她什么。
而她原本也是堵着一口气,想让盛司楠看到自己现在过得还没有那么差——并不是黄脸婆大腹便便,她甚至比曾经的她更清瘦漂亮。
所以她才会在前往餐厅之前,拿起口红来涂。
只是没想到,季维的那句话会让她瞬间清醒——即便让盛司楠看到她现在过得还算不错又怎样?她已经不再想和他再有什么了。
事实上,就连裘好自己也没想到,她那样没皮没脸的人,居然有一天也会这么理智地推开她心中的曾经白月光,曾经的求不得。
但她现在就是想透了。
现在的裘好,是27岁的成熟女人。
再也不会为了爱情或生或死,抛弃自我认知,重蹈覆辙,哪怕现在放在她眼前的,是多么诱人的砝码。
这一点在心中凿刻得太过清晰,以至于来到餐厅门口的裘好,理智非常地停留在了前台。
身穿规整西装的餐厅经理见她踟蹰不前,友好地问她的座位。
裘好紧了紧拎着背包的手,而后从钱夹子中,抽出那张黑色金卡,交给餐厅经理,“请帮忙转交给vip03包厢的盛先生。”
这家餐厅都是会员制,餐厅经理自然一秒钟就反应过来是哪位贵客,略微蹙眉问,“那您……不进去了?”
裘好把卡递出去后,冲他笑了笑,“不进去了,顺便麻烦您再帮我转达一句话。”
经理礼貌得体,“哦,您说。”
裘好抿唇笑得生机盎然,“他不欠我什么,也不需要为我做什么。”
说完这话,裘好冲餐厅经理略一颔首,转身迈着落落大方的步子转身离开。
然而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的盛司楠,已经在包厢里坐了快半小时。
一盏好茶凉了又叙,经纪人的电话也是催了又催,问他这顿饭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飞机就在下午两点,再不出发帝都那边的通告要赶不上了。
可能做音乐的艺人就是天生的不好管教。
盛司楠被他催得烦得要命,索性把手机交给助理应付,紧跟着没多久,包厢门就被敲响。
男人浓眉一顿,眼底还没来得及闪现出一丝欣然,就看到餐厅经理恭恭敬敬地站在他面前,且面含歉意地冲他一笑。
那张黑色金卡被他递过来,交给旁边也同样发懵的小助理。
“是刚刚一位年轻女士交给我,她让我转告给您一句话……”
裘好那句话,几乎原封不动地传达到盛司楠耳中。
随后餐厅经理退离,包厢门再度被上菜的侍应生敲开,小助理再度接到经纪人的催促电话,然而他却完全不敢跟盛司楠沟通。
因为这一刻,男人本就冷峻的一张脸,几乎被不悦和失望染透。
就好像原本满心期待着什么,却又猝不及防地落空。
可这一次,给予他这样情感的人……是裘好。
是那个曾经只会爱他,永远不会让他失落的姑娘,现如今,真的彻彻底底把他抛在了脑后。
小助理从来没见过盛司楠这样,一时间噤若寒蝉,找了个借口从包间退出去。
偌大的豪华VIP包间,就只剩下满桌的丰盛佳肴,和孤零零的盛司楠自己。
每一道菜都是裘好的口味。
却等不来品尝它们的人。
……
那天之后又过去很久,陆北柠才从裘好口中得知,她真的没有收下那张卡。
虽然是打着电话,裘好那得意洋洋的劲儿也展现得淋漓尽致,“那当然不能收了,他当我什么人啊,给我我就要?我有骨气的好吧。”
“……”
“而且我不止没要,我连面都没跟他见,银行卡还是餐厅经理转交的。”
陆北柠听她那傲娇劲儿,一面放心一面笑,“行了你,知道你厉害。”
裘好咬着牛奶吸管嘿嘿笑。
不曾想就在这时,头顶落下好几袋零食。
裘好一顿,看向吃完午饭回来的季维,季维半笑不笑地看她,“嘴角都要翘天上去了。”【穿】
【书】
【吧】
他说这话时,眼波着莫名流动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看得性子大大咧咧的裘好眼神一顿,随即不大自然地移开目光,小声嘟哝了句,“你管我。”
说着,她扒拉着桌上的几袋薯片,问,“你这是干嘛,又当散财童子啊。”
只见那几袋零食都是她平时最爱吃的。
季维散散漫漫地啊了声,“是啊散财童子,这福分你得接住。”
裘好好笑地勾起唇,还没等她说什么,季维旁边的男同事欠兮兮地说,“这福分你怎么专散裘好啊,你也散散我呗。”
此话一出,周围几个人的目光都投射过来,转眼变得暧昧。
不曾想季维这“小破孩”倒是应对自如,略抬眉梢看着男人,“我这福分给你,我怕你接不住啊。”
逗趣的话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就连电话那边的陆北柠都听得清清楚楚,当即好奇地问,“好好,你这什么情况?有新的追求者了?”
这清脆甜软的一嗓子出来,裘好和季维一同哽住,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居然忘记挂断电话。
饶是裘好性格这么活泼的人,也瞬间感觉一把火烧了上来。
不过还好,除了他们俩外,其他同事没听到。
裘好为了避免尴尬,赶忙拿起手机起身离开办公室。
说不上是因为心虚还是什么,她一眼都没敢看旁边季维的表情,所以也就不知道,这男孩儿在短暂怔愣之后,不自觉地噙起一抹笑,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离开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办公区。
裘好刚到走廊就听陆北柠在那边质问,说旁边那个男孩到底什么情况。
语气八卦得明明白白。
平常都是裘好闹腾陆北柠,这次罕见被她闹,女人话语居然不自然地扭捏起来,“你瞎想什么啊,就我一同事,刚毕业的小孩。”
大概都是旁观者的嗅觉灵敏,陆北柠连啧两声,“我不信,肯定有事,不是你有事,就是他有事。”
裘好听了这话,摸着发烫的脖子,一时间居然想不出来用什么话来反驳。
后来这事儿到底还是被她含糊其辞地掩盖过去,陆北柠这才说起正事,是周隐在本地有个相熟的很厉害的离婚律师,想介绍给她打官司。
裘好一听这个,立马来了精神,两人约定好时间,在周末一起去和律师见了一面。
事实证明,周隐的这位人脉确实很靠谱,收费也不高,远比她之前咨询的那个强多了。
只是更让裘好没想到的是,不过多久,她竟从别人那听说李东阳挨揍了。
就在他公司楼下,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人,直接把他拽走,再然后李东阳就进了医院,李东阳他妈妈本想报警,但李东阳怎么都没让。
把这事儿告诉裘好的,是曾经两人的共同朋友,或许是太好奇,对方很直白地问了句,“这事儿不是你在背后找人收拾他的吧。”
裘好一听,真心觉得无语,语气都不免差了些,“我找人,收拾他?我闲的?还是你觉得我有这个能力雇人收拾他?”
那人听她语气不对,赶忙笑呵呵地把话圆回来,说就是问一问,没别的意思。
裘好也没惯着他,说了句你少来我这里套话,直接挂断电话。
不过后来事实证明,那人还真不是来套话的,因为几天后,李东阳居然主动找裘好,来谈协议离婚的事。
那会儿本是下班时间,季维从别人那听说后,直接从电梯里折返回来,专门到一楼的咖啡厅找裘好。
裘好也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气势冲冲地过来,好一阵惊讶。
只见个子高高的大男孩一手托起旁边的高脚凳,直直朝二人走来,那架势说是想打架也不为过。
还没全好的李东阳被吓得当即用手护住头,怂到不行地往后一退,喊了句你要干什么。
然而季维却只是把椅子放到两人中间,大敞四开地坐下,一面神容冷厉地盯着李东阳,笑了声,“不是你说的,我是她养的小白脸,我跟着参与一下没毛病吧。”
这话被他说得吊儿郎当,却男友力十足。
裘好从小到大几乎没见过哪个异性会这样护着自己,一时间心跳乱得异常。
偏偏对面的前夫还滑稽得要命。
她开始还想笑,但想了想,又觉得悲哀,好像一瞬间就不理解曾经的自己,当初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个窝囊的男人。
当天晚上,两人在便利店一起便当喝啤酒时,季维也问了这个问题。
男孩星眸半分不移地对她质问,“你说你图他什么呢?又矮又胖,长得又不好看。”
“……”
“要是人品好也就算了,他还出轨。”
说完,季维又扎了个咖喱鱼蛋送到嘴里,摇头轻嗤,“可真够烂的。”m.chuanyue1.com
裘好吸溜着面条,一副任打任栽的模样,“行行行,是我眼光烂行了吧。”
季维哼一声笑,“你也知道你眼光烂,那当初怎么不选个能配得上你的。”
“这话让你说的。”
裘好瞪他,“谁不想选好的,那也得能碰得上好的,好的还能看得上我啊。”
季维不服气地挑挑眉。
大概是喝了点啤酒,裘好情不自禁地打开话夹子,告诉他,其实在遇到李东阳,她遇到过一个很优秀很优秀的人,她非常执着地爱他那个人快四年,结果,什么都没换回来。
“到后来,我可能是心灰意冷了吧,等读研的时候,就下意识改变了择偶观,”说话间,裘好举起五个白白嫩嫩的手指头开始数,“不需要身高多高,不要长得多好看,最主要的是老实,体贴,对我好,心里只有我。”
季维轻哂,“然后你就选了这么个玩意。”
裘好耸肩,叹了口气,“谁叫我桃花运不好呢,一共谈了俩,都不能善始善终。”
不想这句话刚说完,季维就接上,“那你可以再谈一个。”
“……”
裘好转过头来,眨巴着狭长的丹凤眼看他,跟着噗呲一笑,“你说我啊。”
季维好整以暇地点头。
裘好指着自己,“我带个小拖油瓶,你觉得哪个人能看上我,我又不漂亮,也不聪明——”
话没说完。
就听眼前还称不上是一个成熟男人的季维道,“我啊。”
像是一时间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裘好:“……”
即便是夜晚,季维的笑也带着朝气蓬勃的干净,“嗯,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
那天晚上突如其来的告白,就像绽放在裘好人生中一簇极为突兀却又让人不得不瞩目的烟火。
即便她在心中给自己不断洗脑,说那天晚上季维只是在开玩笑,也始终无法真的抹除那个小火苗。
而季维大概也是觉得尴尬,那天之后没有再提过那件事,依旧像以前一样和裘好相处。
但每天的日常生活里对她的照顾,却变得越来越显而易见。
比如每天早上会给她带一瓶牛奶;中午的时候会优先问她想吃什么,要不要一起订餐;而但凡裘好在工作上遇到什么问题,季维也会第一时间出手相助。
而这些点点滴滴,不止裘好,其他同事也都看出猫腻。
渐渐的有人传言,说季维在追求裘好。
尴尬的人却好像只有她自己,季维还是往常那样,每天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他越是这样,裘好就越有些不爽。
就好像那天季维说的那些话,只是一些暧昧的,不负责的挑逗,并不是真的想表达什么。
裘好可太不喜欢这种被人耍的感觉,一向开朗的脾气也在那几天安静下来,更是不愿意和季维多说一句话。
季维察觉到她的情绪,几次三番想要靠近,却又被裘好躲开。
大概缘分就爱这么捉弄人。
在那天晚上,季维找借口顺路“送”裘好回家时,盛司楠再次出现了。
彼时的裘好已经和李东阳成功离了婚,是正儿八经的单身,盛司楠不知道从哪里得知的消息,专门来接裘好去吃饭。
那个时间,很多员工都已经下了班,就只有季维看到两人站在一起一幕。
身形高大英俊的男人从保姆车上下来,挡住裘好的去路。
季维只是看了一眼,就发觉裘好的眼睛红了,不知为何,他突然就想到裘好那天说的,曾经爱过一个很优秀很优秀的人。
……
裘好从没想过盛司楠还会过来找自己,更没想到是这个场合。
一时间做出防备的姿态想要逃走,却不想盛司楠攥住她的手腕,一向薄情的眼神是对她从未有过的恳切。
他说,好好,我们谈谈。
这个男人从来都是这样。
他想要做什么的时候,都是目的直接,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不想要的时候,也目的直接,从来不考虑别人感受。
不知为何,裘好突然就想到了季维。
这一幕和李东阳那天缠着她时何其相似,可当她转身时,却发现季维只是抄着口袋,在身后淡淡地对她笑,“你们聊吧,我先回去了。”
说完,季维冲她略一点头,目光又在盛司楠的脸上淡撇了眼,转身就走。
似乎察觉到威胁,盛司楠眸色迥然地看着裘好,“那人是谁。”
裘好一股气堵上来,也说不上更生谁的气,直接提高嗓门喊了句,“是谁跟你没关系。”
说着她甩开盛司楠的手,“我跟你早就玩完了,请你不要再来骚扰我。”
盛司楠唇线紧绷,惯有的高傲被裘好一点点粉碎。
裘好却转身就走,不过几步就超过前面的季维。
季维看到她,叫她一声,然而裘好却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倒是身后的盛司楠走过来,叫住他,“你是谁。”
季维本就心口堵得慌,听到这话,转过头看向眼前的大明星,他扯唇笑了笑,“裘好不是说了,我是谁跟你没关系。”
盛司楠也哼笑,“真的没关系吗?”
剑拔弩张的气氛就在这一刻被拉满,季维听到盛司楠说,“我是裘好的初恋男友,现在我要把她追回去——”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年轻气盛的季维就一拳直接打到他脸上。
然而这时的裘好,连公交都还没有等到,就看到前方不远处的两个大男人打在了一起。
事后想来,那真是一场别开生面的“视觉盛宴”。
用她对陆北柠的话来说,那就是她做梦都不敢想,这两位大帅哥会为了她而大打出手。
不过幸运的是,她们公司的地段不算人多,那会儿路人也根本没多少,她和盛司楠的助理也很快把两个人拉开。
助理拦着盛司楠,裘好则拦着季维。
那一刻,她几乎是被季维半搂住,两人的体温和心跳仿佛都融化在了一起。
那种感觉实在太奇妙,裘好好似整个心神都被控制住,到最后,也没去关心盛司楠哪里挨了打,又挨了季维的什么骂。
只知道这男人最后被助理拉上车,在路人都过来围观之前,迅速开走了那辆面包车。
如同一道明显的泾渭划分,裘好瞬间回过神来。
而季维还在骂骂咧咧,“别他妈让我再看到你,不然老子看到一次打一次!”
裘好暴脾气回笼,给了他胸膛一记重锤,“你还装逼!知道人家是谁吗你就打!”
季维扭过一张被揍出血丝的脸,“我怎么不知道,不他妈就是盛司楠吗,搞乐队的,有什么可牛的!”
不知道为什么。
裘好在这一瞬间居然被他逗笑。
再深的责备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她带着季维去附近的药店买药。
而在给他上药的时候,裘好才知道季维挨的几拳有多重,季维强忍着痛,说你轻点。
裘好白眼他,却不由自主地放轻手上的力道。
季维的闷哼声轻了许多,同时抓住机会,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眼睛,“裘好,你是不是心疼了。”
“……”
裘好手一顿。
季维笑,“我感觉是,但又不确定。”
裘好抿唇,半晌才忍不住开口,“季维,你是不是——”
季维握住她的手腕,“是。”
裘好抬起眼看他,季维眸色笃定,“我是喜欢你,很早之前就喜欢。”
在心中徘徊无数遍的想法终于落了地,然而这瞬间的裘好却没能真正的开心。
季维似乎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勾唇不太在乎地笑,“你别紧张,我不是要给你压力,我只是有些憋不住了。”
就像这些天,他一直在克制着对她的好,克制自己不去吓到她。
可在看到盛司楠后,他还是忍不了了。
因为他觉得自己再不表达,裘好可能就真的跟着那个男人走了。
“你当年很爱的人,就是他吧。”
“确实很高大帅气,我还真有些自愧不如。”
“他是来找你和好的。”
说到这里,季维语速慢下来,“所以你和他,会……”
后面的和好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被裘好打断,“不会。”
季维不可思议地怔住。
裘好也同样笃定地看着他,“我和他不会和好,因为他和李东阳一样,只属于过去的裘好,但不属于现在的裘好。”
听到这话,季维有些难以控制地笑起来,可一笑,嘴角又疼。
裘好深吸一口气,用冰块帮他敷脸,“你也真是的,说打就打,万一闹到警局,我看你能不能吃得消。”
不想季维哼笑一声,“又不是没打过。”
裘好瞪他一眼。
季维讨巧地笑,“所以呢,你觉得我怎么样。”
话题猝不及防地被拉回来,裘好沉默下来。
季维:“你说实话,我不怪你。”
裘好慢慢收拢双拳,“我想不明白……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喜欢我,我结过婚,也刚有了孩子,而你才二十出头,有大好的前程。”
“所以你不信任我。”
季维笑起来,“而不是不喜欢我,对吗?”
一句话堵得裘好哑口无言。
到最后,她也只是说,“我没有力气再堵一次了。”
从盛司楠,到李东阳,几乎耗尽了她对爱情的所有信任,到现在,即便她对季维有心动,却依旧不敢迈出那一步。
然而这些早已被季维看得清清楚楚。
那天晚上,季维在把她送回家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没关系,我等你,我有很多时间。”
最后,他轻轻抱了抱她,跟她说了晚安。
显而易见。
裘好当晚哄完宝宝后,彻夜难眠,无奈之下只能大半夜去吵陆北柠。
本以为这家伙可能早就洗洗睡了,不想她接电话时,声音听起来还是异常精神。
裘好一时八卦上头,调笑着问,“你们俩不会是刚内个完吧。”
哪知早已被周某人带坏的陆北柠笑嘻嘻地说,“哦,还真被你猜对了……哎,我去客厅跟你说,他好累的,不吵他。”
裘好噗呲一声笑,“陆北柠,你现在怎么这么能开车了!”
陆北柠倒是跟她撒娇,“怎么嘛,我们俩都已经领证了,干什么不行。”
说笑归说笑。
俩人很快就说到正题。
陆北柠先是感慨裘好这桃花运,又发自内心地说了一件事,“其实,我们之前见的那位离婚律师,根本不是周隐的朋友,是盛司楠托人介绍过来的,帮你打官司。”
其实在之前,裘好就已经隐约感觉到了,特别是今天盛司楠今天出现之后。
陆北柠问她,“你还爱他吗?”
“如果你还爱……还放不下,倒也可以给双方一个机会,毕竟我和周隐就是这样和好的,你看,我们现在也开花结果了。”
“但你要是不爱,季维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虽然他年纪小,未来可能也面临很多阻碍,但你不一定要真的和他有什么结果。”
“在我看来,能相遇,相爱,就已经是一段正缘了,我们做人,也不能只看重结果,不看重过程,你觉得呢?”
“最主要的是,我希望你现在身边有个依靠,能帮你分担。”
絮絮叨叨说到这里,电话里突然出来一道男嗓,声音低磁清越,“在这偷偷摸摸干什么呢。”
说完,一声隐约的接吻声透过电话传过来。
陆北柠巧笑嫣兮,“在这给人当爱情专家呢。”
随后裘好就听到周隐轻啧了声,“把你厉害的。”
陷入沉思的裘好被拉回神,硬塞了一嘴狗粮,当即不满地抗议,“我天,你们俩干了一晚上还没干够啊。”
陆北柠被这话羞到,不满地嚷嚷。
裘好倒是真的不想打扰她们,随便又说了两句,两人便挂断电话。
这一番操作下来,她是真的彻底睡不着,而第二天一大早,季维就给她起早打电话,开车接她上班。
裘好下来的时候震惊到不行,问他你居然还有这么贵的车。
季维却只是笑,说是家里的。
后来连续一周,季维都接送裘好上下班,渐渐的,公司的传言就变了风向,说季维是个富二代,家里为了锻炼他才送他来这里上班的。
这一点,裘好问过季维,然而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原来季维的老妈,就是这家传媒公司的最大股东……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刚回国,家里人不想让他混吃等死,才把他送到这里锻炼。
而实际上,他母亲的产业远远不止这些。
季维还借此跟她讨巧,说你看我这家庭条件也不错,是不是应该好好考虑他一下。
裘好就翻他白眼,说你更没戏了。
不过说归说,闹归闹,季维对她的追求越发明目张胆,很多时候,裘好都感觉自己在被他攻陷的边缘。
但真正让她放下防备的,还是在与盛司楠再次见面的那一天。
是组里接到了一个重要的采访任务,而采访的对象就是盛司楠。
裘好人到了现场,才知道面对的是他。
而季维也在当天也在。
盛司楠要求采访人只留裘好一个,目的显而易见,几乎那一瞬间,季维的表情就变了,随即跟裘好打了个招呼,说我出去抽烟。
裘好顺着他的目光多看了几眼,是盛司楠把她叫回神,“看来你真的喜欢他。”
裘好心一哽。
有种被人看破的感觉。
没想到盛司楠居然笑了,那笑中,带着一些苦涩,“其实这样也很好,最起码他能把你照顾好。”
怎么说都是年少喜欢很久很久的人。
裘好无法做到完全没有动容,哽涩着喉咙问他,“你这次来这边,想跟我说什么。”
从盛司楠那次和季维打起来,已经过了一个多月,这一个月里,裘好收到了三次盛司楠的添加好友,五次微博私信,和十次半夜来电。
可裘好愣是铁了心的,一次都不回。
都说女人狠起来要比男人决绝的多,从前盛司楠不信,但现如今,他不得不深信。
“你放心,这次我来不是为了纠缠你。”
“是我想通了,想和你做个告别。”
裘好心头一颤,抬起头和他对视。
这么仔细移开,她才发现,眼前的男人真的比七年前变了很多,虽然看起来同样英俊的一张脸,却好似饱经沧桑。
那天采访结束,盛司楠和她说了很多。
他告诉裘好,当年两人分手,是他看不清自己的心,而当时他的那位前女友,又用苦肉计一遍遍要挟他。
盛司楠和她青梅竹马谈了快八年,以至于那个女生在他心里的分量,根本不是当时的裘好可以匹敌的。
所以他当时宁愿背负渣男骂名,也毅然决然终止两人的关系。
然而造化弄人。
盛司楠也是在和裘好真正分开后,才明白裘好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不单单意味着爱情,也意味着家。
那四年,裘好几乎等同于给了他一个温暖的家。
大概是老天惩罚,盛司楠和那个女生最后分手分得很决裂,而他亦被那个女生劈了腿。
就在他们俩的别墅里,他亲眼看到那女生和一个外籍男模赤.身纠缠在一起,而从那以后,他对裘好的思念,就从不见天日,变成明目张胆。
再到后来,他得知裘好闹离婚,便生出把她追回来的心。
哪怕这时的裘好,已经有了别人的孩子,他也不在乎。
然而不曾想,季维出现了。
也就是两人打起来的那天,盛司楠才知道,裘好的心早已不见了,她再也不会为他盛司楠而跳动。
现在她心里的那个人,是季维。
“这孩子还是挺好的。”
盛司楠笑着,“我前阵子,托人在背后调查过他一段时间,家境很好,从小到大也守规矩,没有不良嗜好,不过前阵子,却因为惹事儿被家里惩罚关禁闭一段时间。”
“……”
“这个事儿还跟你有关。”
裘好微张着唇,近乎不可思议地听盛司楠告诉自己来龙去脉。
就是李东阳挨打的那件事。
是季维,找了一堆朋友,连着好几天去李东阳公司楼下堵人,逼他和裘好赶快离婚,还吓唬李东阳,如果不这么做,自然有更厉害的人来修理他。
开始李东阳还不信,可被收拾了两回,就老实了,再加上季维是真的富二代,家里有人脉,李东阳害怕,就只能妥协。
不过季维也因为这件事,被祖父关在家里抽了顿鞭子,说他顽劣,仗势欺人,不像话。
正因为这,季维在那一周,才没有来上班。
脑中好像有什么事情被瞬间串联起来,裘好讶然地捂住嘴。
盛司楠笑,“我觉得这小子挺血性的,我很佩服他。”
“……”
“但同时,我也要和你说抱歉。”
“……”
“对不起,好好,是我当年辜负你,伤害你。”
“……”
“你的选择是对的,我确实不配。”
这番迟来七年的道歉,犹如一股温流,在裘好心间蔓延开来。
她眼底氤氲着水雾,一时间心门也跟着敞开,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能遇见你……也让曾经的我感觉很幸福。”
盛司楠眼眶渐渐红了,“我能抱抱你吗,最后一次。”
裘好先是摇头,但又想通什么,点了点头。
于是拎着给裘好买来的水的季维,就在这时看到了两人拥抱的那一幕。
甚至,季维还看到裘好落下来的眼泪。
等裘好回过神来的时候,季维已经转身气哄哄地走掉了。
裘好一颗心倏地拎起来,想也不想便推开盛司楠,抹了把眼泪,“谢谢你今天能跟我说这些,但我们,也就只能到此为止了。”
“……”
“盛司楠,祝你幸福。”
说完,裘好也不管盛司楠脸上的表情,快步追了出去。
所幸季维走得还不算远,裘好扯着嗓子喊了他一声。
季维脚步顿住,并没有第一时间转过身,像是明目张胆的生着气。
本来正在心里酝酿着埋怨的话,不想刚一回头,就被裘好撞了个满怀。
不,不是撞。
是抱。
季维怎么都没想到是这个情况,年轻稚嫩的一张脸愣住。
裘好仰头看他,眼泪晕湿成一片,“你走那么快干嘛啊,我差点追不上。”
季维一见她哭,就慌乱起来,赶忙用袖子去帮她擦眼泪。
不想裘好笑出来,“大傻子。”
“……”
季维停下动作,“你怎么还骂人呢。”
“我骂你怎么了。”
“你不让我骂吗?”
“嘶,你这人不讲理啊,你刚刚干了什么你不清楚吗?我生一下气也正常吧?”
“不行!”
“凭什么不行!”
“当然是凭你是我男朋友,所以不行,不能误会!”
“我——”
话卡在喉咙里,季维有些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裘好搂着他的手臂更紧了一分,那张清秀的脸,难得撒了一次娇,“我说,你是我男朋友,所以你不能误会我。”
“……”
“我和盛司楠刚刚的拥抱是告别的,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像是被什么冲昏头,季维神色露出少见的幼稚,“你这是……答应我了?”
裘好抹了把眼泪,笑,“嗯,答应你了,我们试试。”
季维怔愣一瞬,笑出来,又觉得不踏实地问,“那为什么突然……”
“我都知道了。”
裘好吸了吸鼻子,“你真傻,大傻子。”
“……”
“而且其实,我早就已经喜欢你了,只是我没勇气,我怕我们走不到最后。”
“……”
“但我现在又想通了,就算走不到最后又怎样,能遇到你,我已经很知足了。”
“……”
“所以季维,我不怕了,我们在一起吧。”
“……”
“哪怕只有很短的一段时——”
话音还没完全落地。
季维就俯身吻下来。
太久没有接吻,裘好先是反抗了一下,但很快就被这个年轻的,新鲜的,生涩又莽撞的吻降服。
在这一吻中,季维一直把她的手牢牢按在自己的心口。
随之而来的,还有双唇之间含糊而笃定的承诺——
“不。”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然而永远又能有多远?
那时千帆过尽的裘好,只当这是大男孩年轻气盛的一个冲动承诺。
却没想到,在未来的三年后。
季维真的把永远,化作一纸婚书,一枚戒指,一场名正言顺的婚礼,给予了她。
而不只是单纯浅薄的,我爱你,只爱你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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