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绥是头一个抱住孩子的，皱巴巴的小猴子周身通红，闭着眼睛哇哇大哭，孟月菱已经昏过去，产房里几个丫鬟也是不经事的，姜绥应付不来，只好抱着孩子出门，眼巴巴地向容澈求助，“夫君……这……”
容澈看着双颊绯红的姜绥，心头一片柔软，也不嫌弃她双手血污，接过孩子，轻拍着后背，“哦，真是个丑娃娃，怎么长得一点不像你姑母？全随了你那个莽撞的爹。”
容澈平日说话拿着威严的腔调，令人畏惧，如今哄起小孩子来，竟是格外温柔，孩子不哭了，姜绥都听得满心放松。她虽不懂，瞧着容澈抱孩子的姿势也觉得像模像样，不由得问：“夫君倒是带孩子的行家，什么时候学的？”
容澈微笑，“从小学的。那时我抱的孩子，可比这个好看多了。”
姜绥脸上刚刚消退的红晕又泛上来。
小时候，宫里只有姜绥和容澈两个孩子，他能抱的，只有她了。
那时五六岁的小容澈也是这样双臂如摇篮，温声细语地哄着小姜绥么？
“谁放你进后院来！”一声断喝惊雷似的响起。
姜绥回过神来，见江易大步来到后院，一手扣着容澈肩膀，另一手高举拳头正要落下，姜绥慌忙阻拦，“哥哥，别——”
容澈仍旧是不躲不闪，牢牢抱着被吓哭的孩子，“舅兄伤了我倒是其次，伤了你儿子，恐怕嫂子也不能甘休。”说着，把孩子往江易怀里一塞。
儿子，他有儿子了。
八尺高的汉子手足无措，五六斤重的娃娃抱在怀里像是千斤的秤砣，坠得江易直不起腰来。穿书吧
江易抱着孩子，蹲坐在屋前台阶上。孩子哭，江易也闷声哭喊：“妹子，哥对不住你！”
这样一个壮汉在自己面前嚎啕大哭，姜绥不知如何是好，正要伸手安慰，容澈及时将她拉开，“看来舅兄并不大欢迎，如今孩子平安降生，我们夫妇也不便打搅，这就回西厂了。”
一直不待见容澈的江易这回却拦着不让走了，手背抹去眼泪，虎眼瞪着容澈，“还是宫里出来的，这样没规矩，我没发话，你敢走？”
容澈：“若是江守备发话，本督恐怕听不进去。若是舅兄发话，容澈自然顺从。”
江易是个粗人，却不是蠢笨的，自然听得出容澈话外之音。他虽看不上这阴险狡诈的阉贼，到底妹妹已经嫁给了他，三日过去，就算没发生什么，也不可能再嫁入好人家了，与其与他硬扛着置气不如走一步看一步，总归要是他敢苛待妹妹，江易的拳头可认不得什么提督不提督。
江易进产房看了妻子，又把孩子交给从外头找来的奶娘喂养，和姜绥夫妻二人在正堂上说起话。
“若不是看在今日外头不太平，断不留你这等小人住宿。”江易咳嗽一声，“遂意从前的院子我已派人打扫干净，你们就在那歇一晚，明日你要走要留我不管，遂意得再住几天。”
到底江易还是承了容澈救下妻儿的人情，语气虽冲，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算是认下这个妹婿了，姜绥心头稍稍放松。
容澈注意力却在江易头一句话上，“外头发生何事？”
江易面色不好，看看妹妹，叹息一声：“怪事、惨事。遂意，你听了夜里怕是要害怕，陪你嫂嫂看孩子去。”
姜绥不是胆量小的，听江易这样说好奇心被勾起，非要听听。
江易看向容澈，容澈道：“无妨，无论何事，有我护着，夫人都不必怕。”
江易便道：“是东街上皇商赵家，真是造孽。”
姜绥心里咯噔一下，赵家，是赵世济家？转头看容澈，他面上神情平静，没有丝毫波动。
“昨天赵皇商刚刚回京，据说今日有好几家要请他吃席给他接风洗尘，时辰到了却不见人来，派人去请，才发现赵家上下，竟死绝了！”
“死绝了！”姜绥惊呼。
季乘龙昨日说出“将死之人”的懒散语调在头脑里炸开，难不成他真有先知的能力？回想起方才在街上遇见季乘龙，姜绥头皮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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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意人，八方来财八方树敌，一夜之间被屠了满门是很凄惨，可也不算什么怪事。”容澈缓缓道。
江易摇头：“杀人的我常见，赵家这种情形却是闻所未闻。”
江易回想起自己出门去找大夫，路过东街，见赵府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一堆看客，众人七嘴八舌议论，即使他心内焦急如焚步履匆匆，还是听了个大概。
“赵家是真的死了个干净，妻妾儿女家丁侍从，二十余人无一活口。这还不算，连猫儿狗儿也是一命呜呼。最可怕的，这些人畜尸体，不见一处伤口一滴血迹。”江易后背发冷，深吸一口气，“大家都说，这案子，不是人能做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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