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人,那就是鬼怪了。
江易是个见惯生死的人,说到赵家命案时还是觉得周身发冷。
毕竟,赵家那样富贵,一夕之间被灭了满门,人力实在难以达到,鬼怪一说便在人群中不胫而走。
因此,江易才留姜绥夫妇在家里过夜,生怕今日出门遇上邪祟。
对江易的不安,容澈一笑置之,姜绥心里却没底。毕竟她是借尸还魂的,鬼怪灭门也不是不可能。
可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她虽对赵世济不熟,多少能看出他是惯会巴结逢迎的人,又背靠皇家,钱权在手,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怎么会突然落到如此下场?
姜绥还沉浸在这头,江易又抛出个石破天惊的言论来——
“我那儿子,你们带回去养。”
孟月菱用了全力生产,之后便昏睡过去,到入夜才醒过来。江易坐在床边对她道,要把孩子送给妹妹,她痛哭一阵,又晕了过去。
妻子产后虚弱,面无血色。江易却铁了心要送掉孩子,姜绥亲眼看过生产时那阵仗,觉得江易做法实在过分,便对他道:“哥哥,嫂嫂生这孩子几乎是丢了半条命,哪有就送掉的?再者说,我要你家孩子做什么?”
江易沉着眼看了看妹妹,半晌不作声。又定定地看着容澈,才道:“我是个粗人,说话没什么顾忌的,现如今就是这样,我只有一个妹妹,不得已嫁给了你。”
姜绥怕又打起来,急忙接过来道:“并不是不得已,哥哥,我一心仰慕夫君。”
江易摇头,语气满是无奈:“妹子,不必这样宽慰哥哥。”
又盯着容澈,接着往下说:“事已至此,就算我再悔恨,也无济于事。就算能跟你和离,恐怕也再找不到人家肯接纳遂意。”m.chuanyue1.com
容澈颔首,淡然一笑:“舅兄也不是一味的只知道动手,还是肯动脑子的。”
这阉人怎么嘴这么毒!江易虎眼瞪了瞪他,对方一张笑脸,又是一口一个舅兄喊得亲热,江易不好再动手,只能放狠话道:“并不是就由你任意磋磨我家妹子了!嫁给你,是做正头夫人的,你若是有半点轻慢她,我真要与你动手!”
容澈说“那是自然”,又做若有所思状,“不过,既然正头夫人不可轻慢,我怎么看着舅兄对自家夫人既无尊重又无怜爱,这难道不是轻慢?”
江易暴怒:“你还有脸说!”
他嗓门奇大,吼起来虎啸似的,孟月菱都被惊醒了。
接着便有带着哭腔的微细声音传出来:“易郎……你和妹妹,进来吧。”
孟月菱只叫了兄妹两个,要商量大事,难道就留容澈在外头?江易不耐烦道:“都进去吧!”
姜绥犹豫:“这不大好吧,我夫君毕竟是外男。”
江易重哼一声,自己先推门进去了,扔下一句“进来!”
虽说卧房私密,轻易不能让外男进入,但他心底里压根没把容澈当男人。
姜绥为难地看向容澈,“夫君……”
容澈知道江易心里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并不计较。
“进去也好。否则你哥哥硬把孩子塞给你,倒是件麻烦事。”
姜绥心内一片苦涩。
三人都进了卧房,见孟月菱强撑着坐起来,靠在床头。
江易赶忙按住她肩头,“快躺下!坐起来干什么?有什么话不能躺着说?!”
孟月菱脸色苍白,偎在江易身上,断续道:“我……同意,把孩子给……给妹妹吧,原就是我害了她。”
容澈咳嗽一声,语调清冷:“害了她?嫁给我,是入了火坑还是上了刀山?”
到底是妇人胆小,孟月菱不敢直视,躲在江易怀抱里,小声解释:“提督大人……我,我并不是那个意思。大人……莫跟我这妇道人家计较。”
容澈偏还计较上了,追问:“不是那个意思,又什么意思?”
孟月菱被问得害怕,双眼泪汪汪地看向江易:“我……易郎……”
江易护短,让妻子躺下,转头瞪住容澈:“你是什么提督大人?在江家,由得你这样审讯逼问大嫂?”
容澈便笑了,“舅兄说的是。”
话赶话说到这,江易急得黑脸发红,一摆手,“谁跟你笑,赶紧带着孩子回屋睡觉,看着都气大!”
这位大哥,虽然脾气急躁,又武断霸道,却是打心底里疼妹妹的。姜绥没有哥哥,只有个弟弟,还伤透了她心,如今才知道手足之情,是这样暖心。便由衷喊了声“哥哥”,劝道:“这是你的长子,哪有送人的。再说,我还算个孩子呢,怎么给你养孩子?”
江易拉下脸来,“这是什么话!成了亲还算什么孩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再者说你不要孩子,谁给你养老送终?百年之后的香火从哪来?”
这话虽说得蛮横,却也在理。
姜绥不由得看向容澈,她和他是不可能有孩子的。这才刚成亲,两人正当年少,容澈又大权在握,自然万事不愁。但要是以后垂垂老矣,他们又能依靠谁呢?
但她说不出让容澈接受孩子的话。
他是个男人,有血性有自尊的男人,自己无后,要认别人的孩子延续香火,无异于羞辱。
姜绥希望永远把容澈捧在最高处,不叫他受一丝折辱,便久久不语。
江易性急,见妹子低头装哑巴,便对容澈道:“这事你拿主意,孩子你带走,随你姓容,管你起什么名字,好好养大就行!”
容澈不回他,只问姜绥:“想要孩子吗?”
姜绥摇头,“只要你!”
容澈笑了:“总得有人叫你一声娘,我只能叫你娘子,只要我可不行。”
江易闻言大喜,“总算你还头脑清醒,把孩子抱走吧,起了名字告诉我夫妇二人一声就行!”
说着就要抱来孩子,孟月菱虽不舍,但想到自己还会有孩子,而妹妹却注定终生无所出,只好送出去。
但容澈看都不看,更不接手,道:“要孩子,却不要你的孩子。”
江易沉着脸教训:“这孩子是遂意亲侄子,日后就是亲儿子!不要他,上哪去找这样亲近的?”
容澈扬起眉梢,“血缘亲近倒还在次要,我和夫人都是相貌绝佳之人,养个虬须黑皮的粗糙孩子算怎么回事?”
姜绥听得噗嗤一笑,探头看了看江易怀抱的孩子,白嫩着呢,随了母亲长相,哪就像容澈说的那样。
江易黢黑的脸上络腮胡根根支棱起来,听他这话,怔了许久,简直难以置信。
低头看看儿子,闭着眼吐口水呢,这小嘴小鼻子,说不上有多俊俏,怎么就被那阉人贬得一文不值了!
再者说,就算长成虬须黑皮又怎么了!这样的才是真男人呢!不像那阉贼,脸皮白嫩赛过女人!
先头只顾着要送走孩子,江易根本没来得及细看,只知道是儿子。现在才看清了,这小子,真是他的好儿子,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
越看,越舍不得送人了。
本来,江易和孟月菱夫妻和睦,江易虽脾气暴躁,却也是个心疼人的,从来没对孟月菱说过重话。
只是这次,家遇横祸,他无辜下狱,是赔上妹妹一生才逃出生天。他本来下定决心,宁死也不肯毁了妹妹,自家妻子却松了劲。江易想到大狱里妹妹伏低做小的神色便怒上心头,成婚以来头一次骂了妻子,生生把妻子吓得早产。
今日见容澈拿出诚恳的态度回门,又肯出手搭救妻儿,妹子在跟前也并不像太受气的,他也就认了,安慰自己多少世家小姐嫁人之后头疼于后宅争斗,妹子心思单纯,嫁个太监,至少能落个清净。【穿】
【书】
【吧】
至于子嗣,他刚好有了儿子,送给妹妹,也算让她有了保障。
谁料人家还看不上呢!
到底是长子,十月怀胎期间也是日盼夜盼,连梦里都在想着的,搂在怀里,江易是真舍不得送走。
但妹子的难处他不能不管,又问一次:“当真不要?可再找不到这么亲近的了!”
容澈和姜绥齐声道:“不要!”
一直默默听着的孟月菱喜极而泣,向丈夫伸手,“易郎,快把孩子给我!”
江易把孩子放回妻子身边,长舒了一口气,“也罢。子女是前世债,随你们怎么吧。”
又道:“这孩子能平安降生,多亏他姑姑姑父,你们给他起个名字吧。按照祖上序字,该带水。”
孩子是姜绥亲手接生的,她又是孩子名义上的姑姑,听江易这么一说,热切地念出一串名字来:“带水,水……江洋、江深、江泽、江潇……”
容澈突然道:“就叫江澈吧。”
“江澈,江澈……澈,”江易咂摸这名字,总觉得在哪听过,一拍脑袋道:“你跟我儿子一个名!”
容澈:“……是你儿子跟我同名。”
众人笑出声来,都欢喜,孩子名字算是定了下来。
白日里闹了这么一场风波,姜绥回到卧房便觉得疲累,沾枕头便睡着了。
她又做了个梦。
梦中,母亲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大汗淋漓,发丝都贴在额角,看着身旁襁褓中的婴孩,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
五岁左右的小男孩脸上淤青了一大片,跪在床边,看着粉嘟嘟的小孩不自觉地微笑起来,嘴角一扯,脸上疼痛起来,他捂着脸,说:“她真好看,难怪这样难生。”
母亲笑着,艰难抬手揉了揉男孩的乱发,“喜欢绥绥么?”
“喜欢!”
“那,等你们长大,把她嫁给你好不好?”
“好!”
姜绥心跳急促,不安地翻了个身,耳边传来笃笃的声响,她突然睁眼,看见容澈打开了卧房的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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