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狰久久不语凝视着葛清宁的眼睛，他实在是想不通她究竟从何处得知这些密辛。
在察觉葛清宁奇怪的时候他就将她从头到尾查了个遍，包括她以前对嫋嫋很不好的事。
八岁前的嫋嫋是在葛清宁手上‘讨’活路的，时不时就会被寻个由头责罚，一天不给饭吃都是常态，身为官家小姐穿的是粗布麻衣，冬日里连件像样御寒的衣服都没有。到了现在，嫋嫋还有贪好美食的习惯，看到好吃的总是忍不住多看两眼，但若是吃的急了多了又会胃疼，冬日里也总是手脚冰凉，须得他放在手心捂上很久才会暖和起来。
是从什么时候变得。
对了，是有一夜忽然醒来的时候，她像变了个人，对嫋嫋如亲生女儿。细心照顾嫋嫋的吃穿饮食，让叔父教授读书识字，虽然时常纵容嫋嫋，但总归还是将嫋嫋养的很好很好。
变了个人？！
阿狰猛地想起梁邱起说过，她曾以阿母的语气对姑母说起旧事。
阿狰不可置信的看着葛清宁，惊得退出老远，试图想从葛清宁的脸上找到阿母的影子。
不一样的，葛清宁肆意洒脱，而他记忆中的阿母温柔体贴，笑起来像春风柔软和煦。
可若是不是如此，葛清宁如何知道这些。
阿狰觉得自己的脑子快要炸开，慌乱从屋中逃跑。
对于阿狰的猜测，葛清宁丝毫不知。
葛清宁不放心霍君华便守在她的床边，医侍过来看过说她现在脉象凶猛面上却柔和非常很是奇怪，留了副安神的药便守在外面，等着看服药之后的情况。www.chuanyue1.com
葛清宁给霍君华喂了药，霍君华依旧没有变动的躺在床上，葛清宁守到入夜终是困的不行趴在床边睡下。
只留有两盏灯的昏暗房间里，昏睡许久的霍君华悠悠睁开眼睛，那双眸子里是许久未见的清明。
霍君华缓缓起身，疯与没疯的事情她都记起来了。
秋夜风凉，霍君华将薄被小心盖在葛清宁身上悄声走了出去。
门外阶梯上，坐着苦思不解的阿狰。
听见开门声，阿狰愣愣回头，以为是葛清宁有什么要的东西，可没想到竟然会是姑母。
“阿母？”阿狰试探的叹了一声。
霍君华将手指按在唇上轻轻嘘了一声，看了看空落落的院落，像小时候一样拉着他的手走到霍家灵位前。
“阿狰，与姑母一起叩拜你的父母兄姊。”
是平静镇定的话语，不再是或天真或疯癫的语调。
阿狰震惊望向霍君华，一时不知该唤什么好。
而霍君华已经借着长明灯点燃了手中香，分出三支给阿狰，双膝沉沉跪在地上，对着如山的灵位郑重拜下，双眸仿佛海面幽深，内里不知暗藏了多少澎湃。
霍君华道：“阿兄阿嫂，君华如今已经康复，请你们放心，只要君华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为我霍氏满门报仇，绝不让那些害了我们的人好过。”
“姑母你！”
阿狰拿着手中的香连香灰掉在手上也不觉得痛，狂喜充斥脑中让他有些回不过神来。
霍君华看着侄儿这般模样忍不住的心疼，他这些年必然也是受了很多苦楚的。
霍君华朝他抬了抬下巴：“快给你父母兄姊们进香。”
“啊，是！”阿狰方才回过神来，满怀感激的对着灵位重重磕头。“孩儿霍无伤多谢阿父阿母让姑母恢复神智。”
闻言霍君华不由一叹：“你当谢你葛叔母，若非是她这些日子一点点试探我对旧事的接受程度，今日也没有办法一击即中解我心结。阿狰，你葛叔母对我们霍家有大恩，她可是我们霍氏旧人？”
阿狰摇头复又点头，想着她可能是阿母魂魄寄居在叔母身上很是茫然。“我也不知，姑母觉得了？”
霍君华道：“她曾以你阿母之名与我说话，不过她绝不是你阿母。”
“为何？”
霍君华想起往事忍不住低笑：“因为你阿母并没有很喜欢我。”
“你大父大母早亡，我与你阿父相依为命，自小备受你阿父疼宠，养成了无法无天的性格，也因为我仅你阿父一个至亲，所以你阿母刚嫁来时过得并不如意。”
“我那时嫉妒你阿父阿母感情好，老觉得你阿母抢走了我兄长，对她不甚恭敬不说，还时有为难。你阿母又是个绵软的性子斗不过我，总是被我气的掉眼泪去你阿父那告状，你阿父又舍不得真的罚我，到头来就是你阿母对我从来都是能避则避。”
“你许是不知，我要出嫁时你阿母是最高兴，我想她那时候心里该说这祸害终于出门了。可嫁人后她却是最挂念我的，尤其是我怀阿狸的时候，她怕凌家人照顾不好我，定要接我回家照顾，她那时快临产生你还要管我吃喝可好。”
“若是当真是你阿母在，大概会喋喋不休的数落我，问我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幅模样，都不会照顾自己照顾你。”
“是吗？”孤城城破之时阿狰不过五六岁，时隔多年阿母的音容样貌他早就记不清了，如今能从姑母口中得知阿母的事情，他依稀看见了他的阿母。
他是家中最小的，从小就比兄长阿姊们更不爱说话，时常躲在角落里自己看书。阿母见了便会把他揪出来，拉他去找比他大两岁的二姊，可二姊又总嫌他冷冰冰的不乐意带他，就会踢皮球似的把他扔给长姊。长姊温柔娴静，会给他准备好小点心坐在自己身边，她们姐弟俩一个绣花一个看书，而窗外是他年长的几个哥哥在父亲监督下练武。【穿】
【书】
【吧】
那时候有多好，此时此刻他的心就有多痛，恨不能将参与孤城案的这些人千刀万剐以慰父母兄姊在天之灵。
“姑母，我已经孤城案查清，只等抓到凌益的实证我便亲去崇德殿告状，霍家亡魂，要用他凌氏满门陪葬！”阿狰睚眦欲裂身上青筋暴起，恨不能现在就能手刃仇人！
霍君华眉目愈冷，长明灯的光亮影影绰绰飘荡在她脸上，仿佛是她的族人在催促她。
“好，届时姑母与你一同前去，凌益的命留给姑母，我要亲手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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