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租的公寓位于风景很好的南湾区，距离一中六公里远，顾正铧派司机专车接送，顾郁却不稀罕。
高调的迈巴赫停在学校停车点，学生的目光艳羡又好奇。
顾郁冷着脸从旁走过，司机急忙忙从驾驶位钻出来，追到顾郁身边，恭敬地请顾郁坐车回家，司机冷汗都冒出来了，要是接不到顾郁，他回去不好交代。
可是顾郁一点面子都不给，长腿跨上摩托车，戴上头盔，很快就将驶出学校，将司机甩在身后。
顾郁的心情烦躁到极点，漆黑的车身穿行在车水马龙的街道，呼啸的风卷起他的衣角，他的脑海里装满淼淼的质问和眼泪。
公寓卧室装修简单大气，灰色枕头旁放着一只与卧室风格不太搭的小猪吊坠。
顾郁疲惫地倒在床上，抬手搭着滚烫的额头，他闭着眼缓了缓，从口袋里拿出那枚猫猫项链。
项链垂在指尖，纯银项链似乎带着少女的余温，顾郁注视着她仅仅戴了半天的项链，即使被她像垃圾一样扔掉，顾郁的心脏依然无可抑制地陷入一片柔软。
几百块的小东西，放在一堆设计各异的首饰中并不显眼，但是因为和淼淼微信头像很搭的猫猫头，顾郁毫不犹豫地买下了它。
顾郁知道自己多半没有理由送出去，知道对待淼淼的态度不应该拖泥带水，最好的方法，就是转校，从此再也不见淼淼，断开他们之间所有的联系。
但是他同样清楚自己做不到，做不到彻底斩断和淼淼的关系。
他想留在一中，哪怕只是坐在后排默默注视她，哪怕只是从走道路过时低头看看她。
不过顾郁是贪心的，在换同桌时，顾郁阴暗地希望江勉是个不会说话的呆子，这样淼淼就会愈发想念和他在一起的日子，顾郁暂时无法得到淼淼，那淼淼也不能喜欢其他人。
一切都和顾郁的期望大相径庭，淼淼和江勉相处融洽，她脸上洋溢的笑容灿烂又刺眼，他们时常凑在一起说话，在路上遇见也熟稔地打招呼，淼淼甚至亲密地拿书轻轻敲打江勉的头。
顾郁嫉妒江勉，嫉妒江勉可以轻易逗笑淼淼，而他却连份礼物都不敢送。
昨天晚修课后，顾郁看见教室外拿着小礼物的男生，他的视线看着淼淼的座位，徘徊不定，那种小心翼翼的爱慕之情，如此熟悉，又如此恶心。
顾郁当时并未管他，他只觉得那个男生无比碍眼，手里的试卷被揉皱，目光恶毒又冰冷。
可当顾郁拎着车钥匙离开教室，男生却像遇见救星一样叫住了他。
他拜托顾郁将礼物放在淼淼的桌上。
顾郁看见男生的礼物时，愣了一下，男生手里的盒子敞开，小礼盒里躺着一枚不起眼的项链——和顾郁买的项链极其相似。
唯一的不同就是顾郁是在市中心首饰店挑的，而男生买的则是精品店三四十的伪制品。
顾郁的手正揣在兜里，指尖碰到他在首饰店买的猫猫项链。
这是不道德的做法，但是想要送出礼物的迫切感已经超越了理智。
顾郁答应了那个男生，并且趁着无人注意，迅速地调换了两条项链。
淼淼是完美的，对于顾郁而言，她填补顾郁心里的每一道空缺，顾郁想了许久，只能用“幼稚”这样的词语斥责她。
实际上淼淼只是刚刚成年又未经世事的小姑娘，比起伤她自尊的“幼稚”，或许“单纯”、“可爱”、“容易满足”之类词语才更适合她。
可爱的淼淼戴上顾郁挑选的猫猫项链，她明目张胆地炫耀和暗示，让顾郁暗暗开心又负有罪恶感。
惩罚来得太快，他再一次伤害了淼淼。
淼淼讨厌他。
顾郁紧紧握着项链，尖锐的猫耳朵戳进掌心，渗出血滴，沿着掌心的纹理淌到被褥。
他望着虚空，在心里重复一遍。
他成了淼淼讨厌的人。
……
迈巴赫连续在学校守了几天，之后变成了宾利，和现在的宝马。
无论换成什么车，“高三七班的顾郁是超级富二代”的传闻已经传遍了学校。
大家都很好奇，胆子大的学生主动去问顾郁，不过没讨到什么好果子吃。
顾郁不屑于向任何人解释这件事。
淼淼作为顾郁的前同桌，前排的女生聊天时自然地把话题拉到顾郁的家世上，不停地向淼淼打听。
“不清楚，我们只是当过一段时间同桌而已，还没熟到自报父母收入。”
淼淼拒绝和顾郁相关的所有话题，语气相当不耐烦。
原本尚且良好的气氛，因为淼淼的冷淡变得奇怪。
女生不太高兴，略有些讽刺，“你们之前不是还因为早恋被叫家长吗，怎么会不熟，最近关系不好，恐怕是因为顾郁有钱的老爸回来接他，他看不上你了。”
淼淼的心好像被刺了一下，她气愤地拽着女生的校服领口，要不是江勉拉着，两个人就要打起来了。
他看不上你了。
淼淼如此生气，因为女生说出来淼淼心里的猜测。
离开她的顾郁变得更加优秀，课堂小考他总是第一个交试卷，次次满分，老师由最初的不可思议，惊讶于顾郁的转变，到习以为常，好几位老师都单独找顾郁去办公室，连最严格的物理老师也在班上对顾郁大加赞赏。
而顾郁一惯的云淡风轻，脱离在热闹之外。
顾郁变成完全陌生的顾郁，他背景神秘，家底优厚，成绩优秀，明明同在一间教室，淼淼却觉得她和顾郁的距离越来越远。
淼淼只能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缩小和顾郁的差距。
她希望有一天自己至少有一项可以夸耀的资本，比如优异的成绩，她捧着成绩站到顾郁面前，告诉他自己也会变优秀的，她不会成为顾郁的负担。
然而自从淼淼生日那天开始，顾郁变成比淼淼更早到教室的人。
当淼淼跨上通往三楼的台阶，看见自窗户和教室门缝露出的光，从走廊走过，推开门，空旷的教室里面必然坐着顾郁。
但根据淼淼的观察，顾郁早起不是为了学习。
偶尔有几次淼淼比顾郁先到教室，他从教室外进来，整个人不太好受的样子，无精打采，趴在桌子上就睡了。
他会一直睡到教室来了其他人，说话的吵闹声让他无法安静地享受睡眠，慢吞吞地坐直身体，抽出书本摊开，懒散不羁。
每天清晨静谧的十来分钟，是他们唯一可以光明正大独处的时间。
没有任何对话，也尽量避免眼神交流，淼淼只专心做自己的事情，竭力忽视顾郁的存在。
越想忽视，越难忽视。
身后窸窸窣窣调整睡姿的声音，因为受凉的咳嗽声，脚踢到椅子腿的杂音，都会打扰到淼淼学习。
顾郁看起来身强体壮，但是他那感冒就像好不了一样，脸色病白，神情恹恹，偏偏他还坚持天没亮就跑到教室睡觉，人又懒，每次都不关窗户，教室空调不好使，教室里冷得要命，加上顾郁穿得单薄，感冒一直拖了小半个月还没起色。
淼淼经常听见他压抑的咳嗽，心烦意乱。
为什么感冒不去医院?
为什么感冒不关窗?
为什么感冒不开空调?
为什么感冒不加衣服?
为什么要感冒?
淼淼想着她起床这么早，在教室里还静不下心，倒不如在家里复习功课呢。
打定主意，次日淼淼就在家里复习，掐着上课的点去学校。
也仅仅只是坚持了两天。
顾郁的病越来越严重，连上课都无力地趴在桌上，人也消瘦了些，班主任叫他请假出去看看，他推脱说过几天就好了，嗓音沙哑粗粝。穿书吧
淼淼快要被他搞疯了，她真想拖着顾郁去医院，强制把他按在病床上打针输液吃药。
她无数次提醒自己少管顾郁的事情，她的关心只会得到顾郁的羞辱。
这天淼淼照常提前去学校，不出意料，顾郁穿着薄卫衣加校服外套，脸压在手臂上，眉头拧着，似乎很难受。
他自己不在乎自己的身体，淼淼反而看着碍眼得不行。
她用力推动椅子，发出响亮的噪音。
顾郁的手指动了动，眼睛缓缓睁开，似乎反应了会儿，才抬起头，看向淼淼，他的眼睛里带着血丝，碎发凌乱，脸惨白。
淼淼撇了撇嘴角，没好气地说，“你不冷我还冷呢，我昨天晚上走的时候关得好好的窗户，你打开做什么?去关上!”
少女脆生生的斥责在教室里回响。
顾郁慢慢起身，走到窗前，关紧窗户，他低垂着头，嘴角不明显地上扬。
不过淼淼没有发现，她盯着顾郁的背影，忽然惊呼一声，看着顾郁虚弱地晃了晃，似乎要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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