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安师公收了新徒弟
安师公哭笑不得,点头答应了独臂胡代诏和他那几个兄弟们的请求,心里却是老大不愿意的。
独臂胡代诏见安师公不顾一切地拒绝自己,再把头低下去,只管磕头,只管把头往麻石上砸得山响。
他不相信,心底善良的安师公就这么无情。
他那兄弟们也跟着效法,整个的都成了血肉模糊的厉鬼。
把脑壳往麻石狠砸的间隙,独臂胡代诏用眼睛偷看安师公的表情,眼看着安师公点了头,独臂胡代诏立刻停下来,双手抱住了他的大腿,跪着大声叫“师傅!”。
他的徒弟也跟着大声叫安师公“师傅!”
安师公没有回应,心里酸楚,眼泪再次滴落到独臂胡代诏的身上。
独臂胡代诏回头呵斥着他的弟兄道:
“尔等小毛贼,岂敢直接叫师傅的,你们的辈分,得叫师爷才是!”
这几个徒弟知趣,连忙爬过来,围在安师公跟前,跪着身子,拜伏在地,齐声喊道:
“师爷,师爷,徒孙们这就给您请安则个!”
安师公更是慌张,嘴里唱道:
“这些个好兄弟,我安师公何德何能,敢有这样的造化呀?兄弟们各自安好就是了,各自安好了就是!”
那几个跪着的兄弟不依不饶,齐着抱住安师公的大腿,一个劲叫他师爷。
安师公想要抽身,无奈被这群人给殊死抱住,动弹不得。
独臂胡代诏和他的兄弟更是乘胜前进,不肯作丝毫的让步。
这样的三五个回合,安师公只好作罢,不再跟他们计较。
如此这般一番,安师公倒在这里长了辈分,多了些恭维他的人,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这样地僵持了好一阵子,大家伙才把安师公放开了。
安师公环顾左右,心知今天是进了贼窝了,脱身不得。
答应了这帮人的请求,那会破了安师公自己暗中立正规矩,也不是出自他的本心。
以安师公而言,人在江湖,几经波折,吃够了苦头,受够了罪,巴不得早点脱身江湖。
当这赶尸匠的苦处,连你都已经看到三分,这也不过皮毛和表面,肉中艰难,不便悉数。
倒只有那道场先生的做派,只不过煎熬一个个夜晚,跟神鬼争吵理论,那也是嘴皮官司。
有时候他饶恕了鬼,有时候是鬼饶恕了他,彼此彼此,你来我往的,都有个礼数。
这赶尸体的路途上,部少不了跟厉鬼之类搏斗,甚至还有强盗之类,伤筋动骨的,得用命为争抢,是下下之谋生手段。
再说了,这赶尸体的活儿,上要巴结仙人,下要巴结阎王爷,中间还有小鬼难缠,怎么样的麻烦!
这样的荒年乱月,民不聊生的,在外地谋生,客死他乡就安心做了野鬼,谁家无万贯家财能够请得起赶尸匠荣归故里?赶尸活儿并不多见呀!
独臂胡代诏看到。安师公在自己一帮人的逼迫之下,已经束手就擒,心里暗喜。
他们只待安师公一声号令,以站姿换跪姿,刚才双膝跪得酸疼,头也砸出热血,心虽然虔诚,却也好生辛苦委屈。
安师公说道:
“你们好生起来吧,如此这般地对我,让我安师公消受不起的,折寿,折寿啊!”
“我等命戝,不论什么折寿,师爷您答应我们就是了!”
独臂胡代诏领着他的小毛贼们不肯罢休。
安师公已经知道,这些人有备而来的,把他弄到这山上,不达到目的是绝不肯罢休的。
他沉吟了片刻,口是心非道:
“我这就答应了你们就是,不过这赶尸体的活儿,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只是粗重的勾当,一身蛮力气而已,随便哪个都可以入行的,用不着拜什么师傅!”
独臂胡代诏不肯松手,双膝跪着道:
“神人莫要再作推脱,我们全听任您的调遣就好,只要在这饥荒年月能够讨到一顿两顿饱饭吃,就是前世今生的好造化!”
那几个小斯跟着师傅喊叫道:
“师爷呀,师爷,您就万全我们吧,我们只图活下一条小命就好,苦命人哪能求得荣华富贵呀!”
安师公应允了,他们一窝人才站起来,各自用衣袖去揩干净额头和脸颊上的鲜血。
这时光,安师公已经饿得脑壳发昏,加上这桌子上的美味佳肴,他眼睛前一阵发黑,喉咙里伸出来一双大手。
古人讲,识时务者为俊杰,安师公先得填饱肚子,然后怎么喧着亡灵从山上脱身,道木师他们还在铜锣湾的客栈里等着他呢。
安师公上桌子,独臂胡代诏引领着他的弟兄恭维。
独臂胡代诏使一个眼色,那黑脸兄弟捉过来一只活蹦乱跳的竹板公鸡,当庭杀了,鲜血往众人的酒碗里淋了,拜了天地,再拜师爷。
饮过雄鸡血酒,大家只能以师徒甚至祖孙相称。
因为饥饿的原因,安师公喝得晕晕乎乎的,那山珍也填饱了肚子,走路东歪西倒的,却有一身的力气。
眼看天色将晚,安师公记着自己的使命,要跟这伙山贼们道别了。
独臂胡代诏本是要留下自己的师傅在山上歇息一些时日的,他的那些小喽啰更是想跟这神人多呆上一些日子,好饱一饱眼福,无奈这一餐招待,已经消耗了山上半年的油水。
安师公是可以留下,可这亡灵不能跟着他留下来呀,安师公的使命是按照他跟东家的约定,按时把亡灵送回到故乡安葬。
亡灵在路途上逗留的日子屈指可数,这旅途也是耽误不起的。
安师公必定尽快下山,这一点不容置疑。
那亡灵是被独臂胡代诏一伙抬上山来的,这会儿大家要帮着把他往山下送回去。
独臂胡代诏一伙倒是乐意的,可安师公不乐意。
独臂胡代诏对安师公说道:
“师傅,您就原谅小的吧,我跟您的徒孙们把亡灵他老人家送回到铜锣湾的客栈就是了,只是已经惊骇了那些大人物!”
安师公回答道:
“不必,不必,我自有来路,必有出路!”
“莫敢亡灵能够跟着师傅一路走?您来时被我等施用了迷药,睡得当了神仙,是我们一路上将您抬到山上来的,这回去是找不到路的!”
独臂胡代诏言辞恳切,他很懊悔对师傅的不敬。
古往今来,像这样的拜师礼数者确实不在少数,却每每阴谋得逞。
如此这般礼数,天全黑下来,鸡狗进笼,山上的鸟儿之类早就进了自己的安乐窝。
安师公掐着时辰,准备上路。夶风小说
独臂胡代诏吩咐手下准备了火把之类,要为师爷在前头引路。
这都被安师公谢绝了。
既然行过师徒之礼,安师公让独臂胡代诏等长了一回见识。
那亡灵一直躺在凉床上,脸上被安师公画过符咒的布巾给盖得严实,身子依着那躺椅安然入睡,不愿意跟世人争什么高低错落,仿佛是在安享天年。
安师公不避讳这一帮新的徒子徒孙,找着了他的那一面小铜锣,先是让独臂胡代诏找来了香烛之类,对着东西南北四个方向作了一番跪拜,嘴里念念有词。
安师公不会忘记,每到一处,必须拜谢当地神爷,如山神土地,河神龙王。
他们是当地的神爷,管理着当地的牛鬼蛇神,也管理着当地的神仙。
至于人间诸事,都得听由这诸神调摆。
土地神爷,是当地的主宰。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
在这山上,安师公得对山神爷来一番顶礼膜拜。
他燃烧起三柱香,跪到屋外,嘴里喊叫着山神,求着山神恕罪,冲撞尊颜,不可饶恕。
他新接纳的徒子徒孙们也学着他的模样,跪在室外,口中念念有词,帮着师傅和师爷向山神讨饶恕。
如此者三,安师公的铜锣声也跟着历次响起来。
这倒是让这群吃瓜的江湖佬长了见识。
安师公给亡灵念经时,却不让独臂胡代诏和他的徒弟进入室内,且把那房门给关闭了。
独臂胡代诏等正要跟师傅和师爷计较,却也不敢强求。
他们只得听任安师公在屋子里念经、敲锣、燃香、磕头,跟亡灵窃窃私语。
独臂胡代诏等在房门外等候,挤成一堆,争先恐后想看到里面的究竟。
安师公念经半个时辰,走过来开门,因为没有防备,这一帮徒子徒孙们恰好往里面挤,安师公把那门板一开,这一堵人墙倒塌下去,差点儿把他埋下。
这让安师公大为惊骇,他嘴里没有咒骂出声音,心里却很是不快,差点要跟徒子徒孙们闹出不愉快。
独臂胡代诏师徒一伙自知理亏,相互间你推我让,指责同伴,却也是给安师公表达这份歉意。
安师公也就放松了警惕,不再在内心里责备他们。
安师公退让了几步,对独臂胡代诏说道:穿书吧
“你们这般冲撞亡灵,山神爷也不会饶恕的,还不赶快走开,哪里是江湖人的体统!”
独臂胡代诏迎上安师公道:
“师傅莫怪他们,这是徒弟惹下的祸端,更有应该惩罚我个人就是了!”
安师公回复道:
“贤弟,我这里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你带领大家守着山上的规矩就好,我怕冲撞了山神,一来坏了我的好事,二来将来对贤弟这一大帮人的生活不利。”
独臂胡代诏连忙谢罪,推搡着他的同伙往外走。
冷不丁,独臂胡代诏那黑脸徒弟暗中使劲,大家伙避过了安师公,直接冲到亡灵的身边,几个人一齐使劲,想要把亡灵抬起来。
安师公大为惊骇,想过来制止,却被他新收的徒弟独臂胡代诏给拦腰抱住了。
“师父,您就让徒子徒孙们出点力气吧,我们想孝敬孝敬您啊!”
这更出乎安师公的意料之外,他有点惊惶失措了。
那几个五大三粗的家伙,正想着齐得力把亡灵连着他们偷来的竹凉床抬起来,各人得了位置,一齐起劲。
安师公自知这伙人已经难缠,索性沉住气,嘴里念念有词。
抬灵的人却并没有得手,那原来轻飘飘的亡灵,这会儿重于泰山。
他们一个个咬着牙齿,使出了吃奶的劲头,嘴里还咒骂着天地山神。
亡灵稳如泰山。
独臂胡代诏和他的徒弟们一个个吡牙咧嘴,目瞪口呆。
如此者再三。
独臂胡代诏情知不妙,用那独臂往兄弟们跟前比划着。
安师公端坐在床上,闭目养神,对独臂胡代诏一伙的作派似乎视而不见。
独臂胡代诏等长了大的见识,也自知理亏,一个个在黑暗里面面相觑。
还是独臂胡代诏知晓理数,他率先拜倒到安师公膝下,大声讨饶。
他的徒弟也跟着师父一起,跪拜到安师公面前,磕头如捣大蒜。
安师公依然端坐,他正在跟神鬼交流,对这些徒子徒孙们懒得理睬。
“师父,徒弟有过,动了亡灵,请您饶恕呀!”
“师爷,徒孙有罪,师爷您就海量吧!”
徒孙们也是把头磕得山响。
安师公依然故我,只是端坐,只顾着念念有词。
徒子徒孙们再三,安师公作罢。
安师公不再在这方面作计较,吩咐独臂胡代诏开了山门、寨门,门前和庭院内的角落插了燃烧着的香烛。
独臂胡代诏自知理亏,只得依计而行。
他再三交待,独臂胡代诏等不得进入亡灵所在的内室,只可以任由他一个人作法。
独臂胡代诏巴望着能够一睹神人的神法,都不太情愿退出那神奇的亡灵之处。
安师公生了气,唬了这帮徒子徒孙道:
“你等对先师如此不敬,缺乏修炼成正果的诚心,不论如何,都不可以学得到赶尸的技艺,就算再三挽留我,也是枉然!”
安师公这般教训,独臂胡代诏虽然不是甘心情愿,却只好依着师父的,嘱咐他的同伙,听从安师公安排。
安师公指着大厅两侧,让独臂胡代诏一伙人跪在两侧。
这伙人有些不太情愿,却扭不过才不久拜了师爷的,哪敢违拗,只是只任着师爷的安顿。
安师公看时辰就近,也不愿意跟大家闹个不愉快,对他们说:
“既然你们认我为师父师爷,至少在这个时候要听我的安排,在下得跟山神、土地、阎王爷还有他的小鬼,以及亡灵的先人、江湖上的龙王爷、河神、怪客等等作一番纠缠,才可以让亡灵启动,”
独臂胡代诏和他的徒弟这会儿服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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