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
伴着清越的破空之声,一道箭影穿出重重迷雾,从一山巅没入另一山巅处。所过之处的云海被箭气切割后,宛如被利刃切开的棉花,整齐地分为两瓣,缓缓向两边飘散。霞光如万道金色剑光穿云而过,斜斜刺入山崖深处。
迷蒙中可见云海断裂之处带出一道细细的黑影,待云海散去,原来是一条黑色细索,横亘在高耸入云的两山之间,绷得笔直。
只见声响出处的那端崖石上,站起一道人影。一道霞光恰好笼罩在那人影身上,仿若天神下凡,周身散射出无数光芒!
霞光慢慢退去之后,那道身影渐渐清晰。原来是一个猎户打扮的少年郎,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虽然看起来风尘仆仆,却难掩少年郎的一身阳光英气。
最令人瞩目的是他背上的一角黑色大弓,几乎与人齐高,弓身和弓弦黝黑深邃,不反射半点亮光。先不论此弓品级如何,单是看造型和尺寸,所需膂力定能让大多数控弦之士望之却步。
只见那少年左右拍掉臂膀上的尘埃,手搭凉棚,眯起璀璨有神的双眼,往箭影飞掠处的山巅细细张望。
略微思索后,少年郎蹲下身子,紧紧脚下的细索,把腿上的绑腿重新绕了一遍,搓了搓脚上的草鞋,感觉都还算结实,满意地点了点头。
少年郎解开缠在额头上的灰色头带,高举在头顶。观察风向和风速,便又从新系回头上。
仔细检查身上的大弓、箭囊、长剑、包袱以及一番准备,少年郎全身放松,深深吸一口气,闭目凝神,待缓缓呼出浊气后,双目一睁,身子如豹子般弓起!蓄力!再张开!整个身躯仿佛离弦之箭腾空而起,落在高悬在两山之间的细索上。
双脚不断起落,在细索上轻点,如打水漂的石子,盏茶功夫,少年已没入对面的山巅浓雾中。
弓背霞明剑照霜,秋风走索出斜阳。
好一位有条不紊、干脆利落、胆大心细的少年郎!
林深处,江在源抬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懊恼地埋怨道:“一早就上了穿云山,到了现在还走不出这雾魅林,难怪爹和方伯从不让我来这里,这可如何是好!”
穿云山距离自家村子约莫有三日路程,其间并无山路,只能靠翻山越岭至此。就算是村里最出色的猎人到了斜阳山范围中部就会止步,因为据说再往北就是强大的妖兽出没之处,非修仙之人不可往。
这五洲四海修仙之人寥寥,其神通造化江在源可是有幸见识过的,当年母亲离世后,父亲带着他走遍神洲的名山大河,偶尔拜访仙家好友。和父亲相处的时光里,他却从未见父亲展示过仙术。
他虽不知父亲是否修习有登山法,但他可以确认的是,父亲的本事那可了不得。只是父亲在母亲走后,旧疾复发,身体状况一天不如一天。特别是带着他走山访水回来以后,更是每况愈下。
听村里的老人说穿云山脉有种强大妖兽守护的奇花名共情,对修仙之人有大用,对常人来说那是活死人肉白骨的奇效,但千年难开一朵花。
对村里的猎户来说,斜阳山深处就已经是禁区,何况是更深处的穿云山。多年前有位艺高胆大的猎户带着传说中的修仙之人入山寻花,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江在源救父心切,抱着一试的心理,一个人悄然离开小村,一路披荆斩棘来到了穿云山这一脉碰碰运气。
在父亲的教导下,少年郎虽不曾修登仙之法,但自小读书习武,身强体健,加上家中老仆方伯体贴严厉地悉心教导,个中辛酸暂且不表,要不是天赋还行以及格外刻苦,不然绝不可能轻易拉开那张黑色长弓。
一年四季,方伯闲暇时常常带着他和村里的猎户出入斜阳山脉外围狩猎,与各类野兽斗智斗勇,因此练就一身穿林入密的好本事,丛林生存、狩猎经验非常丰富。
既然敢来这穿云山,他对自己信心满满,绝不是那种盲目地自信。更何况他还带了暂时能迷惑妖兽魂魄的特制龙涎香,只是采花就走,绝不和妖兽缠斗。
按理说这穿云山脉时常有妖兽嘶吼,宣示自己的领土地盘,那吼声就算站在斜阳山脉外围隐约都能听见,近段时间却格外安静。难道此间有什么变故不成。
最不凑巧的,就是这雾魅林。听方伯说过这种林子不多,但最烦人,林中的树木年轮完全无用,进了林子容易迷路就算了,还会有可人的魅魔干扰心神。少年郎很是懊恼,毕竟没来过,鬼知道这山这面就是这种林子啊,还一头扎进来,我也很无奈啊!
时间缓缓而逝,少年郎下定决心一般,不再顾及是否会造成巨大动静而惊动附近的魅魔和妖兽,毅然抽出身后长弓,张弓搭箭,弯弓拉如满月,朝着一个随机方向射出穿越山林的一箭。
穿梭过雾魅林的一箭如热刀遇冰,带着异响切割着浓郁如水的大雾,打散沿途凌乱的枝丫藤条,笔直朝着前方而去,少年郎紧随其后,追踪而去。如遇箭矢没入巨木或者乱石,少年郎便行云流水地拔出箭矢,接着再射一箭,如此反复,竟也让他穿出了雾魅林。
所幸的是,还没有妖兽魅魔袭扰,连半点声响动静都没有。
少年郎高兴不了片刻,便发现冲出雾魅林后,已是另一悬崖边。
少年郎几个起跳攀爬,登上崖边最高的一颗树顶,站在枝丫上端举目远眺。然而下一刻,一幕震惊的景象映入眼帘,令少年郎吃惊不已。
难怪妖兽都没了!
这是让人感觉很突兀的空。
前方视野内,一望无垠,群山齐消。万里无云但却陷入了诡异的暗红之中,偶有电闪雷鸣,照耀大地。
忽然一道巨型闪电划过,清晰照亮了前方数十里。
只见正前方数里之外,一座约莫与穿云山等高的山峰倒悬而立,就像一把楔子倒插入大地之中。令人震撼不已的不是倒悬的山峰,而是山体上竟然缠绕着一头黑色巨龙!
龙尾被倒悬的山体如锥子般死死钉住,巨大的龙躯紧紧盘旋在山体蜿蜒而上,一副欲拼命向上挣脱的形态。
山体与龙躯接触之处尽是崩碎的裂纹,感觉只要再稍稍发力,整个山体都将被挤成齑粉。
乌黑的龙鳞已经失去光泽,整个身躯如蛛网一般密布裂痕,流出的鲜血早已干涸,凝固在龙体及山体之上,染得周围尽是血迹的暗色,看样子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龙的头部整个已没入山体的顶端,砸出一个巨大的坑洞,远远看不到坑洞内的景象。这只黑色巨龙,看情形怕不有数千丈长!
右手边稍近一处,另一座山峰的山头像被刀削豆腐般斜斜劈开,断面平滑如镜,镜面上竟然隐约挂着一个人,宛如一块破抹布!
费尽目力一看,只见那人一身破烂道袍,耷拉着头,披头散发,四肢悬空,胸口处插着的长棍尤为明显,看样子已然死去多时。
除了这两座山峰之外,周遭已被夷为平地,地面上有数道巨大的沟壑,长不知几许,深不见底。
一股无形的道韵威压环绕着四周,经久不散。
似在无声地诉说着大战的惨烈!
震惊!
少年郎自诩与父亲翻山越岭多年,见过不少大风大浪,眼前的这一幕已非人力所及,甚至已非仙人所能及!
如此场面,多数修仙之人站在当下,经眼前一幕及那无形道韵威压冲击,道心必已崩碎!
应是少年郎非修仙之人,无法感知那道韵威压,除了震惊及恐惧之外,别无其他不适之处。【穿】
【书】
【吧】
少年郎毕竟是少年郎,胆儿依然肥。双手搓搓脸,确认不是幻觉之后,再也不管采不采花,掉头撒腿就跑。
有道是:待我平复旧心情,归来依旧是少年!
百里外,枫山下,篱笆内,竹屋边。
一位仙风道骨的中年人端坐在轮椅上,一袭白色儒衫飘逸,头上戴着的软幞巾随风而动,虽是坐着,仍挡不住宛若天上谪仙人的风采。
他遥遥望着穿云山的方向,右手轻拍着轮椅扶手,似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难得一见地温柔一笑,见者如沐暖阳。
在中年儒士的身旁,站着一位青衣小帽身如铁塔般的健硕老仆,看那肌肉爆炸的身形,容易给人一种错觉,管你多大身型的妖兽,他一个可以打十个。Μ.chuanyue1.℃ōM
健硕老仆看见中年儒士的神情,眯眼一笑,脸上皱成一朵稚菊。
“老爷,看来小公子应是无恙了。”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中年儒士无奈地摇了摇头。
健硕老仆双手拢袖,弯腰谄媚道:“以小公子的性情,定然会如此行事,老爷神机妙算,自是知道小公子的举动,料到他也不会涉险。小公子一片孝心,那是必须值得称道的。”
中年儒士左手扶额,按了按眉头,“行了行了,你也不用一口一个小公子拐弯抹角替他说话了,他这一去还用算吗?这小子一撅起屁股就知道他要干什么。等着看我怎么拾掇他。”
中年儒士虽是措辞严厉,也难掩他脸上的得意神情。
“嘿嘿嘿……”被看穿了小心思,健硕老仆腼腆地搓着无处安放的小手。
“老方,你去把小源接回来吧,这路程对他来说虽不远,但我怕我是等不到了。咳咳咳……”忽然间,中年儒士左手虚握,捂嘴剧烈咳了起来,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健硕老仆见状,神情变得无比严肃,他直起身板,对着中年儒士缓缓鞠了一躬。接着不再收敛气机,一个深蹲,双脚对着大地一蹬,带着一股破风声冲天呼啸而去。
只留地上一痕浅浅的足迹,淡淡的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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