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吧 > 言情小说 > 我的学霸女友 > “我无法停止爱她。”
  彭莱不再幻想和徐星洲取得联系,普通朋友四个字听来多么幼稚和讽刺。她还对他怀有情意,怎么可能做普通朋友。他已经结婚,怎么有空理会什么普通朋友。

  她不知道的是,即使除夕那天她给徐星洲打电话,恐怕也联络不到他。因为蔡美昀又一次住院了。

  她的癌细胞到底还是转移到了左乳,医生这次没有给她什么选项,直接告知需要切除全部乳腺组织。

  蔡美昀在三月初做了手术,医生这次把肿瘤细胞全部切除,告知如果五年内不再发现病变组织,就可视作痊愈。

  春天里草长莺飞,花红柳绿,徐家却毫无生气。

  蔡美昀术后整个人变得悲观冷漠,敏感多疑。徐星洲毫无怨言,一直小心服侍着,承受着。徐景峰也只有无奈。

  纽约大学不好混,萧寒一点都没有夸张。课程压力不大,对学生的学习质量要求却很高。

  彭莱像个上足了发条的机器娃娃,不知疲倦地奔波于图书馆、教室和家。看书,写论文,小组讨论,作报告,帮老师编书,把所有的时间都占满。

  与人交往时脸上笑容完美,却并不真实。

  她不得不静下来的时间里,偶尔会想起徐星洲,会在手机上下意识按出那个号码,那几乎不需要思索就浮现在脑海的十一个数字。

  她在纸上反反复复地写相近的号码,或者改变原来数字的顺序,努力试图混淆自己的记忆。

  她试图把他在自己心里的印象改变。

  睡不着的夜里,她就到乱七八糟的论坛上去找痴男怨女的故事看,看那些始乱终弃的故事。

  她想要说服自己相信,即使那个时候和他继续走下去,最终也会变成这些被戏耍被玩弄的伤心人中的一员。

  彭莱焦急地想要摆脱那些根深蒂固记忆,她想要把自己从这种无望的牵绊中解救出来,却没有意识到她本人也在被这些偏执的行为改变着。

  这种改变虽然轻微而隐秘,却瞒不过关切着她的眼睛。

  薛明辰收拾彭莱房间时,好几次找到团成一团写满相似的电话号码的纸。

  还有几次瞥到彭莱正在浏览类似《轻率以身相许遇上负心男人》、《从模范男友到花花公子的蜕变》、《如何报复出轨的男人》之类的帖子,不由暗自惊出一身冷汗。

  彭莱周末回来吃完晚饭,薛明辰把她留在客厅里说话。

  彭莱顺从地坐下来,一边看电视里的脱口秀节目一边笑,看起来心情不错。薛明辰把电视关掉,看着彭莱直到她转过目光看着母亲。

  薛明辰微笑,“妞妞,妈妈和你探讨个事儿,你觉得人一辈子最可怕的是什么?”

  彭莱收起脸上的微笑,低下头不说话。

  “我觉得最可怕的,是否定自己的一部分人生。”薛明辰看着女儿,“所有经历过的,都应该变成值得珍惜的记忆。我以前以为你都懂得,所以没有多说,可是你似乎最近有一种逃避的态度。”

  彭莱眼圈红了,“妈妈,我不想要那些回忆了,想起来心里难受。”

  薛明辰心疼地把她揽到怀里,“会疼的感情才是真实的。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了,那些让你在今后的日子里视若珍宝的记忆,并不一定都是美好甜蜜的,但无论是快乐的还是疼痛的,却一定都是真的。”

  彭莱望着母亲,眼泪在眼圈里转。

  薛明辰接着说:“能够治愈那些疼痛的,只有时间。你要对自己有耐心啊。”她捋捋女儿的长发,“成为大人的标志之一,就是能够正视自己的感情和过往。你愿不愿意先做第一步,公正的,不带任何偏见的告诉妈妈,你的初恋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彭莱听到“初恋”两个字,眼泪顿时汩汩而下。

  这两个字多么美,又多么伤感。初恋,难道真的注定是用来祭奠的。

  这天晚上,彭莱和母亲睡在一张床上,她把自己历时五个月的初恋,一一讲给母亲听。

  慢慢讲述中才知道,原来短短五个月里,藏有那么多快乐的记忆,原来那个人,曾陪她看了那么多从未看过的风景。

  彭莱泪痕未干,却安然睡去。

  薛明辰却久久难以入眠。

  彭莱的恋爱态度幼稚胆怯,懵懂自我,这与身为母亲的自己缺席她的青春期显然有着很大关联。

  她隐隐觉得女儿这场恋爱的真正模样,恐怕不是彭莱自己想象的那个样子。

  彭莱不再做些试图改变记忆的无用功,她再一次把那个电话号码存进手机,十一个数字还是如此明确,毫无干扰,她望着徐星洲那三个字无奈地微笑。

  萧寒介绍彭莱参加自己导师关于中美破产重组法律实践对比的课题,彭莱十分兴奋。

  萧寒在她看不到的角度,静静凝视她久违的明亮笑容,心里轻松下来,“彭莱,你还是这样笑好看。”

  彭莱眉眼弯弯看过来,毫不害臊,“那是,嘿嘿,招牌笑容。”

  她轻轻巧巧从图书馆的转门里钻出去,得意地一转身,“偶像剧里说,爱笑的女人,运气不会太差。”

  一脸稚气,还“女人”。

  萧寒低头失笑,然后大步走过去,揉乱彭莱的头发,拎着小声抗议的她去吃午饭。

  夏天到来的时候,蔡美昀的手术创口已经完全复原。她像是一株钟情幽暗环境的植物,每天藏在家里轻易不见人,连苏朗的电话都经常推脱不接。

  她悄悄去照相馆照了一张黑白照片,放在自己的卧室里——蔡美昀手术后就一直和徐景峰分房居住。

  徐星洲工作忙,怕蔡美昀身体虚弱,家务操劳,请了家政来照顾父母的饮食起居。

  为了稳妥他特意请政工科的孙大姐帮忙介绍了个熟悉的家政大嫂,叫苏姐,年纪大概四十岁左右,人看起来爽朗干净,相貌普通,身材结实圆润。

  打从苏姐上工的第一天,蔡美昀就显示出不同寻常的负面能量。

  她自然不会大嚷大叫之类的表达自己的不悦,可是冷淡的态度,挑剔的眼神,是足够让人战战兢兢锋芒在背的。

  苏姐洗碗后不知道擦干,她从厨房出来后蔡美昀都要进去自己再洗一遍擦一遍。

  早餐小菜里放了葱蒜,蔡美昀就拿筷子一一挑出来,甩在桌子上,然后回屋吃面包。

  卧室和客厅的擦地布被混用了,蔡美昀会当着苏姐的面甩进垃圾桶,自己拿块新的重新擦一遍。

  徐景峰在家的时间比徐星洲多,这些细节或多或少的看在眼里。

  都是些女人间波涛暗涌的小事,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在心里叹息,以前那个宽容优雅的妻子,难道就这样随着那些被割除的病变组织一去不复返。

  徐星洲经常加班,回家时候苏姐一般都已经下班,或者正要下班。可他看看母亲的脸色,再看看家里的气氛,知道请保姆这件事情并没有让母亲放轻松。

  吃过晚饭徐星洲走进书房,等徐景峰把“无欲则刚”的最后一竖钩写完才开口:“爸,我妈她心情好像很不好。苏姐做事怎么样?”

  徐景峰把写完的字拎起来放到一边晾着,铺上纸继续,“无论是苏姐、李姐还是什么姐,也无论她做事周到或不周到,你妈她心情都不会好。她只不过是终于找到了一个不是亲人的人,可以尽情发泄。”

  他顿了顿,把写坏的纸也拎到一边,接着说:“做完这个月,把人家辞了吧,多给些钱。”

  徐星洲沉默着看父亲一遍又一遍写“上善若水,厚德载物”,半晌点点头,“好。”

  六月中,苏姐再做两天就要离开。

  做完了一天的事,和徐景峰夫妇打个招呼,换了鞋要走。

  徐景峰客气地站在门口送她出去,在厨房里不知忙些什么的蔡美昀却把她喊住了。

  两个人回身看过去,蔡美昀拎着两大盒别人探病时送的燕窝、海参和西洋参片之类的走过来,递给苏姐。

  苏姐呆呆接过,没反应过来。

  徐景峰也愣住,今儿怎么突然这么热情,是觉得这些日子自己态度不好过意不去了?

  蔡美昀看着苏姐,淡淡开口,“你喜欢这些东西是吧?我给你。比你自己拿好。”

  徐景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苏姐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讪讪地笑笑,放下那堆东西转身走了,连迎面回来的徐星洲和她打招呼都没理。

  徐星洲莫名其妙进来关上门,“苏姐怎么了?”

  徐景峰盯着蔡美昀,“羞辱别人你心里好受了?”

  蔡美昀垂着眼帘淡淡一笑,“我羞辱别人了?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徐景峰痛心疾首,“美昀,你……人家是出卖体力,难道就和你不一样?就不用尊重?”他觉得自己的话很无力,蔡美昀怎么可能不清楚这些。

  蔡美昀一双略显岁月痕迹却仍旧秀美的眼睛转过来看着自己丈夫,“不一样?怎么不一样……是我觉得不一样,还是你觉得不一样?”

  她目光锐利,眼里竟然有着质问和怀疑。

  徐景峰怔怔看着她,摇头苦笑,转身回房间。

  蔡美昀看一眼皱着眉的徐星洲,没有说话,也径自回了自己房间。

  徐星洲在沙发上重重坐下,忙了一整天丝毫不觉食欲。

  夜幕重重,幽暗的客厅一片寂静,像冲不破的结界。

  接下来两天是周末,苏姐没有过来上工。

  周一早上徐星洲去政工科找孙大姐,孙敏正忙着准备院职工大会的资料,看到他一拍脑袋,“小徐!都忙晕了……我正找你,过来坐过来坐。”

  徐星洲把自己要说的话先放一边,在她桌边坐下来。

  孙敏满脸笑容里带着歉意,“苏姐和我说了,她真是……唉,说没脸再去你家,让我帮她和你爸妈道个歉,我也觉得怪过意不去……”

  徐星洲挑眉,“孙姐,您说什么呢?我是来请您帮我把工钱捎给她,您说过她家和您父母家离得近。”要道歉也是他该代母亲道歉才对吧。

  孙敏脸上笑容更深,“你妈没和你说啊。苏姐的儿子是体校的,打篮球撞断了肋骨,她看你家厨房里很多吃不完的补品,就往家拿了好几次,没想到你妈妈都看到了,可一次都没说她。”

  徐星洲愣在那里,听着孙敏接着说:“苏姐她平时也没这样过,这次因为心疼儿子犯糊涂了。回家和你妈说,让她别介意啊。”

  徐星洲低头笑一笑,站起身把装钱的信封递过去,“孙姐,这种小事不用放心上。还是得麻烦您把钱转交给苏大姐,谢谢她这阵子照顾我妈。”

  孙敏接了信封,一摸就知道不薄。心里暗叹到底是书香门第,宅心仁厚。

  她一边送徐星洲出办公室一边拉家常,“星洲啊,你赶紧找个女朋友结婚生子,你妈一高兴,身体就好了。知道你眼光高,我手头上可个顶个都是好姑娘,哪天你抽空见见,说不定就遇见可心的了呢……”

  孙敏拉开现代媒婆的标准架势,院里的小年轻谁见了都发怵。

  徐星洲客气地打着哈哈,推说马上要开庭,赶紧告辞。

  蔡美昀说不饿,晚饭没有出来吃。

  徐星洲从厨房把盛好的竹荪鸡汤端出来,连着托盘放在坐在餐桌边的徐景峰面前。

  徐景峰看看面前的汤碗,又抬头看看儿子。

  徐星洲笑嘻嘻朝他使个眼色,又冲着母亲的房间方向努努嘴,然后起身回自己房间。

  徐景峰看着儿子把房门关上,慢慢起身端起汤,走到蔡美昀房间门前,敲了敲门,走进去。

  蔡美昀正把相册收到床边柜子里,她只穿了件贴身的家居服,看到徐景峰进来,拿过一件宽大的外套披在身上。

  徐景峰似乎什么都没看见,把汤放在床头柜上,神色从容地坐下来,把汤匙递给她,“我照着菜谱炖的,也能喝。”

  蔡美昀看了他一眼,接过汤匙喝了一口,含在嘴里半天才咽下去。

  徐景峰看着她笑,“不好喝不用勉强。”蔡美昀却又舀了一勺放进嘴里。

  “苏姐托星洲的同事向你道歉,她的确,拿了点东西。”徐景峰把椅子拉近床边,“昨天,你其实是想把东西送给她是吧?”

  蔡美昀把汤匙放下,摇摇头,“我是生气了。事不过三,要什么可以明说。我虽然身上少点零件,眼睛却不瞎。”

  徐景峰拉过她的手,“你这脾气,和小时候一样,一点没变啊。”

  蔡美昀垂下眼睛笑笑,把手轻轻抽出来又去拿汤匙,“还那么小家子气是吧。”

  徐景峰看着自己空空的手,没接她的话茬,“美昀,我这一辈子,做家务的次数屈指可数,不会浪漫,也算不上体贴,为人古板又不切实际,大学教授这头衔说出去好听,工作不少压力不小,却没太多实在的好处。”

  他抬起头看着她,“你忙里忙外,把这个家打理得井井有条,为了能让我和星洲做自己想做的工作,自己在生意场上打拼,这么辛苦,你怨不怨我……后不后悔?”

  蔡美昀第一次听见徐景峰这样评价他自己,心里不是没有触动。

  她拿着勺子在汤里漫无目的地搅,“没什么后悔的,我做生意也不完全为了你们。我没文化,没学历,为了不和你差距太大,只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方面努力。”

  两个人都沉默,等到汤都凉了,徐景峰才一声叹息:“如果当初我知道你和我在一起会这么辛苦,绝对不会求我父亲答应你父亲的提亲。我知道你父亲是出于政治上的考虑而选择我,拆散你和闵文,却因为自己的一时私欲,一定要我父亲答应。”

  他看着呆呆望着他连勺子掉到桌子上都没察觉的蔡美昀,面带着自嘲的微笑继续说:“我这一辈子就做过这么一件自私的事情,我永远都忘不了订婚前,怕你和家里闹,怕你和闵文私奔的那种日夜不安又焦灼的心情。可是结婚那天看到你红红的脸,水汪汪的眼睛,我就觉得哪怕再重来多少次,我也依然还会那样做。”

  徐景峰有点忐忑地看着蔡美昀,妻子术后变得封闭冷漠,他为了打动她,只能表达自己的真心。这样的表达必然会牵出几十年前的往事。

  他知道这很冒险,可是结果还会比她现在的状态更坏么。

  蔡美昀的表情很奇怪,不像是生气,也不像是难过,倒让徐景峰想起三十年前订婚那天她的样子,脸上泛着动人的红晕,只是这次她眼里的水光终于满溢出来。

  徐景峰小心地倾身过去想要帮她擦擦眼泪,却被怀里猛然撞进来的温暖身躯惊得愣住。

  “谁看得上郑闵文……你这个书呆子……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一直都以为你喜欢的是明辰姐……”蔡美昀哭腔里带着隐隐甜意,身上披的衣服滑掉了也无暇顾及。

  徐景峰抱住她,好像模模糊糊也发现了这长达二十几年的误会,“明辰也提起过你不会喜欢闵文,我却以为是她也喜欢郑闵文的缘故,才那么希望。”

  蔡美昀笑中带泪,“明辰姐喜欢谁你倒看得清楚……我从来都不喜欢郑闵文,我怕他还来不及……一直喜欢的都是你……是我让我爸去你家提亲的……”

  徐景峰用微颤的手掌抹了抹妻子满脸的泪水,然后把她更紧地拥住,久久不放。

  这一晚徐景峰留在蔡美昀的卧室里,两人喁喁交谈到很晚。

  徐星洲睡前出来喝水,看见母亲卧室门缝透出来的隐隐灯光,端着水杯轻轻挑嘴角。

  客厅里的窗帘没有拉上,今天下了一场雷阵雨,天空被洗得墨黑通透,居然有几颗星顽强地透过这个城市厚重的大气,把微弱却久远的光投射进未眠人的心里。

  没有什么比爱更能给人自信。

  蔡美昀恢复了往日的开朗豁达,甚至显现出某种年轻的活力。

  中年人的爱情,含蓄又浓郁,一颦一笑,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似乎在表达情意。

  徐星洲为父母高兴之余,深觉自己碍手碍脚。蔡美昀的身体已无大碍,于是他识相地搬回了自己的房子。

  一个人的房间,顿显清冷寂静,浓浓的寂寞像是不怀好意漫过来的潮水,渐渐让人溺水一般无法呼吸。

  徐星洲左手拿着彭莱那支被他修好的斑驳的手机,右手在自己的手机上一下一下的按键。

  不一会儿,彭莱手机的短信铃响起,一个小姑娘的声音伴着优美的钢琴曲,从迟疑逐渐坚定:“告诉你……告诉你……告诉你!”

  徐星洲把一脸傻笑的补丁小熊攥在手心里,伏在桌上,闭起双眼。

  彭莱,你在做什么,是否还会偶尔想起我。我这样想你,却全无途径告诉你。

  八月中旬,彭莱帮教授做的课题终于完成第一阶段。课题组例会后,斯通教授对彭莱说,中国目前破产重组领域法规还不完善,但对于法律人士而言,未尝不是一个好机会。

  彭莱和教授道了别走出教学楼,按照约定去餐厅和萧寒汇合。萧寒要学习,要做助教,还在留学生服务中心打了份工。

  彭莱看着慢条斯理吃意面的萧寒,问道:“大师兄,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吗?我是说毕业后。”

  萧寒卷到叉子上的面条哧溜溜滑了回去。他索性放下餐具,抬头直视彭莱,“目前还没有。”

  彭莱有点惊讶,“我一直以为你是那种早早确定一个目标,然后朝着它坚定不移前进的那种人呢。”

  萧寒接着吃面,“我的确是。”在某个方面。

  彭莱挑挑眉,她不知道这个动作像极了某个人。

  萧寒语气平静,“说起这个,你是不是有打算了?”llm学制只有一年,彭莱还有四个月就要毕业了。

  彭莱叹气,吃一口饭,含含糊糊地,“是在打算,没想好。”

  “可以考虑转jd,和我一样。”萧寒低下头挑面,却一直没挑起来。

  彭莱不吃了,“总觉得有点水土不服……有点找不到学习的动力,觉得……没有用武之地。”

  萧寒也放下叉子,“那就慢慢再想。不急。”

  出了餐厅,彭莱挥挥手往图书馆走,萧寒叫住她,“明天晚上,有时间么?”

  彭莱转过身点点头,“我妈妈生日,我要给她庆祝。有事么大师兄?”

  萧寒摇摇头,“没事。帮我向阿姨说声生日快乐。”裤子口袋里攥着的两张百老汇歌剧票,终于没有拿出来。

  晚上,彭莱自己烤的芝士蛋糕放在餐桌上,插一枝蜡烛点燃。

  门外传来拿钥匙的声音,薛明辰正在讲电话:“嗯,收到了,谢谢……两份?……好吧,如果非要这么说……今天我和我女儿在一起……明天再说吧。”

  彭莱已经为她开了门,接过她抱着的一大捧花,“哇,好漂亮!”

  她笑意盈盈地看着母亲,“妈妈,又是比尔叔叔送的吗?”说着自去找花瓶。

  薛明辰脱外套,似乎很不耐烦,“嗯,还送到公司里,大张旗鼓的。”可是看到彭莱要往花瓶里浇水,却赶紧道,“妞妞,看那花里面是不是还有个盒子,给妈妈拿出来。”

  彭莱拿出来给她,笑嘻嘻,“又是花又是礼物,比尔大叔好下本钱哪。他对你痴心一片,妈你要不就从了他吧。”

  薛明辰瞪她一眼,“胆子肥了,拿你妈开涮。这老家伙,不知怎么居然知道今天是七夕节,还送两份礼物。”

  说着打开盒子,是一条卡地亚的链子,晶晶亮。

  薛明辰笑了,“眼光还不错,我可不能要,明天给他退回去。”

  她拿着链子在自己脖子上比,没注意女儿垂着眼睛半天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彭莱才抿着嘴角幽幽道:“妈妈,收下吧。比尔叔叔一片真心,不要辜负。”

  薛明辰看看女儿,把链子收进盒子,轻笑,“小丫头,还‘辜负’呢。你妈不是不知好歹,可他早晚要回英国的总公司去,明知道不会有什么结果,何必徒生牵扯。”

  彭莱看着母亲微笑,捧起花瓶放在蛋糕旁边,把母亲拉到桌前坐下,“好啦好啦,大美人妈妈不要想那么多,追求爱情,要勇敢!来,吹蜡烛,许个愿!”

  工作后生活每天千篇一律,时间过得飞快。

  徐星洲有时候早上起来刮胡子,会对着镜子想自己会不会就这样一天天变老,如果有一天再见到彭莱,会不会她还是那个神采飞扬的小姑娘,自己却成了沧桑大叔。

  天气又冷了下来,十一月份徐景峰有一个全国性的讲座,不放心蔡美昀一个人在家,要徐星洲回家住几天。

  景家又恢复原来温暖整洁的样子,因为蔡美昀没有别的事情牵扯,心思全放在家里,布置得更加温馨。

  徐星洲周末帮母亲整理以前的书籍照片,看见一张黑白相片上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孩儿,不觉凝神看了好久。

  蔡美昀拿着抹布好奇的凑过来:“那么出神,认不出你妈了?”

  徐星洲笑笑,“不知道是不是太久了,记忆就出了偏差,怎么觉得明辰阿姨年轻时候,特别像彭莱。”

  蔡美昀坐下来,摘下防尘帽,看着儿子,“星洲,你还没忘了她?”

  徐星洲又看了照片一眼,“我就没想过要忘记她。”

  蔡美昀看着儿子盯着照片上那一双圆眼睛的专注目光,在心里叹口气,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自从知道徐景峰对她的情意,她也对自己曾经纠结的一切释怀。

  蔡美昀把照片拿过来,轻轻道:“母女俩,当然像了。”

  徐星洲放下手里的书,转过身盯着母亲,“妈,你说什么?”

  蔡美昀叹口气,“去年冬天,彭莱打过电话找你,我接的。”

  她把当天的电话内容告诉徐星洲,只是那张记着电话和邮箱的小纸条,早已经被当作垃圾扔掉,无处可寻。

  徐星洲沉默着很久没说话,之后站起身拉开门。

  蔡美昀看着他的背影,“星洲,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妈不想让你为了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念想耽误自己。”

  这孩子,以前多爱玩儿,她还担心这么不着调找不着好媳妇儿可怎么办,现在怎么变得和他爸爸一个样子,一根筋。

  徐星洲在门口停下来,并没有回头,“妈,其实比起为我担心,我更希望你能尊重我的感情。”

  他开着车出去漫无目的地兜上四环。

  连自己的母亲都不理解不相信他的感情,是他做人太失败,还是如今坚持感情真的很可笑。

  彭莱竟然曾经主动打电话过来,要和他做“普通朋友”,这其中有多少挣扎、不舍和自欺欺人他完全都懂。可那是一年以前的事情了,如今她是否已经完全放弃?

  初冬的冷风灌进车里,吹不散他心口的急躁和焦灼。

  一次次阴差阳错的误会和错过,让他隐隐生出无法回避的念头,难道他和彭莱真的没有缘分。

  一个人喝到酒吧打烊,徐星洲才回了家,把钱付给代驾,上楼直接走进自己房间,澡都没洗就趁着酒意睡去。等酒醒了,睡觉就会变成奢求。

  他没有注意到笔记本电脑下面压着一张纸,上面写有“明辰中文学校”的网址。

  圣诞节前后,彭莱毕业了。毕业典礼后是晚宴和舞会。

  薛明辰按照自己的审美,硬给彭莱套上一件粉紫色抹胸蓬蓬小礼服,站在楼梯口笑眯眯看着彭莱穿着银色高跟鞋小心翼翼走向她今晚的舞伴——穿西装打领结,英气逼人的萧寒大师兄。

  彭莱坐在萧寒来美国后购来代步的二手汽车里,不自在地偷偷拽拽外侧腋下的衣服,一边不好意思地说:“大师兄,我妈她就是‘绯闻女孩’看多了,非让我穿成这样,最过分的是还非要你配合……”

  美国电影里的舞会哪有穿成这样的,一看就是土包子。

  萧寒飞快地扫了她一眼,转过头去,一边打方向盘往大学停车场里拐一边含含糊糊地说:“不会……挺好看的……”路灯下他转向车窗的脸上有点可疑的暗红。

  大师兄也不懂什么叫时尚,唉。彭莱噘着嘴又沿着抹胸上沿儿拽了一圈。

  毕业舞会大家都比较重视。彭莱这身算是比较低调的。

  可是她挽起的头发下细长白皙的脖颈,上了淡妆的夺目双眸,粉紫色裙子映衬下焕发光彩的皎洁面容,纤巧幼细的腰身,线条完美的小腿,瞬间点亮了场上男生们的眼睛。

  没想到这个平时一脸乖巧微笑,似乎只知努力学习的小姑娘竟是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主持人宣布舞会开始,音乐一响,就有好几个男孩跃跃欲试,打算等她和萧寒跳完了第一曲就上前邀请。

  可是,彭莱在大厅一角的桌边坐下了。

  她揉揉绷得发紧的小腿肚,看着和满场形形色色男同学对比之下愈发显得玉树临风的萧寒,自己都觉得暴殄天物,“大师兄……我其实不会跳舞……但是与其拖累不熟悉的同学,我想我还是欠你一个人的人情算了。”

  萧寒转过头看着她,忽明忽暗的灯光好像都反射进他的眼里。

  彭莱一脸自认十分善解人意的微笑,“师兄你去邀请别的女同学跳吧,第一支曲子以后就可以交换舞伴了。”

  说话间第一首曲子就结束了,班上最受欢迎的韩国帅哥已经向他俩的方向走来,还有几个白人女孩朝着萧寒投来热烈火辣的目光。

  彭莱正埋着头努力降低存在感,心想如果,万一有人来邀请自己跳舞该怎么说,只见眼前伸来一只手,“跟我来。”

  彭莱莫名其妙被萧寒拉着,来到会场外面有着透明屋顶的大厅里。

  大家都在热闹的舞会上,大厅里安静又温暖,外面不远处被校园里路灯照的通明的雪地上,依偎着几对不惧严寒的情侣,透明屋顶上有点点星光闪烁。

  萧寒蹲下身,示意彭莱靠着自己,把她的高跟鞋脱掉,把两只光着的白皙脚丫轻轻放在暖融融的地毯上,抬起头微笑,“既然是舞会,总要跳只舞再走。”

  彭莱愣住,乖乖地任他摆布,萧寒站起身她才反应过来,“啊,大师兄你怎么帮我脱鞋子!”太损形象了啊!

  萧寒看她一眼,“不脱了鞋,你连走路都费劲儿,还能跳舞么?”

  彭莱翻个白眼,重点不在这里好不好。

  她看到萧寒对自己一本正经做出邀请的架势,一边笑一边把手搭上去,“我就不信大师兄你还会跳舞!”

  萧寒轻握住彭莱的手,“谁规定跳舞一定要按照规定的套路?”然后把另外一只手虚放在彭莱的腰间,拉着她转大圈。

  彭莱嘻嘻哈哈笑个不停,“啊呀大师兄你手不能放我腰上,我痒痒……啊呀大师兄我有点晕……算了还是我教你吧……”

  彭莱把伊檬给宿舍人扫盲时教过的那几步华尔兹的基本步法拿出来显摆,喊着拍子“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一步一步的教萧寒,还要小心翼翼保持距离不要被踩到,她可是光着脚的。

  两个人走两步错一步,终于能把几个基本步伐踩准,彭莱已经气喘吁吁,当然,一半是笑的。她抱着腿坐在地上休息,看着窗外美得梦一般的校园出神。

  “大师兄。”

  “彭莱……”

  两个人不约而同一起开口。

  彭莱笑了,她回过头看着萧寒,意思是“你先说”。

  萧寒靠在对面的墙上,深深看着她,终于还是说:“你先说。”

  彭莱脸上的微笑像是这夜晚的星空一样静美,说出的话却瞬间让萧寒的心陷入无边暗夜。

  “大师兄,我要回国了。”

  彭莱仰头看着冬夜里愈显深邃的夜空,轻轻道:“最近经常想起老家那个小城……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株不能移栽的植物,换了水土就无法再生根。我只读了llm,在这里找不到太合适的工作,何况法律这门学科,需要社会土壤。我想我还是应该回去。”

  萧寒望着眼前神色柔和又坚定的姑娘,手心泛起潮气,好像抓不紧身后的装饰木栏杆,“一个人回去?你妈妈,同意么?”

  彭莱笑嘻嘻,“我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孩子了。”

  “再说,她也有她的决定要做。我真希望她能和我一样勇敢。”她想起刚刚萧寒被她打岔的话,“对了,大师兄你刚刚要跟我说什么?”

  萧寒看着她,笑笑,缓缓摇头,“没什么……一个人生活不像你想得那么容易,你回去就不是个学生了,什么事都要自己料理,不如你在这里先找个工作,或者考虑考jd,还有一年半我就……”

  彭莱正色微笑,打断了他的话,“我没有实践经验,读jd不适合我。大师兄,你要好好的读完学位,教授说你他见过的最有才华的年轻人。这一次,请不要再为了任何原因半途而废。”

  她双眼里有种洞悉的神色,萧寒呼吸一滞,听到她甜软轻缓的声音,“大师兄,欠人太多也不好受,特别是,当知道自己永远都无以为报的时候。”

  萧寒像被施了魔法的蜡像,没有动作,没有表情,只一双清冷深邃如潭水般的眼睛,定定望着她。两个人好一阵不再说话。

  舞会接近尾声,门内的音乐声也越来越大。

  主持人的声音响起:“接下来,是今晚的最后一支华尔兹,曲名为《soclose》。请邀请你最难割舍,最难忘记,最想倾诉衷肠的那个人一起共舞。今天的舞会就到这里,祝大家在人生路上,一切如意。愿我们的情谊永存,天涯海角,心若比邻。”

  彭莱蹦起来,向萧寒伸出手,“大师兄,来,让我检查一下刚刚的动作你有没有忘记。”

  萧寒慢慢直起身,接过面前的手,这一次紧紧握住,左手放在彭莱后腰上,牢牢把她揽在身前。

  彭莱吐吐舌头,“大师兄,你这力道倒真的满像样……”

  话没说完,萧寒已经带着她迈开步子,动作虽不娴熟,却如此从容而刚劲。

  彭莱抬头看去,他并没有看她,英俊的脸上却是一片无从遮掩的深情。

  彭莱的心轻颤一下,眼睛有点热,她低下头不敢再看,只能随着音乐,跟着大师兄的舞步,旋转,旋转。

  你在我怀中

  世界变得如此安静

  我们如此靠近

  如此接近那传说中的幸福结局

  只差一点

  浪漫的梦就能够成真

  只差一点

  我们近在咫尺

  却依旧远若天涯的距离

  彭莱,此生我也许只有这一次机会,靠你这样近。这一晚头顶的星光,那么遥远,又那么明亮。

  萧寒把车开到彭莱家楼下,彭莱想要把一直披着的西装脱下来还给他。萧寒轻轻按了一下她肩膀,“穿着吧,外面冷,以后再还我好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夏天?”Μ.chuanyue1.℃ōM

  彭莱看看自己家的窗口,“如果妈妈那边也进展顺利,我打算,过完农历春节就走。国内现在,正是应届毕业生找工作如火如荼的当口。”

  这么快……萧寒略沉吟,“给你的电话号码记住了?李琛律师也是咱们的师兄,业务方向也对口,你千万不要因为什么公平竞争的想法不去找他,他招人只看实力不看人情的。”

  彭莱笑嘻嘻点点头,“是。谢大师兄指点。除夕请你吃饭!”说完挥挥手转身进了家门。

  车里还留着她的淡淡香气,萧寒看着那扇窗子亮了灯,才开着车缓缓离去。

  薛明辰还没睡,对着电脑好像正在视频,看见彭莱进来忙不迭把对话框最小化,先发制人:“怎么披着人家的衣服回来了?”

  彭莱噘噘嘴,“你给我准备那小毛披肩,就是个摆设,一点都不暖和。”

  她走到电脑前探头探脑,“不就是和比尔叔叔视频,遮遮掩掩的干嘛。”

  音箱里发出一阵朗笑,“小天使你说得太对了!难道我见不得人?!”

  这话似曾相识,彭莱直起身,脸上闪过恍惚的神色,很快回过神来笑眯眯地问:“比尔叔叔你见不见得人倒不重要,如果我把妈妈的监护权交给你,你值不值得信赖?”

  还没等比尔反应过来,薛明辰先怒了:“什么监护权?我还没老到不能自理呢!去,洗澡去!”

  彭莱看着恼羞成怒的母亲做个鬼脸,回房间去了。

  薛明辰又和比尔商量了一下新年的安排,关了电脑去了女儿房间,靠在门上看着彭莱梳头发,“这么急着把你妈交代出去,真的决定回国?”

  彭莱从镜子里看着母亲,“嗯,要不就这样一直赖在你身边,我永远都长不大。”

  就这样一直赖在母亲身边,母亲她也没办法心无旁骛地追求自己的幸福。

  薛明辰走过去拿过梳子,“你从小就没怎么在我身边赖过,我还想着这回咱们娘俩可以在一起多亲热两年,然后就得准备把你嫁出去了。”

  彭莱鼻子一酸,抱住母亲,“妈妈,我不嫁人,我要回国去赚钱,然后你也回去,带着比尔叔叔,不再那么辛苦办公司,我养你。好不好?”

  薛明辰抚着她的茸茸长发,“傻丫头,你不需要想着赚钱,妈这几年在美国不是白辛苦的,别说我自己养老,就是养你一辈子也绰绰有余。你只要做你喜欢做的工作,开开心心的。要是不顺利,随时回来找妈妈。”

  她抬起女儿的脸,“不过,我希望你看清楚自己的心,你真的是为了自己而选择回国么?”

  彭莱眼圈泛红却绽开微笑,“妈我向你保证,我现在心里除了你,再不会牵挂任何人了。”

  薛明辰嗔瞪她一眼,接着把她盘起时打毛过的头发疏通,心里却叹息:再没有任何人了,说明萧寒那个帅小伙在女儿这里没戏了,更别说那个最近一直在给自己发邮件的小子了。

  睡前薛明辰打开学校网站上公布的校长公共邮箱,给那个自称是彭莱男朋友,徐景峰和蔡美昀的儿子,最近给她发了好几封信介绍自己问候彭莱近况的“徐星洲”,第一次进行了简短的回复:

  “徐星洲你好,我是彭莱的母亲,薛明辰。谢谢你一直关心彭莱,她一切都好。你说你要过来纽约留学,深造是好事,但如果是为了她,我想大可不必。顺便,请替我向你父母问好。”

  薛明辰不是不知道“大可不必”有很多种含义,可能引起误会。但那又如何呢,年轻人有的是时间,如果经不起误会,那感情也大可不必坚持了。

  何况,当时蔡美昀对自己女儿说的话,不是也模棱两可含义模糊么。

  薛明辰不是那种会因为小儿女情事而对谁抱有成见的家长,而且徐星洲的信彬彬有礼,又充满对彭莱的情意。只是彭莱既然心里已经谁都没有了,她也不必多事再告诉她了吧。ωWW.chuanyue1.coΜ

  如果有缘分,等她回国后再续吧。

  彭莱答应新年请萧寒的那顿饭,她又一次忘记了。

  除夕那天,萧寒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正在曼彻斯特和母亲还有比尔一起吃新年大餐。彭莱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脸再见大师兄了。

  萧寒安抚了惭愧到语无伦次的彭莱,挂断电话。能够忘记的,都是没有必要被记住的。

  彭莱走了,这异国他乡,温暖似乎无处可觅。除了把学业继续完成,他别无寄托。

  农历新年过后,薛明辰留在英国开办明辰中文学校的分部,也正式开始和比尔约会。

  彭莱直接从英国回国。

  到北京下了飞机,彭莱感到有点茫然。在国外,回国是个温暖的词,可是回来了才发现,除了语言和肤色,其他还是陌生的。

  正拎着箱子犹豫,只听一声清亮的大叫:“彭小仙儿!”接着就被人紧紧拥住。

  叶子上班后发福了一点,冲击力可不小,身后的伊檬赶紧扶住倒下去的箱子,看着彭莱红着眼圈微笑。

  “叶子!伊檬……”彭莱的眼眶顿时湿了。

  好久不见,三个姑娘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傻兮兮的又哭又笑。

  那一晚叶子硬是不放彭莱去薛明辰交待她去住的房子,留下彭莱和伊檬在她的出租房里住了一晚,三个人聊了一通宵,还给远在英国留学的晶晶打了个电话,惹得晶晶公主又高兴又嫉妒,还哭了一鼻子。

  伊檬保了本校的研究生,还在学校附近开了自己的舞蹈工作室,名字就叫“萌”。

  叶子在律所已经混到律师证,能够自己做业务。

  程郁虽没考上本校,却也调剂到北京的其他大学读研。

  彭莱看见叶子的房间里有男生的袜子,朝她做鬼脸。

  叶子很坦然,“没错,都老夫老妻啦,就差一个九块钱的红本本。”

  天将亮时,叶子和伊檬终于睡去,彭莱瞪着眼望着天花板,一般因为时差,一半因为兴奋。

  一年半的时间里,很多事情都已经改变。那些知道的,让人惊喜感慨,那些不知道的,她却连想都不敢想。

  彭莱按照薛明辰给的地址,找到东三环附近外婆家拆迁后的回迁房,用了一整个星期打扫完毕后住了进去。

  外婆已经去世十几年,房子没人住,连装修都是开发商交房时的原样。回迁楼的入住率不高,这地段又贵,租都难租出去。彭莱这一层就只住了她一户,小区里很是安静。

  彭莱挂上崭新的深蓝色星月图案的窗帘,坐在白色地毯上捧着热宝满足的叹气,自己算是很幸运的吧,不明分文居然能在北京有个安稳的窝。接下来就加入投简历赶面试的猎工一族的大军中。

  徐星洲打开邮箱看到薛明辰回复的邮件,点开的时候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她会不会告知彭莱的近况?会不会告知彭莱的电话号码?甚至会不会,就是彭莱本人回复的?

  然而屏幕上出现那短短两行字,流露着客气和敬谢不敏。

  “大可不必”啊,果真他的牵挂和想念都已经成为多余?

  徐星洲对着回复的窗口半天敲不出来一个字。他打上去又删掉,终于回复了一句话,“郑阿姨,我知道我的邮件对您来说可能是一种打扰,也知道彭莱对我可能已经全无留恋,可是我却无法停止爱她。去纽约是我再次见到她的唯一途径,即使这是‘大可不必’的一厢情愿,除了坚持,我别无选择。”

  薛明辰回纽约处理总部的必要事务,晚上回到家里坐在彭莱房间睹物思人好一番伤感,打开邮箱看到徐星洲的这封邮件,终于心软。

  不论这小子是否曾经伤害过彭莱,他没有忘记她却是事实,他和自己一样惦记着那个总是笑得像个小孩子内心却敏感又柔软的丫头。何况,彭莱是真的喜欢过他。

  “星洲,稍安勿躁。在北京见到彭莱,如果可以,替阿姨照顾她。”

  薛明辰发出这封邮件的时候,徐星洲正在地铁里。

  北京今年的雪下得异常多,新年都过了,路面上竟然还有积雪。街上的机动车像是冻僵的甲虫,慢慢地小心翼翼的向前移动。

  徐星洲赶时间去使馆,十年不遇地选择搭地铁。

  虽然不是上下班时间,车厢里却挤得满满当当。

  不知来自香港还是澳门的来北京冬令营的一大群小学生,叽叽喳喳的兴奋声音把人吵得心跳都比平日里急。

  到了奥体中心附近的那站,一群聒噪的小家伙终于下了车,徐星洲舒了口气,坐到自己刚刚让出去的座位上。

  车门前方地上有只巴掌大的小国旗,被孩子们落在车厢里,不知被谁踩了个大脚印上去。

  徐星洲刚要起身去捡,只见一只白皙秀气的手先他一步拈着旗子的柄拾了起来。

  徐星洲挑一下嘴角,坐回去,下意识打量着那只手主人的背影。看背影是个年轻姑娘,一直面对着车门站立。

  她掏出纸巾轻轻擦拭被踩得脏兮兮的小国旗,一侧的头发滑下来挡住脸,只看到包着鼻尖的白色大口罩。

  一身黑色中长羽绒服,黑亮的长发被头顶的换气扇偶尔吹得轻轻飘起,羽绒服下缘露出藏蓝色正装裙的裙边,黑色厚丝袜包着线条完美的小腿,脚上却是一双短款雪地靴。

  大冬天里看到裹着羽绒服还显得如此窈窕美好的身段,实属不易,姑娘捡旗子的动作虽然小,却依旧让半个车厢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徐星洲意识到以前,已经盯着那纤长小腿看了足有一分钟。

  到站的广播终于打断了他的遐思,他垂下眼睛无奈的对自己笑笑:这世上甚至没有两个完全一模一样的鸡蛋,却有着一双如此相像的小腿。

  地铁停了,姑娘走出车门,左右望了望,径直向穿着明黄色制服的协管大妈走过去,似乎要把小国旗交给她。

  大妈笑眯眯的说了句什么,姑娘偏头指了指自己刚刚出来的车厢。

  列车正在启动,带起的气流把她的头发吹得飞起来挡住脸颊,她拨了拨挡住视线的头发,小脸被口罩遮住,只露一双黑白分明的圆圆大眼,明媚动人,顾盼间似乎有光影流动。

  不知不觉间已站起身紧盯着她的徐星洲只觉得眼前一花,好像听见自己心脏里血液奔涌的声音。

  是她!

  那一刻的列车慢的象是电影里的蒙太奇镜头,又快的像是要把谁的呼吸都带走。

  徐星洲一个箭步冲到车门口,以一个慌乱急促的姿势定格在那里。

  整个车厢都惊望着这个挺拔瘦削的英俊小伙,他瞪着车外明明灭灭的广告墙,竟慢慢泛红了双眼。 穿书吧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学霸女友更新,“我无法停止爱她。”免费阅读。https://www.chuanyue1.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