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人并不说什么,袭人低声嘱咐道:“仔细照料大爷,近来我们看着他忙碌,都觉得眼花呢。”
金钏点点头,拎着灯笼快步跟上贾璘。
到了风荷居,贾璘先是在屋里巡转一圈。但见屋内各处陈设照旧,而又纤尘不染,他先对金钏赞了一声。
金钏连忙答道:“这本就是奴婢们该做的。”她本来性格活泼得热烈,此时却是一副郑重的神态。贾璘对此只觉有趣,不禁笑道:“你做这姿态,只是为了惹怜。”
脸上飞红一片,金钏仰头看看他,眼中不觉湿润。
“你赤心对我,我又岂能不知?”贾璘点头说罢,不禁抱住了她。被他拥在怀里的金钏,先是仰头痴痴地看他,再就踮起脚尖凑近温软的红唇。被他仔细亲吻之后,金钏这才拉着他的手,走去旁边的屋子。
玉钏果然已在被中,此时听到他的动静,连忙拥着被子坐起,就在炕上拜了拜。连忙按住她的肩头,贾璘顺势把她送回被内:“快别冻着了。”Μ.chuanyue1.℃ōM
玉钏道了谢,再听他询问道:“我听金钏说你不适,是怎么了?”
“奴婢只是觉得身上有些冷,或是天寒所致。”玉钏轻声答罢,贾璘顺势去探摸查看。玉钏顿觉身心安稳,不再有寒凉感觉。
为她掠去前额头发,贾璘抚着她的脸说道:“是冷些。”玉钏欲要把头埋进被内,贾璘拥住说道:“正要为你诊治呢。”
“不敢劳烦,不多会子也就好了,再来侍奉。”玉钏的声音极为低微,连声说着。贾璘不必她多做解释,只是仔细查看,务必要及时予以救护。
“不可耽误,不信你问金钏。”贾璘忍住笑说道。金钏早就脸红,连忙去外屋兑了热水,端着盆子走来。
把盆子放在一边,她就要出屋却不由得嘴里低呼一声,被贾璘捉住了手臂。
“莫要再让奴婢做‘扣了环’的样子。”她的身子偎在近旁,对贾璘低声乞求道。
“还说不是‘扭手扭脚’?!却要哪里躲去!”贾璘笑着说罢,这对姐妹双手联接,几如同体一般。自觉也是好笑,金钏、玉钏不禁都是“噗嗤”发笑。
因为簪饰与衣着有贾璘的事先吩咐,金钏更还细心做了安排。她是金饰、玉钏是玉饰,外面如此,就连中衣和汗巾子的颜色以及上面绣的花卉,也是一个金色灿烂,一个润泽玉质。
“大爷笑的什么?”金钏低声问道。
“我见你如相思鸟的羽毛般金光闪动,她却如白文鸟般洁净。”贾璘回道。
转头看了看玉钏,金钏再笑道:“这样说来,倒也符合。不过是遵奉大爷的吩咐,只改如此的罢了。”
“何止如此。”贾璘再拥着她们说道,“你性子活泼热烈,她又温和柔润,这才是最真的。”说着“如此就对了”的话,金钏贴近过来。
屋外寒风掠过屋脊,发出“啾啾”声。几人都彷如见到雪山几座、雪原无垠。又峰回路转,春风悄然而至,接连拂动雪山雪原。溪流淌出密林,相思鸟与白文鸟相继振羽欢鸣、啼声阵阵,撩动游子心情。流连漫步,阳光穿过枝叶间隙,和暖遍布身心。
窗纸不觉透来熹微的天色,屋内炭火未熄,仍若春天温暖。
“大爷说是早出办事,奴婢已打了热水来。”玉钏的声音传来,贾璘随后做了盥洗。
金钏快速收拾了锦被,把早饭摆在炕桌上:“璘大爷快用早饭。”贾璘才坐正,就诧异地发现有三五枚小小的、白白嫩嫩的鸽子蛋,摆在了一个小瓷碟里。他疑惑地询问道:“你竟然安排了煮鸽子蛋?”
“奴婢虽然粗浅,去也知道这最为补益。”金钏的神色很淡然,“大爷也不要责怪,这是奴婢用攒下来的月例钱,自己买来孝敬大爷的。”
略微叹口气,贾璘也不能埋怨她不懂营养学。也知道时下的鸽子蛋颇为金贵,他只得说道:“你的心思我领了,却再不必费这事。”
金钏和玉钏福了福,再带着开心的笑容,拉着手站在一边。好可爱。贾璘扭头看去,立刻赞了一声。
一个是金钗横插乌髻、金色丝线滚边的裙衫,一个是玉簪斜在云鬓、玉色绣花朵朵。贾璘看得欢喜,拉她们过来说道:“一起吃。”
两人说着“不敢”,贾璘自顾给她们每人夹了一个鸽子蛋送去嘴里:“好金贵的东西。”道了谢,她们再笑眯眯地拉手站去旁边。
饭罢,贾璘走回正堂。袭人快步走来帮着添衣,眉头微蹙着,嘴里自顾说道:“昨夜好大风,奴婢心惊得几乎没睡,就听了近一宿呢。”
可人先是掩袖发笑,然后再赞了一声:“好胆量。”
贾璘忍住笑,再吩咐道:“金钏姐妹一向辛苦,袭人就去账房给她们每人领十两银子送过去。”
“大爷关怀,这是奴婢们都高兴的。可家里人口虽不多,现在倒也有了不少。”袭人一边帮他整理衣物,一边继续说着。
“我自然清楚。”贾璘待她理好衣饰,放下略张的手臂说道,“金钏她们确也是辛苦的。”
“我前儿个还听管家婆子说,马上就要元旦,一切开支都要算得仔细些。大爷去自不必说,若奴婢去领,能拿来十两也就足可以了。”袭人帮他系好胸前的皮褂子扣柈,嘴里接着说道。
贾璘也不和她多说,转头对可人说道:“可人,你去把我的一柄扇子送去金钏那里,只说可托管家去外面以换来十两银子。”
再给贾璘抻了抻衣角,袭人抢过话来说道:“大爷也不必恼。哪里敢用折扇去换银子?我这里原本金钗也多打了一股,正要送给金钏。”
“我这里也有多的呢。”可人笑着说道,“都让袭人做了好人儿,我岂不更被冷落了?”
“一大早都说混话。”贾璘随即说道,“就快去领二十两银子送去。元旦将至,本也都该高兴才对。”
袭人见他这样说,连忙福礼称是。看着她走去,可人掩嘴笑道:“袭人果然像个大嫂子。”
贾璘拥着她,嘴里说着“这是讨打呢”。可人慌做一团,连声低呼道:“袭人说的大风刮了一夜,只我没听到?大爷快去办事,别为奴婢们吵闹误了才是。”
“都该打。”贾璘说罢松开她,快步走去侧院。杜金平备好了马匹,贾璘和他立刻出府而去。
也不再去荣国府,贾璘二人直接出了城门。不远处的驿道中,贾芸带着十名庄丁已经等候着了。
见到贾璘走近,贾芸立刻近前施礼,再说道:“都是按大爷吩咐做的。”
说着话,贾璘等人看到城门处一阵喧哗。薛蟠带着几个僮仆,与老伙计张德辉一行人赶着几辆大车走来。
众人相见,各自哽咽道别、祝福不断。贾璘再安排、叮嘱了庄丁,薛蟠看在眼里,又是感动得要拜礼。
贾璘扶住他,带着感慨嘱咐道:“蟠哥儿为了兴盛家业所为,也是令人敬佩。只是记得我的话,来往千万保重,定以安好为要。”
薛蟠接连道谢称是,随后就洒泪而别。
清晨的薄雾中,贾璘注视着一行人远去的身影,许久没有动身。贾芸近前说道:“大爷也说蟠大爷是为振兴家业,就不要多有感伤了。”
贾璘点点头,随即吩咐贾芸等人自去忙碌,自己先赶去城内的驿站,探望阿茹娜。
见他如约而至,阿茹娜开心地先向他行了汉家女子的福礼,再像一只投林的鸟儿那搬,迅速地扑进了他的怀里。觉得温暖,她再不想动。
“阿茹娜且在这里暂住,等候圣上的旨意。”贾璘的话还未说完,阿茹娜就噘着嘴仰头说道:“我只听你的话。”
轻抚着她的后背,贾璘再解释道:“我才回来,确有许多要务。”
暗呼口气,阿茹娜只得说道:“将军记着我的话。我都已是你的人了,就一定要跟着你。”
贾璘眨巴了几下眼睛,也只得承认:理应遵从汉家礼仪,不应该轻视这个瓦剌女孩。
道了别,贾璘回到自家府邸,还没更衣完毕,就接连要接待不同人等的前来问候。
他的年龄不大,官职也未必显贵。可一众官贵人等,哪个又不知道,他的升职问题,也因为他的年轻,简直难倒了目前的一干内阁大学士。
拓地千里,堪比古时名将的这份大功绩,应该如何予以确认和拔擢?是按汉代那样直接封侯,还是如当朝这样,逐级升阶?内阁大学士们为此争论不休,观点多有歧义。
话虽如此,但贾璘肯定被升职,这是毫无疑问的。因为众人都暗中得到了一个令人惊讶又是必然的消息,皇帝轶正也极为关注此事呢。
因为大成目前的状况,是太上皇主张休养生息,皇帝轶正想要尽快实现宏愿——恢复汉地。以尊卑来论,轶正自然不能违逆父命。
可以国事来看,恢复汉地又是千秋大业。此时贾璘改良了火药、研制了新火器并应用成功。这是极好的、迅速地收复黄河以南地区,甚至把金人赶回山海关外的最佳时机。
这对父子因此暗中,更牵动了朝中的主战派和主和派。两派各有拥趸的对象,更有明确的各自观点。
譬如主战派说是当下就是良机;主和派却说百姓辛苦,粮秣也是调运不及。
尤其金人出了位可称劲敌的头目,就是当前的汗王努尔哈赤。这人平定了山海关内外的金人各部族争斗、辖制了朝鲜,形成了较为统一的金人王朝。目前他坐镇关外的盛京,由他的十六个儿子为主,率领不同的八旗兵将,分别驻在关内关外。他们戍守不同的地区,以分别对抗鞑靼与大成。
因为努尔哈赤横扫关外,令大成的主和派闻之胆寒。说到底,这才是主和派最为心惊的事。
也因为主战派与主和派的观点极为鲜明、对立,贾璘的拔擢问题也就显得极为复杂——快速升职,那就意味着极有可能要与金人开战了;若是略微拔擢,那就代表太上皇与皇帝的意见仍不统一,将会放缓对金人的打击。
因此,前来拜访贾璘的,大多是主战派的一些官将。这些人只要坐下来,都是预先祝贺贾璘必得更为尊贵的显要官职,接下来就或者是愤然喝骂金人无礼,誓必尽快予以打击;或者就是掩袖拭泪,痛哭汉人基业仍是缺失。
贾璘对此不能公开回复,只说一切都尊崇圣上与太上皇之命。众人原本认为他年轻,只要鼓动一番,再以显贵官职引诱,必能令他表明态度。却没料到,这个年轻人还真能沉得住气。
多少有些沮丧,可这些官将倒也清楚:贾璘毕竟有冒险,甚至冒死突袭鄂尔多斯,直击黄河南岸的伟绩。现在他如此说,也就是暂时保持沉默罢了。
再又称赞这个年轻人颇为老成,这些官将道别离去的时候,也再三表示敬意与嘱托。贾璘对此自然清楚:这些主战派所以积极如此,更多地是渴望鲜血的刺激,再就是要借助现在得胜于黄河南岸地区的好势头,收复一些失地而可以得到升官的机会。www.chuanyue1.com
这些主战派的官将造访,贾璘还能够坦然说一些心里话。但间或到来的主和派官将,他就要更为谨慎了。
这些人各自表示出无比关怀天下百姓的神态,甚至为此慨然流涕。他们纷纷说是天下应该保持安定,避免战火给百姓带来不幸。
接下来,他们就更为心惊地说,更可能引发金人反攻大成之境内。甚至,鞑靼也会因此报复,更可能这两个仇敌联手来进攻大成。真要是那样,大成将会陷入两线多地作战,那对于大成来说,几乎就是灭顶之灾了。
对于他们的言辞与担忧,贾璘表示予以理解,进而同样说只有等候皇帝及太上皇的旨意和意见下来。
主和派同样没有得到他的明确态度,也只得悻悻地退出。
贾璘眼见这些不同立场的官将,或者慨叹或者涕泪横流,心里也是厌烦不已。因为无论主战派还是主和派,都只是强烈表达个人观点,却没有表达出各自观点背后的明确支撑。
譬如主战派不能说明如何与金人作战,甚至与鞑靼和金人的协同作战的对应之策。而主和派只是强调百姓辛苦,却不能说明即便不开张,百姓仍然辛苦的解决之道。
以后世的观点来看,战争也能适时调动某些经济方面的繁荣,进而对经济内容进行重新整合与振兴。当然战争总是坏事,可若不得不战,那就只有尽可能寻找到尽可能合适的方法,所谓博弈优势。
一整天下来,贾璘没有走出,也来不及走出府邸,只有接待这些官将。好歹捱到了天色渐黑,他才抽出时间,更衣后前去荣国府拜礼了贾母。
荣庆堂内还是王夫人等人在场,贾璘逐一见礼。再见到薛宝钗,他只见她略微点头,再就低头静立,再不抬眼。他心中暗赞道:好醒事的宝钗。
而薛姨妈见到这个情景,只当是女儿听了自己的话,对贾璘有了更多的敬重而不是格外情意。
也都知道他那里忙碌,贾母略作安慰之后,就请他尽早回去休息。王熙凤趁机出来送,脸上的喜色就没落下来过。
到了荣庆堂院门附近,她笑着福了福,嘴里说道:“我这兄弟果然是奇才!今儿个请了太医来,就如你所说呢!”
“早就说恭喜二嫂子了的。”贾璘笑着答礼之后,再低声叮嘱道,“二嫂子千万记得要请太医针灸,再就是不要鱼肉进食过多。”
下红的事,自然不能多说。王熙凤拿着帕子,害羞地掩嘴笑了笑,再低声回道:“你说的那件事,二嫂子必会帮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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