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了一声,薛蟠边走边随口问道:“太太这就安歇了?”
“和姑娘在说话呢。”丫鬟同喜回了一句。
又是叹了口气,薛蟠也不敢再接受妹妹的训示,赶紧回去了自己住处。
屋里,薛姨妈说起贾璘对薛蟠的关怀,再想着儿子远行的辛苦与危险,又是落了眼泪。
薛宝钗对此也是无奈,只有陪着落泪,随后说道:“虽说有好大家业,可若知道有今时,当初就该让哥哥跟了璘哥哥去。”
也是叹气,薛姨妈再又说道:“璘哥儿是男丁,蟠哥儿也是男丁,这自然是不错的。可璘哥儿孤身一人,蟠哥儿却是我的心头肉。想着璘哥儿若也是有份大家业,必也不会跑去边地舍生忘死。他若有父母兄姊,更也不会让他那样冒险可知。哎,说来总是各有各的运数罢了。”
略作沉默,薛宝钗缓缓地说道:“母亲这话有理,可也有些偏颇。璘哥哥胸怀大志,先就有上天感动而庇护。我再听说有卫、李、韩、裘、柳等诸公子与他同去边地,都因此立了功、得了不同的封赏。即便不提璘哥哥,那几位公子,哪个又不如我们家了?再者,璘哥哥现在已是大官,却还要再奋身做事。若他只是贪图富贵,就如母亲所言,还敢去冒险吗?只是他心中有万丈豪情就对了。”
薛姨妈先是点头,再慨叹着说道:“我疼惜你们兄妹,这总是没错的。”
不能对此再说什么,薛宝钗只得福礼答谢。
又想起来,薛姨妈默然说道:“即如璘哥儿那样拼杀,听着也是心惊。怡红院里的那个哥儿,却何用担这样的风险,更也不必令人时有惊惧。”
薛宝钗此时既为家事忧心,更惦念贾璘不已。对于母亲的这些说辞,她并未往耳朵里去。
薛姨妈见她略微蹙眉不语,想她或是为这话多思,不禁再接着说道:“老祖宗万般怜爱宝玉,二老爷又是外出做官。原本你姨妈也是时常训斥他,却因为眼见璘哥儿是如此拼杀的,现在也就不敢再多催逼。这样看来,宝玉哥儿终究是个有福的。”
薛宝钗此时略微回过神来,听清了母亲的这话之后,立刻觉得羞恼。
薛宝钗对情事与未来婚姻的确有美好的憧憬,对于设想的夫妇之道也有缜密构想。她的确期望未来夫婿,能够荣耀的出人头地。她对此已然,甚至早就有了明确的认知,乃至预想的安排。
早些年与贾璘相识,她先就对他的才情倾慕。这样的相识与相处,对于一个已经情窦初开的女孩来说,是非常重要,影响也是非常大的。
若说那时她对贾璘的情感还有些朦胧的话,那么果然如她所愿,贾璘金榜高中,更还是荣耀的榜眼,进而顺利地举业为官。这些,就已经让薛宝钗有了清晰的认知——贾璘,就是自己的理想中的夫君形象。外貌英俊倜傥、言行温和洒脱、为人豪侠义气、任事勇于担当,又思虑细致而做事连续成果,薛宝钗的心中佳偶,正是如此。
按说那时如果薛姨妈精明,就应该顺从女儿的心意,赶紧招贾璘为婿的。可薛姨妈却与王夫人勾连一气,暗想着宝玉、宝钗的结合,致使薛宝钗自觉错失了最好的机会——因为那时即便贾璘与林黛玉相互属意,可毕竟林黛玉实在年幼!而比林黛玉大了足足三岁的薛宝钗,就说也未必立刻就能与贾璘完婚,但定亲总是没问题的。
薛家外人看来仍是豪富,自家人岂能不知?贾璘若灼灼明星升起,又是有眼就能看得到。薛姨妈却糊涂至此,甘心被王夫人,甚至还主动渴求与贾氏联姻。
想到既往诸般,薛宝钗不仅暗恨母亲失策,就连自己也是埋怨悔恨不已:哪怕那时也不要被他耳鬓厮磨,就是牵了手,此时也定不会是这般为难!璘哥哥或有羞涩而不敢,难道自己就不能早些送他帕子嘛!
想着也是叹气,本来就已是羞恨、羞恼不已的薛宝钗,当即冷冷地说道:“母亲再别把宝玉与璘哥哥来比。旁人或有自明而不说,就是宝玉自己每见到璘哥哥,都是大礼连施、敬畏至极。如此说来,我只怕璘哥哥听了母亲的话,定会觉得被小看了的。”
薛姨妈先是一愣,随即也是叹气说道:“璘哥儿千般好,却有他那几若父母的林老爷与姑太太看顾着呢。璘哥儿倒也没有被他们白心疼,对他们夫妇也是尊敬有加,甚过父母。不是说,林老爷的升职,大致也与璘哥儿有关连的嘛。”
她自然听出女儿的不悦,也知道女儿的心思。她现在这样说,就是为了让女儿更清醒些:那个秀美柔和、娇娇弱弱,又还精明过人、小性子也常犯的林黛玉,极有可能要被贾璘娶走的。
薛宝钗听到这些,可想而知心情又是郁闷至极。母亲暗含的语意,那还用得着现在说嘛。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薛宝钗也不能继续说什么,否则就太公开而着实不妥了。
“母亲说的固然是事实,可女儿想着,璘哥哥既然自小就是独自打拼,未来也必还是坦荡做事。林老爷与姑太太怜惜他是有的,却不会让他失了心智。宝玉也是行事洒脱,却都知道他不能及得璘哥哥。”薛宝钗答道。
女儿说得淡然,薛姨妈却相当于再听了一次她的爱情宣言,那就是贾璘先不必说,贾宝玉必要靠边站了。
想着女儿痴心于贾璘,终究不会得到正果。而贾璘目前之风光,自然更会有主见。哪怕就是现在由贾母出面,贾璘也不会放弃渴求林黛玉的心思。更何况,贾母还想着宝玉、黛玉的结合呢。
薛姨妈此时虽也有悔意,却更只能将错就错地继续下去。略微停顿片刻,她想再暗示女儿几句,却见薛宝钗已经起身施礼道:“时辰不早,不敢再烦扰母亲。明天又要送行哥哥,请母亲尽早安歇。”穿书吧
只得点点头,薛姨妈说道:“我的儿,也早些去休歇吧。”
莺儿立刻送来大氅,薛宝钗披好后,对母亲施礼退出。薛姨妈注视着女儿的背影,只觉得心情纠结烦乱。
薛姨妈再觉得烦心,也只有为自己打气,继续走在明知是错,却又不忍放弃的路上。
回去自己的住处的薛宝钗略作盥洗后,就躺入了锦被中。本来她就因为薛蟠要远行的事情焦虑,以及对贾璘的感情才刚爆发而暗喜又忧虑。这又与母亲说话不畅,她更觉得烦热,甚至额头鬓角都有细汗冒出。
贾璘可谓是佳偶绝配,薛宝钗再又记起与他几年前的相处情景,想着那个英俊的少年郎未必懂得自己的心思,只是与自己开心说笑,进而还勇敢地鼓励自己与命运抗争的时候,心里就更觉得隐隐作痛。
那时的他,随口就可以说出绝美的诗词,可以坦然开心地大笑,笑得眉眼舒朗,笑得轻松自在。薛宝钗为此动心,乃至倾心;他又数次借机劝说自己不要参与待选,使得自己避免难堪,更可以鼓足勇气选择另外的人生。
想到这些,薛宝钗的眼圈不禁发红,眼泪悄然落下:哪里是他傻得看不懂自己的心意,显然是自己傻,没有及时回馈他的心意。
往事可忆不可追回。薛宝钗现在只有在心里暗数着他的好,却又脸上似乎都是发红、火热,甚至如火炭一般发烫。
现在的贾璘,不仅有了甄玉莲、孟妙玉这样的人间绝品女孩,至于袭人、可人、晴雯、金钏、玉钏等,明显就已是通房了的美艳、娇媚、多情的丫鬟。更再带回个瓦剌公主!那美丽妩媚又英姿飒爽的阿茹娜,大概率也是心甘为他侧室可知。
这些佳人心属贾璘,但薛宝钗却知道他仍是淡定,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是在寻找最好机会,要正式下聘、迎娶那个林妹妹呢!
又还别说,史湘云只要见到贾璘,就总是笑嘻嘻的。而薛宝琴,以及看起来柔弱、羞赧的邢岫烟、李绮、李纹等几个女孩,才见过贾璘就人前人后地赞他倜傥潇洒、英武绝伦。
可这些又如何?绝不抵得那天被他拥吻的美妙记忆。那样的情景,薛宝钗今生今世也不会忘怀。他固然说了林黛玉超凡的话,可也再赞了自己冰肌雪骨、若夏花绚烂。
他固然恋着林黛玉,可毫无疑问地先拥吻了自己!薛宝钗念及此,心中的自信见多。再想到甄玉莲等人,她在昏暗室内的锦被中,又不免眉头微蹙。夶风小说
转而,她在心中又“噗嗤”一笑:林黛玉岂不知璘哥哥风流?以林妹妹性子刚烈甚至刁蛮,尚能对此无视,自己原本开明通透,却又自寻烦恼?
贾璘那般人品,得到女孩的青睐岂不是寻常事?女孩属意,他若春风,岂不也是寻常?更何况,将来事将来说将来做!以薛宝钗之外表宽和内心细密来说,莫说压倒群芳,就是独占璘哥哥的欢好也未必是难事!
这样想着,薛宝钗的心情更为欢快轻松。安心下来,她的注意力就都在与他既往的美好相处之中。他与林黛玉还是有过争执,却与薛宝钗并无。
细数之后,薛宝钗暗自开心,又觉得耳边发烫,彷如他就在身边,就在热烈而轻柔地吻着自己。仿佛被自己的这个幻觉摄住,薛宝钗此时即便觉得燥热难耐,却也并不敢动一下,更不敢抬手去感知耳边。
她唯恐如此略动,会惊散了这个美妙情境,会惹恼了他,令他顿然消失不见。冰雪融化的感觉,又从她的心中升起。她似乎可以眼见,自己从一个雪孩子逐渐融化。一汪碧蓝的水洼,逐渐现出在自己的脚下。这潭幽蓝的水,缓缓上升到她的脚踝腿胫、腰身进而再上浮到她的红唇。这潭幽蓝清澈的水,再上升到自己的润泽鼻梁、如杏眼睛、眉毛额头,乃至乌髻金钗……。
又不觉一惊,她暗道:真要是如此,璘哥哥却又在哪里呢?
心里就此着急,燥烦的感觉却更加剧。她再去寻找之时,不禁既有遗憾更有难堪。那汪碧蓝的融水,分明是瓦剌公主阿茹娜的那双美丽动人的眼睛!
不由得低呼一声,薛宝钗的心里,先喊了一声“璘哥哥”。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莺儿听到她的异常动静,立刻从屋里陪寝的床榻上快步走来,“是做什么梦了吗?”
薛宝钗被她轻推,随即清醒了过来。屋内的光线昏暗,她一时想不清楚自己刚才经历的,是梦境还是事实。
见她不作声,莺儿焦急地低声问道:“姑娘,好些了吗?”
暗呼口气,薛宝钗的眼泪落下,默默地点点头:“我没事,你去睡吧。”
莺儿正要离开,还是抬手在她的额头上触了一下:“姑娘的额头好烫,我就去拿粒冷香丸来。”
薛宝钗听了她的话,更觉自己浑身疲乏无力又还燥热更甚。莺儿拿了药、端了水杯过来给她服下,再给她掖了被角之后,再悄步退回。
重新回到榻上的莺儿,也不禁为薛宝钗暗叹一声。如此想来,她是确实听到薛宝钗低呼贾璘的名字了。
贾璘回去府邸,立刻让杜金平去找贾芸,命他趁着宵禁前迅速出城,去北黑水农庄挑拣十名庄丁,于明天清晨前去城外等候。他略作交待道:“就说是让他们跟着蟠大爷外出一趟,仍是回来之后领赏就是。”
杜金平领命快速传报,贾璘这才放心未来大舅哥的这次出行。
安排完毕之后,贾璘由袭人、可人更了衣,再坐下来喝口茶。袭人一一细数了前来拜访的人,可人再送来各人的名帖。
贾璘大致看了看,只说“无非就是寻常问候”。又记起来,他让袭人请婆子转告管家杜正,明天请冯紫英过府来说话。
吩咐过后,他只让两人休歇,自己走去后院。妙玉此时正在抄写经卷,贾璘不便打扰,只是安静地坐着。
室内香烟袅袅,贾璘见她很是全神贯注,也不就不去打扰,起身走回前堂的书房。袭人、可人恃立在侧,贾璘才打开书卷,就见到金钏走来问安。
“玉钏呢?”贾璘不由得发问,金钏随后低头答道:“小妹略有不适,先躺下了,只说让我代为请安。”
贾璘就此放下书卷,说着“过去看看”,起身迈步走了出去。袭人、可人要跟着,却见金钏郑重地福了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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