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原今天一进教室便被韩雯叫走了,现在脑袋里一片空白。就和他第一天到9班报到一样,茫然了
“我不换手机啊,我手机用得好好的。”苏晓原把手机拿出来,干干净净的,像新的一样。良好的学习习惯也渗透进生活中,不像张钊,手机屏幕满是指印,还不戴壳子。
干,真失败!张钊也特别想看仙鹤为自己发个朋友圈。“那等你手机坏了那天,记得告诉我啊。”
“我手机干嘛坏了啊?”苏晓原放下讨论对象,指头戳了下小礼盒,“丑丑的。”
“什么?”张钊被他萌得一激灵。
“我说包装纸,你干嘛选这种图案啊,我密恐都要犯了。”苏晓原假装对上面密密麻麻的圈圈视而不见,却笑得抿不住嘴,“这个真是送我的啊?”
张钊还是觉得拿不出手,都他妈赖昌子。“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瞎买的。你看看好不好看。”
“好看,我喜欢。”苏晓原叫他这份傻傻的心意感动了,不拆包装也喜欢。他接过来掂了一下,非常轻。
“打开看看。”张钊花钱大手大脚,但他知道苏晓原爱打算,拼命给自己捞好感度,“我留着票根呢,你要不喜欢我能换去。”
苏晓原小心拆开包装纸上的胶带:“不换,你瞧你,贴个胶带都不会,歪歪扭扭的。”
“我没干过这个啊,我要真贴漂亮了那才有问题呢。”张钊看他拆礼物,等得急死了,怕他真不喜欢,又怕礼物拿出来不贵重。夶风小说
包装纸盒里是一个深蓝色绒面的长方形礼盒,苏晓原又拆了一根缎带,郑重地打开了它。
一根钢笔。红色漆面烙有几只金色仙鹤,振翅欲飞,中国风。
“你不是学习好嘛,我看你那根钢笔有年头了。”张钊踩着脚下的篮球,不敢看右边,“本来我想买个最好的,没货,真不是我不舍得啊。但这根也是限量款了,你要不喜欢咱俩一起去换,你自己挑个喜欢的。”
苏晓原一直都知道张钊是个热心肠,却没想到他的心还细,连自己的钢笔都注意过。“我喜欢啊,往后我就用这个……谢谢啊。”
“真的?”张钊顿时充满电力,仿佛吃了南孚,“你可别骗我。要不你把旧钢笔扔了吧,往后你的笔我承包了。”
“那可不行。”苏晓原赶紧护住笔袋,“这是我中考之后大姨夫送的,奖励我考上实验高中的礼物。”
一听大姨夫,张钊感觉自己的大姨妈都要来了。看样子让苏晓原扔旧钢笔是不可能的。“行行行,不扔,但你每天都用我的啊,我坐你旁边可监督。对了,刚才老韩找你干嘛啊?”
一只钢笔带来的幸福盖过了刚才的沮丧,苏晓原都把这一茬忘了。“找我……”
“怎么了啊?”张钊知道他磨叽,但头一回看他这么磨叽。
“班长,我可能……”苏晓原握着新钢笔,像握着所有舍不得,“我可能下学期要转班了。”
张钊懵了。
“韩老师说,年级组长讨论开会了,所有科目的老师都同意我去1班。”这事理应高兴,可苏晓原实在高兴不起来,尽管每回上课他都会感叹老师讲得知识点太过简单,可他不想走。
心里的彷徨和抗拒不是一两句能形容的,比开学心情还复杂。因为那时候他不认识张钊、何安和昌子,包括薛业。
张钊醒了。“什么时候?”
“期末之前说还在9班上,期末考试之后有几个班要开辅导课,我就过去了。”苏晓原拧开笔盖,从桌斗里找出钢笔水瓶子,吸饱,在草稿纸上写了个张钊的名字。
“哦,这个啊……”张钊难受得没话说,两只手没抓没落地较劲,“好事儿,是好事儿啊,你干嘛愁眉苦脸的……”
苏晓原还以为自己装得好,却不知道整张脸都垮了,摆明是心里揪成一团地难受。
“可我不想去了。”这是实话,即便知道自己没得选,“我不喜欢转班,不想重新融入集体一回。咱们班虽然成绩差可我和大家伙都熟了,联欢会那天大家都熟了啊,我还答应陈文婷下学期一起出黑板报呢……我不想去。”
“那你心里摸摸正,就因为和大家伙都熟了才不想去,没不舍得我啊?”张钊难受得想把老王打一顿,但转念一想,老王还是很重视苏晓原的,回回下课给卷子。
苏晓原不说话,还是低头、绞手指头、抿嘴。
嗯,认了,张钊也不难为他。“你别不高兴,其实……其实你这成绩早就该去1班了。9班不是你该在的地方。”
“可我和大家伙熟了啊。”苏晓原最怕只身一人去新环境,又要从没人理的阶段开始。
“可你在9班上不好课啊。”张钊实事求是地说,哪怕巴不得把人扣下,“老师为了迁就我们,上课难度和1班能比吗?你不要拿成绩开玩笑,赌气也得去。大不了我们仨每节下课找你去,有我呢,谁也欺负不了你。”
“那……”
“先别想了,上课。”老师在黑板写字,张钊赶紧rua他一把,“好好上课,先把期末过了再说。”
苏晓原被他摁着rua一下,这才开始做笔记。老师讲了什么知识点,张钊一个没记住,大脑全被转班两个字控制了,他想不了别的。
中午吃饭,何安也傻了。“什么,转班?”
陶文昌是唯一的理智在线人。“你这么大反应干嘛,晓原这成绩早就该转了。要我是老王,第一回月考之后就把人拐到自己班里去。”
“什么拐不拐的,赶紧吃饭。”张钊的心智还没逃过转班的控制。苏晓原要转到1班去了,那每天上课就不能看他了。他会被人排挤吗?会被邱晨他们欺负吗?再写黑板报会不会被擦?
老王会不会给他脸色看?学习压力会不会太大?
各种问号挤成一团,摧残着张钊的脑神经。如果让他来形容,这种感觉是从未体验过的痛苦。
一个17岁的大男孩儿说自己痛苦,如果是别人张钊一定会觉得此人矫情。可痛在自己心坎儿里了,才发觉真的是苦,吃什么都苦。
“你们吃啊,我出去一趟。”张钊没恋爱过,不知道怎么做才能缓解,但这个班暂时是待不下去了,这个学校他看一眼都烦。
“早点儿回来啊。”陶文昌古怪地看他跑出去了,没拦着。只有何安神经大条,问他好几遍钊哥怎么了。
午休时苏晓原才回来,张钊居然不在。他习惯性去看何安陶文昌的座位,也是空的,大概都在篮球场上。认识的人都不在,苏晓原也像被抻了一根神经,不想在学校里待了。
没被全班孤立过的人不会理解这个滋味,直到今天,他都没忘全班用冷暴力筑起的那道墙,做梦都是。和同学说话永远得不到回应,抛出去的每一个问题都不会有答案。只要自己站起来走路就会听到嘲笑,上操、上体育课,从没有男生和自己站一排,更别提春游秋游。
要是哪天同学们心情好了,跟自己说句话,苏晓原能开心好几天。
可张钊……干嘛去了啊,什么时候回来?真是的,都知道自己要转班了……苏晓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如同被赶到一座孤岛。只消一想又要重新接触新同学他就坐不住,干脆往左边挪挪,反正也没人看见。
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坐了张钊的位置。
张钊……和别人不一样。苏晓原缩在第二组的最后一个,像无人认领的小可怜儿,等着上课预备铃响起来。
张钊冲进来的时候英语老师都来了。“干,你怎么又坐我位子了?”
苏晓原不好意思说自己不想挪窝:“你先上课,我下课换回来行吗?”
太好了,张钊可算回来了,苏晓原感觉刚才自己比小村姑还没出息,眼巴巴盼着红军来。www.chuanyue1.com
“行啊,我是怕你拿东西不方便。”张钊骑了一身汗,刚坐下就上课了。他也不知道苏晓原的英语笔记是哪个,干脆全托着,让他拿完再放回去。
“谢谢啊。”苏晓原心口又酸又甜,软绵绵地趴在张钊的桌子上,看他乱七八糟画的立体几何图案,“你刚才干嘛去了啊,半天不回来。”
张钊叫他一问,就有些被依赖的小窃喜。“回家了一趟,我记得家里还有个垫子呢……”说着弯下腰,从运动包里扯出一块垫子来,“也是从前别人用的,你……你要不要啊?”
雪青色,和小绿的后座垫子是一个料,叫太阳一照有偏光。只不过这个更大些,是个正方形,刚好放课椅上用。
针脚特别宽,一看就是不会用针的人做的,两次下针的距离相隔5、6厘米。
“给我的啊?”苏晓原拿手摸了一下。骗人,不像有人用过,料子新新的。
“嗯,给你用吧,我家没地方收。”张钊直接给他,明明是送东西,倒送出几分骄傲来,“你上课,我迷瞪一会儿,老韩来了叫我。”
忙活一中午,钊哥累了。
苏晓原揪着坐垫一角,料子滑溜溜的,可看着又绒呼呼,特别好看。他又不傻,到底用没用过一看就知道。再说这里头的填充料都是膨着的,摆明了是刚塞进去,还没被压过。
这个他确实需要,右边屁股凹进去一些,肉少,坐久了容易麻,哪怕是坐着,重心也要偏向左边。趁英语老师不注意,他赶快把坐垫塞到屁股底下,这下舒服了,像妈妈给他在家准备好的靠垫,像大姨亲手给他缝的那个软垫子。
张钊大概是真累了,脸朝外睡着。脖子上有汗,运动衣后背也全湿透,大概是骑车骑的。苏晓原离近了闻的时候,其实有些汗味儿。
不重,每个男生身上都会有。
苏晓原愣愣盯他的后背看。“你怎么知道我缺个垫子啊?”
张钊刚要睡着,眯着眼睛转过来看他:“你坐我旁边,我能不知道嘛,上课就数你能捣鼓,一会儿都不老实。再说我天天琢磨你。”
呃,撞枪口上了。苏晓原慌张地换话题:“那你吃没吃午饭啊?”
“没吃,你有吃的啊?”张钊喜欢看他认怂,真好欺负。
“嗯,我中午没回家,跑出去买东西了。”苏晓原莫名地慌张,比第一回见红军来的小村妇还羞怯,“给,都给你的。”
一口袋都是大虾酥,红双喜的结婚糖。
张钊一瞧这个糖,居然脸红了:“你没回家就买这个去了?”
苏晓原的声音低了又低,白白的手指头夹出一颗来,放到了张钊的大腿上:“家乐福才有,我怕上课迟到就提前去了。你留着吃……下学期转班,其实……我心里也不好受。”
俩人上课换座位、吃结婚糖,连张钊都觉得有些过了。“你也没吃饭吧……下课咱俩去小卖部?”
“也行,先上课,我、我要做笔记了啊。”苏晓原在一个上午经历了酸甜苦辣,怕张钊直接吃他的糖,又怕他不吃。自己怎么这么傻啊,傻得像大虾酥,大红色的糖纸透着土里土气的傻。
“喂。”张钊攥着糖,拨拉他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说什么啊?”苏晓原凑过来听。
张钊动作很快:“我能摸你手背一下吗,不摸我心里不踏实。”
“你!”苏晓原急了,手背一热,叫人握住攥了一把。
“行了,好好上课。”张钊得了便宜还卖乖,继续趴下睡觉。不一会儿扒开糖纸,一口卷在舌头上。入口即化,酥得心颤。
可是……唉,仙鹤要转班了,往后这可怎么办啊?张钊感受到了一股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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