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图书馆门口。]
段唯两眼一黑,差点连带着手机从楼梯上直接滚下去。
这是什么意思?就要面基了吗??
可是他还什么都没铺垫好啊??
大脑短暂停止工作了几秒,段唯意识到现在还不能被傅度秋知道这一切,于是他哆嗦着迅速往回跑。
他慌慌张张地,迎面撞上了不少下楼梯的同学,在安静的图书馆里引起一阵喧嚣。
段唯一边往回跑一边道歉,找了一个图书阅览室坐下来,惊魂未定地看着手机屏幕。这时他发现傅度秋说完那句话之后,就再也没发消息。
他又不敢直接跑门口去,于是只能装傻地回复:
[什么呀学长?]
也不知道为什么,段唯下意识地就觉得心虚,虽然他知道自己被发现的可能性很低。
过了好几分钟,傅度秋回了消息过来:
[没事,我在找我同学。]
见状段唯长长舒了一口气,惊魂未定地把手机掐熄了屏,还没来得及缓两口气,手机又震动了起来。
但这一次并不是短暂的消息提示,而是电话震动。段唯像是应激反应般浑身一抖,看着手机上显示的一截陌生号码,走到厕所门口接通:
“喂?”段唯说道:“谁啊?”
“我,傅度秋。”
听筒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段唯下意识站直了些,有些后怕地说:“怎么了,有事吗?”
“你在哪儿?”电话那边的傅度秋言简意赅,声音中似乎隐着几分段唯听不懂的情绪。
“我在图......”段唯不假思索地说出口,说到一半又给自己来了一个大耳刮子,原地跺脚转了一圈后说道:“我在教学楼,怎么了,有事吗?”
傅度秋独自一人站在图书馆门口,刚刚打球出的汗顺着额角滑落到下颌,周围零零散散地走出几个同学,都朝着他望过来。
他淡淡地朝着前面看了一眼,随后转过身去对着电话说道:
“我打完了,你不是《琵琶行》还没背完吗?现在过来找我。”
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我那个......”
电话另一头,段唯听着听筒里的一阵忙音,霎时间哑口无言。
紧接着,他把手机放进兜里,暗骂一声后迅速地下了楼。图书馆离教学楼有好长一段距离,跑过去都要将近五分钟,他也不知道自己造了什么孽,只是上个厕所就经历如此的大起大落。
他三步并作两步赶下了楼,在出图书馆时还特意往外面观察了很久,确定傅度秋没有在门外后才放心地往外走。
要是放在电影里,他觉得自己像极了无间道里的间谍。
他在路上风驰电掣,终于五分钟之内赶到了教学楼。现在还是上课时间,文科大楼里传来朗朗书声,段唯又一口气都不连着喘地跑上楼层,走进教室里。
还好,傅度秋还没到。
段唯刚分化不久,这么一跑把他的元气都抽去了大半。他站在教室后面,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气,随后坐在椅子上,把语文书拿出来装模作样准备背诵。
而当他都快把《琵琶行》背完了的时候,傅度秋终于出现了。
孙子......
段唯在心里骂道。
对于段唯出现在教室里,傅度秋并不意外,只不过他脚步顿了顿,忍不住说道:“你还真在这儿背呢?”
“???”段唯差点一口气背过去,“不是你让我背的吗?”
门口传来傅度秋的轻笑声,他往里走了几步,把手里的柠檬水放在桌上,随后坐在段唯对面,把书拿起来说道:“背吧。”
段唯看了他一眼,权衡了些许,最终还是觉得在月考之前最好不要得罪自己的小组长,于是深吸一口气,开始背诵。
傅度秋手里拿着书,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眼睑处映出阴影。他的视线放在书本上,余光却是时不时地朝段唯看过去。
段唯背诵诗歌时不能接受周围存在任何的喧嚣打扰,这是傅度秋这几天发现的,否则对方就会背得上文不接下文。
所以傅度秋安静地看着他,只有在背诵错误的时候才会出声提醒。
段唯抬手撑住下巴,仰着头看着天花板,似乎墙面上有原文能够提醒他一样。
他一边背诵,喉结一边轻微滚动,傅度秋的视线轻轻扫过,随后侧过头看向窗外。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出了太阳,阳光将它的热度落在阳台上,微风乍起,窗帘被吹得微微掠动,光线在课桌上搅起一阵碎片。
有点热。
“座中泣下谁最多,江中司马青衫湿!”段唯背完这句话后猛一拍桌子,把傅度秋发散的思维收了回来。
傅度秋看了他一眼,说:“江州。”
“哦,”段唯嘿嘿两声,“我说怎么有点儿耳熟,还以为是江中消食片呢。”
傅度秋把笔拿出来,在书本左上角工整地写了个已背,递给段唯。
随后他抬头看向段唯,若有所思地说:“你怎么突然回教学楼了?”
“想上厕所。”段唯早就想好了说辞,迅速回答道。
“操场不是离图书馆最近吗?为什么还要跑这么远上厕所?”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傅度秋的语气里带了些试探,段唯很迅速的从语气里察觉出几分不对劲,瞎扯道:
“我刚刚到处散步,走着走着就到教学楼了......你管这么多干什么?”
说完,他试图扯开话题,指向傅度秋面前没有拆封的柠檬水:“刚买的?”
“嗯,”傅度秋应了一声,“别人送的。”
段唯当然知道是别人送的,但还是故作惊讶地张开嘴,“女生送的吧?谁啊?”
说完之后他还在心里窃喜了一会儿,等着傅度秋说出那个名字,他也好顺便添油加醋几句,给许佳念说说好话。
“许佳念说是你买给我的。”
“......”
段唯霎时间愣住,目光肉眼可见地慌乱了一下,随后又迅速地隐去,扯了扯嘴角说:
“骗你的吧,现在不都喜欢说‘谁谁谁托我给你的’吗?说不定就是她送给你的。”
“是吗?可能就是他给我的吧,”傅度秋看着他不自在却又佯装镇定的神情,将视线落在那杯饮料上,点头应了一声:
“又不好意思直接给。”
见他接茬,段唯心里感叹了一声孺子可教,也放松了些,见缝插针地继续说道:“可不就是嘛,我跟你说,许佳念真挺好的,刚刚还抓着我非要看你打篮球呢!”
傅度秋并没有回应他,而是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远处图书馆顶楼上,伫立着一个笔尖形状的标志,顶端的钢片被光线照射得有些晃眼。
他之所以这么长时间才抵达教学楼,是因为当时给段唯打电话之后,他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是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藏了起来,观察图书馆门口。
果然,正如他所推测的一样,段唯慌慌张张地从图书馆里出来,像是偷了镇馆之物的贼。
而傅度秋站在对方看不见的角落里,面无表情地观察着段唯匆忙跑向教学楼,从而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冬风就在这个时候轻轻吹起,他抬起手划开锁屏,看着上面寥寥几句记录,更加确信了心里的想法。
手机对面就是段唯。
从图书馆的方向收回目光,傅度秋转过头看着还在滔滔不绝的段唯,一向条理清晰的傅度秋突然有了一个新的疑问:
为什么段唯要这么做?
其实换做任何一个正常人,在遇到这个问题时都会马上想出答案。而此刻傅度秋却罕见地陷入了沉思,最终刨开所有的猜测,唯一的答案就这样呼之欲出——
“你要是想那什么,我觉得你可以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傅度秋思维被打断了,迟疑了一会儿随后问道。
段唯来劲了,双手撑着桌面靠近傅度秋,说:“谈恋爱啊。”
话音刚落,傅度秋猛地瞳孔一缩,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刚刚还在心里的疑问,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摆在自己面前。
紧接着他不禁有些迟疑,心里想道:段唯记起来他是谁了吗?
见他不回答,段唯歪过头不解地看着他。离得近了,蜜橙味扑面而来,给干燥的冬天里带来些许甜蜜,段唯就这样不加掩饰的看着傅度秋,眸中泛起些许期待。
傅度秋眸光微闪,段唯的模样霎那间占尽了他所有的目光,一瞬间他竟然不知道将视线应该落在哪里,于是只能盯着段唯眼角的泪痣。
内心那个猜测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混乱了,他鬼使神差地道:
“和谁?”
“许佳念啊,”段唯歪过头皱起眉,“哥们儿,敢情我刚刚说那么多,你什么都没听进去呢?”
他真是奇了怪了,平时傅度秋发呆时都能够迅速地从他背诵的诗句里挑出毛病来,怎么现在一对一说话还能走神?
“......”
傅度秋沉默了一会儿,皱起眉头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十分困惑他的问题。
他看着段唯,试图就这样在长久的对视中找到答案,但这当然没用。
于是他往后退了一段距离,后背靠在椅子背上,说:“我不打算早恋。”
话音落了,现在轮到段唯无语,但仔细想想不早恋这一点好像也确实符合傅度秋的学霸人设,难道原著里男女主BE是因为这个原因?
想到这里,他坐回到自己位置上,觉得不能够操之过急,于是点点头说:“也确实,学习要紧。”
只这一会儿的功夫,教室里陷入了沉默。段唯翘起二郎腿,突然想起什么,对傅度秋说:“你怎么知道我电话的?”
“彭炎给的。”傅度秋说。
“哦......”段唯点点头,转过身去继续写手里的练习题,写了两道之后又觉得现在这个形势,不问两句实在是太浪费了,于是说道:“我前几天问你的问题,你一直都没有回答我。”
傅度秋抬起双眸,问道:“什么?”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啊?”说完之后他停顿了一会儿,想起之前傅度秋给自己惊世骇俗的回答,加了一句:“或者你喜欢什么样的Omega啊?”
在段唯的爱情观里,其实是男是女都没问题,主要是性格合得来就好了。他觉得自己可以趁现在多套出几句话来,弄出个“傅度秋择偶标准模板”,再让许佳念往上面慢慢发展,到时候水到渠成、万事大吉。
可傅度秋却沉默了,他现在非常不懂段唯究竟在想什么。
他移开目光,“你问这些干什么?”
“帮你留意着啊,”段唯理所当然,“你看看你,天天学习,到时候考上大学别的男孩儿女孩儿早就名花有主了,就不像现在这样选择多。我认识的人也还挺多的,各个类型都有,你要不跟我说说?”
“......”傅度秋面色平静地看了他一眼,而坐在对面的段唯见他不说话,满脸真诚的对着他笑。
随后他就看见傅度秋拿出一本厚厚的册子,他不禁感叹道:“什么鬼,你还自己写在纸上了?这么骚??”
打开之后,他才看见册子上全是各式各样的数学题。
“写,”学霸傅度秋再次戴上自己冷酷的面具,“不写完今天不能回家。”
段唯:???
*
经过一晚上的练习题攻势,段唯决定还是将数学先放一边,主攻几门自己擅长的科目。
他这个时候十分庆幸这位原主当初选择的是文科,不然他觉得自己估计一辈子与智能机都无缘了。
考试当天,在去学校之前,段唯在家吃了乔莹亲手下厨的标准满分早餐,还从衣柜里掏出了一件大红色的棉袄,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看上去像个年画娃娃。
到学校之后,彭炎就被他一副喜庆的模样吓了一跳,说:“咋的了段哥?有喜事?”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段唯一副是你不懂的表情,不屑地说道:“我提前庆祝。”
彭炎眯起眼睛,仔细思考了一会儿后说:“这两个,你要庆祝什么?后面这个不可能啊,难道是要洞房花烛了?”
“你大爷!”
段唯笑着骂了一声,想了一会儿后突然主动靠近彭炎,脸上堆起笑容说:“小炎炎......”穿书吧
以往的经验告诉彭炎,当他的段哥这么笑的时候就准没好事。他下意识心里警铃大作,双手放在胸前做防御状态:“干什么!”
“来和我洞房花烛吧!”说完,段唯迅速地靠近彭炎,把自己的手伸进彭炎的衣服里。
对于一个南方小城来说,穿上厚衣服是对冬天唯一的物理防卫。段唯从家走到学校,冬风把他的手险些吹成冰块,只是一靠近彭炎,对方就猛地一颤。
彭炎一直以来对段唯也没有防范心,即使是现在两人之间AO悬殊,他也不会真的对段唯下手。
“嗷”的一声,他就从座位上弹跳起来,周围的几个同学朝着两个人看过去。只见段唯轻轻踮起脚尖,将手尽数伸进彭炎的外套里,也不知道有没有直接触碰到彭炎的后背,但看上去就让人浑身一缩。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彭炎一边闪躲一边求饶,“段哥金榜题名!年级第一!科科满分!”
“哈哈哈哈哈哈哈......”段唯玩得正开心,“早干嘛去了你!”
这时,傅度秋从门口走进来,旁边还跟着一个同组的同学。
他给人家圈出了几道练习题错误的答案,听见背后的声音,刚转过头就看见座位上纠缠成一团的两个人。段唯的手依旧还放在彭炎的衣服里,两个人一上一下,笑得人仰马翻。
傅度秋脚步微顿。
站在旁边的同学见他没有说话,试探地问道:“还有错误吗?”
闻言傅度秋转过头去,站在门口把几道题目的题干扫了一遍,随后又把几处错误的地方全部圈了出来,淡道:“好了,就只有这些。”
“哦哦,好,谢谢。”同学接过练习册,走进教室里。
等到傅度秋落座的时候,段唯和彭炎已经停止了打闹。对于段唯的流氓行径,彭炎早就五体投地,在旁边狂吹对方的彩虹屁,一句话都不带重复的。
而段唯见傅度秋来了,连忙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说:“组长,马上就要考语文了,快来抽我几句,缓解我的考前焦虑症。”
抽几句的意思就是抽古诗词,这几天备考的间隙里,他们两个人有事没事就会给对方互相抽问几句,当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傅度秋考段唯。
而彭炎现在也没事,转过身看着他俩说话。
傅度秋看了他一眼,把背包放在位置上,又将视线落在彭炎身上,说:
“我看你玩得挺开心的,不像是有什么考前焦虑。”
“......”
段唯这几天早已忍受了不少傅度秋的冷嘲热讽,觉得这一句的伤害性和别的比起来简直九牛一毛,“这不是等您来学校等得无聊嘛,光坐着更焦虑了,您说对不对?”
坐在前面的彭炎眼不见心为净转过身去。
见他连敬称都用上了,傅度秋看了段唯一眼:“别有忧愁暗恨生,”
“此时无声胜有声!”段唯回答得很快。
“君子喻于义,”
“小人俞于利!”
“朽木不可雕也,”
“粪土之墙不可圬也!”ωWW.chuanyue1.coΜ
几番来回下,傅度秋眼底终于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不是朽木了,你现在进化成了栋梁。”
近三天的速成,终于在这一天得到了毒舌组长的称赞,“栋梁”段唯十分骄傲地仰起头,他就知道自己底子没丢,怎么说他的心理年龄也比这些人大了好几岁。
“字写好看点,古诗填空不要写错,作文开头和结尾不要太累赘。”傅度秋提醒道。
“明白明白!”段唯一一应了。
开考前十五分钟,老覃走进教室里,拍了拍手说:“现在开始搬座位,把位置全部都散开,前后桌不能桌子靠着椅子,书本全部放在教室外面,桌子上面、里面都不能有任何与考试无关的东西!”
全班闻言都站起来开始挪动座位,段唯靠近窗边不用左右动椅子,于是把书本全部都垒到了教室外面的窗台上。
趁着这个间隙里,他还不忘心机的把手机拿出来,打开聊天记录给傅度秋发送了一条消息:
[学长考试加油!]
“唉,又要备考又要撩汉,真是难为我了。”段唯叹了一口气,把手机设置静音进了考场。
上午考的都是段唯熟练的几门科目,他这几天熬夜背完了所有能背的东西,写卷子的时候也如有神助,拿起笔就刷刷刷地一顿猛干。
监考老师是隔壁班的一位语文老师,对段唯自然也是熟悉,见他这样认真地写卷子,还以为自己错乱了,整堂考试都止不住地朝着他看。
一天就这样很快过去,今天考的全是段唯有把握的科目,一天考完之后除了有些累以外,心里却是有十足的把握。
而明天便是数学和英语,这是段唯最不熟悉也最不能速成的两门科目,于是他也遵循道家学派的经典名言:
顺其自然,无为而治。
他坐在位置上,写了几道题之后就睡了过去,直到耳边一阵喧哗,才迷迷瞪瞪地醒过来。
此时窗外的走廊上站着不少人,他抬起头看过去,就看见已然全黑的天空落起了小雪,好几个同学把手伸了出去,试图接住天上不断下坠的雪花。
“下雪了下雪了!”
没有见过雪的南方人如是吼道。
坐在不远处的许佳念也听到了呼喊声,站起身对段唯说:“小唯,去看雪吗?”
闻言段唯刚想说好,见傅度秋还是不动如山地坐在位置上,于是摇摇头说:“你先去吧,我等会儿来。”
“好。”许佳念应了一声,走出了教室。
此时教室里已经不剩几个人,傅度秋桌上和往常一样瘫着几张英语试卷。把座位打散后没有了段唯近在耳边的吵吵嚷嚷,傅度秋比之前话少了很多,考完一天试之后也不像其他同学一样休息一会儿,而是像个永动机一样继续做题。
见状段唯走过去,蹲在他桌子边上,说:“组长,出去玩一会儿呗?”
傅度秋笔尖微顿,朝着他看过去。就看见段唯双手搭在他的桌子边上,下颌靠在手背,抬眼看着自己。额前的碎发被睡得软趴趴的,轻轻搭在头上。
他收回目光,看向窗外说:“走吧。”
“走走走......”
段唯嘻嘻哈哈地拉着傅度秋往外走,正巧就看见独自一个人站在阳台边上的许佳念,于是特意走了过去,靠近她站着。
此时许佳念正在拍雪景,见段唯走过来,说道:“你帮我看看,我拍得漂不漂亮?”
许佳念一直都有摄影方面的爱好,以往拍到好看的照片都会找段唯看看。闻言他接过许佳念的手机,翻看了一会儿后连连赞道:“挺好看的。”
说完,他停顿了一会儿,踮起脚尖把手机凑到傅度秋面前,“你看看,好不好看?”
傅度秋看了他一眼,随后将视线落在屏幕上,给了一个官方的答案:“还行。”
“......”
段唯斜斜看着他,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不过还好现在阳台上人多,对方的声音直接被人潮淹没,他把手机递给许佳念,笑着说:“下去拍吧,这里人多。”
“好!”许佳念笑了笑,转身下了楼梯。
教学楼下面是一片空旷的水泥平地,对面是升旗台。夜风将黑暗中兀自升起的红旗吹得呼啦作响,下面黑漆漆的,只有一楼走廊和几间教室的灯光,照亮了水泥地上一小块天地。
这雪不像电视里那样犹如鹅毛,而是像飘絮一般,落在地上瞬间变成了水珠。在黑暗中并不夺目,但却是锦上添花。
刚一下楼,许佳念就连连“哇”了几声,随后站在走廊上,拿着手机拍照片,而傅度秋就站在旁边。
见状段唯没有选择站在他俩旁边,而是走下台阶跑出走廊,站在露天的地面上,十分“不刻意”地给男女主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这个时候,他也终于感受到了下雪的快乐,毕竟他在现实生活中也是一个典型的南方人,看见雪的次数少之又少。他仰着头看着落在脸上的雪,随后抬手感受雪花落在手上的触感。
而傅度秋就站在走廊上,双手插兜看着雪中到处乱窜的红影。
这时,买烤肠的彭炎突然跑了过来,看着漫天纷飞的飘雪,以及在下面穿得跟包子一样,看雪看得正着迷的段唯,说道:
“段哥,你现在好娘炮。”
段唯:“......”
说完之后,彭炎那心中对生命的敬畏感突然油然而生,他连忙改口:“不,很唯美,很漂亮!!!”
可是已经迟了,段唯朝着他的方向迅速跑去,在彭炎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猛地一跳,劈头盖脸地就把彭炎压在了地上。
“龟孙,你刚刚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彭炎被他按在地上不得动弹,即使是这样他也依旧很负责地把烤肠护在手里,“唯美!漂亮!!”
“好了好了,你俩别打了。”许佳念在旁边笑着说。
闻言段唯轻哼一声,从彭炎的身上起来,两个人跑到国旗台下,又是一顿打闹。段唯一口咬下彭炎手里的烤肠,吃得腮帮子鼓鼓的,说话也说得囫囵吞枣、含糊不清。
玩了一会儿后,他终于想起来正事。如此好的时机,他觉得等会儿不看到两个人在走廊上相互依偎的场景,都对不起自己像个傻子一样到处乱跑受的冻。
想到这里,他胸有成竹地朝着对面看过去——
此时,许佳念拿着手机专心致志地朝着天空拍照,而站在旁边的傅度秋,则像个木桩一样一动不动地看着雪景。
这是多郎才女貌......呸!
这是多直男直女的两个人??
段唯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两个,心里一阵无语,觉得这样不是办法。于是他抓起还在旁边不断扑腾的彭炎,朝着两个人走过去,还没走到走廊下,就听见许佳念说:“你帮我看看新拍的照片怎么样?”
他脚步微顿,满怀希冀地看着许佳念。
果然,还是得女主亲自出马。
紧接着,他看见许佳念朝着自己的方向走过来,将手机递给彭炎说:“看看。”
“......”
段唯更凌乱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傅度秋站在了他旁边,和他一起望着雪景里看照片的两个人。
彭炎明显有些害羞,眼神还时不时朝着段唯的方向瞟,脸上仿佛写着“朋友妻,不可欺”,但嘴巴却很诚实地连连夸许佳念手机里的照片。
“明天我们一起打雪仗吧?”段唯突然说道。
我要砸死你们两个。
傅度秋看了一眼漫天不断飘落的飞雪,下了结论,“这雪很小,估计几个小时就停了,打不了雪仗。”
话音刚落,段唯又陷入了沉默。
又站了一会儿,楼上这是下来了几个女生,和成双入对的小情侣。他们拿出窝藏了很久的手机,对着天际一顿咔嚓咔嚓地照相。
傅度秋若有所思地看着,随后说道:“为什么要拍照?”
“因为这是初雪,”段唯耸耸肩,放弃了和傅度秋深入交流的想法:“别想了,和我们单身狗没关系。”
“......”
上课铃声乍然响起,段唯觉得这一趟简直是得不偿失,于是对着傅度秋摆了摆手,朝着楼梯间走去。
三三两两的同学从傅度秋身边擦过,他看了一眼天空。雪花落在他的脸上,触起一阵冰凉。
他拿出手机,拍下一张照片。随后打开朋友圈,果然,里面都是晒的都是初雪的照片。
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许久,他编辑好朋友圈,随后点击了“仅部分好友可见”。
而另一边,教室里的众人刚准备写卷子,就听见窗台处传来“嚯”地一声响。
段唯激动地看着手机上傅度秋发的新朋友圈,心里的尖叫简直就要跃然而出。
他就知道自己绝对是弹无虚发!
*
月考的第二天,一直以来号称金刚不坏之身的段唯感冒了。
他也没有想到,自己在寒风里跑了几分钟,第二天就咳嗽鼻涕齐上阵。
按照彭炎的说法,他现在确实是越来越娘炮了。
这么一感冒,让段唯本来就不太灵光的脑袋直接自闭了,考数学的时候看题干都要看了两三遍,才颤颤巍巍地落笔。
好在一中什么都不好,但考试时间是真的长,而且还不允许提前交卷。所以等到段唯刚好检查完一遍后,下考铃才终于匆匆打响。
“考完咯!考完咯!”
刚一收完卷,教室里立马就沸腾了起来,搬椅子的搬椅子,拿书的拿书,弄完就直接跑出了教室。如果这次是高考,估计连书都不要了,直接窜出去狂浪。
月考完后,学校就是一次难得的开放日,可以在上晚自习之前出校吃饭,所以彭炎三两下把书一股脑地塞进了桌子里,对段唯说:“段哥,天上人间玩一玩儿?”
“天上人间”是学校附近的一家网吧,以前他们几个狐朋狗友经常有事没事去那儿玩一把,有几次还险些被老覃抓住。
段唯拿出抽纸,重重的擤了擤鼻涕,看上去极为凄惨。
见他这样,彭炎不由皱起眉头,“要不你还是......”
话还没说完,段唯抬手打断,随后手掌在彭炎面前慢慢放平:“扶朕起来,我还能玩。”
彭炎:......
两个人鬼鬼祟祟地跑到校门口,也许是平日里偷跑习惯了,形成了某种特定的惯性,在校门口看到老覃的时候俩人还下意识颤抖。
“出去吃饭吗?”老覃笑得如沐春风。
“是.....是啊。”彭炎笑着回答。
“早点回来,”老覃凝住眉头,指着两个人:“别去网吧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俩的花花肠子!”
段唯在旁边笑得人畜无害,“明白明白,老......覃老师,您为什么在这儿啊?”
按理说刚月考完,各科老师应该在办公室里阅卷才是。
说到这个,老覃似乎有些头疼,摇摇头说:“一个学生的家长刚刚来闹事,唉,别提了,我就没见过这种人。”
“我们班的?”彭炎好奇地问道。
老覃点点头,摆手道:“不能和你们说太多,快出去吧,就要上晚自习了。”
两个人嬉皮笑脸地和老覃道了别,熟门熟路地去了天上人间。里面此时已经聚齐了不少人,还有一些八班的熟面孔,大家彼此都一副心照不宣的表情,打了个照面后就沉浸在了游戏里。
几把过去,已经到了晚上,段唯看了一眼时间,如梦方醒道:“我操!到点了!”
他们放下耳机,一齐出了网吧,到学校时大门早已紧闭。他们俩互相对望一眼,十分默契地互相点点头。
一中其实还有一个后门,就在这个街道转角不到十几步路的地方,那里离教学楼远,也没人看守,段唯以前迟到经常翻那儿的铁门。
谁知他们刚一转身,就看见一道人影出现在他们面前。
傅度秋逆着光,双手插兜地看着他们俩,彭炎霎时间顿住了,下意识问道:“你是老覃派来抓我们的??”
“......”傅度秋沉默了一会儿,淡道:“我迟到了。”
显然,这句“迟到了”比傅度秋是老覃派过来抓包的还让人震惊,彭炎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对面。
“那......”不知道为什么,段唯觉得现在傅度秋有些不对劲,可是真要说哪儿不对劲他又说不过来。
他往前走了几步,“你要不要和我们去翻后门,走前门会被记录。”
离得近了,段唯发现对方脸色好像不太好,比他一个生病的人还要苍白,嘴角若有若无地泛起一点儿淤青。
傅度秋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说:“走吧。”
三个人一语不发但又有些默契地朝着后门处走过去,只见铁门处果然黑漆漆的一片,长久未清理过的墙上爬满了苔藓,看上去有些脏。
不过都是穷途末路了,他们自然也不会在意这个。
对于翻/墙,段唯和彭炎皆是有大把经验的人,于是他朝着傅度秋看过去,说:“你要不要看看我俩怎么过去的,给你做个示范?”
“怎么上去?”傅度秋问。
说到这个,段唯显然一副行家的样子,说道:“一个人坐在另一个人的肩膀上,把人举起来。”
“......”
“彭炎比较能翻,让他垫底,你可以坐在我肩膀上,我把你举起来!”
段唯一边说一边十分自信的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丝毫不认为举起傅度秋是一件多难的事。
傅度秋看着他弱不禁风的身板,没有说话。他往后走了几步,突然向前助跑平地一蹦,这一蹦比之前投篮的架势还要高,随后双手撑住长满了苔藓的墙壁,长腿一迈往里翻了过去。
站在墙外的段唯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傅度秋的衣角刺溜滑到了另一边。
“牛逼。”彭炎不禁赞叹,然后用充满了希冀的眼神看向旁边的段唯。
而段唯此时笑嘻嘻地看着他,拍了拍彭炎的肩说:“来吧,小炎炎。”
“......”
彭炎认命地蹲在了地上。
段唯熟练地跨坐在彭炎的肩膀上,顺着对方的力道双手攀上墙头,还没抓稳,下面就传来彭炎的阵阵哀嚎:
“好了没好了没?”
闻言段唯用力用手肘把自己撑起来,“撑住,马上!”
“我靠段哥你最近伙食很不错吧?该减减了!”彭炎咬牙切齿地说。
“你放屁,是我穿得多!”
段唯一边说一边往前爬,半个身子终于越过了墙头,见傅度秋竟然还站在另一边等着自己有些意外。
随后,他发现自己这样实在有些狼狈,于是轻咳一声,往前撑住自己半个身子,“好了,小炎子可以走开了。”
闻言还站在墙外的彭炎终于如释重负,松开了段唯的身子。只见他的段哥下半身挂在外面,十分费力地朝着里面爬。
“要不......我帮帮你?”彭炎问道。
段唯想起之前傅度秋那完全不拖泥带水的翻/墙英姿,十分倔强的往里攀爬:“不用!”
说完,他也不知道身上从哪儿蹦出来的力道,猛地双手一撑,抬腿掠过墙壁,随后朝前一跃,终于落在了地面上。
因为有些不稳,段唯脚下还险些拌了个趔趄,他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傅度秋,问道:“怎么样?”
“还不错。”傅度秋评价道。
紧接着,墙另一边呼哧一声响,彭炎双手撑住墙头,刚想说话,就听见黑暗中传来的一声怒喝:
“你们几个在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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