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武台前,人潮涌动,秦明彻双眼发空,怔怔地望着远方。
沈怀君在寻道侣?
他已经同白笙结为道侣,可为什么听到这个消息,心口像是剑刺般的疼痛,几乎抽光了他的所有力气?
他待沈怀君,明明只是是师徒之情,这些日子的亲近也是为了补偿当年的错误。
“为什么?”秦明彻下意识问。
雪阁主诧异:“您还不懂?沈仙君需要双修恢复修为!”
秦明彻又是一怔,既是需要双修恢复修为,便不存在沈怀君喜不喜欢的说法,无论如何,未来沈怀君都会定下一位道侣。
“修仙界可有不少人想自荐呢!”雪阁主推了推他的肩膀,贼兮兮地笑了声。
“为什么不早些告知我啊。”秦明彻呆呆道。
他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若自己晚几天举行道侣大典,兴许、兴许就能得知关于沈怀君的消息,自己或许也能......
雪阁主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秦门主,您莫不是后悔了,喜欢沈怀君吧?”
“没有后悔。”秦明彻被这句话吓了一大跳,忽然回过神,他身边可站着一位九州八卦头子,不仅到处收集情报,还添油加醋编成话本到处传阅。
他若是展露出一点异样,怕是明天的热门话本便是清霄门了。
秦明彻以剑掩面,匆匆离去。
雪阁主像是发现了大八卦,伸长了脖子兴奋地追问:“您真的喜欢沈怀君啊?您堂堂剑君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周围人投来异样的目光,秦明彻脚步一绊,差点摔了个趔趄,狼狈逃窜。
秦明彻一路逃着,跑回了客房。
夜幕渐渐落下,血红的夕阳将望雪境衬托得一片凄凉,他站在窗前发呆,不知过了多久,回过神时,发觉落雪已经染白了肩头。
他心里乱得很,手足无措,干脆盘坐在床闭上眼,念清心咒来清心。
半个时辰后,秦明彻陷入了梦境,他抬起头,惊讶发现自己竟回到了初入仙门之时。
犹记得当年沈怀君新晋仙君,在仙门内极为抢手,不少弟子蠢蠢欲动想拜师,而自己一届盲童拜师沈怀君,叫人大跌眼镜,外人不由得生出嫉妒之心。
他还记得那时的讥讽:
“瞎子而已,能练什么剑法啊?”
“慧瞳?莫不是诓沈仙君的吧?”
“你们瞧瞧那身破衣裳,乡巴佬。”
他被这群弟子设下的小陷阱扑倒,浑身沾满泥土,狼狈不堪,而他只是起身拍拍土,面无表情。
家人被屠戮的噩耗令他的神经麻木,他不在乎外人的讥讽和嘲笑,心中犹如一滩死水,行将就木,唯一的执念是找到救命恩人。
小小的秦明彻起身走向竹林小院,推开院门,将师尊吩咐的书册放在桌上,拄着脸坐在了一旁,全然不顾浑身的脏污。m.chuanyue1.com
未几,门外传来一道脚步声,他声音感知有人来,正欲起身行礼,忽然被一双手扶住,那人将他揽在怀中,空气中满是青竹气息。
那人静默良久,长长地叹了一声,将一块玉佩塞进他手里。
“以后旁人再欺负你,你就捏玉佩,它会释放灵力护着你。”那人轻声道。
他唇角动了动:“师尊,您保护我?”
“当然啦。”那人笑道。
他心中长久冰封的心口忽然一暖,仿佛一道春日柔和的日光映进了心间,他忽然想到,有人在护着自己。
他生来残缺,家人被屠,而一路坎坷的他终于遇到了令他心安的靠山,可以永远永远地护着他。
秦明彻站在春意盎然的小院里,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心中忽然升起奇异的感觉,他正要走近,眼前的场景忽然天翻地覆,恍惚间,他站在了自己的婚房里。
他惊讶地望着一身的婚服,外头的柳斋在吵吵闹闹。
“这红灯笼要挂得高高的才喜庆!”
“你个笨的!快把合卺酒送进去。”
......
自己梦到了大婚的那一天?秦明彻震惊,他抬头,发现床头站着一个身着大红婚服之人,他缓缓走上前,难以置信地拍了拍这人的肩膀。
那人犹豫着转过身,是一张清越无双的面容。
秦明彻难以置信地瞪着双眼,他双手颤抖着,步步后退,本以为自己待沈怀君是师徒之情,可此刻他才意识到一件事。
沈怀君,不仅仅是他的师尊,也是他心底最爱之人。
漆黑的深夜中,躺在床上的剑君缓缓睁眼,眼角流下一滴泪。
*
清晨,天光大好,墨砚寒悠悠睁开了双眸。
“好、好晕啊。”
“别动。”一只修长的手制止了他的动作,拿来垫垫在身后:“先躺着。”
墨砚寒晃了晃脑袋,发现眼前人是沈怀君,沈怀君衣衫整齐,显然一晚没睡。
昨天......昨天他记得自己画驱鬼符,越画越顺手,最后不知怎地,一口热血涌到心间,忽然倒下。而如今自己的小腹里,竟然转着一颗金丹。
自己成了金丹期?
“可是哪里不舒服?”沈怀君看着少年像落水小猫儿般发蔫,关切道。
墨砚寒不开心:“才金丹境,我以为会升到仙君呢。”
仙君就可以和师尊双修了。
他想着甚是可惜,偷偷牵过沈怀君的白衣衣袖,抱紧了不肯撒手,眼里满是失落。
站在不远处的雪阁主:“......”
他怎么感觉自己有点多余。
沈怀君也颇为诧异,反手揽住少年,笑了笑:“自然呢,这老天爷也太偏心了!”
“就是。”墨砚寒暗自嘀咕。
“厨房煮了四色小汤圆,甜腻腻的,想吃么?”沈怀君哄着。
可墨砚寒仍是不高兴,伸长了脖子趴在师尊肩头:“师尊喂我我就吃。”
沈怀君无奈:“好,你是病人,理应照顾。”
雪阁主眼睁睁地看着一向高傲的沈仙君接过白碗,一勺一勺地喂自家徒儿,偏那逆徒还挑剔,喊着不喜欢黄色的桂花汤圆。
这沈仙君脾气竟十分好,耐心地一颗颗将桂花汤圆挑出来。
雪阁主想了想,在沈怀君出去放碗的时候忍不住出声提醒:“沈仙君,您太宠着这新徒儿了,你不怕他生出什么非分之想?”
沈仙君一怔,奇怪地反问:“他当初从毁仙池旁救了我,他还能生非分之想杀了我么?”
“我不是说这个啊!”雪阁主急了,正要说明,忽然想到了关于这少年的种种消息。
少年血眸,断秦明彻之剑,区区打斗便升至金丹,难道?
雪阁主回头望了少年一眼,仅仅一眼,那少年眸光凶狠恍若厉鬼,正死死盯着他,眼中闪过一道血光,他吓得当场腿软。
“对了砚寒,你为何忽然升到了金丹期?你难道没发现自己的异样么?”沈怀君终于想到了这个疑问。
这个时候,墨砚寒若是说自己不知道,那沈怀君真的要起疑了。
雪阁主眼睁睁地看着少年瞪着自己,眼神威胁。
“就、就也正常。”雪阁主被盯得浑身发抖,磕磕巴巴道。
沈怀君目光转向雪阁主,满脸疑惑。
“砚寒可能本就是金丹期,记忆被封闭了而已。”雪阁主身为全九州的话本供应商,编起瞎话来从善如流:“今日忽然记忆苏醒,所以成了金丹期,砚寒、砚寒身上有好多秘密啊哈哈哈哈哈。”
雪阁主呵呵笑着,一脸僵笑。
墨砚寒也配合地抱着头:“我的头好疼啊,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
沈怀君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急忙进屋护住少年:“咱们不去想,以前的事,一切随缘。”
墨砚寒可怜巴巴地哼唧了几声,又开始卖乖:“师尊,我还想吃小汤圆,不要黄色,桂花味的不好吃。”
沈怀君点头:“好,我去吩咐下人去煮。”
沈怀君前脚刚离开卧房,墨砚寒便变了脸色,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懒洋洋躺会软垫。
“你做得不错,本座欠你个人情。”墨砚寒幽幽道。
雪阁主瑟瑟发抖,附身作揖:“谢谢、谢谢大人。”
“高灵曜那档子破事,少告诉沈仙君,免得他劳心费神。”墨砚寒又道。
雪阁主弯着腰,头一直没敢抬起来:“这个自然。”
于是一连几天,沈怀君都没有接到关于高灵曜一事的进展,好在后来众人发现了重要的线索。
沈怀君赶到时,众人已经将卧房团团围住。
“望雪境每天都有大量的客人前来,我们便拨了客房供客人居住,可这个房间的客人我们找不到。”雪阁主道:“后来小厮洒扫时,发现了一只金冠。”
白笙看了眼金冠,点点头:“我可以确定,这是高灵曜的物件。”
这位居住的客人正是高灵曜。
雪阁主正要再说,忽然在翻找的小厮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怎么了?”
众人齐齐向卧房看去,竟发现卧榻下面竟扯出个人来,这人通身碳黑,浑身仿佛被雷火烧过一般,面容可怖。
有心理脆弱的人,当场吓晕。
“这、这是高灵曜?”雪阁主指着尸体,不敢相信,堂堂高家嫡子,灵曜真君,在望雪境被烧死了?
可高陵面容阴沉:“不,高灵曜的本命灵灯还燃着。”www.chuanyue1.com
“那便是高灵曜用孪镜复制的替身了。”花蕤叹道:“看来高灵曜被魔族胁迫的猜想不成立,的确是他自己拿走了孪镜且使用,不过这替身是怎么回事?为何浑身烧焦,像是被天雷劈了?”
此话一出,高陵的面容变得异常难看,其实大家也能理解,高家毕竟是名门望族,未来家主和魔族勾结,不仅是丢脸,还会影响高家的声望。
可奇怪的是,高陵之前尚且能克制自己,而焦黑的尸体被拖出后,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发黑。
“高灵曜在搞什么啊。”白笙皱着眉头抱怨。
而高陵猛然转身,张口便骂:“你还敢抱怨!你身为师尊,平日里怎么教导徒儿的?好好的孩子被你教坏了!”
白笙垂下头,不敢反驳。
高陵仍不解气,讥讽道:“听闻白笙真君强抢沈仙君功劳,又大肆散播谣言搞得凤城乌烟瘴气,想来你徒有虚名,本就是个伪君子吧!”
白笙惊诧:“仙尊请慎言!”
“慎言?若不是看在灵虚仙尊的面子上,我现在想把你拖出去打一顿!”高陵吼道。
白笙慌张地向后退了几步,差点撞上栏杆。
他也不知道事情莫名其妙发展成这个样子,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要被妙如仙尊当场辱骂,根本不给他面子。
他忽然想起了紫雾灯的话,这世间没有白白得来的成就,自己占着高灵曜师尊的名号,享受盛名的同时,自然也要承受风险。
若高灵曜真与魔族勾结,自己不也被怀疑?
白笙心里乱成一团,跌跌撞撞回了卧房,独自在窗前呆坐了半日后,拿出了紫雾灯。
紫雾灯见状冷笑一声:“怎地?高灵曜出事了?现在知道害怕了?”
白笙一脸紧张:“高灵曜十有八九是和魔族勾结了,今天高陵暴怒,估计作为父亲,他猜到自己儿子做了丑事。”
“高家当年为反抗魔帝几乎全族覆灭,如今嫡子勾结魔族,真真是丢脸。”紫雾灯啧啧感慨着,瞧见心惊胆战的白笙:“怎么?你怕了?”
“我能不怕么!我可是他的师尊!”白笙恼火道。
高灵曜被抓到审判后,第一个被拉出来责问的人就是他!
紫雾灯也意识到事情的不妙,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你是他师尊,但两百年前,你可不是他师尊,何况高灵曜总向沈怀君那里跑。”
白笙意识到什么:“所以?”
紫雾灯悠悠道:“我听清霄山的小童子说,高灵曜可写了不少请求沈怀君原谅的信件,但都搁在书房里,不如把信件拿来塞到那间客房里?”
白笙细细一想,顿时面露喜色:“对呀,可以让众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沈怀君身上!”
“况且大家会研究信件内容,一时半会也想不到你!”
“哎呀呀,真是个好主意,我怎么没想到呢!”
白笙得意洋洋地想着对策,紫雾灯也在哈哈大笑,殊不知这一切,都被一双满是皱纹的眼睛看在眼里。
老人佝偻着后背,浑身围满了破布只露出一双眼睛,双眼向门缝中死死盯了一眼,转身离去。
而不远处的沈怀君正在听戏,他带着少年要了雅座,喝茶品戏。
望雪境的戏院常常会演最近流行的话本,今日这出戏是负心郎求原谅,几句唱词咿咿呀呀,唱得在场人无不落泪。
而沈怀君却笑出了声。
“仙君难道没有被打动么?”一道嘶哑苍老的声音传来,沈怀君转头一看,是位掩面佝偻的老者。
沈怀君摇摇头:“我只觉得唱词好笑,什么郎君若怜我,妾心旧如初,这人若被伤过,心思怎么可能恢复如初?”
老者垂下头,沉默良久后问:“那仙君也是如此?”
沈怀君怔了怔,想到曾经的事,重重叹了一声:“我早早就绝了那颗心。”
往事太繁杂,他也想不全自己有过何种心绪、陷入过何种绝望,便权当大梦一场后的初醒,释然了。
反正他身边也有了砚寒,每日和少年品茶听戏,吵吵闹闹,也不愿去回忆往事。
他想着,忽然察觉这位老者不是一般人,瞧着那双眼睛也颇为熟悉,正想细看时,可老者扭过头,不让他看。
“给、给你。”老者拿出一方木盒,递上去。
沈怀君接过木盒,奇怪:“这木盒里是什么?”
“是我毕生的心血,切莫珍重,仙君您一定要在无人时再打开。”老者叮嘱道,沈怀君还未来得及回答,老者像是刻意逃避般,慌慌张张跑开了,身影消失在大街上。
沈怀君皱着眉头,觉得这人很奇怪。
而墨砚寒一直在旁嗑瓜子,慢悠悠地道:“是他。”
沈怀君诧异:“真是他?”
墨砚寒吐出瓜子皮:“气息一模一样,错不了。”
沈怀君垂下眼眸,手指轻轻摩挲着盒子外壁,既然如此,他也差不多能猜到这盒子里装的东西了。
本来打算将盒子带回去,但两人刚到半路,雪阁主急匆匆地找上了他们。
“沈仙君,我们发现了一堆高灵曜的信件!您快去看看吧!”雪阁主急着道。
沈怀君眉头一凝:“什么事,你慢慢说。”
据雪阁主所说,高灵曜住过的卧房被封闭起来,细细排查,昨天忽然翻出了一堆信件,怕是会有新线索。
而沈怀君踏入卧房时,众人都在,而花蕤真君抽出了一张信纸,她只看了一眼,满脸震惊。
“信中写了什么?快快念出来。”白笙催促着。
花蕤为难地看了看众人,不肯开口。
白笙紧追不舍:“花蕤真君不念信,难道想包庇他人?你今日便将信念出来,不然我们在场人都有嫌疑!”
在白笙的连连催促下,花蕤迫不得已开口念信,然而她第一句话便是:
“白笙真君,即便您是我师尊,我也不可能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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