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渊。
楚远川半蹲着身子,正浇灌着眼前数不胜数的灵花灵草,许是感受到了他的灵气,那花草竟悄悄地缠绕上了他的手腕,调皮地蹭着。周围五彩斑斓的灵蝶扑梭着翅膀,停留在他乌黑泽亮的发梢上,不愿离去。
远处的洛夜辰看着他,没有上前,只觉得这一幕如诗如画。
隔了好一会,洛夜辰才走上前去,楚远川听着后面来人轻轻的脚步声,转过了身。
“远川,浇花呢,其实这些不用麻烦去浇,在这灵泽之地,它们自会生长。”
“嗯,不过我还是想给它们浇浇水,看着它们长大。”楚远川看着这些铺天盖地的植物,抿嘴一笑。
”远川喜欢就去做吧。”
“师兄找我有什么事吗?”楚远川放下手中的水瓢,问道。
“明日是师尊的祭日,就在祖陵,明日随我去祭拜他老人家吧。”
“好。”楚远川回他,在洛夜辰看不见的地方,眼神恍惚了那么顷刻间。
翌日清晨。
楚远川沐了浴,换了身洁净的白袍,洛夜辰已经在月无尘外等候,两人一块到了祖陵。
祖陵坐落在江月镜的后山上,是江月镜世世代代掌门身归混沌后的安息之所。夶风小说
师尊的墓碑在第三十三列,洛夜辰将贡品摆了上去,然后与楚远川一起磕了几个头,“我跟远川来看您了,谢谢您的当年的凝魂丹,远川才能保全性命,平安无事的醒来。”
“可惜师尊临终前一直有个心病未解,嘴里一直念着淮洲。”楚远川的声音有些低沉。
“那个万人口中叛离师门的凌淮洲,我们的大师兄,师尊最后想见他一面,我千里传音于他,那个可是养他那么多年还教他法术的人,师尊一直强撑着一口气等他,直到师尊断了气,他也始终没有回来。”洛夜辰说这话的时候显得有些气愤和不解。
“大师兄真的那么恨师尊吗?最后一面也不愿来见,而且师尊之前口中一直说的有愧,到底是什么愧?”楚远川看着那墓碑擦拭的一尘不染,没有丝毫青苔。不知是说给黄泉之下的师尊听,还是洛夜辰。他突然想起来什么,看向洛夜辰:“师尊临终前交给我们的一枚司君佩,他让我们一定要交给大师兄,师兄,你知道大师兄现在在哪吗?”
洛夜辰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玉佩倒是在我这,可是我找不到凌淮洲人在哪,他好像隐去了踪形,江月镜专门寻人的灵蝶也找不到他,也许他不想让我们找到他吧。”
楚远川若有所思。
“我们走吧。”
封幽山。
“冥魈大人,你说的那个名字没有出现在生死簿上,所以你要找的人没有在六道轮回之中,这倒是头一回听闻。”旁边一个头顶乌纱,腰围犀角,脸面看着有些许凶神恶煞的鬼仙说道,此人便是判官,掌管生死轮回。
冥魈背对着他,站在那块黑青石前,石上赫然刻着醒目的封咒:“万丈幽魂皆禁于封冥之下,天衰地竭,不可破。”曰封冥石。
“你确定没有看漏了吗?”
判官说:“大人,小仙掌管生死簿,簿上人因果善恶,历历在目,怎会看漏。”
冥魈没回他了。
判官略显尴尬,一双眼珠转动着,思考之下,说道:“一万年之余,小仙从未见过大人大费周章的寻一个人,那人是谁呢?然只有上古神才不在轮回之界内,而上古神都接连身归混沌,一万年前最后一位神也殉了封冥,莫非他是神?”
“不,他不是,至于他是谁,你无需多问。”那人的声音冷若寒潭水,刺骨刺心。
“这封印五千年松动一次,近日却频繁松懈几次,地府那边已经受到些影响了,本安分的恶鬼频频发生暴动。”判官低着头,双手交接在宽大的衣袖里,又说道:“小仙斗胆说句不该说的话,望冥魈大人找出根渊,坚守本职,护这天地太平。”
“我知道该怎么做,不用你多言。”冥魈冷哼了一声,始终没有转过身看判官。
“是,既然如此,小仙就告退了。”判官颤巍巍的说完这句话,衣袖一挥,消失在阴雾中。
护这天地太平?若不是守着那个已逝之人的承诺,这冥魈他不愿当。
楚远川,曼珠,一万年之久了,他真的回来了吗?
封冥石下的力量日渐削弱,封印已经开始松动了,如果不加固封印,天下便会有一场天大的浩劫,莫非那一万年前消失无踪的神器现世了?冥魈心想着,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脸色一变,看来有必要去那里一趟了。
南风殿。
楚远川拿着一封白纸黑字的信在看着。
“怎么样了,岱安县那个叫汪烨的县主在信上说了些什么?”洛夜辰问道。
“他说岱安县最近两个月里不断有年轻的男女失踪,汪县主的独子汪睿溢也在失踪人口的名单里,到如今已经有上百号人在夜里凭空消失了,他差手下去寻找数日无果,寻子心切,所以写信一封拜托我们过去救他的儿子跟百姓。”
“哦,这样啊,说到汪烨,他们家世代是富商,又当着官,腰缠万贯,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铁公鸡,胆小怕事,几年前跋山涉水来江月镜寻药草治他夫人的顽疾,才认识了这么个人。”洛夜辰又问道:“怎么样,他信上有说给多少报酬吗?”
楚远川又看了一眼信,“他说事成之后会付黄金百两。”
“我们修仙之人要那么多黄金干什么,他不会是看准了修仙问道的人不食人间烟火,才舍得报了这么个天价吧?”洛夜辰不屑地笑了一下。
“那我们还去帮他吗?”姜年问他。
“为何不去,要不去的话,怕会有更多的无辜黎民陷入水火之中。”楚远川蓦然开口。
“那便明日启程吧,从这里去到岱安县,御剑的话两天就可以到了,我待会便传话通知汪烨。”洛夜辰也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早上,吃完早膳,三人便上路了,楚远川脚踏曼珠,姜年还没完全学会御剑口诀,洛夜辰只好无奈带着他同乘一把剑。
“前面有个阳城,赶了一天路了,天色快黑了,不好御剑,先下去找个客栈休息一晚上吧。”透过层层云雾,洛夜辰指了指不远处。
楚远川点了点头,姜年终于不用在剑柄上担惊受怕掉下去,自然乐意。
他们在一个名为“风雪”的客栈前停了下来,进去吃完晚膳后,洛夜辰要了三间房,他把房间的钥匙拿给了楚远川。
“给我也来一间房。”
楚远川刚踏上木板阶,便听见了身后一个声音响起,他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转过头看见了不远处的柜台前站着一个男人,那人身穿黑色长襟的绸缎衫,腰束着一条红色云纹的丝绸腰带,侧身对着楚远川,他的身形修长均匀,背脊挺直,好像在这白杨树一样挺秀的身材中,蕴含着巨大坚韧的力量。那衣服的垂感极好,其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形状看似粗糙却古朴沉郁。乌发的后面用一根红丝带绑着,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额前的两缕发丝被风吹散,和那红丝带交织在一起飞舞着,显得颇为轻盈。
“终于可以去休息了,累死我了。”姜年抱怨着。
“你累什么累,是我在御剑好吗,师尊都没喊累,你当徒弟的先叫累了。”洛夜辰说了他几句,然后又看向楚远川:“远川,怎么了,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走吧。”
那人拿过铜铁钥匙后又说了一句:“明日把投宿的钱算在那个背后背一柄剑的人账上。”
“好嘞,客官。”
午夜。
楚远川打开了房门,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客栈,然后纵身一跃跳上了房顶。今夜的月甚好,星光璀璨,不见半片云,清风吹人醒。
“在赏月?”
屋檐下传了一个声音,楚远川往那边看了过去,是晚上在客栈里见过的男子。
“接着!”
还没等楚远川说话,一瓶桃花酿被扔了上来,楚远川伸出手接住,那个男子随即也跳了上来,站在楚远川身旁。Μ.chuanyue1.℃ōM
借着这皎洁如玉的月光,楚远川看清了那人的面孔,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他光洁⽩皙的脸庞,透着棱⾓分明的冷俊,侧脸的轮廓如刀削一般,鼻梁高挺,翩若惊鸿,一眼便能让人陷进去。
楚远川看着眼前的人,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我来见你了。”男人说着。
“你……?”
“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吗?”男人轻挑着眉。
“付君朝?你怎么会在这里?”楚远川面露惊异。
“任务在身,去岱安县办点事,你们也是去那吧?”付君朝回他。
“嗯。”
“既然同路,我跟着你们走吧。”付君朝说着,语气仿佛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见,更像是在宣布某件事。
“你要跟我们一起?”楚远川有点惊讶。
“不可以吗?”付君朝歪着头看着他的脸,又马上撇开了眼睛。
“既然你愿意,可以。”
“你喝酒吗?”付君朝问他,楚远川摇了摇头,“我不会喝酒,你喝吧。”
“哦,这桃花酿是这客栈有名招聘酒,不喝可惜了。”他说完便拆了瓶口的纸张,拎着酒瓶灌了下去。
两人在屋瓦上坐了下来。
“我们,见过吗?”望着那月明星稀的夜空,楚远川突然开口问道。
“不曾。”付君朝淡淡的否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话语不容置疑。
“是吗,我总觉得看见你,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楚远川垂下眼,沉默了片刻。
付君朝愣了那么一下,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动得特别快,喝了酒的脸颊有些微微泛红,眼睛有些湿润,他别过了头,迅速的调整了几下呼吸。
“谁知道呢,也许以前真的在哪见过吧。”
“我可以叫你阿九吗?”放下手中的酒罐,付君朝试探性的问他。
“嗯?阿九?为何叫这个。”
“没什么,叫着顺口罢了。”付君朝没有告诉他为什么,也不打算告诉他。
“你喜欢的话便这样叫吧。”楚远川这样说着,嘴边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付君朝看了这笑颜一眼,心头一颤,又立刻转过头喝起了酒。
“手伸出来,帮我拿着这个。”付君朝把脖子上的玉珀从衣层内拿了出来,放在楚远川手上,“这酒喝完,突然感觉有点燥热。”说完用手扯了扯衣襟,露出了洁白如瓷的脖颈。楚远川看着他的脖子,有些羞涩的别开了眼。
“这是什么?里面凝固的红色有些像朱砂。”楚远川用手指戳了下那东西,手掌中的玉珀还淌着付君朝的体温,即使在漆黑的夜里,依然闪烁着光亮,“血珀,里面的是血。”付君朝回他。
“你的血吗?”
“不是。”
至于是谁的,楚远川没问了。
“诶,它刚刚还凝固的血怎么突然化了?”楚远川拿给了他,那血在玉珀中流动着,像活的一样,完全没了刚才的暗红死寂。付君朝连忙拿了过来,看了眼血珀,又看向楚远川,久久说不出来一句话。
楚远川有点疑惑不解,“我不知道它怎么化了,我没用灵力,这个对你来说很重要吧,对不起。”“没事,我先回客栈了,你也回去休息吧。”说完还没等楚远川的话,他就跳了下去,匆匆忙忙的走了。
留楚远川一个人在屋顶,捧着他没带走的酒瓶子。
付君朝关了房门,背对着门站着,他的腿似乎只够他强撑着走回来,此刻双腿完全没了气力,靠着木门顺势坐了下来。然后看着手里的那个血珀,心痛到窒息,却没有眼泪。这滴心头血凝固了一万年,他也等了一万年,血珀化,故人归,那个人真的回来了,楚远川就是那个他苦苦等了那么久远的人,他亲眼看的那个人魂飞魄散,从来没想过他会回来。付君朝不知道此时此刻该难过,还是喜悦,他太害怕再一次失去了,他把血珀捂在胸口上。
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从前。
那人笑着招呼他过去:“小鬼,过来,把这个戴上,你就不会伤到自己跟别人了。”
“好~”他看见孩童的自己跑了过去。
翌日清晨。
“小二,来三碗刀削面。”洛夜辰喊道。
“好嘞!”
“再来一碗吧。”楚远川补充了一句。
洛夜辰有些惊讶,“平日里一碗你就饱了,怎么今日吃得下两碗?”
“给一个朋友的。”
“朋友?”洛夜辰更惊讶了。
“嗯。”然后又转头看向二楼那里,付君朝走了下来,楚远川向他招了下手:“君朝,这边。”付君朝走过去坐在他旁边。
“远川,你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个人?我怎么不知道?”洛夜辰不怀好意的看着付君朝。
“他叫付君朝,呃……可能是我失踪或者昏迷之前认识的朋友,现在又见到了,他也要去岱安县,跟我们一块同行。”楚远川说。
“阿九,你怎么了,为什么会失踪和昏迷?”付君朝担忧的看向他。“这个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楚远川不失礼貌的笑了笑。
“不行,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怎么能跟我们一块走,谁知道他是不是有企图,连你之前出什么事都不知道,怎么能算朋友?”洛夜辰满脸写着拒绝。
“不过,灵主的这个朋友长得很是英俊绝伦啊,我终于知道了书上说的‘陌上颜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意思了,大概就是付兄这般模样。”姜年说着,他觉得自己要惊掉下巴了,洛夜辰生气的重重拍了他脑袋。姜年疼的捂着头,委屈的说:“师尊,我错了,好疼呀!”
“阿九同意就可以了,你算何人?我跟阿九认识的时间比你还长。”付君朝面无表情,冷冷的说道,即使现在不是寒冬,也依然散发着寒气,姜年被这突如其来的寒冷刺的脖子一抖。
洛夜辰自然不信,并不理会他的话。
“香喷喷的刀削面来咯!”小二陆续把四碗面端上了桌子。
“好了好了,先吃面吧。”楚远川打了个圆场,然后看向付君朝说:“这刀削面很好吃的,快趁热吃吧,算我请你吃,就当是我弄坏你东西的赔礼吧。”
“这不算弄坏,反倒帮了我。”
“啊?”楚远川被面条的蒸气迷糊了视线,并没有看见付君朝不易察觉的神色。
吃完,洛夜辰去柜台付钱,“四碗刀削面面,三个房间一晚。”掌柜算着账目:“四碗刀削面,三个……不对啊,客官,四个房间吧?”洛夜辰突然觉得他想敲诈,“什么四个,我们才三个人?”
掌柜不紧不慢的翻着账本,“小店都是小本生意,账目都记得清清楚楚呢,另外一个是你们旁边的这位公子。”掌柜指向了付君朝,“他自己付。”洛夜辰顿时气愤,人都不认识,就先砸钱?
“我付吧。”说完楚远川便准备掏钱,洛夜辰抬手阻止了他:“好了,我去还钱。”
“谢谢师兄。”
出了客栈,楚远川召唤出了曼珠,然后跟付君朝说:“君朝,你同我一起乘剑吧。”
就这样,四人往岱安县赶去。
剑上,楚远川嘱咐了身后的人,“君朝,抓紧点,不要掉下去了。”“好。”付君朝的手碰了一下他的腰身,又缩了回去,最后只抓着他的一片衣角。楚远川感觉耳后传来一股温热的气息,吹着他的耳廓,有点不自在,顿时耳根有些微微泛红。
傍晚时分,天色还未完全降临,四人终于来到了岱安县,县城外的汪烨跟几个男丁也等待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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