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爹虽是如此说,但冯氏还是隐隐有些担心,毕竟这些年那霍家小子音讯全无,突然间却又身居官位后出现,还主动提出要娶自家珍珠,这难免会让人心生疑窦,于是就劝顾爹说着再看看,毕竟过了好几年了,总得见见当面说一下的,不知当年之事是否还耿耿于怀。
顾爹不知妻子心里的小九九,但是他还是同意了,只说让冯氏自己看着办就是,笑眯眯地坐了会儿摸了摸妻子的肚子,就又赶去铺子忙活了。
顾爹刚走没多久,顾珍珠就进了屋,一进屋就扑在冯氏怀里哭出声来说道:“娘,你帮我拒了这门亲事,我不想嫁给他,当初我那样骂了他,娘也是知道的,他一定是怀恨在心,想把我娶回去背地里折磨,到时我成了他的人那不是只能任他凌辱了吗?到时候我还不如死了轻快……”
“你别瞎说!”冯氏立马怒斥了她一句,“什么死不死的,你别在这里瞎想自己吓自己,那霍家几代都是书香门第,这后辈肯定也是知书达理的温和之人,况且他娶你进门是与他做妻的,哪有当丈夫的折磨妻子的?就是想出气也不需要想这个法子娶你过门去的,于他有什么好处呢……”冯氏说到后面语气放软了些,随手抚了抚女儿轻颤的背和看着她盈盈水波似的泪眼,心想,女儿这般娇柔的可人儿,谁娶回去不想放在手心疼爱,怎会舍得折磨,对这一点冯氏还是有信心的。
“珍珠啊,这门亲事确实是不错的,那霍家现在就只剩他一个,没有旁的兄弟姊妹,他至今未曾娶妻,连妾室都没纳过,你过门就是正三品的官夫人,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务都由你掌权,又没有妾室争宠之祸,府里也不会有其它乱七八糟的事,这样的好亲事要不是早年你与他订过娃娃亲,又怎会能落到你身上,那霍家小子的品阶就是娶个官家嫡女也是可以的,像咱们这样的商户人家确实是高攀了,要真能定下这门亲事,不知要惹得多少人眼红呢,总之就是比嫁给那王家小子要好的多。”
“娘……”顾珍珠仍殷殷期盼。
“好了好了。”冯氏打断她的话头,板起了脸,“我早就说过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当初把事情做岔了,现在哭哭啼啼的后悔有什么用?”看着低头不停掉眼泪的闺女,最后只得缓和道:“这事现在还没定下,这两天我再和你爹商量商量,你先回屋吧。”
顾珍珠回到自己房间时,眼泪已经止住了,但眼圈红红的,若兰见了惊讶道:“小姐,这是怎么了?夫人说你了吗?”说完急忙拧了湿帕子想给小姐敷一下眼睛,顾珍珠根本没有心思管这个,拿过来就又放到桌上,秀眉微蹙咬唇想着事情。
这几日顾爹每天都乐呵呵的,冯氏也是决定了,越发觉得这门亲事算是不错的,结果后头的事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过了三日,竟又有一个媒婆上门提亲,这次的提亲之人让顾爹都十分诧异惊奇,因为委托这媒婆前来提亲的竟是和亲王府,说是世子爷看中了珍珠的品行,要纳珍珠为贵妾,聘礼嫁衣全都不缺。
这要是换一般人家,夫妻俩一听到纳妾就得把人给轰出去了,自己家吃穿不愁的,好好的闺女给你做妾?想得美呢,但是对方是世子,地位尊崇身份高贵,就是给他做妾也不算是侮辱他们,毕竟商户人家与皇亲国戚相比,那确是有云泥之别,人家愿意找媒婆上门正经提亲而且还许的是贵妾之位,已经很有诚意了,如果顺势应下就是皆大欢喜,要是不愿意就是不知好歹,不将世子放在眼里,往浅了说是犯上,往深了说是藐视皇族,这可这是个大麻烦啊!
夫妻俩都不清楚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了,只唯唯诺诺地不敢发声,最后恭恭敬敬地将那鼻子朝天的拽媒婆送了出去,回来对视都是一副愁容,不知如何是好。
顾珍珠从若兰口中得知此时后,更加咬牙切齿,一时间急得在屋里走来走去,这两人都不是她的好归宿,偏还轻易拒绝不得,还不如绞了头发如那尼姑庵常伴青灯古佛来得清净。
不一会儿,冯氏就来找珍珠了,坐在床边表情凝重地看着珍珠,“你与世子爷又是怎么回事?”冯氏在屋里越想越觉得不对,这平城的女子多了,那世子是如何得知闺女的品行的?除非是见过珍珠,于是这才来问她。
顾珍珠没有隐瞒,将前几日湖边泛舟的事说了出来,说完就当即跪在冯氏身边道:“娘,我知道你和爹也甚是为难,等明个天亮就去应了那媒婆吧,就说我愿意进王府,要是不答应开罪了世子爷,以后在平城也是没人敢娶我的,就连你和爹都要受牵连,不为别的,也要为我没出生的弟弟妹妹想一想……”边说眼泪就像脱线的珠子一样的落了下来,砸在在地板上晕出了一摊小小的水渍。
冯氏听罢眼圈一红,顿时眼里泛起泪花,抖了半天的唇,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抱了女儿反复地说道:“我可怜的珍珠,命怎么就这么苦,我可怜的女儿啊,呜呜呜……”
二人哭过之后顾珍珠将母亲送回屋,她将眼泪擦干净后,又让若兰打了水洗了把脸,如今事已至此,再哭也无济于事,只能想着应对之策,虽然她对那王府并无期盼欣喜,根本不愿卷入那无休止的明争暗斗,也不喜妻妾之间的勾心斗角,更不想永远被大夫人压着脚下,想骂便骂。夶风小说
但要社交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好在她前世知州府和王府有所往来,她对王府内的人和事略有了解,一些事总能事先避开,小心谨慎行事也许能比前世过得好一些,活得久一些。
何况她还有个玉面阁支着,也算是有一些底气的,这般想着,顾珍珠久又振奋起来,有世子的宠爱才能得赏赐,有银钱才能在府中打点下人拉拢人心,但自己有这玉面阁即使没有世子的赏赐她也能够打点好,让自己在王府更更安全。
不过就在她下决心要进王府,建立信心想要开始新征途的时候,从玉面阁回到家里却发现家中多了一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消失了几个月之久,又突然请媒人上门提亲的霍竟之。
霍竟之未穿上次的冷峻玄衣,一身银纹月白色长袍,腰束着长穗玉佩,脸上整洁无胡茬,连头发也被玉质发冠高束,虽断眉仍显冷冽,但不似之前见面时吓人了,虽不是什么翩翩美男子,但面孔却也如刀雕斧凿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显得刚毅又内敛。
顾珍珠一时间竟停住脚,疑虑顿生,以前这人给她的感觉就是像一把暗藏锋芒的利刃,随时都积蓄着能量给人以致命一击,但是今日的观感让人难以描述,实在是无法将眼前这个无论说话还是表情都气质温润,风姿绰约的男子,与那个冷酷的不近人情的霍竟之相提并论。
“珍珠,快过来,这就是霍贤侄,你们小时还在一起玩耍过的。”顾爹看起来高兴极了,语气上都有些激动,竟不顾男女之防,就这么当着面给闺女介绍起外男来。
霍竟之静坐在那里,带着浅浅的笑容看着她,听罢立即起身,对着愣在原地的顾珍珠,举止有礼地冲她微微颔首,道了句:“顾小姐,好久不见……”话本身没有什么问题,但在两人目光相触的一瞬间,那双本来带着笑意的眼眸忽然变得深邃如无底深渊,只有一点暗光闪过,顾珍珠有些惧怕下意识避开那人的视线,待再鼓起勇气戒看过去,却发现他已移开了目光。
看到此人堂而皇之地坐在自家的桌旁与父母相谈甚欢,顾珍珠只觉得心乱如麻,焦躁不安,惊讶,惧意,恼怒各种情绪萦绕心头,她胡乱寒暄了几句后,转身快步回到自己房间。
在房间里仍然紧张地不停喝着凉茶,那个男人坐了小半个时辰后终于离开了,若兰哪知道小姐的在想什么,只半高兴半抱怨道:“小姐你就会蒙人,那霍公子哪有你说的那般凶恶,明明长得还不错的,而且老爷夫人看起来都很满意,要是他能一心一意娶小姐,那小姐就不用进王府了……”
顾珍珠喝了半壶凉茶后总算是冷静下来,听着这话心里更堵塞了,懒得去和若兰这个蠢丫头掰扯,姓霍的不过是个三品官员,皇帝身边的红人又如何,还是不可能与皇亲国戚相比较,人王府难道还跟你讲先来后到?这么一想倒也清晰了。
进王府遭殃不过是她一人,不累及父母,甚至还可庇护一二,但那人顾珍珠却不敢深想,万一连着整个顾家一起恨呢?所以这两者她倒宁愿去王府。
霍竟之只坐了半个时辰便起身离开了,拒绝了顾爹与冯氏的挽留,送走了人,夫妻俩这次总算是舒了口气,冯氏不由笑道:“我都是让珍珠的话给吓的,把人都往坏里想了,今日见了人,真是个好孩子,霍家几代书香门第,即使现在从武也是个有出息的,珍珠嫁给他我总算是宽心了。”Μ.chuanyue1.℃ōM
顾爹洋洋自得道:“我就说霍兄弟的孩子绝不会差的,你偏偏还不放心,当初怎么说我救过霍兄弟一命的,他儿子不可能对珍珠不好,你看看,过了这许多年了,当时霍家遭了难,家都没了,但那张两家订亲的凭据却还被妥帖安放着,说明霍贤侄是真的用心了。”
冯氏一听也轻笑了下,“是啊,现在有了那张凭据,就不用担心世子爷那边了,咱家闺女订过娃娃亲,有人证凭证在手,拿到官府也是有说头的,我看那霍家小子也是真的稀罕咱珍珠,等过两天就把这门亲事订下来,我也就彻底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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