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延年目瞪口呆,下意识的抓紧了船沿边系岸的那条粗麻绳。
被他爹宋四丰救上船板的是一个花娘,整个人从水下捞上来,湿漉漉着头发。
衣裳不整,形容狼狈。
此时正趴坐在船板上,死命的咳着吐着水。
眼见着一口气上不来,脸色瞬间发绀,双目凸出。
两条细伶伶的腿不自觉的蹬着,一双手拼了似的挠着自己脖子。
染了凤仙花的指甲盖都给挠翻了,血淋漓的看过去就让人觉得生疼生疼。
宋延年忍不住一只手拽着绳子,一边上前几步,握拳,重重的往她的上腹部处向上出击,如此重复了几次。
见她在重力的作用下,终于呕出什么,呼吸一下就通畅了。
宋延年吁了一口气,这才有功夫往船板上一看。
原来卡在她喉咙里的是一条手指长的小鱼。
鱼儿被咳出来时,还坚韧的在船板上跳跃了两下尾巴。
一旁花娘奄奄一息。
宋延年向她投以同情的目光,这什么运气啊,掉个河都能呛一条鱼上来。
又见她衣裳狼狈,顺手就拉过旁边船老大遮雨用的粗布棚子,往她身上一盖。
“多谢小恩公。”
月娘侧躺着身子柔柔作揖,目有泪光,风情万种。
宋四丰看的一阵急。
这死孩子,都啥时候了,还敢操心别人的事情。
果然还是打得太少。
“延年,不要分心,抓紧绳子了。”宋四丰一声怒吼。
伴随这一声吼叫,船老大随后就是一声惊呼。
“不好!那东西游过来了!”
下一秒,宋延年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他们这只船也翻了。
只见他爹面色大失,迅速的扔了手中的长篙,猛地朝着他的方向扑过来。
可人的速度哪里赶得上坠落的速度,到底还是迟了一步。
落水的一刹那,宋延年有一瞬间迷茫和惊慌失措。
鼻腔,眼里,耳朵里,到处都灌满了水。
四肢不受大脑控制的挥动,徒劳的想要抓住点什么。
难道就这样死在这里了?
经过一瞬间的慌乱,平静下来的宋延年憋着一口气,手脚不断刨着,想要浮出水面。
奈何这水里沉船过多,再加上有一个不明的水中生物绕着河域急速游走着,造成水底里旋涡是一个又一个。【穿】
【书】
【吧】
一不留神,就被卷进了一个旋涡中。
宋延年只能放松了身体,憋着那口气让身子随着旋涡往下。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他终于沉到溪陵江底。
水底光线微弱,宋延年睁开眼,只觉得自己身体发着柔柔的白光。
定睛一看,原来光源来自的他的左手。
抬手只见上面缠绕着的是一圈又一圈的白银鱼珠子。
此时,珠子轻微漂浮水中,发着莹莹光芒。
之前他觉得这白银鱼神奇,尤其是鱼头的那颗珠子。
硬是磨着他娘将攒的那小碗珠子打磨成一个个带孔的小珠子,再用坚韧的鱼筋串了一条长链。
这次出门就盘在他上手。
宋延年面带惊奇的抬手晃了晃带着珠串的左手,柔柔的光源,照亮了他眼前的一小片水域。
将手往前伸着,宋延年觉得自己就像是提了一盏绢灯,行走在幽暗的水域里,除了脚下一点点光,耳畔都是流水哗哗的声响。
周遭一片静谧。
不考虑此时的情境,还是有几分浪漫的。
猛地,一个巨大的水浪拍击声粉碎了这一刻静谧的假象。穿书吧
一只巨龟在水底急速游弋。
宋延年骇得倒蹬了几脚,倒抽一口凉水,连自己在水底能够微弱的呼吸都顾不上察觉。
只见这龟生得十分巨大,似两三辆马车般大小,整个龟壳呈现一种水滴状,前宽后窄。
鳍状的四肢轻轻一挥,就在水中游出了数寻之远。
不过几息,巨龟就已在他面前的不远处。
借着手上的白银鱼珠串,宋延年看到了巨□□部上那五六菱形的的纹路,皮肉无时无刻不在收缩,衬得那纹路诡谲不已。
还在水底的宋延年生生感受了一把汗毛倒竖的感觉。
从龟类冷血无情双眼中,宋延年看出了它智慧的嘲讽。
巨龟张着它的大嘴,里面是密密麻麻尖利的牙,牙缝边缘,隐约可见几片残留的破布。
倒退了两步,宋延年知道自己被盯上了。
秉着呼吸静静的看着前面的庞然巨物,脑袋已经一片空白。
面对这样的水中巨怪,他也不知道该做如何表情。
巨龟如往常进食一般,张开大嘴,猛地一个吞吸。
周围的水流形成一个旋涡,席卷着这片水域中的生物,往它的嘴中涌去。
宋延年被水流带动,毫无抵抗的往那张大的大嘴旋转而去。
一口腥臭,就在鼻尖处。
蓦地的,宋延年心里涌起强烈的不甘。
凭什么!凭什么!
他可以想象的到,如果真的葬身在这龟腹中,他这辈子的父母经历这场丧子,该如何悲痛。
难道他真的就如那张婆所说一般,是讨债鬼投生,无半点益处,生来就为了惹父母亲缘一场伤痛?
我才不是什么讨债的恶鬼!
宋延年愤恨!
似有什么难以言说的力量自他的眉心一闪而过,同手中的白银鱼珠串遥遥呼应。
似一场烟花在脑海中炸开,难以言说的,一种似玄非玄的感觉,光芒过后,宋延年在自己的脑海里看到了一本闪着微微银光的书。
书无风自动,刷刷刷的翻卷着书页,猛地停在了其中一页。
而上面,一道似符箓般的图画,正放着微弱的光。
鬼使神差一般,又好似做过千万遍,宋延年以手为笔,以水为墨,在水中凭空的描绘着那图画上的一笔一划。
横竖撇捺,一股灵韵之气似缠丝一般,在周身无处不缠,连绵不绝的灵韵之气又如游龙戏水般一气呵成。
最后,随着宋延年的一个拍击动作,连同他一起被巨龟吞入口中。
都说世人枉费朱与墨,一点灵光即是符。
刹那间,符成,水下巨变。
巨龟痛苦的扭动着身体,冲天的火光自它口中符箓处喷薄而出。
然而,那燃着白光的火焰,虽然一眼看过去温度就不容小觑,但奇异的,水中的温度并没有升高。
受影响的只有那巨龟。
宋延年被剧痛之下的巨龟吐了出来,痛苦的巨龟搅动着水流,眼见就要在水下形成巨大灾难。
就只见那白光似的火焰猛的高涨,只两三个呼吸间,巨龟就被燃为灰烬,留下一个巨大的龟壳。
龟壳随着白光,似火炼一般,不断的缩小,最后成为巴掌大,散发着氤氲的光芒,缓缓下沉。
宋延年蹬着腿,凑近了将那龟壳托在手心。
一瞬间,巨龟的无数的记忆,似走马观花一般的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原来这只是一只拥有稀薄的海鳌血脉的寻常乌龟,身子也仅仅如碗口一般大小。
从出生破壳之日起就一直生活在溪陵江水域,每日吃着河中的小虾米,躲着渔人的捕猎,偶尔再爬上一块石头翻晒着龟壳,龟生过得有滋有味。
变化发生在近期。
近来,它寻着一股本能,游到了一个若隐若现的海眼旁边。
巨大的海眼直通海底,常年呼啸着凌冽的海风,又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吞噬卷入其中的任何生物。
而这只乌龟,刚一靠近海眼,就被卷入了这神秘海眼中。
受海眼疯煞之气影响,成功的激发了血脉中的海鳌气息,又在吞噬了无数的气血后,变成了现在这庞然巨大之物。
传说中,成年海鳌四肢如擎天柱,曾在天地浩劫中被人圣采摘四肢以补天地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从海眼里出来后的巨龟,继承了血脉中的海鳌记忆,分外的仇视人类。
再加上处在幼年期的它,是需要更多的血肉之气来蕴养自身的。
才有了今日的沉船之事。
宋延年攥紧了手中的龟壳,看着它一言难尽。
这时,他发现自己身上的手串,经过刚才那一通折腾,光芒已经几不可见了。
而一直在水中能够畅通呼吸的他,也感觉到了肺部憋闷的生疼感。
他反应过来,原来先前落水这么久而没有昏迷,是这白银鱼手串的功劳。
只是这手串经过方才画符,为了引动天地灵韵,已经崩溃在即了。
想到这,肺内窘迫的的他连忙拼了命的踩水往上。
透过水面上的阳光,和多个漂浮的人擦肩而过。
那些人多是无知无觉的漂浮在水中,不知生死。
宋延年尝试像方才一样,引动水中无数的灵韵之气,让它们形成一个个无形的气泡,包裹着他们,隔开水流,缓缓的浮上了水面。
手腕上的珠串,经受这一遭,灵光飘忽的闪动了一番,彻底碎成细碎的光芒,融入了水中。
宋延年摸了摸光秃秃的左腕,还来不及惆怅,就听到一声声带着哭腔的呼喊。
“延年,你在哪里。”
只见他爹宋四丰一边喊着他的名字,一边深吸一口气再一个猛子的扎入水中,不停寻找着他,脸上是他从没有见过的焦急慌乱。
“爹。”宋延年吐了一口水,冲他爹大喊了一声。
“延年!”宋四丰顺着声音看去,大吼一声,虎目含泪。
手臂挥动,迅速的游了过去,托起水中宋延年的小身子,激动哽咽不成句。
“好好好,真是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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