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吧 > 言情小说 > 有喜 > 第六章 彩礼
  那日谈好的彩礼钱是二十万,喻老师一口应承下来,其实她兜里没钱。给儿子买房装修已掏空了家底,她现在手里只有十万块死期还没到期呢!不能现在拿出来。碧晨的父母回去后不久,有一天知冬来追问喻老师,彩礼什么时候给?婚宴定哪家?婚纱照我们自己选好了一家,我这个月工资付了房贷已经所剩无几了,碧晨说婚纱照的钱她出。

  喻老师一听到彩礼,心里一咯噔,追问儿子:“碧晨的亲戚来了没?”

  “什么亲戚?”

  “就是,那个,女孩那个,洗身上,月经。去医院查了没?”

  “哦!这几天没听她说啊!可能来了吧!”

  “来了啊!”喻老师有点失望,若有所思。

  晚上碧晨来家里吃饭,喻老师一直留意着,发现碧晨胃口不错,也没有再恶心呕吐。天气热,饭后,知冬从冰箱里拿来冰淇淋,问碧晨吃不吃,她推脱:“这两天不能吃凉的。”

  喻老师冷眼观着,一颗心落入了谷底。她只好老老实实想办法凑彩礼。

  她先去找大女儿。知夏很爽快:“上次就说不够了我给你啊!你说你有。”

  “我有是有,我有个十万块,存了死期,还没到期呢!“喻老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行,我给你。”知夏一口应承,还好奇八卦:“不过我一直很好奇,你们以前工资那么点,又养活三个孩子,怎么存那么多钱的?”Μ.chuanyue1.℃ōM

  这是老一辈的生存秘诀,等闲之辈可学不会。喻老师得意一笑:“这你就别管了,我的省钱大法要是出一本书,我比你火。”

  知夏拿出手机,打算给工作室的财务发消息,说:“还是建行的那个号吗?我叫小刘给你转过去。”

  “你给十万就行了,另外十万我找知春要,你们姐妹俩一人一半。”喻老师安排得明明白白。

  喻老师说一不二,知夏就让财务转了十万,收了钱,喻老师就要去找二女儿“化缘”,知夏脱不开身送母亲过去,深感抱歉:“我等会儿还要跟工作室的人开个会,就不送你了,开完会还要去火车站接我婆婆,她听说我怀上了,非要来照顾我,真是让人头大,还好他明天出差就回来了,不然跟他妈在一个屋檐下,我真不知道怎么相处。我就不送你了。”

  “怕她什么?这回你给她家生个男孩,她巴结你还来不及呢!哪敢给你脸色看。”喻老师胸有成竹地给女儿打气。

  知夏苦笑一下:“呵!生男生女这谁能保证呢!我就是看若皎孤单,给她生个伴儿,孩子健健康康就行。”www.chuanyue1.com

  皎皎在屋里写作业,不专心,听了一耳朵,探出头来表示抗议:“别赖我头上,我可没说孤单,我都十三岁了,你生个小不点出来,怎么跟我作伴,又玩不到一起。”

  一句话就把知夏呛了回去,知夏心虚地吼她:“赶紧写作业去。”

  喻老师独自去找二女儿知春。

  知春这几年颇挣了些钱,设计的玩具还获了几个奖,换了大平层,开一辆保时捷,整日里眼朝天,等闲人入不了她眼,声称自己是不婚主义,三十有四,还单着,可把喻老师愁死了。喻老师想,趁此机会,好好劝劝知春,找个好人就嫁了。

  知春的房子临湖,窗户全打开风穿堂而过,南北通透,不上班的时候,她喜欢宅在家里,煮咖啡,睡懒觉,日子不知道多惬意,而她的同龄人都在和斗小三,

  对此喻老师有话说:“你住再好的房子有什么用?等你老了,病了,没人照顾,那才叫可怜。我那天看一个新闻,有个人没结过婚,无儿无女,一个人死在房间里,过了十几天才被发现。“

  对母亲的每句劝诫,知春早有对策,她不以为然地说:“妈你多虑了,我国以后的养老机制会越来越完善,这些完全不是问题。”

  喻老师知道在这个问题上掰扯不过知春,就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没想到一向财大气粗的她马上跳脚:“凭什么?凭什么你儿子结婚,我来出彩礼钱?”

  “不是要你出,你和你姐一人一半。”

  “那更不行,凭什么儿子结婚,两个女儿掏彩礼钱?”

  这老二不如知夏贴心听话,喻老师也只能顺着她,口气软和道:“就算我借你的,等我那个钱到期了,我再还你。”

  这话最能攻心,倒让知春不好意思起来,她知道母亲的潜台词就是——父母养孩子不计付出,孩子找父母要钱理直气壮,而父母找孩子要钱只能小心翼翼地“借”。知春气急败坏:“你这话说的,我养你老不是应该的吗?我带你旅游,给你买东西,什么时候眨眼了?什么叫算借的?只是冬冬的彩礼钱,不该是我和姐出,也不该是你来借,就算借,也该他来借。”

  一听这话,喻老师也跳脚,振振有词:“年轻人结婚,不都是父母操办吗?他们哪儿来的钱?还非得弟弟来张口,男孩子的脸不要的吗?不给算了,我自己想办法,白养你了。”

  说罢!喻老师就气冲冲地起身要回,走得太急,不小心被地毯绊了一下,险些跌倒,她扶住了五斗柜,又没留意把五斗柜上的一个药瓶打翻下来。

  喻老师顺手把小药瓶捡起来,狠狠地顿在柜子上,本来还要骂一句“白眼狼”,她的目光落在小药瓶上,眼神亮了,那个药瓶上,赫然写着“叶酸片”。

  叶酸片,喻老师当然懂,其最重要的一个作用是妊娠期、哺乳期妇女预防给药,那么,谁在吃药片?谁怀孕了?

  知春有点慌,过来拉母亲坐下,挡住那药瓶,转移视线,口气也软下来:“你坐,钱的事好商量,我给。”

  喻老师冷不丁把药瓶从她身后拿过来,问道:“你吃的?”

  “没,没,帮朋友买的。”知春不会说谎,一说谎就结巴。

  喻老师平时戴近视镜,但这一刻有如火眼金睛,她竟然又看到了五斗柜上的蛋白粉,维生素片,嗬!家伙事儿挺全啊!

  “你怀孕了?那男的是谁?干什么的?人咋样?对你好不好?打算生下来吗?还不赶紧结婚?”喻老师连珠炮一般发问,表情是严肃的,但眉稍挂上了喜,嘴角也不自觉地向上勾着。

  知春被问得不耐烦,撇撇嘴:“哎呀你不用管了。”

  “我怎么不用管,结婚生孩子的大事,我怎么能不管?快给妈说说,怎么个情况?你这什么时候悄悄地谈对象了?连孩子都有了,胡来!赶紧结婚?什么时候结婚?”

  “谁说我要结婚了?”

  喻老师一听急了:”孩子都有了,你还不结婚?怎么?那男人不想负责?不肯结婚?到底是谁?你告诉我。”

  开心,焦虑,着急,好奇,在喻老师心里搅成一团,她恨不得马上把那个男人挖出来,把女儿塞到他手里——知春三十三了,还不结婚,也一直没听说谈恋爱,用网上流行的段子说,再过几年就绝经了,当妈的都快愁死了,喻老师好几次做梦都梦到知春穿着婚纱,身边一个小孩子追着喻老师叫外婆。现在,知春怀孕了,不管是意外,还是小年轻们说的“遇见爱情”,喻老师都得想办法促成这桩婚事。

  知春可不这么想,从她从她当年从那个二流大学退学一刻起,就注定她不再是一个守规则的女生,母亲的规则,社会的规则,人生的规则,她就是不守。她不想结婚,认为婚姻对女人百害无一利,婚姻是桎梏,是反人性的,恩格斯说婚姻是私有制的产物,对,并不是爱情,但婚姻却披着爱情的外衣,坑蒙拐骗了无数天真少女,她不想要婚姻,不想成为一个男人的妻子,一个婆婆的儿媳,但是,她想生个孩子。

  “跟别人没关系。这是我的孩子,我想要这个孩子。”她认真地说。

  这话像一个炸弹,喻老师瞬间炸毛:“你说什么?你的孩子是孙猴子,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你是圣母玛利亚,自己就能怀孕?是不是这个男的不想负责?你告诉我,这个男人是谁?我去找他。”

  “妈,我再说一遍,这孩子是我的,跟别人没关系,我不想结婚,但是我想要这个孩子。”

  “你说什么胡话?你一个人怎么要这个孩子?你要单身生这个孩子?孩子一出生就不知道爹是谁?你是不是发烧了呀?行行行!那男人不负责任是吧!那赶紧去把孩子做掉吧!几个月了,还没有三个月吧?呀!你干得这叫什么事啊?三十多岁了,本来都是高龄产妇了,还打胎,多伤身体啊!以后还要不要孩子了?怎么这么不叫人不省心。”

  喻老师急火攻心,一股血直往脑门上冲,百爪挠心,却一筹莫展。知春是家里的老二,那几年知夏中考,知冬还小,婆婆又病了,喻老师忙得脚不沾地,对知春关注比较少,直到现在,知春还经常调侃自己二女命苦,父母是“疼大的,爱小的,中间夹个受罪的”,说这话时,喻老师就一阵心虚,强词夺理,“你怎么受罪了,短你吃还是短你穿了。”,还时不时把知春擅自退学的事拿出来说,“还是没让你读书?好好的大学,说不念就不念了,五千块的学费就那么打水飘了。”一提起这件事,母女俩就要争辩一番,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知春一直喜欢画画,自学,高考时报了美术学院,喻老师说女孩子做个老师就挺好,有寒暑假,受人尊重,好找对象,将来自己孩子上学也方便,知春不听,说任何职业都不应有性别标签,没有什么工作是必须男孩子做的,必须女孩子做的,广阔天地,大有可为,每个人都有权利追求自己的梦想,喻老师跟她说不通,悄悄改了知春的志愿,后来知春被师范大学录取,心有不甘去上学,不到半年就退学了,自己打工自费去读美术学院的成人班,没有学历,喻老师气得肝疼,她那时才恍然觉得,这个孩子在夹缝中野蛮生长,已经生了翅膀,不受她的掌控了。

  现在,知春冷静地看着母亲,她的眼神平静,呈现淡淡的蓝色,像婴儿的眼睛一样纯洁而闪亮,这是剑拔弩张横冲直撞的从来没有过的眼神,她说:“我不打胎,我也不结婚,我会生下这个孩子,不管男孩女孩,我会给他(她)全部的爱,给他(她)最好的成长环境,教育条件,给他(她)自由选择的人生,他(她)想学艺术,还是想学造船,我都会支持他(她),我不会改他(她)的志愿,因为那是他(她)的人生。”

  句句如剑,句句刺挑着喻老师的神经,喻老师愤怒又焦躁,不耐烦:“行了行了,你就作死吧!爱咋咋地,我不管了,有你哭的时候。一个个的,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喻老师气呼呼的起身走了,钱没要到,还生了一肚子气。知春心里又不落忍,起身追出去,要开车送她,喻老师走得很快,甩开女儿的手,头也不回。

  从知春的小区出来,喻老师拐了个弯,找了个公交站牌,站在那里等车。这里全都是新建楼盘,人流少,公交也少,半天都不来一辆,下午太阳还没落,一丝风也没有,喻老师站了一会儿就一头汗。想到自己大热天还为儿子的彩礼钱奔波,又在女儿这儿生了一肚子气,她也不免自怨自艾,叹自己命苦。她年轻时受婆婆的气,婆婆不在了,她压抑的强势的性格渐渐暴露出来,又看不惯窝囊无能的丈夫,天天和他生闲气,他抽烟打麻将,睡觉磨牙放屁打呼噜,事事都不遂她的心意来,孩子们逐渐长大,个个都有自己的想法,个个都能高高在上地审判她,纠正她,说服她,她有时很茫然,经常会在心里琢磨,是不是自己的观念,想法,真的错了?知春真的做得对吗?不能啊!单身生孩子,没人会赞同吧?

  车还没来,站牌后的甬道上,走来三个女人,两个中老年妇女,和喻老师一般大,还有个年轻女孩,走在她们旁边。喻老师定睛一看,这不是……,不是知秋吗?

  她连忙移开目光,若无其事地转过脸,听到她们在聊天。——

  “这个房子就是我给你和建奇买的婚房,给你和宝宝,天经地义。”

  “亲家,我听说过户可以加急办理。”

  “在办了,在办了,放心吧!保姆我也请好了。”

  “请什么保姆?我照顾明珠就行了,谁能有娘家妈尽心?”

  ……

  对,知秋在那家叫明珠,那个穿蓝衣服的,就是明珠的养母吧?

  喻老师等她们稍走远了几步,又悄悄回头看。对,知秋在那家叫明珠,那个穿蓝衣服的,碎花连衣裙的,就是明珠的婆婆吧?蓝衣服那个,自然是明珠的养母了?听语气虚头巴脑,透着股子虚伪。不知为何,喻老师天然地对知秋的养母有一种敌意,就好像她女儿是人家抢走似的。

  听起来,是婆婆和妈一直有商有量,明珠一直不说话,看上去不太开心?喻老师又不自觉地忧心忡忡起来。自从上次在医院偶遇,她放心不下,托知夏去看明珠,知夏回来说,明珠一切都好,婆家和娘家都支持她生下孩子,知夏还说,明珠不怨恨喻老师。喻老师听了这话,心里更多了层愧疚,这孩子善良,长得也好看,跟那个明星赵丽颖似的,看着就叫人喜欢,当初怎么舍得把她送人了呢?她要是在身边长大,又是怎样一番光景呢?

  那三人走了大约两百米,进了路边这个小区的大门,喻老师再看不见了。

  这家小区正好在知春家小区旁边,新楼盘,交房有两三年了,是什么开发商喻老师也不懂,但是听知春说过,她这一片的楼盘,都是非富即贵。听话听音,好像是那婆婆说要把房子给明珠?这是让明珠生下孩子的条件吗?有房傍身,有人照拂,总好过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只是孩子的爸爸没了,明珠这样生下孩子,真的好吗?一个个的,都不叫人省心。

  车来了,喻老师回望了一眼,上了车。

  回到家,许文忠正在客厅嗑瓜子,喻老师急急进了卫生间,刚才在公交车上一直憋着尿。谁知刚坐上马桶,屁股一凉,伸手一摸,一手的水,不用问,又是老许上厕所没掀马桶盖,尿到了马桶圈上。

  喻老师强忍着怒火,擦洗干净,从卫生间出来,老许还在嗑瓜子,瓜子皮铺了一地,墙上的时钟指向六点,该做晚饭了,但老许永远是那个等着开饭的人。喻老师气不打一处来,冷笑道:“怎么今天没去打牌呢?”

  老许不知有诈,还老实回答:“我跟这人都不熟,也不知哪有棋牌室?我明天回去呀!”

  “要回自己回去,没人跟着伺候你。”

  “我一个人也没见饿死。”

  喻老师给老许做了一辈子饭,到头也没落好,听到这话,喻老师一口郁气闷在胸口,就想开火干仗:“那你倒是做一碗饭啊?就会做到这儿当大爷。”

  老许这才意识到又撞到了喻老师的枪口上,他无意招惹她,马上口气疲软:“我又不会做饭,我做的饭你又不吃。”

  “不会做不会学啊?”

  ……

  每次吵架,就会这样陷入死循环,两个人都觉得累,吵完了觉得特别没意思,人就像空了的面袋子,精气神全抽走了。

  喻老师吵了几句,想到儿子快回来了,还是自己进了厨房。

  晚饭做得简单,油泼面,老许和儿子都爱吃,面刚煮好,知冬就回来了。

  饭桌上,喻老师又嫌老许吃面声音太大,又唠叨他:“注意一下形象!以后跟儿子儿媳住一起,叫人家嫌弃你。”

  老许不以为然:“谁要嫌弃嫌弃去,我跟谁也不住,我自己在老家待着,哪有不去,我明天就回去。”

  喻老师白一眼,无语至极。

  知冬破天荒地替父亲说了句软和的调停的话:“晨晨听话,哪会嫌弃你们呢!”

  喻老师和老许心里都感到欣慰,互相撇撇嘴。

  既说到儿媳,知冬这才才斗胆问了一句:“那,那个彩礼钱?咱有吗?晨晨虽然没问,可是这样拖着不太好吧!”

  一提到彩礼,喻老师就想起知春刚才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想到她腹中来路不明的孩子,顿感血往上涌,没好气地说:“我没有钱,给你买这个房子,都把家底掏空了。你给她说,就这条件,给一万块意思一下,要结就结,不结就拉倒。”

  知冬愣住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嚷起来:“你怎么出尔反尔啊?这不是那天说好的吗?你叫我怎么给她爸妈交代?”

  “你要是有钱,是一百万我都没意见。”

  “我哪有钱啊?妈,你想想办法啊?我和晨晨以后一定会孝敬你的。”

  喻老师心烦意乱,被儿子缠得不耐烦,不小心脱口而出:“我想办法了,你大姐说给十万,老二说要钱可以,让你去找她要。”

  “什么意思?让我去找她?听她阴阳怪气教训我?不就有两个臭钱吗?有什么了不起。”

  一直默默吃面的老许抬起头来,补刀道:“有两个臭钱就是了不起。”

  知冬饭还没吃完,把碗一撂,气冲冲地回房了,嗓门震天响:“这婚我不结了。” 穿书吧为你提供最快的有喜更新,第六章 彩礼免费阅读。https://www.chuanyue1.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