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那个小蹄子？”
一道低沉沙哑的嗓音在昏沉沉的巷子中发出。
妇人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诧异与质疑,满脸愕然的看向身边身形瘦小的中年男人。
陈裕安则显得淡然许多。
只见他朝着地上啐了一口，便听他道：“是了，就是那个小贱人，准准是她没错的。”
他反复确定。
那个背影的确是姜钦音的身量，只是才短短数月，她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竟也开始杖履相从，花团锦簇了起来。
尤其是那姿态，若非陈裕安如此笃定，她是不敢信的。
那哪里还有半分当初短褐单结的穷丫头模样？
但是平日要她瞧见，打眼定要以为是谁家小姐，金尊玉贵，一呼百应的。ωＷＷ.chuanyue1.coΜ
两人偷摸躲在巷子中，目视姜钦音的背影越走越远。
陈裕安面色凝重，放下撑着墙的手忽然道：“不能这么干站着，让她溜了，这次再溜了，那账咱们日后便是再难寻到。”
思及此，他冲严氏招了招手，二人耳语了两句就随着姜钦音走远的方向追了上去。
一路上鬼鬼祟祟的模样倒是惹了一些路人注意，两人却毫不在意。
選州很大，这里的繁华和溪山是截然不同的。
溪山的时间总是过的很慢，也不热闹，熙熙攘攘的街头巷尾，长街坑坑洼洼，只要走一遭就能沾的两袖轻尘，選州这里打马而过的都是绫罗绸缎的富人家，偶尔还要听两声小厮的吆喝，行人纷纷避让。
时间都像是活的。
仿佛两个世界的相逢，叫严氏与陈裕安有稍迟的愣怔，原来那些客商说的车水马龙，的的确确是这种模样，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心中惦记着要紧事，便是这選州再繁华，也比不上把那小贱蹄子带回去还债要紧，二人无暇看热闹，加紧了步伐。
只是今日姜钦音不是一人独自行动，若是就此贸然前往约见，保不齐要被那丫头将一军，于是陈裕安与严氏此番前来也不过是打算先一探究竟。
若非天大地大，他们根本想不到姜钦音竟是来了選州，他们早当她死在外面了。
现今眼下便是好好计量一番，如何在这里将那个丫头带回去交给那个老鸨了事，为了这贱蹄子，他俩没少吃苦头。
严氏与陈裕安一路追随，跟到了石狮子躲在了石像后前目送姜钦音与丫鬟婆子入了府中。
两人意味深长的对视了一眼，各种复杂情绪交织其中。
只听严氏略显警惕的问道：“这事来的蹊跷，莫不是这小贱蹄子当真找到自己亲生爹娘不成？然后摇身一变成了高门大户的小姐？”
陈裕安抠着一旁破败的墙皮，半边面色被石像的阴影遮挡，显得越发阴森可怖，只见他佝偻着背，压低声音道：“不可能，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爹娘若是能找到这丫头，不早就找了？咱们养了她十几年都没听说过谁找她，在不在人世还不一定呢，谁晓得这贱人使了什么手段进了这富贵窝。”
他收回手，目光方长，阴森森德道：“今日被咱们寻到，不扒她一层皮难消我这恨，且瞧着吧，有她受的。”
“咱们只管将她捉回去，尽早卖了才是，省得夜长梦多。”严氏实在是被姜钦音那些小手段惹怕了。
却听陈裕安一声呵斥：“怕什么？今日咱们找到她窝，还怕她狡兔三窟不成？便是富贵人家，不明不白就将咱们侄女拐去，我就不信报官治不了他！怎得？没有户籍天子脚下也是不管的不成？”
一席话，叫严氏的心又吞回了肚子中，她问陈裕安：“那送信的是什么人？为何非要给咱们送信？我觉得这事还不能全信。”
陈裕安啧了一声，格外精明的回道：“我也不是全信，既然他们送了信儿给咱们，咱们就先瞧瞧是不是真的这么一回事，旁的再从长计议，只不过我倒是笃定了一件事。”
“何事？”严氏看向陈裕安好奇的道。
陈裕安故作神秘一笑，不紧不慢道：“瞧着，送信的跟这宅子主人不对付呢，料想是想凭着咱得手做出些动作来的。”
他缓缓收回视线，看向贺宅，眯了眯眼。
这次真是老天爷都帮着他，接下来就是等这小蹄子落单，只要落单，立马带走。
叫她老实的法子多了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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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钦音自然不知道门外对她虎视眈眈的俩人心中是如何盘算的，只是自从贺臣走了以后，她少了许多平日里的鲜活。
总觉得不如有贺臣在家中时那么有安全感，隐隐的有些不自在。
她看着忙来忙去的翠环，心不在焉的问道：“翠环，南扬与選州，有多远？”
翠环放下手中的活计，想了一会儿，转身看着手肘撑着下巴的姜钦音。
小姑娘粉雕玉琢，肤白唇红的瞧着，倒是一时间有了几分忧思重重的模样，她笑道：“好姑娘，世子爷才走，您怎么就惦记南扬有多远了？”
又道：“南扬有多远我是不晓得的，不过世子爷这般下南边，去北边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世子爷说半月便能回来，一定半月便能回。”
她宽慰这姜钦音，姜钦音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继续收回视线撑着下巴走神。
他这次走的匆忙，甚至没有来得及和她仔细说明白，只盼不要有什么危险才好。
朝廷那么多能人将士，为何单单驱他前往？
不过这些问题也不是她能想明白的，朝廷中的弯弯绕绕早就超脱了单单为何是他这样一个问题。
便是荣国府中的个中利害她都理不明白，既然他说半月便归来，她就安心在府中等他回来。
至于这些日子，她也不能浪费。
傍晚时天又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天黑的早，却在将要闭门时来了客。
来的正上回楚府的楚大人，楚瑜。
他身后站着一身着戎装，铁甲上还凝着血渍的男人。
男人腰配长剑，府中下人通报贺臣出远门了。
楚瑜插着腰同身后戎装年轻男子说笑，道：“瞧啊，来的不是时候。”
那男人面上带着倦态，伸手大喇喇搓了搓脸，驱除疲态后笑道：“怎么总是这样忙，上回隔了一日便错过了与他见面的时机，这回刚回京都，又错过，下次见面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这回与獠奴的战役吃紧，年关恐怕也是返不了京了。”
楚瑜笑道：“罢了，既然不在府中，去我家喝上一壶热酒，晚点就在我家歇下，料想宗庆侯也无甚意见。”
贺臣出门了，眼下也无他法子，男子只能略显遗憾的点了点头，二人准备走。
“楚大人？”这头姜钦音撑着伞迎出来了。
年轻男人一怔，转身去瞧来人的方向，瞧见了一位身着粉衣短袄的娇俏少女，略显惊讶，看向楚瑜道：“贺臣那家伙娶妻了？”
他已许久未曾回京，贺臣的一举一动自然不曾知晓，便是连他外传的养外室这种话也是丝毫不知的。
楚瑜笑道：“非也。”
却没解释更多，毕竟要他说明白贺臣与这位姑娘的关系，他也是不知从何说起，便直接跳过话题不去解释了，而是笑着冲姜钦音作揖道：“原想来见侯爷，未曾想惊动了姜姑娘，下人真是不懂事，说了不要叨扰主子，竟是叫姑娘亲自迎了出来。”
姜钦音端正身姿，蹲身冲面前两位男子行礼。
贺臣与楚瑜交好，这戎装男子必定也是他的挚友，于是态度上也是温和可亲的，丝毫没有半分小家子气，落落大方，姿态端方。【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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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
笑道：“天下着雨，世子不在府中，小女子前来迎客，还望两位大人莫要见怪才是。”
楚瑜连忙摆手，对着姜钦音介绍道：“姜姑娘哪里的话？我们这群大老粗来一趟也不是什么难事，我来为姜姑娘介绍一下，这位是沈放，宗庆侯嫡子。”
却听沈放打断了他的话，不满道：“怎么又拿我父亲说事了？现今我也算是个将军了，再不济也是有自己一官半职，怎得还拿我父亲的名头唬人不成？”
旋即冲姜钦音笑道：“沈放，妹子出来迎接，哪里还见怪，你莫要拘谨，我们与贺臣是好友，这次回京，前来探望他，既然他不在府中，我们便不进屋了。”
看着是个粗人，心思却很细腻，这叫姜钦音略有好感。
至于宗庆侯，她也是有耳闻的，上次宴会中，好像她与宗庆侯夫人有过一面之缘，那位夫人瞧着面相极好，见到她时态度不似别的夫人带着轻慢与不屑，反而冲她笑的很温和，原是这位少年将军的母亲。
既是二人不打算进屋，姜钦音也没再执意强求，毕竟瞧着沈放满脸倦色，她吩咐下人拿了伞送给二位便目送他们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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