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钦音被搓的脸颊发麻,使劲挣扎,却被贺臣禁锢在掌心之中无法逃脱。
等到搓去濡湿的印泥,贺臣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因为力道没把握住搓红的还是原先印泥的痕迹。
他无奈的摇摇头,选择放弃。
姜钦音却鬼灵精的将头埋进他怀里蹭了蹭,在他胸口头摇的拨浪鼓一般,直到感受到贺臣全身僵麻,这才得逞的跑了出去。
留下贺臣张着胳膊看着满怀的红印泥发怔,面色从由青到紫,由紫到黑,然后失控。
冲外头的冯五一声怒喝:“冯五,进来!”
冯五忙不迭跑进来,险些被门槛绊倒。
进来后看到全身印泥的贺臣再结合方才满脸印泥的姜钦音,立时明白过来。
“坏菜了坏菜了。”他嘟囔一声,四下找擦衣服的帕子,又连声应着:“哎,来了来了......”
一脸委屈的扯紧了帕子,每次姜钦音闯的祸都要他背锅。
他们主子是不责备姜姑娘,可回回受苦受难得是他。
凭什么啊,姑娘又不是他养的,与他有什么干系?
可这些话只能吞进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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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间用完午膳,贺臣就带着冯五等一干随从出门了。
得知消息的姜钦音换了身行头也要出门。
翠环瞧见,放下花盆问道:“姑娘,您要出门吗?”
这边擦擦手就欲随姜钦音一同出门。
姜钦音将手中东西不露声色的塞进袖中,对着翠环莞尔一笑道:“我香膏没了,出去买一盒。”
“一盒香膏哪用姑娘跑,一会让采买嬷嬷替您带了便是。”
翠环没有发现姜钦音的异样。
姜钦音又回:“我做的衣裳顺便去瞧瞧做的如何了。”
翠环点点头:“行,那姑娘找两个小厮陪着,早些回来,莫让世子爷担心。”
姜钦音点头,差了两个小厮跟随。
走到上次的绸缎铺口她便让人在外面候着。
铺内小厮瞧见姜钦音,对她并不记得很清,只是瞧见那双琥珀色的圆眼睛时瞬间想起来。
连忙放下抹布走上前赔笑道:“姑娘,衣裳还早呢。”
姜钦音点头称是:“不打紧,我是想来问问,上次我有没有说要绣纹样,我真是记不太清了。”
她观察着小厮的神态,试探着问道。
小厮挠了挠头,摇了摇头:“这我不知道,我就负责铺子里招呼客人,不管样式,布料,绣花什么的活计,你要问,那等我去喊一下掌柜的。”
姜钦音忙道好:“劳烦。”
不多会儿就听见木楼上传来掌柜脚踩木板吱呀吱呀的声音,人未近,声已至:“姑娘上回没说要绣花呢。”
这边下了楼,差小厮给姜钦音泡了茶端进去,又叫小厮去抱面料。
姜钦音也由着他们将面料送近内室,紧随其后。
掌柜站到面料前,将绸缎一一摊开,道:“姑娘,这绣花纹样你昨儿个没提,不知你想要什么样的纹样。”
姜钦音便顺杆下坡,问她有哪些纹样,可有什么再吉利些俏皮些的纹样。
掌柜不解,笑道:“这些纹样便是最最吉祥的。”
只是瞧见姜钦音皱眉沉思,便笑:“姑娘若是有想要的纹样,便与我说,这些我是懂行的,我们坊中有不少绣娘,手艺不错,一准给姑娘绣的精巧可爱。”
姜钦音便回道:“不知有没有什么鲤鱼合吐明珠的纹样?”
掌柜的不可置信的看着姜钦音,旋即想起贺臣说过他这个妹妹不懂这些,适才笑道:“这鲤鱼吐珠之类的现下早不时兴了,都是好些年前的绣样,姑娘别绣那些,不如这种牡丹什么好看的。我还小的时候,那会儿时兴孩子小衣绣这些,既然姑娘做衣裳,不如绣些海棠啊,松鹤云纹一类。”
从对方口中,姜钦音迅速捉住了关键点,她又问:“哦,我是瞧我一个远亲家中孩子小衣上有那个图案,觉得很好看,我也并不十分懂,那就听掌柜的,只是那图案,现在还有么?”
掌柜的嘶了一声,沉思道:“应该是没有了,现在给孩子多是老虎什么的,图个喜庆可爱,不过以前是真多。”
姜钦音思虑再三,又问:“那哪些地方还有这种刺绣呢?”
掌柜的开始打量姜钦音来:“姑娘可是想找这刺绣?”
姜钦音一愣,才意识过来自己太心切,问的有点多。
她笑了一下也不打算隐瞒什么,便道:“确实,我今日是想问问那鲤鱼绣样的。”
掌柜见她缓缓吐露,笑道:“料想也是,姑娘有事便问吧,只要我能帮得上忙。”
姜钦音却还是没有如实详述,只说自己一个好友年幼时从家中走丢了,而今想找到亲生父母,却一点消息也没有,她这才想起铺子,打算帮她问一问,看看见多识广的掌柜可知道这布料和刺绣。
于是从袖中缓缓掏出了那小衣送到掌柜手中。
小衣面料已经破旧,但是绣花还在上面,衣角处好似一块破损的纹样或绣字,总归看不清了。
掌柜端详许久,又搓了搓面料,摇了摇头冲姜钦音略带歉意的道:“实在是没办法,我也帮不了你这位朋友,恕我眼拙,我只能瞧出这是平针绣,至于面料,我是真的没见过,感觉并非選州的面料,或许,也有可能是别国面料。”
她又宽慰姜钦音道:“你那位朋友到现在还没找到家人,她的家人至少也应当在找她,可是就这么了无音讯,实在是应该心里有个准备。”
姜钦音笑的心不在焉,站起身子道:“劳烦掌柜了,这话我会带给她。”
掌柜的看她失魂落魄的出了内室,心里有了两分计量。
又追到了门口,牵住姜钦音的衣袖道:“姑娘,你若是不着急,我到时候可以给织造局的人瞧瞧,我姑母在里面当差,见多识广,或许知道也不一定。若不是大昭的,您便是遍寻各地,也不一定能有消息。”
如此自然好,姜钦音忙不迭点头道谢。
掌柜的冲她摇了摇头,又轻声道:“姑娘,你那位朋友还不要失去希望,能找到再好不过,可是若是真找不到了,珍惜眼下的生活。”
这话意味深长,姜钦音自然明白,冲掌柜的站直身子,深深的鞠了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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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马车摇晃,车顶上的绸缎随风摇摆,仿佛悬浮在空中的鱼。
她看着手里的小衣,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
其实掌柜口中做好准备的那个准备,她早就做好。
只是她不敢认,不敢往深了想。
午夜梦回时,她无数次告诉自己,离开了姑母家,一定就能找到自己的家。
找到自己家,她就有家人了,日子也会好的。
而今这可笑的借口忽然没防备的就这么被一个旁观者戳破,她顿失所有勇气。
像无头苍蝇不知道朝哪里撞。
“姑娘,今儿河灯节,您要不要放盏河灯祈福?”
马车外面传来小厮的声音,听上去很热闹。
姜钦音没回话,缓缓勾开了马车帘子,探头朝外看了一眼。
风吹乱了她的衣角。
很热闹,舀春江边站满了人,孩子围在马车旁奔跑。
她顺着小厮的肩膀借力下了马车,朝着舀春江边走。
小厮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互相看了一眼,不明白怎么回事。m.chuanyue1.com
姜钦音站在江边,看着江面上飘满了各式各样的河灯,借着风的力度打弯,顺流而下。
河对岸也站满了人,孩子高坐年轻力壮的男人肩上,美妇人替他们拿着玩偶一旁轻声责骂动静太大。
他们笑,姜钦音也就傻傻的随着他们笑,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想。
只这一刻,她觉得好像那肩膀上骑大马的女孩子就是她。
风肆意的朝她眼睛钻,实现渐渐模糊,眼眶发痒,一抬手却掬了一把泪,掌心全是水。
她用手背囫囵擦去,朝着江那头靠近。
猛的被一道力度撞的趔趄。
一个小少年举着河灯立时被吓得噤声,小心的看向被撞的姜钦音,却见她满脸泪水。穿书吧
吓了一跳,慌忙道歉。
不多会儿,小少年身后跟来了一个青年,见姜钦音满脸泪痕,顿时对着原地手足无措站着的孩子怒斥道:“早就告诉过你,不要挤,人这样多,你怎么把姐姐惹哭了!”
那小少年很是委屈,将举在头顶的河灯送到姜钦音面前道:“姐姐,我把这个河灯送你,你别哭了好吗。”
青年直接拿了河灯送到姜钦音面前道:“这位姑娘,我弟弟年纪小不懂事,别同他一般计较,这河灯送你。”
一面将河灯送姜钦音面前,一面呵斥孩子。
姜钦音想要解释,却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她推了河灯,红着眼睛对青年说:“不是他的原因,风迷了眼,我没事。”
可是声音却有颤音,青年再三询问,姜钦音说不是他的原因。
青年这才带着孩子走了,只是走的时候,那小少年的手被青年紧紧攥着。
她站在原地,周遭行人如织,而她仿佛被隔绝在外的人。
没有一家能容得下她,光影斑驳,照的她心碎裂。
她眼泪越来越多,如泉涌,滴答滴答顺着下巴淌着。
到底是风吹的吧。
吹乱了她满头青丝,吹乱了她所有思绪,吹皱了她的心。
她憋的喘不过气,胸口好像压了块巨石,上不去,下不来。
她缓缓低下头,双手掩面,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分明月前她还坚信自己一定能找到他们,一定能。
可是这一刻,她自己都不信。
天地那么广阔,大昭那么大,哪里找?毫无头绪。
若是活着,万一他们早不准备找她了,怎么办?
若是他们不在了,又作何打算?
她要就这么依附贺臣一辈子还是又要怎样?
她不知道,她一点也不知道。
她也不过才十四,尚未及笄,她也想有靠山,依仗,任性耍横。
可是这些,贺臣是给不了的。
总有一日,他娶妻生子,那时候她算什么?
她哭的颤抖,只觉得一阵耳鸣。
从她身后出现一双青灰色的靴子,一步步走向了她。
那双干燥地手缓缓覆盖上她颤抖的肩膀。
于她身后身后传来一道很熟悉的声音,温和且有力:“别哭,我接你回家。”
那一刻,哽咽变成了嚎啕大哭。
她好像在海上找到了一块浮木,猛的转过身踮脚一把抱住男人的脖颈,将下巴压头抵在在他胸前,失声痛哭。
像受了莫大的委屈,终于等来了靠山一般。
贺臣一顿,一双手僵在原地,神色复杂的看着怀里的人。
她抽抽噎噎的声音传进他耳中,叫他心莫名的有些沉。
贺臣手紧了紧,又放下。
半晌,终于抬起缓缓覆在了她的腰间,抬手直接将她抱起,往怀中收了收。
少女顺着他的动作缩成小小一团,趴在他肩膀上抽泣,眼泪将他肩膀的衣衫浸湿,衣衫的布料缓缓贴住了他的皮肤。
他抱着她一步一步往回走,也不管这动作是否难受,任由小姑娘紧紧勾着自己的脖颈。
眸光微敛,另一只手托住她,防止她从身上滑下去。
小厮瞧去,心头一震。
往日那个矜贵自持的世子爷,今日头一遭大庭广众之下失了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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