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吧 > 其他小说 > 摇滚狂花 > 第十卷 你们都是谁啊?
  第五十四章

  彭莱觉得这个地方有点眼熟,是哪儿呢?

  所在的这条楼道很长,远处有光线的源头,照着空气中缓慢下落的灰尘,笼罩得四周都模模糊糊的。

  她看不清,只有凭本能往前走,手里拖着一个拉杆箱。

  我要去哪里?彭莱思索。

  这时候后面有人叫她:“彭莱。”

  她站住了,慢慢地回身,眯着眼睛打量,身后的黑暗里慢慢地出现了一个年轻女孩的身影。

  是白天,白天在问她:“你又要走了是吗?”

  彭莱看着她,没吭声。

  白天不是第一次进急诊室,也不是第一次签病危通知书,父亲白泽奇的,姥姥丁慧茹的……

  但这次她仿佛被彻底抽取了主心骨,接过病危通知书的手抖得像风中落叶,耳边医生陈述病情的声音忽远忽近,完全听不进去。

  医生把笔递过去:“内容没疑义的话就可以签字了。”

  白天不得不用左手握住右手腕,强迫自己稳定下来,歪歪扭扭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儿,和患者是什么关系。”

  白天咬着牙,想哭,又拼命忍住,颤抖着写上‘母女’。

  医生指着下面的一栏:“这里填你本人的身份证号码。”

  白天吃力地皱眉思索着,最终崩溃了,抓着笔嚎啕大哭:“对不起,我记不起来身份证号儿了,一位都记不起来……”她哽咽着抓住医生的袖子恳求,“对不起……对不起,你救救她好吗……”

  医生安慰地拍拍她:“别紧张,我们在尽力抢救了,你带着身份证吗?”

  白天连连点头,胡乱地翻遍全身,从兜里掏出来双手递了过去,眼睛看着抢救室的窗口,彭莱脸上套着氧气罩,紧闭双眼一动不动地躺在里面。

  梦境中,彭莱和白天在楼道的两端遥远相望。

  彭莱一脸怅然:“别送了,我一个人来的,就让我一个人走吧。”

  白天安静地看着她,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这儿就那么不值得你留恋?”

  彭莱激动起来:“是我非要走吗?是这个地方不留我!”

  她指着头顶愤慨地说:“每次我想站起来,总会突然冒出来一件事儿把我重新按趴下。得脑瘤我都认了,我就想在超乐的舞台上最后风光一次,结果连这都不行……”

  露出一个悲凉的笑,彭莱自嘲地耸耸肩:“我跟这个世界斗不起,不玩儿了,我认输。”

  白天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彭莱情绪平复下来,冲她挥挥手算是告别:“你什么话都不用再劝我,我该走了。”

  她回身拖着行李箱向远处走去,白天叫她:“彭莱!”

  彭莱没有回头。

  白天跑了起来,一边跑一边追,大声地在她背后喊:“彭莱!彭莱!”

  彭莱背对着她,表情渐渐悲伤,心里不是没有遗憾的:别追了,白天……我走了也许对你还是件好事。

  白天的气息渐重起来,已经追到了背后,彭莱刚一犹豫停下脚步,就感到背后被白天狠狠地推了一把。

  她失声惊叫,被推下了楼梯口,头晕目眩中感觉全身被突如其来的白光包围,转眼失去了知觉。

  整整抢救了一夜,彭莱天亮的时候才被推入了病房。

  认识的人都赶到医院来探望,包括陈月和许多,罗俊来的时候还捎上了被他打得脸带淤伤的安哲,众人在病房里或坐或站,白天忧心忡忡地坐在床边,实在熬得太久了,头一点一点地打盹。

  早班护士来检查了一下,给了‘生命体征平稳’的结论,大家才放下心来。

  大崔偏过头去小声感叹:“这次可真悬啊,差点儿没抢救过来。”

  彭莱微微掀动了一下眼皮。

  许多叹了口气:“希望她捡回这条命之后能长点儿记性吧。”

  彭莱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但围观的众人困倦过度,一时没注意。

  陈月照例是要挑刺的,冷笑着说:“记性?自打认识彭莱就没见她长过那东西。”

  大崔朝她使了个眼色,蹑手蹑脚地把外套披在打盹的白天肩膀上。

  彭莱眨巴着眼睛,虚弱地小声问:“这是哪儿啊?”

  陈月下意识地回答:“医院呗,装修风格还看不出来?”

  她忽然觉得不对,赶紧看向床上,果然,彭莱醒了!

  白天紧张地俯身看着她,大家也都关心地聚拢过来,把一张床围了个结结实实,彭莱环视了一圈,困惑地问:“我怎么在医院里?”

  许多和大崔对望了一眼,提醒她:“你胃出血,不记得了?”

  彭莱回忆了一下,满脸诚实地摇头:“没印象!”

  她一边说,一边吃力地用胳膊肘撑着身体想坐起来,罗俊和安哲一左一右飞快地挤上来,殷勤地伸手去扶,一时间四支胳膊拌在了一起。

  罗俊客气地提醒安哲:“决斗输了的退出,忘了?”

  安哲尴尬地不吭声,但胳膊还是坚定地伸过去,孰料彭莱压根不买账,一使劲抖掉了两人的手,陌生地看着他们:“什么决不决斗的,你俩是谁呀就碰我?”

  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罗俊没多想,以为是彭莱赌气才这么说的,举高双手后退一步:“好好好,不碰,你先缓缓。”

  彭莱左右看看他们,又瞧着床边连在身上的监护仪器,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捂住肚子,紧张地问:“胃出血?没影响我肚子里的孩子吧?”

  犹如晴天打了个霹雳,屋子里所有人都愣住了,白天最为震惊,目光不由得看向彭莱的小腹:“彭莱你说什么?孩子?”

  彭莱皱眉看着她:“刚才我就想问,她们我都认识,你谁呀?你怎么知道我叫彭莱?”

  她边说边不客气地推开白天,白天被推得后退了一步,神情恍惚地看着彭莱。

  半小时之后,罗俊综合全部线索,以医生的职业素养,肯定地向白天保证:“这份诊断书是真的,她确实得了双侧听神经鞘瘤。”

  白天圆睁两眼,站在医院走廊上心情复杂:“原来这次她没撒谎,真的得了脑瘤?”

  大崔也在旁边,有些懊悔又有些惊讶:“我怎么一点也没听她提起过?”

  罗俊看着诊断书上的日期:“我查过了,从她回国到现在,这次是初诊,应该是刚查出来的。”

  许多往病房窗户里看了一眼,彭莱坐在床上,摸着肚子,一个人自言自语,看着就不大正常。

  她担忧地问:“这和她失忆有关系吗?”

  罗俊肯定地点点头:“颅内占位确实会导致记忆减退、记忆混乱,甚至出现妄想症状。”

  得到了医生的权威认证,大家担忧地沉默下来。

  白天犯愁地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是不是应该把实际情况告诉她,帮她恢复记忆?”

  大崔不大赞成:“怎么告诉呀?冷不丁说,嘿,你不是二十,已经四十了,肚子里的孩子早生出来,都这么大了……谁接受得了。”

  罗俊同意大崔的意见:“那样对她的精神刺激太大,她一时间不见得承受得了,咱们最好还是先顺着她的记忆来,等她胃出血康复出院,正常生活一段时间再随情况而定。”

  陈月哦了一声,不大情愿:“就是说,现在的彭莱以为自己是刚怀上白天那时候的彭莱,我们还要配合她,对吧?”

  大家面面相觑,十分为难,都觉得这是个不可能达到的目标。

  “你们聚在这儿密谋什么呢?”彭莱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下床溜达到门口了,抱着膀子斜倚门口,吊儿郎当地站着。

  许多赶紧迎上去想扶着她:“你怎么自己就下床溜达出来了?”

  彭莱拒绝了她的好意,趿拉着拖鞋走过来,上下打量着这群人:“我下床怎么了,又不是残疾了……你是医生是吧?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罗俊镇定地劝说:“还要复查一下,先住几天。”

  彭莱不悦地卷起舌头啧了一声,大崔看着表情明显张扬活泼了许多的彭莱,试探地问:“你……还记得家住哪儿吗?”

  彭莱抬手就给了他一拳:“大崔你怎么啦?我住树村啊,要是连家都不记得我不成大傻子了?”

  彭莱一句话,大崔开车拉着陈月和许多,直奔她们年轻时候租住过的树村。

  哪里还有当年的群租小平房,早十几年就被拆了,现在矗立在道路两边的都是高楼大厦,三个人开车转了半天,最后停在路标指示牌下,竟然连当年的路都找不到。

  大崔摆手认输:“当年闭着眼睛都走不错,有年头没回来是真不认识了,哪儿来这么多楼啊。”

  陈月抱怨:“二十年了,变化能不大吗,拆迁都搞好几轮了。”

  许多勉强辨认着方向,指了指:“我记得……当年她就是住那一片儿的。”

  大崔手搭凉棚看了一眼:“哟,那也全是楼啊,那一片平房要是拆没了可就糟糕了。”

  “那再想办法呗。”陈月转身上车,“总不能我们现给她盖一排平房出来。”

  大崔焦躁地挠着头“啧,怎么办啊。”

  第五十五章

  大崔他们忙着给彭莱寻找故居的时候,白天来医院探望彭莱,彭莱半躺半卧在病床上,一双眼睛四处乱瞟,无聊至极。

  白天往她床边的椅子上一坐,突然问:“你就对我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彭莱收回眼神,认真地凝视着白天年轻的脸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有点眼熟嘿……你应该也是北漂玩乐队的吧?”

  白天一下泄了气:“对,你胃出血晕倒的时候正好让我撞见,就把你送进了医院。”

  彭莱灿烂地笑起来,露出了大白牙,亲热地拍了白天胳膊一下:“原来是这样,谢了姐们儿。”

  白天扭过头去低声叨咕:“得,这辈分……”

  彭莱兴奋地坐直身体跟她攀谈:“那个……你得算我救命恩人吧?恩人你怎么称呼?”

  白天观察着她:“白天,我叫白天。”

  彭莱微微一愣,惊讶地说:“这么巧!我老公也姓白!”

  白天都不知道自己脸上该是什么表情,无语地看着彭莱,彭莱却更加高兴了:“既然这么有缘,等我肚里这孩子出生,我就给他取名叫白天好了,无论男孩女孩都合适。也算纪念你的救命之恩。”

  白天尴尬地挤出一丝微笑,这时候罗俊穿着工作服走进来,关切地看着彭莱:“好点了吗?”

  彭莱指着他:“你……你不是我医生,今天查房我看是别人查的。”

  罗俊微笑着解释:“我是这个医院的医生。”

  彭莱接受了这个说法:“哦!那你人挺好的,不是自己病人也关心。”

  她此时的样子失去了二十年后那个彭莱满身的防备尖刺和愤世嫉俗,笑容充满蓬勃的生命力,白天怔怔地看着,一时竟有种错觉:现在这样……挺好。

  安哲拎着一大袋水果气喘吁吁地推门进来,一看罗俊也在,顿时一愣。

  彭莱看到又来了不认识的人,指着问:“那这是谁呀?”

  白天介绍:“他是我乐队吉他手,安哲。”

  安哲走上前来,特地挤开罗俊把水果放在床头柜上,殷勤地问:“彭莱,你想吃哪种水果,我给你洗。”

  彭莱眼睛一亮,刚要说话,罗俊皱眉站回来,把安哲再度挤开:“有点儿医学常识好不好?胃刚出过血的患者不能吃水果。”

  “那她能吃什么?”安哲虚心请教。

  “米汤之类的流食。”

  安哲二话不说转身就走:“我这就去买,彭莱,等我啊。”

  他来得快,走得也快,彭莱目瞪口呆地看着安哲飞奔而去的背影,诧异地问:“你们乐队的人都这么热情吗?”

  白天哽了一下:“也分人。”

  漆黑的夜,火锅店打烊之后,众人聚在一起商量怎么解决彭莱的难题。

  李彬彬列席旁听,他现在已经是吧台熟练工,提供饮料的同时顺便整理东西。

  大崔端着饮料坐回桌边,不放心地问白天:“你来了,彭莱一个人在医院没事儿吧?”

  白天让他放心:“罗医生和安哲俩人抢着陪她呢。”

  “那就好。”大崔像模像样地拿出一个大本子做记录用,严肃地宣布,“咱们现在开会了啊。”

  他拔下笔帽,刷刷写了几笔,问与会的陈月和许多:“过去的树村彭莱是肯定回不去了,你们有没有什么更好的主意?”

  陈月抢白了他一句:“我们跟你一起去看的,有主意的话当时就提了。”

  许多也摇头:“北京发展得太快,那样的小平房现在搁六环都不一定有,得去密云怀柔门头沟看看。”

  白天看着她们,忽然开了口:“既然找不着合适的地方,莫不如就让她回家来住。”

  大家一起看向白天,面带疑惑,白天解释道:“虽然医学我不懂,但是跟失忆有关的电视剧也看过不少,家里的环境她熟悉,在这里生活应该对她逐渐恢复记忆有好处。”

  陈月关心地看着她,白天笑了笑:“再说,她现在又不认识我,只当是个合租室友。”

  许多提出异议:“可是冷不丁不在树村住了,给她个什么理由呢?”

  大崔也摇头:“搬家的理由倒是好找,关键是她要问起搬出来的那些东西怎么办呢?”

  陈月是完全支持白天的,闻言立刻说:“嗨,她当年有什么东西啊?屋里的摆设都是房东的,她不就有那么几件衣服加一把吉他吗?”

  “关键就这点东西咱也没处淘换去啊,二十年前的什么搁潘家园不当文物卖?”大崔愁眉苦脸地搓着脸,“要不然,我拉下脸找几个摇滚老炮儿问问……”

  白天一直在犹豫,此时才开了口:“其实……她这些东西……我那儿都有。”

  众人齐齐看向白天,表情充满意外。

  白天心虚起来,慌张地摆着手解释:“哎我可不是特意留着的。”

  许多纳闷地说:“我们也没说什么呀。”

  白天这才察觉自己急于掩饰说错话了,尴尬地低下头去。

  陈月给她解围,故作不耐烦地拍桌子:“好了,都解决了,散会!”

  大崔端起杯子凑到嘴边,掩饰住一丝窃笑。

  再次回到冠华小区,彭莱从车里出来一抬头,惊讶地问:“这也不是树村儿啊,这不都楼房吗?”

  大崔努力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哦……忘了告诉你了,你住院这几天树村儿突然下令拆迁。”

  许多会意地接上:“正好白天的合租室友走了,我们就帮你把她室友的房间租了下来,你的东西也都搬过来了。”

  彭莱观察着小区的环境,感慨地说:“年年张罗要拆迁,没想到终于还是来真的了。”

  看她表情平静,似乎是真的没想起来,大家也说不上是放心还是担心,谨慎地跟在彭莱身后走着。

  彭莱突然回身朝他们一指:“对了,老白的东西没搬过来吧?我可不要啊。”

  大家一起看向白天,白天皱了皱眉问:“你俩怎么了?”

  彭莱大大咧咧地说:“我跟他崩了,进医院之前就把他赶走了。”

  大家又齐刷刷地看向陈月,陈月差点翻脸,白天拉住她,又问:“为什么?”

  彭莱爽朗地一笑:“我肚里这孩子是意外怀上的,他不想留,怕养不起,但这孩子我是要定了,大不了跟他离婚,两条腿的男人有的是,孩子可就这一个。”

  她低头轻轻地拍了拍肚子,脸上是难得的温柔。

  白天有些感动了,停下了脚步看着彭莱充满活力的背影,彭莱回头看她不走,返回来亲热地搂住她的肩膀:“怎么了姐们儿,走啊,咱俩以后就是室友了。”

  两人勾肩搭背地向前走,大崔许多和陈月跟在后面,看她们两人这奇怪的相处,竟然比从前和睦多了。

  白天打开门,做了个邀请的姿势,彭莱揣着兜走了进来,上下左右好一通打量。

  大崔等人在后面大气都不敢出,观察着彭莱的一举一动。

  彭莱站住了:“这房子……好像……”

  大崔激动得声音都发抖了:“好像怎么着?”

  所有人提着心等着,最后彭莱点了点头:“还不错!”

  大家提着的那口气一下子泄了,没精打采地都进了门,彭莱探头东看西看,又摸了摸沙发:“家具还挺齐备,这种楼房,就算是合租也得比树村贵好多吧?”

  大崔一拍大腿:“还真不贵,这家房东人特好,我帮你把价钱砍到了和树村差不多,树村那房子退的钱正好就交到这儿了,一出一进一分钱不用花。”

  看彭莱似有疑惑,白天急忙解围,拉着彭莱走到卧室门口,推开门:“你的房间在这儿。”

  彭莱年轻时候的皮衣挂在衣架上,当年的电吉他也在角落里摆得好好的,这些都是白天昨天从床下箱子底里翻出来的,连夜打理干净,看上去像刚使用过一样。

  果然,彭莱一进门就直奔电吉他,拿在手里轻轻地拨动了几下。

  陈月咝地倒吸了口气,小声嘀咕:“一看见这把吉他我后脑勺就疼。”

  许多笑了,把手搭上她的肩膀拍了拍。

  彭莱放下吉他,重新回到门口,对着陈月和许多要求:“家搬完了,咱仨也得抓紧排练了。”

  大家都吃了一惊:“排练?”

  陈月轻描淡写地拒绝:“你刚出院,应该好好休息,着急排什么练啊,最近也没活儿。”

  彭莱冲口而出:“怎么不着急,我住院耽误了不少时间,眼瞅着就要比赛了。”

  众人面面相觑,大崔打着哈哈:“什么比赛?哪有比赛?”

  彭莱捂住太阳穴,皱眉使劲回忆:“咝……你这一问还给我问含糊了,什么比赛来着?”

  白天觉得不可能,彭莱失忆了怎么还记得有比赛呢,她试探地问了一句:“超级大乐队?”

  彭莱一拍巴掌,指着她称赞:“对!还得是我这姐们儿,没错,就叫这个。”

  陈月没好气地说:“你记错了,压根儿就没有比赛。”

  彭莱不满地对她瞪眼:“陈月你失忆了吧?这么大的事儿我能记错?许多你说!”

  陈月气笑了,对许多扬起下巴,示意别理她,许多的目光在彭莱和陈月之间来回转了几圈,不确定地说:“有……没有……”

  她一咬牙,狠狠心答应:“有!”

  陈月目瞪口呆,彭莱快活地一拍巴掌:“就是!”

  第五十六章

  离开彭莱家的时候,陈月提出要送许多,许多上了她的车,开出一段之后,陈月怀疑地问:“你不会真要陪彭莱玩儿乐队吧?”

  许多抖抖干净的兜示意:“瞧我现在了么?反正也没事干,再说了,反正咱们都好多年不玩儿了,上去连海选都不一定能过,耽误不了多大工夫,既然已经帮她帮到了这个地步,莫不如就好人做到底得了”

  陈月沉吟着嘀咕了一句:“还真是时候。”

  她开了一段,又忍不住问:“我突然开始有点儿怀疑,彭莱这所谓的失忆是不是装出来的呀?”

  许多摆摆手:“要是被车撞了可能是装的,现在是脑子里确实长了东西,医生都说会导致记忆减退、混乱和妄想,哪怕咱不信她,总得相信医学吧?”

  陈月有点不服气地冷笑起来:“之前彭莱就像魔怔了一样想让咱俩跟她重组狂花参加超乐,结果这一得脑瘤还真就让她得逞了?”

  “嗨呀,什么得逞不得逞的。”许多转向她,认真地说,“我特意咨询了几个认识的医生,彭莱术后可能永远什么都听不见了,还有弱智、瘫痪之类的风险,万一再闹出个并发症,人在手术台上直接就……”

  她没有说下去,陈月也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许多才轻声感叹:“这么多年姐妹,就当最后帮她实现一个梦想吧。”

  出院回家的彭莱第一件事不是好好休息,而是给她的宝贝旧吉他换新弦,白天坐在一边默默地看着。

  彭莱兴致勃勃地教她:“我传授你一经验,平时一定要勤换着点儿琴弦,别等到有大演出或者进录音棚的时候才换。这样无论平时自己练琴还是日常排练,都能保证你弹出来的音色品质。”

  白天心想谁不想换新弦,不是价钱不允许吗,只随口说了一句:“咱玩儿的是摇滚乐,没必要在乎这些细节吧?”

  没想到彭莱一下来了精神:“滚乐怎么了?你别以为搞摇滚就是站在台上摆摆酷造型,然后对着麦克吼两嗓子宣泄一下就完了,摇滚乐也是音乐,有和声、有旋律、有节奏的,讲究着呢。”

  白天虚心地问:“那咱搞的到底是摇滚还是音乐?”

  彭莱语重心长地说:“其实是一回事,摇滚是你对这个世界的态度,是顽强,是不妥协,是追求精神上的自由,摇滚乐是通过音乐把你这些态度表达出来,这就相当于把心掏出来给人家看,你不得把装你心脏的东西打磨得精细一点儿?要是把心随便往那儿一扔让人看,那是菜市场卖下水的。”

  白天感叹了一句:“怪不得你做乐队那么较真儿。”

  彭莱换好琴弦,拨弄着试试效果,头都不抬地说:“当然了,何况我这辈子就这一样本事,只有把乐队做好了,将来才能给我肚子里的孩子更好的生活。”Μ.chuanyue1.℃ōM

  她语气温柔,全神贯注工作的样子让在一边看的白天有些感动。

  就这样坐着,聊聊天,谈谈乐队,梦想,她和彭莱之间也有这么安宁和谐的时光,简直无法想象。

  这份安宁被敲门声打破了,来的是罗俊,还提着两大袋营养品。

  白天心情有些复杂,还是笑着招呼:“是你啊,罗医生。”

  彭莱手里还摆弄着吉他,抬头惊讶笑了:“现在医院的医生都这么认真负责了吗?病人都出院了,还特地带着礼物登门走访?”

  罗俊把袋子放在茶几上,强调地说:“我的工作是医生,但更重要的身份是你的铁杆粉丝。”

  彭莱得意地向白天一扬下巴:“瞧见了吧?这就是把乐队做好之后的额外收获。”

  大崔说要给许多带点东西,上了车之后许多打开放在副驾驶的旅行袋,拎出一件铆钉元素带着链条的朋克服,和大崔身上穿着的极为相似。

  保养得挺好,金属件都是亮晶晶的,一点都没生锈。

  许多打量着,又在袋子里翻了翻:“敢情我当年搞乐队穿的这些衣服你都留着呢?”

  大崔竭力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也不看许多,看向前方,语气深沉地说:“夫妻一场,留着当个纪念呗。”

  许多把衣服塞回袋子里,拉好拉链,长腿一伸就要开门下车:“谢啦。”

  大崔慌忙转头,支支吾吾地问:“那个……许多,既然彬彬现在跟我住,要不然……你也搬来吧,何必自己再另花钱租房?”

  许多惊讶地看着他:“咱俩都离多少年了,我跟你一起住算怎么回事儿?”

  “不是跟我一起住!”大崔赶紧解释,“你和儿子住里间儿,我睡小方厅里的沙发。”

  看着他一脸期待又拼命忍住的样子,许多有点想笑,摇摇头:“白住你的,我这心里可不踏实。”

  “不白住!”大崔直接邀请,“你比我懂账,偶尔来我店里在这方面帮帮我的忙不就齐了?”

  许多失笑,敷衍地大点头:“行行行,再说吧。”

  她打开车门,潇洒地把旅行袋往肩上一甩,拍了拍大吉普的前盖:“对了,过阵子你这车可能得借我用用。”

  大崔眼睛一直追着她,闻言立刻答应:“没问题啊,连车带人一起借你都成!”

  许多笑了笑,意味深长地撂下一句话:“车我要,人不稀罕。”

  她背着旅行袋大步走向远方的样子张狂肆意,再也不是那个坐在办公室里的女老板模样。

  陈月这次回家折腾的动静比较大,陈母转着轮椅在房间门口质问:“大晚上的你又回来作什么妖?”

  床底下装着各种杂物的纸箱和瓶瓶罐罐都被陈月挪了出来,摊了一地,扬起的灰尘在房间里漂浮着,她一边呛咳,一边不顾形象地趴在水泥地上,努力伸手去够放在最里面的一个琴箱。

  几乎半个身子都探到床下了,才掏出那个积压已久的贝斯箱。

  陈母厌恶地问:“沸土扬尘的你翻这倒霉玩意儿出来干嘛?”

  陈月坐在地上,吹去琴箱表面的灰尘,陈母嫌弃地一边扇着风,一边转动轮椅躲避。

  陈月打开琴箱,里面的贝斯闪亮如新,她粗鲁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伸进去拨弄了一下琴弦,发出的声音悠扬一如从前。

  “排练。”她淡淡地回答。

  狂花女子朋克乐队,终于重新聚齐了。

  在白天家的简单排练室里,彭莱和重新换上摇滚战衣的许多陈月站在一起,犹如时光回溯,白天看着她们,就像看到了自己四五岁的时候在排练室看狂花乐队演奏的场景。

  彭莱对着话筒试音,数着:“one、two、three、one、two……这设备还行。”

  白天坐在调音台前,有些出神地想着,对于现在的彭莱,这种自己觉得简陋的设备她都能接受,对租‘带排练室的房子’更是欣喜若狂……

  二十年前她就是在一无所有的情况下拼力一搏,走向成功的。

  她的思绪被彭莱打断,彭莱大声指挥:“许多先试一下鼓。”

  坐在架子鼓后的许多举着鼓棒,看着面前的设备,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她举起鼓棒,笨拙地敲了几下。

  连白天都觉得不行。

  彭莱叹口气转了个向:“陈月你试一下贝斯吧。”

  陈月刚插好连线,正在低头研究:“等会儿,我还没调完琴呢……”她迷惑地问白天,“效果器上这个钮是调什么的来着?”

  白天探头看了看:“压缩。”

  彭莱握着话筒,表情几乎崩溃:“许多!陈月!你俩今天是怎么了?玩儿呢?别逗我了好吗?!”

  她情绪激动之下,耳中突然又响起了一阵潮水般的嘈鸣,彭莱闭上眼,身体因为意外的眩晕微微摇晃,她习惯性地伸手按住太阳穴。

  白天见过她吐血的样子,吓着了,赶紧探身问:“你怎么了?”

  彭莱睁开眼,目光一片清明:“耳鸣,老毛病了。”

  白天试探地问:“你最好……去医院检查检查,万一……”

  彭莱摆摆手,爽朗地拒绝:“嗨,没那个必要,一个耳鸣就进医院,我干脆长在医院里得了。”

  她伸手拿了几张谱子递给白天:“你在这里正好,你在你们乐队不是贝斯兼主唱吗?这几份谱子你先熟悉一下,有时候我耳鸣太厉害的话你帮我唱,我弹吉他。”

  白天接过谱子,纳闷地问:“耳鸣不耽误你弹吉他?”

  总算调好音的陈月抬起头来,习惯性地阴阳怪气:“她那手对吉他都形成肌肉记忆了,就算彻底聋了都不耽误她弹琴。”

  白天恍然大悟,佩服地竖起大拇指:“厉害!”

  “哎!哎!”彭莱挎上吉他,半笑半骂地说,“老几位都别忙着吹捧我了,赶快来段儿简单的即兴热热身,找找感觉!”

  说完,她摆了个经典姿势,潇洒地一挥手,扫下一串和弦,许多的鼓随即跟进,陈月逐渐找回感觉,顺利地加入了一个音。

  狂花排练,正式开始。

  第五十七章

  彭莱的狂花蓬勃发展的同时,她的桃花也在蓬勃地盛开着。

  今天赴的是安哲的约,吃的是老北京特产小吃卤煮,嘈杂的街坊小店毫无环境可言,桌面还带着油腻,但味儿着实不错。

  彭莱毫不嫌弃地大口吃着,含糊地表示:“虽然你请我吃的总是没有人家罗医生请我的档次高,但好赖不济我也吃了你这么多顿,有什么想法你干脆直说,到底想让我教你乐队编曲还是配器?”

  坐在对面的安哲意外地抬头,随即坐直身体,一脸认真地说:“我想和你结婚。”

  挑了一块肺头塞进嘴里,彭莱无所谓地说:“成啊?”

  “真哒?!”安哲惊喜万分。

  “滚蛋吧你!”彭莱下一句话就在他头上浇了冷水,“当然是假的,我才认识你几天呢?”

  安哲诚恳地说:“认识时间长短不重要,白泽奇不是不想要你肚里这孩子吗?他不要我要,我跟你一起养。”

  彭莱定定地看着他,忽然笑了:“好意我心领了,我跟他一时半会儿还离不了。”

  这时候罗俊的电话打来了,彭莱抹抹嘴拿起手机:“喂,罗俊……吃烤鸭?早说呀你,我刚灌了一肚子卤煮,要不你先请我看场电影吧,然后咱烤鸭当夜宵。”

  说着她站起来就要出门,安哲有些着急地喊:“哎,彭莱!”

  彭莱站住了,回身威胁地指指他:“当好你的吉他手,要是再瞎琢磨结婚之类的事儿,以后就别找我了。”

  安哲垂头丧气地不吭声了。

  因为要和彭莱约会,所以安哲又缺席了这次排练,不过白天也不在乎,她今天搬来一大堆二手设备,和李彬彬商量着要改乐队路线,变成摇滚加电子。

  她兴奋地整理着:“我参加了这几次的狂花排练,才知道老牌劲旅是什么意思,发现她们虽然这么多年没在一起合作了,但是上手极快!”

  说着她又感慨:“可想而知那些一直坚持排练的成熟乐队该是什么水平,咱们虽然进了海选,但如果还靠电声三大件儿跟人家比的话,胜算太低,不能不想点新路子。”

  李彬彬好奇地摸摸这个又看看那个:“这得不少钱吧?你哪来的钱买设备。”

  白天不想给到别人压力,轻描淡写地说:“二手设备花不了几个钱,我刚办的信用卡。”

  李彬彬拿起一个设备试探地转着旋钮:“加电子乐这事儿安哲怎么看?他比咱俩有经验”

  哼了一声,白天阴阳怪气地说:“跟他商量也白搭,他现在的心思压根儿就不在乐队上,成天和罗医生俩人儿抢着跟彭莱约会呢。”

  李彬彬鬼头鬼脑地凑过去闻:“你最希望彭莱阿姨跟他俩哪一个成?”

  白天很不耐烦这个问题,发着牢骚:“爱谁谁,没准哪天彭莱又恢复记忆了,这俩人儿还得重来,谁先被折腾疯了谁淘汰呗。还是说说你暗恋那位吧,之前教你那些追她的招数有效果吗?”

  李彬彬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支吾着说:“嗯……我也拿不太准,想跟她表白,可又害怕表白不成,人家以后连朋友都不想跟我做了,要不你帮我拿拿主意?”

  他掏出记录本,一脸期待地看着白天,拿着笔随时准备把她的话写下来。

  白天静静地看着他这番忙碌,沉思了一会,突然笑了:“你先别忙着记,我觉着你说的有道理。”

  “啊?”

  “朋友之间的表白就相当于玩儿命,除非做好了老死不相往来的最坏打算,否则千万别去尝试。”白天煞有介事地说。

  这是李彬彬完全没想到的,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白天。

  “你可别不信!”白天指指自己又指指他,“你好好想象一下,假如你现在跟我表白,然后我拒绝了,到时候你尴尬我也尴尬,以后咱们还能这样在一个房间里面对面坐着了吗?”

  她夸张地打了个哆嗦,连连摆手:“不可能,死都不可能了。”

  李彬彬心情沉重起来,哦了一声,白天快活地搓手:“所以我们还是先研究设备吧。”

  她用余光瞥到李彬彬把记录本放在了身后的地板上。

  李彬彬的低气压一直延续到饭点儿赶回大崔火锅店上班,给客人端菜的时候都心不在焉,大崔看不下去,拉住他问:“你今天自打从白天那儿回来就闷闷不乐的,是不是遇着什么事儿了?”

  “没……没啊!”李彬彬含糊其辞,“挺好的。”www.chuanyue1.com

  大崔不放心地唠叨:“你俩到底进展怎么样了?让彭莱失忆这事儿一搅合,我也没倒出功夫关心你这进度。”

  李彬彬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我俩……反正……做朋友挺好的。”

  大崔恨铁不成钢地数落:“抓紧挑明了吧,万一哪天杀出来一个比你强的帅小伙儿,哭都来不及。”

  听到这句话,李彬彬更沮丧了,垂头丧气地离开,大崔在他后面叫唤:“男子汉大丈夫,该出手时就出手,在追人这事儿上你还不如当年你妈呢。”

  收银台前正跟顾客满面春风的许多抬起头来,瞬间换了一张脸:“说谁呢?”

  大崔讪笑着走开,还不忘用肩膀捣了李彬彬一下,压低声音:“回头我们再重新研究下行动计划。”

  说到这个,李彬彬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兜,顿时就愣住了。

  记录本不在!

  他扯下服务员的围裙,疯了一样往大门跑去,满脑子都回荡着白天的那句话‘假如你现在跟我表白,然后我拒绝了,到时候你尴尬我也尴尬,以后咱们还能这样在一个房间里面对面坐着了吗?不可能,死都不可能了。’

  完了完了!朋友都做不成了!

  他拔腿飞奔,许多从收银台追出来:“哎!干什么去?”

  大崔起初惊讶,现在已经明白过来,乐呵呵地看着,还跟许多解释:“他有东西落在白天家了。”

  李彬彬一口气跑到白天家门口,紧张地屏住气,憋到心脏都快要爆炸了,又连着做了几次深呼吸,这才鼓起勇气敲门。

  白天拉开门,看到是他,愣住了。

  李彬彬的勇气又烟消云散,支吾着说不清楚:“我……我……”

  白天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干脆利落地关上了门。

  “完了,完了……本子她肯定看了……”李彬彬失魂落魄地用额头顶着门,叨咕着,“朋友是做不成了。”

  以后白天不会拿他当朋友,还会把他踢出乐队……

  说不定连见都不愿意见他了……

  李彬彬被脑海里想象的可怕后果吓得反而横生一股锐气,咬着牙不管不顾地开始敲门。

  反正横竖都是一死,为什么不把心里话说出来再死呢!?

  “白天!没错,我就是喜欢你,从小到大一直喜欢!虽然我真的特别害怕你不再和我做朋友,简直怕得要死,从我小时候第一次和你一起玩,我就没敢想过我的世界会有一天没有你,我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能——”

  门突然再次打开,他敲了个空,白天的脸一出现,李彬彬吓得又收了声,眼巴巴地看着。

  白天一脸平静:“你都敢跑这儿来说这么多,还说你怕?”

  李彬彬一脸英雄就义般的勇敢悲壮:“怕……确实是怕……但我是真心喜欢你,喜欢一个人没有错。”

  白天叹了口气,抱着膀子嫌弃地说:“大半夜突然跑到我家里来胡说八道了一大通,我看我们是真做不出朋友了。”

  李彬彬失魂落魄地看着白天,伤心得差点哭出来。白天突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快乐地宣布:“那只能做恋人啦!”

  她张开手臂一下抱住李彬彬,李彬彬被这巨大的惊喜冲击得脑子都不会转了,只能被动地接受她的拥抱。

  小样儿!亏她刚才拿着他没带走的本子翻了半天,看着上面傻里傻气的话又是幸福又是纠结,还想着要不要自己来揭开这层纱去主动表白呢。

  刚要穿鞋,这家伙就来了。

  来了还大声表白,全楼怕不都听见了,哎呀,怪不好意思的。

  白天喜滋滋地想着。

  李彬彬慢慢地回过神来,犹豫地伸手试探地抱住了白天:“我……不是在做梦吧?”

  白天把头靠在他肩膀上,摇了摇头。

  李彬彬抱着她,满心幸福得无以复加,还有一丝丝忧虑:“我有个本子落排练室了,你……看见了吗?”

  白天还是没说话,使劲地摇了摇头。

  在李彬彬看不见的地方,她露出了甜蜜的微笑。

  第五十八章

  《超级大乐队》华北赛区海选正式开场了,基于第一季的成功,这一次主办方财大气粗地买了各种海报,轰炸式地推广户外led大屏,主会场更是气派热闹,各家平台媒体都派出了采访队伍,从推着设备做准备的工作人员一路拍摄到选手入场。

  主评审秋泽更是大家采访的首要目标,这位也是摇滚圈的老将了,年近半百已经褪尽火药味,打扮成一副文艺中年的模样,和颜悦色地对着挤到面前的各路话筒侃侃而谈:“这场比赛不光有专业评审团,正赛的导演组也在现场,根据赛制,评审团将会在赛区众多的入围乐队中选取最优秀的三支登上本季超乐舞台,竞争非常激烈,尤其是咱们华北赛区包含着摇滚中心北京,可谓强手如林……”

  其实选手们各个嘴上不说,都挺紧张,聚在场外的等候区,三五成群地扎着堆。

  安哲意外地看着乐队里突然多出来的一个键盘手,问了李彬彬才知道是白天搞的革新。

  “我不是推卸责任啊,也不跟我商量一声就加了电子,还加了个键盘手,海选要是让人给淘汰了可不怨我。”

  李彬彬冲他挤眉弄眼:“上哪儿找你商量啊,你不是忙着呢么?”

  白天自信地拍着胸脯:“放心吧不会淘汰,我都事先做过功课了,整个儿赛区都没咱这风格。”

  她兴冲冲地把几人聚拢到一起:“来,互相认识一下,等会上场就看我们的了!”

  狂花乐队快到出场的时候了,她们等在后台口,彭莱和陈月没什么反应,许多突然紧张起来,不得不来回踱步平静情绪。

  大崔抬手拉着她:“你这是打算把等会坐着的份儿先走回来?”

  许多停下了,不停地吸着气。

  大崔明知故问:“紧张?”

  许多瞪他一眼:“笑话我?多少年没登台了,能不紧张吗?”

  迎面走来一个穿着皮衣的青年,大崔眯起眼打量了半天才认出是罗俊,他不由得笑了起来:“哟,今儿这造型可以啊!还以为你没来呢。”

  罗俊从西装革履换成了摇滚装束,看上去倒是和周围环境很相配,但多少有些不自在,他看向彭莱,笑着说:“作为铁杆粉丝,我怎么可能不来给彭莱加油鼓劲。”

  大崔嘿嘿地笑着,看了一眼彭莱,彭莱双眼放空,压根没理会。

  罗俊不免有些尴尬,问了一句:“白天他们乐队呢?”

  大崔指指前面:“台上正演着呢。”

  室内音箱传来工作人员的提醒:“请狂花乐队做好登台准备。”

  刚才还出神的彭莱一跃而起,挥动胳膊在空中绕了一个经典的大风车动作,干劲十足地喊:“go!go!go!”

  许多和陈月跟在她身边,三人齐齐跨出步伐。

  隔了十二年,狂花乐队终于再次登台!

  大崔看得眼睛发热,在后面喊了一声:“哎!彭莱!许多!陈月!”

  三人一起回头。

  大崔憋着眼泪,用力挥了挥拳头:“替我把过去输掉的梦想赢回来!”

  彭莱自信地对他竖起拇指。

  台上白天的演奏已近尾声,看上去一切顺利,评审席上各位评审互相交流意见,表情愉快地开始打分。

  陈月探头看见坐在正中的秋泽,倒吸一口凉气:“怎么是他!?”

  许多也看见了,泄气地说:“这下惨了。”

  彭莱从两人后面挤着看了一眼,莫名其妙地问:“谁呀?怎么就惨了?”

  许多提醒:“秋泽呀!你不记得他了?”

  她没说,从前彭莱曾经把白天用过的尿不湿整个糊了这位秋泽一脸,原因是在演出后台秋泽傲慢地说了一句‘不是穿上件皮夹克就叫摇滚,老老实实在家带孩子吧’。

  彭莱一脸无辜地摇了摇头。

  陈月抱着侥幸心理说:“毕竟过去了这么多年,但愿人家已经把当初那事儿给忘了。”

  身为罪魁祸首的彭莱很好奇:“当年什么事儿?”

  两人无语地看着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谁也不想回答。

  这时候白天乐队比赛结束,兴高采烈地下台,和她们擦肩而过,白天开心地举起手和陈月许多击掌,还特地对彭莱说了一句:“加油!”

  工作人员已经报出了狂花乐队的名字,陈月和许多再忧虑,也只能跟着彭莱往台上走去。

  站到比赛舞台上的一瞬间,尽管她们有着不一样的过去,还是立刻进入了选手的角色,认真地检查设备线路,准备好之后面对评审站成一排。

  秋泽的嘴角不悦地抿紧,拿起话筒冷冷地招呼:“彭莱,好久不见。”

  彭莱惊讶地看着他:“咱们以前见过吗?”

  陈月心想完了,对方八成以为彭莱是在装傻。

  果然,秋泽点点头,懒得废话地直接说:“开始吧。”

  彭莱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回头对许多点头示意,许多敲了几下鼓点作为预备节奏,陈月的贝斯适时加入,紧接着是彭莱的吉他和弦,就在她张口演唱的同时,秋泽抬头,无情地宣布:“可以了,下一支乐队。”

  许多迟疑地停下鼓棒,陈月也停了,两人面面相觑,心里的不安再次扩大:不会吧……

  彭莱挎着吉他,停止了演唱,纳闷地拿着话筒高声问:“评委,我们还没演唱完呢。”

  秋泽加重语气:“我说可以了,下去吧。”

  他低头开始打分,周围的评审交换着眼色,也低头在表格上写着。

  事已至此,在工作人员的催促下,狂花乐队只能不甘愿地离场。

  这个意外的结果是大家谁都没想到的,连白天他们的欢乐情绪都被冲淡了,一行人离场的时候垂头丧气,彭莱气急败坏地背着吉他大步走在前面,难看的脸色谁也不敢惹她。

  彭莱突然回身,指着比赛的大logo灯标愤怒地说:“不管淘不淘汰,总得让人家把作品演完吧,他那是个什么态度?”

  其中大崔和陈月许多都是心知肚明的,沉默以对,彭莱竟然没得到同伴的共同声讨,更生气了,狠狠地啐了一口:“那秋泽过去是哪支大牌乐队的?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资历吗?他凭什么就那么牛?”

  陈月犹豫着说:“反正……甭管为什么吧,他之前……对咱们乐队有过些误会,所以借着今天这事儿泄泄私愤也很正常。”

  大崔忙宽大家的心:“先别往坏处想,只要结果还没公布就有希望。”

  许多倒很乐观:“公布了也无所谓,不就是淘汰吗?狂花这次能重聚我就已经——”

  彭莱正气呼呼地站着,闻言诧异地问:“重聚?”

  大崔杀鸡抹脖子地对许多使眼色,许多自知失言,懊悔地闭上了嘴,大崔紧着给她找补:“许多的意思是说,你胃出血进医院之后她以为乐队就完了呢,没想到你还能带着大伙儿参加这次海选,从这个角度讲——”

  “得得得!”彭莱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你们都甭说了,我一个人走走……白天跟我去转转。”

  白天一直担心地看着她,答应一声刚要上前,安哲主动提出:“要不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彭莱斜睨了他一眼,口气很不耐烦:“你懂不懂什么叫我俩单独?”

  她转身大步向前走去,白天赶紧跟上。

  其余的人站在原地,默默地叹了口气。

  彭莱抱着膀子晃荡着往前走,白天默默地跟在后面,心里纠结着该怎么安慰彭莱,连自己乐队顺利演出的喜悦都被冲淡了。

  走了一段路,彭莱突然站住了,白天差点撞上她的后背,急忙刹住脚,去看吸引彭莱的是什么。

  竟然是一间炸鸡小店,玻璃柜里陈列着表皮金黄的炸鸡,招牌鲜艳夺目,彭莱舒展开一直紧皱的眉。产生了兴趣:“哟呵,这家炸鸡看起来不错啊。”

  白天诧异地看着她,彭莱兴致勃勃地问:“你想吃鸡排还是鸡翅?我请客。”

  “你还有心思吃的下炸鸡?”

  彭莱用胳膊拐了她一下:“再怎么着也得吃东西啊,何况事到如今已经这样了。”

  她这散漫的态度让白天都又气又急:“你们乐队如果真因为那些所谓的误会被淘汰也太冤了,我跟你们一起排练过那么多次,我知道你们的作品有多好。”

  彭莱嗤笑了一声:“你知道有什么用?”

  “那就想办法让主评审也知道啊。”白天激动地说,“大崔说得对,只要比赛结果还没出来就一切都有可能。”

  彭莱摇摇头,眼睛还是盯着炸鸡:“过去就过去了,我可不会低三下四地去求人。”

  白天热血上头,冲动地说:“行,你拉不下面子我替你去,行了吧?”

  她倔强地看着彭莱,彭莱反而笑了,拍着她的肩膀:“行行行,你愿意去就去,可是你上哪儿逮他去?”

  白天看着她的身后,突然抬手一指,彭莱顺着她伸手的方向看去,一间高级餐厅门口停了辆豪车,秋泽正从车里下来往餐厅里走。

  没等白天动作,彭莱就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斩钉截铁地说:“别去、”

  “为什么!?”白天用力挣脱,“这难道不是天意吗!”

  “去他个天意。”彭莱粗鲁地说,“这人傲着呢,你送上门去遭他一通儿糟践犯不上。”

  白天盯着她,一脸决绝地说:“你放弃了,我没有。”

  说完她甩开彭莱的手,径直向餐厅跑了过去。

  秋泽正要进入餐厅的里层门,白天气喘吁吁地推开大门冲了进来,扬声喊:“秋泽老师!”

  没等秋泽开口,她已经掏出手机,直接递到了对方鼻子底下,喘着气说:“狂花乐队今天比赛的作品特别棒,我手机里有她们排练时候的录音。请您听一下好吗?”

  秋泽端详着她,傲慢地问:“狂花乐队的作品棒不棒,跟你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是爱音乐的人!”白天激动地说,“每个爱音乐的人都有义务为好作品说句公道话。”

  秋泽居高临下地笑了笑:“对不起,你有义务说,但我没义务听。”

  他转身要走,白天举着手机拦住他:“我只求您把我手机里录的这首歌听完。”

  秋泽皱眉拒绝:“我时间特别宝贵,麻烦你让一让。”

  白天无计可施,只能挡在他前面,深深地鞠躬下去,直到九十度:“我求您了秋泽老师,三分钟,您就给我三分钟!”

  白天对着秋泽鞠躬不起的模样,完完全全地落在门外的彭莱眼里,她眯起眼睛,看着秋泽一脸不耐烦的冷漠表情,心里是抑制不住的狂怒。

  二话不说,彭莱转身就走。

  秋泽实在拿白天没办法,不耐烦地说:“行了,你起来吧,我不用听。”

  白天低着头,执拗地说:“求您把狂花这首歌听完,不然我就不起来。”

  秋泽实在没办法,卷着舌头啧了一声,多少露出点摇滚老炮儿的痞气:“废什么话呢,狂花都已经晋级了,我还听什么录音,下次比赛场上听不行吗?”

  白天保持着九十度鞠躬的姿态,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把头侧过来,眼睛向上觑着秋泽的脸色,诧异万分。

  秋泽好笑地看着她:“非逼我提前透露结果是吧?违规的!下不为例啊!”

  依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白天慢慢地直起身子,难得地结巴起来:“可是……为什么……您在刚才比赛的时候,就,就听了几句?”

  秋泽更加好笑了:“狂花乐队的作品我太熟了,听个前奏知道她们实力还在就成了,后面还那么多乐队等着呢,我干嘛要听完——”

  他的表情突然变得震惊,瞠目结舌地看向门外。

  白天本来又是高兴又是感激地认真聆听,看到他脸色变了,也不由得回身去看。

  情不自禁地尖叫着试图阻止:“彭莱!”

  街道上,彭莱绷着脸,拖着一只金属垃圾桶杀气腾腾的走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长腿一迈,两步就跨上了秋泽的豪车前盖。

  隔着玻璃,她没听到秋泽说的话,更没听到白天的惊叫。

  彭莱举起垃圾桶,痛快淋漓地狠狠砸在了豪车的挡风玻璃上。

  顿时,车子发出了刺耳的报警声,彭莱拍拍手,站在车前盖上回首望向餐厅,目光中尽是挑衅。

  秋泽气得浑身发抖,白天呆若木鸡。 穿书吧为你提供最快的摇滚狂花更新,第十卷 你们都是谁啊?免费阅读。https://www.chuanyue1.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