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一个月之后,彭莱和白天才能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
她们会面的地方是殡仪馆,今天是丁慧茹老人火化的日子。
她离去得很安详,也很突然,像她突然出现在彭莱和白天生活里那样,重新把两个人捏合在了一起。
殡仪馆的小花园里苍松翠柏,透着一股万古长青的味道,静谧安详的气氛下,彭莱和白天肩并肩地坐在长椅上,彭莱带着墨镜,白天的右小臂吊在胸前,雪白的石膏和黑色衣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犹如生和死的对比。
彭莱打破了沉默:“这一个月以来我一直在反思自己,很多事儿我做得确实不对。”
见白天没说话,她从兜里掏出一张纸递过去,白天不接:“什么玩意儿?悔过书?”
彭莱执拗地举着:“我放弃房屋产权的声明,经过公证处公正的。”
白天这才看了她一眼,扬起下巴指指自己吊起的右臂,彭莱心领神会地把纸叠好,放进她的口袋里。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过一会儿,又是彭莱主动开口:“胳膊什么时候拆石膏?”
白天简单地回答了一句:“下周。”
彭莱关心地唠叨:“先去拍个片子,没问题了再拆,那个场面我每次想起来都后怕,幸亏你当时先挂在了二楼晾衣杆上然后才掉下来,如果直接从四楼摔地上——”
白天绷着脸打断她:“打住吧,以后永远都别再提这事儿了。”
一时有点手足无措,彭莱最后只能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白天的肩膀,似在道歉。
白天抿着嘴不说话,两人就这么僵持着,一直到大崔从远处走来,表情肃穆地轻声提醒:“彭莱,老太太的骨灰可以取了。”
三人从追思堂出来,彭莱捧着嵌有老太太照片的骨灰盒,依旧戴着墨镜,面无表情,白天眼睛红肿,泪水还在流,只能笨拙地用左手抹着,大崔跟在身边,也是一脸难过。
彭莱走着突然问:“白天,这次你没带奶粉罐子吧?”
大崔紧张又有些奇怪:“什么奶粉罐子?有这讲究吗?”
彭莱摇摇头:“这是个梗儿,你不懂。”
白天磨着牙没好气地说:“这种场合还有心思玩儿梗的,估计世上也就只有你彭莱了。”
“啊,不然呢?”彭莱捧着骨灰盒一马当先,走得挺快,好像急着逃离这个环境,“哭天抢地?那也忒俗了。”
偏偏就在此时,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声从经过的门口传来,几个家属扶着一个哭得几乎晕厥的妇女在劝说,妇女凄厉地哭喊着:“妈啊没了你我可怎么活啊,你把我带走吧,以后我就没妈了!”
白天眼眶不禁一热,她掩饰地咬牙切齿指责:“瞧见了吗?这才叫正常人。”
彭莱无动于衷,大步向前:“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情感表达。”
追思会在大崔火锅店举行,彭莱举着酒杯穿梭在宾客之间招呼,来的都是她的熟人,一水儿的摇滚中年,四六不忌,当着放在正中骨灰盒的面,纷纷举杯。
彭莱回到主位上,豪迈地仰头干杯,吐着气示意了一圈:“干!”
摇滚中年们轰然叫好,后干为敬,大崔张罗着又给一一满上,气氛十分热烈。
角落里的一张桌子坐着罗俊、李彬彬、安哲和白天,安静得跟现场气氛格格不入。
白天厌恶地看着来者不拒酒到杯干的彭莱,转了过去对李彬彬抱怨:“知道的这是我姥姥去世的葬礼宴,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是彭莱改嫁呢。”
李彬彬尴尬地笑了笑,看着在各桌满面笑容殷勤招呼的大崔,也不好说什么。
安哲用牙开了瓶啤酒,举起来对罗俊挑衅式的邀请:“喝一杯?”
罗俊平静地拒绝:“我不喝酒。”
安哲不屑地笑了笑:“连酒都不会喝,彭莱要是能看上你就怪了。”
说完他仰头一口气喝光了一瓶啤酒,把空瓶咚地一声撂在桌面上,示威地看向罗俊。
罗俊宽容地笑了笑,没跟他计较。
老朋友都来了,许多和陈月也不例外,但她俩是不可能主动去搭理彭莱的,凑在一起在走廊门口说小话,许多情绪低落:“忙活了整十年,到头来就忙活出个破产清算。”
陈月安慰她:“别想这些了,人这辈子谁还不是三起三落?”她指指远处神采飞扬大说大笑的彭莱,“你瞧瞧那位,落下去之后就没再起来过,不照样活的挺欢实。”
彭莱似有所觉,往这边看了一眼。
许多哼了一声,不无羡慕地说:“她那就叫没心没肺,谁跟她能比得了。”
彭莱拎着酒瓶子走了过来,大大咧咧地致谢:“谢谢你俩来送我妈一程。来,喝一杯?”
许多面若冰霜地推开她的酒瓶:“我来是还你之前参加我婚礼的人情,你纵容我家彬彬逃课跟你闺女玩儿乐队的事儿我可没忘。”
彭莱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转向陈月:“你呢,想说点儿什么获奖感言?”
陈月冷笑了一声:“我今天来是冲小天儿面子,送的是她的姥姥,你偷着卖房害她跳楼,我还没大嘴巴抽你呢。”
见两人都不买账,彭莱赌气放下酒瓶子,摇摇晃晃地向卫生间走去:“得,我看这杯酒我也甭喝了,去趟洗手间就当敬你俩了。”
等她出来,许多和陈月早就不见了,换了罗俊和安哲跟门神一样左右守在门口,把彭莱吓了一跳:“你俩守在这儿干嘛?男厕所在那边。”
罗俊关心地问:“我来是看看你有什么事没有。”
彭莱不耐烦地推开他:“才喝这么点儿,能有什么事。”
安哲抱着膀子不屑地贬低罗俊:“嘁,像他这种没玩儿过摇滚的人,根本就不可能懂你。”
罗俊心平气和地陈数:“按年龄算,我开始听狂花乐队的时候,你应该正念幼儿园大班。”
安哲瞅了他一眼:“听摇滚跟直接搞摇滚能比吗?我跟彭莱才是灵魂伴侣。”
“你俩顶多算同行,离伴侣远了点儿吧?”
“比你这精神科大夫近多了。”
彭莱左冲右突想从两人的包围圈中出去,无奈两人争风争得起劲,她烦躁地用力推开包围:“哎哎哎,你俩长心了吗?今儿可是我妈葬礼,你俩真想争就约个日子打一架,赢了的当我男朋友,输的那个以后别再烦我。”
她摸到桌子上的酒瓶,拎着走回餐厅,振作精神,重新招呼起来:“来来,咱们接着喝!仓库里还有好酒,等会我去大家拿!”
白天看着她这不醉不休的样子,扭头问大崔:“彭莱这一个月就在你这餐厅的员工宿舍住着?”、
大崔点点头:“而且她服务员当得也不错,估计再过一阵子应该能破格升领班。”
白天讽刺地说:“敢让她当领班,这买卖到底还想不想干了?”
大崔笑着给彭莱说好话:“她哪有你说的那么差劲。”
白天冷笑起来:“光是她那股冷血劲儿就够了,连我姥姥去世都没见她掉过一滴眼泪。”
犹豫了一下,大崔语重心长地解释:“她那是故意不想让自己软弱的一面被人看到,老太太遗体送进殡仪馆的时候,她趴在我肩膀上哭得都快断了气儿。你以为后来她为什么一直戴着墨镜?”
白天不置可否,表情略微缓和了一些,不再说话了。
追思宴结束,彭莱抱着用布裹好的骨灰盒从餐厅大堂出来,白天紧紧地跟在后面,一脸‘你有前科’的警惕神情。
彭莱无奈地让她放心:“这是我妈的骨灰。”
白天追问:“现在葬礼也完事儿了,姥姥的骨灰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彭莱有些伤感地摸了摸骨灰盒:“我请了几天假,准备带她回老家安葬,你跟不跟我一起去?”
想都没想,白天一口答应:“送姥姥我当然要去。”
彭莱点点头:“说定了,那咱明儿就走。”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两人却谁也没动,也不说话,就这么站着。
半晌,彭莱才开口:“今儿这席面儿还行吧?”
白天哼了一声:“也就那么回事儿,依我看你压根儿就不应该张罗这么一场土掉渣的葬礼宴,都什么年代了?清清净净追思多好,姥姥又不爱热闹。”
彭莱‘嗐’了一声:“不办白事收礼金,咱俩送你姥姥回老家的费用从哪来?”
白天难以置信地看着彭莱,她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个理由,但仔细一想,这可是彭莱啊,确实是她干得出来的事儿,至于大崔说的,一定是错觉!
“看我干嘛?不认识了?”彭莱奇怪地问。
白天摸了摸下巴:“我怎么觉得过了这一个月,你还是之前的那个彭莱呢?”
第五十章
返乡之旅虽不漫长但无聊,两人坐在火车上晃荡,对面坐着一对年轻母女,态度亲昵,白天出神地看着两人的相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午饭是在火车上解决的,彭莱端着两碗泡面回来,把一碗推给白天,白天突然问:“你走的时候我大概就像她这么大吧?”
彭莱瞥了一眼:“嗯,差不多。”
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也没管面还是硬的,揭开纸盖就大口大口地吸溜起来,热气蒸腾而上,熏得她眼睛有些发红。
对面的小女孩撒娇地缠着母亲要零食,母亲温柔而耐心地给她剥卤蛋的包装,小女孩张大嘴等待投喂。
白天用胳膊肘碰了彭莱一下,彭莱嘴里含着面条不解地看她。
白天示意她看对面。
看彭莱依然没有领会,她不得不开口要求:“给我剥个卤蛋。”
彭莱咽下嘴里的面条,皱眉质问:“你都多大年纪了?”
白天示威地举起打着石膏的右手,这下彭莱无话可说,只能放下叉子,拿了枚卤蛋三两下扯开包装,粗鲁地把卤蛋丢进白天的泡面碗里。
汤水溅了出来,哪哪儿都是,白天却没有发作,单手拿起叉子慢慢地吃着。
许多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离开自己家门的时候,是要被众目睽睽之下检查携带物品的。
她本来收拾的衣物装在行李箱里,但财产清算的工作人员告诉她:“对不起女士,您这只拉杆箱属于奢侈品,不可以带走。”
家里的箱包竟然找不出一个非奢,一水儿的lv,最后还是靠着李彬彬的两个背包解决问题。
母子两人背着背包,并肩站在路边,看着自家大门被贴上封条,许多感慨地说:“你现在也算心想事成了,不愿意去留学,我就破产连送你留学的钱都没了,你和我吵架之后不想再回这个家,现在这房子就被贴上封条准备法拍了”
李彬彬从刚才就保持沉默,这时候也不说话。
许多叹口气,想伸手摸儿子的头,又惊觉他已经长高到自己够不到的程度了:“最后再看咱家一眼吧,以后就算你想回都回不来了。”
法院的工作人员拿来清单文件递给许多,许多大笔一挥签了名,法院的面包车开走之后,别墅区的道路上就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李彬彬终于开口问:“你那个帅哥老公呢?最后一天搬家他都不来?”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许多念叨了一句,“他刚跟我提出离婚。”
李彬彬猛地转头看她,许多悲凉地笑了起来:“大约是看我没钱了吧。”
李彬彬欲言又止,许多敏感地察觉儿子纠结的情绪,关心地问:“怎么了?”
“我……”李彬彬一咬牙,终于说了出来,“我在大崔火锅店打工的时候,有一次看到他……他开车跟一女的……”
许多脸色一变。
对于许多说的‘离婚也要留下甜蜜回忆’的邀约,她的年轻帅哥老公是欣然答应的。
情趣酒店里气氛旖旎,灯光迷醉,情境烘托到了,许多妖娆的身姿和暧昧的眼神让小帅哥心旌摇荡,缠绵不已。
许多用手指勾住他的皮带,微笑着把他拉向床边,用力推倒,帅哥眼神迷离地躺着仰视他。
掏出一副情趣手铐,许多拉起他的一只手扣在了床头,帅哥毫无警觉,沙哑着嗓子挑逗:“玩这么花呀?”
许多微笑着不说话,把他另一只手也铐住,然后俯身下去,似要亲吻,却从枕头下面摸出了——
一把剪刀。
她腰杆直起的同时,脸色也冷了下来,剪刀和眼神一起闪着锐利的寒光:“绿我是吧?”
帅哥一愣,这才发现不妙,用力挣扎着,但手铐质量极好,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许多用剪刀慢慢地剪开了他的裤管,沿着肌肤向上划去。
许多的声音在市内幽幽地回荡:“在你之前的两任老公没一个绿过我,我在自己这三段婚姻里也从来没和老公之外的男人有任何过格的来往,这是我做人的底线。”
帅哥害怕了,哆嗦着发不出整句话:“我……我……”
“闭嘴!”许多用剪刀指着他,“乖乖在这儿丢个人,再多说一个字我就阉了你。”
她翻身下床,拿出帅哥的手机,扳过他的手指开了机,看着微信通讯录上一水儿的美女头像,笑了起来:“哟呵,闹半天你女朋友还真不少,那我就来个群发吧。”
帅哥猛烈地挣扎起来:“你别……”
许多转过身,对他比了个剪刀剪东西的手势,挑了挑眉,成功地把对方吓失了声。
她拿出手机对着床上狼狈的人拍了好几张照片,随酒店定位一起发了出去。
然后许多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袋子,把帅哥值钱的手表鞋子外套都装了进去,连皮带都没放过。
她拍了拍帅哥的脸颊,轻声说:“你的这些东西都是我买的,现在我收回,别以为我就是个只知道赚钱的冤大头,告诉你,老娘当年可是个朋克。”
说完她打开门,扬长而去,背后传来帅哥带着哭腔的喊声:“你倒是把门给我关上啊!”
许多充耳不闻,走得飞快。
她走到楼下的时候,意外地看见了熟悉的大吉普,大崔探出头来,两人面面相觑。
在情趣酒店门口遇到前夫,这本该是尴尬的局面,但是两人谁也不在乎了,大崔打开车门,许多把袋子丢到后座,扯开裙子一角方便行动,利落地爬上了副驾驶。
车子开动了,一直到驶入主路,大崔才开口:“你……没事吧?”
许多撑着头,出神地看着窗外的街景:“好久没坐你车了。”
大崔不自然地笑了一下:“我突然……想起咱们刚结婚头几年了,好像也挺幸福的。”
许多回想一下,也笑了:“也不知道那时候心态怎么就那么好,我跟你和彭莱一起搭伙摆摊儿卖打口碟,挣的钱勉强够给彬彬买奶粉,但是还能成天过得穷乐呵穷乐呵的。”
大崔自我检讨地说:“我现在还是穷乐呵,有点儿理解你父母当初为什么一直瞧不上我了。”
“别提了。”许多摆摆手,“要是没他俩在中间挑拨,咱俩后来也不至于总吵架,咱俩要是不总吵架也就不会离婚,没离婚我就不会嫁给后来的老李,不嫁老李就不会跟他学做大生意,我要不做大生意现在也就不至于——”
大崔起初还有点感动,越听越不对劲,赶紧打断她:“我就知道你脑子里还放不下破产这事儿,都快赶上祥林嫂了。咱们什么苦日子没过过?只要人还在,大不了从头开始呗。”
“从头开始?”许多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沉默下来。
丁慧茹的安葬之旅并不顺利,起初,彭莱找了个大桥下面,借了铲子亲手挖了个坑,把骨灰盒放进去,白天帮着培土。
她们做这件事的时候,头顶上的铁路桥轰隆隆地经过了十几趟火车,白天忍不住问:“为什么要把姥姥葬在这儿?桥上天天一趟趟过火车,多吵啊。”
彭莱挥动铲子培土:“她要是还能听见声儿,我宁肯把她放我床头供着。”
“那好歹找块墓地啊。”
彭莱耐心地给她解释:“墓地多贵,现在是活不起更死不起,就这儿得了,还好找呢,铁路可是国家基础设施,几十年都不会改的。”
白天被她的歪理气得无话可说,这时候远处有个中年男人快步跑了过来,如临大敌地盯着两人:“干什么呢?在这儿埋什么!?”
彭莱莫名其妙:“你谁呀?”
“我是这儿守桥的!”中年男人大声说,“桥墩底下不能随便埋东西,防止有人埋爆炸物搞破坏,你快挖出来吧。”
彭莱叹口气:“我埋的是我妈的骨灰。”
“那也不行!”中年男人指挥,“埋别地儿去!”
彭莱握着铁铲子向前迈了一步就要发火:“都说了是我妈骨灰,你家骨灰能爆炸?”
中年男子倒退一步:“你想干什么……”
白天在后面拉了她一把:“啧,咱干脆就挖出来换地儿得了,可别到哪儿都惹事了你。”
彭莱狠狠地瞪了守桥人一眼,没办法,只能蹲下来用铁铲把刚培好的土挖开,白天单手笨拙地帮忙,叹气埋怨:“你以后可靠点儿谱吧,先是把我爸的骨灰撒进了垃圾堆,现在又选了个这么个地儿,让姥姥刚下葬就得刨坟。”
彭莱不说话,埋头狠命地挖土。
第五十一章
最终,她们在附近的山坡上找了个小树林,让丁慧茹女士面南朝北,安详长眠。
坟包并不大,也没有立什么墓碑,彭莱和白天并肩站在坟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三个躬,和老太太做了告别。
下山之后,彭莱带着白天在街上漫步,白天新奇地看着小城镇和北京不一样的热闹:“山东我还真是第一次来。”、
“好好逛逛吧,”彭莱指着街道,“这就是我从出生一直生活到十多岁的地方”
谈不上多怀念,但人生的痕迹是无法抹去的,彭莱指着给白天介绍:“这里从前是我和大崔跳街舞的迪厅……那边,是大崔当年打工的理发店。”
慢慢地走到一个乡镇商场门口,大喇叭放着喜气洋洋的歌,促销员卖力地吆喝着聚人气,台下观众并不多,仅有的几个人还在吵闹:“活动什么时候开始啊!?”
彭莱指着商场惊讶地说:“当年我和我姑妈一起住的那家杂货店就在这一带,我都不知道这片儿是什么时候拆的迁。”
大喇叭吵得她耳朵疼,刚想和白天离开,就听见活动主持人兴高采烈的声音:“下面有请我们本次活动的重磅嘉宾、“欢乐女生”2009年季军得主陈月小姐为我们倾情献唱。”
白天猛地一愣,回头看去,彭莱几乎疑心是自己听错了,也跟着看过去。
浓妆艳抹,穿着亮片小短裙的陈月微笑着走上舞台,娴熟地挥手高声招呼:“烟台的朋友你们好吗!”
音乐前奏响起,陈月满面春风地在台上随着音乐舞动身躯。
彭莱和白天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舞台前面,观众不多的情况下,陈月一眼就看见了她们,顿时愣住了。
仅有的几个观众开始不满地鼓噪,陈月呆呆地看着白天,彭莱则看着和过往形象完全不一致的陈月,很难说三个人到底谁更吃惊一点。
演出结束,卸了舞台妆的陈月和彭莱白天坐在街边的小饭馆里,一开始大家都很沉默,直到彭莱招手叫酒:“来三瓶啤的。”
似乎是被她桌边开瓶盖的利落动作鼓励,陈月终于鼓起勇气坦白:“其实我早些年前在歌坛就没了什么人气,公司逐年降低我的艺人等级,最后混到了在全国各地做品牌促销的地步。”
她脂粉未褪的脸上带着些微的茫然,双手不自觉地裹紧外套。
彭莱给她倒了一杯啤酒,陈月仰头一饮而尽,彭莱又给她满上。
白天到现在还有点不敢相信:“小妈……原来这些年……你所谓的演出就是这种?你怎么不跟我说呀。”
陈月低头苦笑:“我跟公司提的唯一条件就是只接北京以外的促销演出,哪怕价格低点儿,也比让北京的熟人撞见要好。”
她落寞地端起杯子咕噜噜地喝干,彭莱继续给她倒酒:“看你跑车来跑车去的,还以为你混得不错呢。”
“那台跑车倒了不知道几手了。就为了装门面,跟人谈演出费的时候能要上价。”陈月转动着杯子,看着细微的泡沫从金黄色的酒液里徐徐升起,心情也洒脱起来,释然地一笑:“终于摊牌了,也轻松了。”
她温柔地看着白天,轻声道歉:“天儿,对不起,小妈之前没跟你说实话。”
白天鼻子一酸,语无伦次地摆手:“你别这么说……小妈……”
她离开位置,扑到陈月怀里抱着她哭了起来,陈月也终于破防,流着眼泪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彭莱单手撑着脸,对面前这母慈女孝的美好场景欣赏了半天,才煞风景地敲桌子:“哎哎,你俩干嘛呢?我回来是送我妈,不知道还以为送陈月呢。”
陈月松开白天,羞恼交加地对彭莱翻了个白眼:“滚!就知道你嘴里准没好话。”
彭莱耸耸肩:“说真格的,既然咱姐俩混得都不怎么着,还这么有缘在这儿碰上了,不如今天就痛痛快快的喝一顿,然后借这机会在这儿玩两天,都散散心。”Μ.chuanyue1.℃ōM
白天脸上挂着泪珠从陈月怀里起身,期盼地问:“可以吗,小妈?”
陈月还犹豫不决,彭莱爽快地举起杯子向她示意:“来吧!就别拘着了。”
陈月呼出一口胸中郁气,也豪迈地举起酒杯:“干!”
接下来的几天,彭莱陈月加上白天,真就像三个来海边旅游的游客一样,走在蓬莱市的大街小巷,在景点摆出酷酷的姿势自拍,品尝着各种海鲜小吃。
海边是一定要去的,白天还没见过海,脱了鞋开心地在沙滩上追着浪潮前前后后地奔跑。
彭莱和陈月肩并肩地坐在沙滩上看着她快活的样子,陈月一脸幸福,彭莱突然开口:“谢谢你这么多年对白天的照顾。”
陈月意外地侧头看她:“不骂我抢你闺女了?”
“有段时间我对你这个小妈的头衔儿挺烦的。”彭莱承认,“但认真想一想,白天能有两个妈还真挺幸运。”
陈月嗤之以鼻,目光却柔和下来,她转头看向远处欢乐踏浪的白天:“小天儿值得。”
彭莱趁机探问:“反正你这流行歌手当得也挺不顺的,要不你就考虑考虑跟我重新——”
话还没说完,就被陈月打断了:“少来!”
“嘁!”彭莱扫兴地啧了一声。
欢乐的时光终将过去,很快她们就回了北京,陈月先送白天到了小区门口,看白天下了车,又催坐在副驾驶上的彭莱:“愣着干嘛呢,你也下去啊。”
彭莱摆摆手:“我回大崔那上班,还没到地方呢。”
陈月故意刻薄地冷笑:“哟,真把我当司机了?你赶紧下吧,我不顺路!”
她边说边给彭莱使了个眼色,彭莱迷惑地侧头看见慢吞吞磨蹭着还站在不远处的白天,恍然大悟地拉开车门:“哦哦!”
陈月的车扬长而去,留下彭莱和白天站在原地相顾无言。
其实……就挺尴尬的。
彭莱硬着头皮打招呼:“没什么事儿了的话……我就接着回大崔员工宿舍住去了。”
白天扭头假装看着树上的叶子,不吭声,彭莱等了一会儿,得不到回答,最终还是转身走了。
她走了一步,两步,三步……
白天想起昨天夜里,彭莱起来偷偷给自己盖被子,她忍不住,还是开口挽留:“哎!你要是愿意回家住也行。”
彭莱站住了,白天期待地等着她回头。
一阵耳鸣突如其来席卷了彭莱的世界,她不得不站住,闭眼皱眉,忍耐这阵浪潮直到过去,可是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大,又在一个顶点处陡然下降,世界陷入沉默。
似乎街道上所有的声音都在离她远去……
彭莱用力在耳朵上敲了敲,见得不到改善,只能大踏步地向前走去。
她……没有听到这句话。
白天失望地看着彭莱停了一下就继续离开,愤愤地埋怨了一句:“又臭又硬,不愿意回来拉倒!”
第五十二章
彭莱回到大崔火锅店的时候正是饭点儿,她什么话都没说,换上制服就投入了工作。
客人众多,环境嘈杂,人人都扯着嗓子说话,菜盘流水一样从出餐口出来,服务员都忙得不可开交,彭莱神情恍惚地端着托盘,不时抬起手敲敲自己的耳朵。
又来了……环境的噪音逐渐减弱,直至消失。
她走在人声鼎沸的火锅店,却安静得像走在真空里,没有一点声音。
彭莱把一盘菜放在桌上,转身离开。
客人诧异地看了一眼:“哎,这菜我们没点啊……不是这桌的,你搞错了吧?回来嘿!”
彭莱完全听不见,飞快地向前走着,客人生气了,敲着桌子骂街:“强买强卖啊?装听不见是吧?那服务员聋了吗啊?”
大崔急忙从吧台后面跑来解决问题,他忧虑地瞥了一眼彭莱。
彭莱腰背挺直,头也不回地推开仓库大门,走了进去。
许多是在应聘回来的路上接到大崔消息的,大崔焦急地让她回来帮着看看,彭莱不对劲。
她一边接着电话,一边把自己准备好的简历扔进了地铁站的垃圾箱。
再找一份工作听起来很容易,但对于她意向的岗位,似乎都对她的工作经验不感兴趣,反而挑剔起她学历上的‘初中毕业’来。
许多讽刺地笑了笑,多滑稽,当年她创业的时候,没人挑剔‘公司的总经理怎么能是初中毕业’,等到她出来应聘一个区区副总经理,倒要被人嫌弃学历了。m.chuanyue1.com
算了,还是去看看彭莱吧,许多揣着兜,低头疾步向火锅店走去。
火锅店现在不是饭点,大厅很安静,可以隐隐约约地听见仓库里传来狂乱的鼓声。
大崔站在门口,许多侧耳倾听,皱眉问:“她怎么了?”
“不知道啊!”大崔很着急,“突然进去的,敲鼓,弹吉他,唱歌……我怎么叫她也不出来。”
许多敲门,大崔帮着喊:“彭莱,你把门开一下。”
一墙之隔,彭莱终于累了,她气喘吁吁地瘫倒在墙角,两眼无神地看着前方。
没有声音,她在仓库里所做的一切,弹奏出的所有声音,都像是被无形的黑洞吸走了,没有一个音符能传递到耳朵里。
她,听不见了……
彭莱去了医院,医生看了ct报告,又看了她手机里储存的美国医院就诊记录,有点生气了:“你应该一回国就来复查的,现在病情恶化了知道吗?”
他说得严重,彭莱听得面无表情,医生疑惑地问:“你现在还是听不见吗?”
彭莱摇摇头:“您说,我听着。”
听不听,都没什么用了。
一开始她只知道做不做手术,自己都是聋的命,但没想到如果不做手术就会死。
更没想到,真聋了,原来是这个滋味。
从医院出来,彭莱无处可去,坐在街头的公交站台上喃喃自语,身边的人来了又走,她也不在意,只是自言自语着。
像个神经病一样,彭莱自嘲地想。
“我真是中头奖。”她喃喃自语,“听神经瘤一般长在单侧,像我这种两侧对称着长的情况非常罕见,大概不到十万分之一的几率,偏偏就掉在我头上。”
她挠了挠头,笑了一下:“这种瘤虽然本身不致命,可如果不做手术的话会越长越大,人的脑袋一共就那么大个儿,所以瘤子长到一定程度之后我也就嗝儿屁了。”
一辆车驶来,有上有下,彭莱无聊地看着面前的人流。
“刚确诊的时候我经常自己堵住耳朵,想提前适应适应聋了之后的滋味,没想到真聋和用手堵耳朵的效果完全不一样,居然一丝儿动静都没有,就像是活在真空里……我目前还处在间歇性耳聋阶段,以后永久耳聋的话我不会疯吧?”
身边坐着等车的人似乎说了什么,彭莱却丝毫不关心,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继续说着:“听不见已经是注定的了,还想活就得手术,但术后我又有可能变成面瘫、失忆、弱智……”
彭莱捂住脸低下头去,又很快接受了现实抬起头来:“算了算了,先不管手术之后情况会什么样了,至少我现在还清醒的活着,而且多数时间能听见东西,你说……我是不是该趁这最后机会做点儿什么?”
坐在公交车站能看到人生百态,有接小孩放学的家长,买菜归来的阿姨,拄着拐棍出去散心的老年人……像画片一样在彭莱面前闪现着,他们都有自己的生活目标,明天始终是值得期待的。
而彭莱没有。
“周游世界我又没钱……把我最喜欢的音乐都听一遍?啧……好像有点儿矫情,而且没多大意义呀……”
手机短信的提示音打断了彭莱的自言自语,她掏出来一看,是一则通知:彭莱女士您好,超级大乐队栏目组很荣幸通知您,您提交的狂花乐队报名资质已通过审核,请做好参加海选的准备,具体时间我们会另行通知。
看着短信,彭莱的眼神逐渐从散漫变成了坚定,她缓缓地站起身,活动了一下久坐僵硬的四肢:“我知道我该干什么了。”
白天也接到了入选短信,之前李彬彬陪她去医院拆了石膏,回家之后两人坐在排练室里,忧心忡忡地等待着结果。李彬彬宽慰她:“我听咱们这歌儿录得还挺好的。”
白天则没有那么乐观:“我是越听毛病越多,入围结果马上就要公布了,也不知道咱俩用我爸这堆破烂设备录出来的小样能不能过关。”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看着论坛上其他乐队都接到了通知,白天越来越紧张,甚至开始羡慕彭莱:“咱们要是像彭莱的狂花乐队一样就好了,过去出了那么多张专辑,闭着眼睛随便抽一首歌送选都没问题。”
话刚说完,手机短信就进来了,白天定睛一看,又惊又喜地跳了起来,拉着李彬彬蹦跶:“过了!过了!”
她喜极之下还拥抱了李彬彬,弄得小伙子手足无措还有点脸红,幸亏彭莱的电话这时候打进来了,白天兴奋地接了起来,一脸开心地说:“接到了接到了!早知道用我爸那些设备录出来的小样也能过关,当初也就不会为了找免费录音棚,遇上那个恶心的色狼录音师了,好在你帮我报了仇。”
彭莱的声音十分平静:“那都是我应该做的,我也刚接到通知,所以就想问问你那边情况怎么样,知道你也入选我就放心了。”
白天有些别扭地邀请她:“那你也入选了吧?有空回来吃火锅,庆祝一下。”
彭莱垂下眼皮,轻声答应:“好。”
第五十三章
白天高兴地给安哲打电话,却没有人接。
安哲此时在搏击俱乐部的拳台上,虽然像模像样地戴着拳套,但东张西望的样子一看就是个外行。
罗俊站在对角,仔细地检查自己的装备,安哲对此嗤之以鼻:“不就是打架吗,你还非要找这么个专业地儿,多余!”
“嗯。”罗俊对碰了一下自己的拳套,淡定地说,“我也觉着彭莱提出让咱俩打架决胜负这事儿对你不太公平,但是你既然都到我医院死乞白赖找我了,不跟你打又实在没法和彭莱交代。”
安哲一愣,罗俊对他微笑着呲出一口白牙:“我在这里练拳好几年了。”
“这玩意儿谁输谁赢……跟练没练过关系也不大吧?”安哲有点心虚,为了气势,夸张地在拳台上蹦跶着热身,朝着空气挥拳。
罗俊则以非常专业的姿态做着拉伸。
安哲蹦来蹦去蹦到了他身边,状似无意地搭话:“对了,跟你请教个事儿,我看拳击比赛的时候经常有人下巴挨一拳就站不起来了,你说这是个什么原理呢?”
罗俊直起身子,认真地解说:“哦,从医学上来讲,人的下颚遭到重击会引起前庭器官受到剧烈震荡,平衡机能就被瞬间破坏了,所以被打到的人没法再保持直立状态的协——”
趁他说到一半,安哲突然挥起一拳,正好打中罗俊的下巴。
罗俊稳如泰山,站在原地,诧异地看着他:“还没喊开始。”
在心里讥笑‘打架哪有喊开始的’,安哲装傻充愣地摆手:“哎,别误会,我就是试试你说的灵不灵。”
罗俊一针见血地指出:“你偷袭我。”
‘哎呀不是不是!’安哲满脸微笑地道歉,“不好意思啊……”
他嘴上说着不是,出其不意地又是一拳,这次罗俊有了防备,一晃头用左臂挡住安哲的攻势,迅速反击一记右勾拳击中安哲下颚。
安哲直挺挺地仰面倒了下去,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罗俊赶紧蹲下身拍拍他的脸,看他依旧毫无反应,迷茫地自语:“这就……结束了?”
彭莱回了家,一个人坐在厨房里喝酒。
白天不在家,彭莱一开始也还在犹豫,拉出通讯录,想方设法地找人帮忙,但一听说找乐手没有佣金,全都拒绝了。
她只能烦闷地喝着酒,一直喝到白天回来。
白天哼着歌儿,看到彭莱坐在厨房里眼睛一亮,故意端了端架子:“回来就好,明儿我们吃火锅。”
彭莱转头看着她,白天青春的脸庞上洋溢着喜悦,是回来这段日子极少看到的。
“才回来呀?”彭莱舌尖一转,没有说出早就准备好的台词。
“嗯!”白天点点头,“和李彬彬去吃了顿大餐庆祝入围,安哲电话打不通,算他没口福。”
她诧异地看看彭莱身后一地的酒瓶:“你怎么不跟大崔去庆祝,回家一个人喝酒干嘛?”
彭莱闭上眼,艰难地说:“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彭莱知道白天不会轻易答应,但没想到她拒绝的态度如此坚决。
甚至可以说是暴怒了,整个房间回荡着白天尖锐的高音:“你想让我的乐队并入你们狂花?”
彭莱揉了揉耳朵,示意白天冷静:“你先听我说说整个儿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白天的胸脯剧烈起伏,勉强压制住了一些怒气。
“我呢,”彭莱口干舌燥,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解释,“当时乐手散了,所以报名的时候也没经过许多和陈月同意,就在乐队成员那一栏里填上了她俩的信息。现在眼看要海选了,没乐队的话我肯定没法上场,可是一个个现找乐手又来不及。”
白天完全不理解:“你说的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学都不上了就为了参加超乐,为了满足你的想法,我就得放弃我的理想作为代价,你是怎么好意思的?你这人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自私?”
彭莱疲惫地坐下来:“又不耽误你上台比赛,无非就是个乐队名称和演什么作品的问题。”
“不耽误?”白天吼了起来,“那你怎么不合并到我们乐队呢?我们乐队也入围了!”
彭莱失去了耐心,攻击地说:“我的那些作品都很成熟了,就算拿不了冠军,最差也能进全国前三,但是你的乐队毕竟还嫩,如果连海选都过不了,不是白白浪费一个名额吗?”
“哈!”白天响亮地笑了起来,“你一个因为没有乐手,根本都上不了海选舞台的人,有资格跟这儿预测我海选能不能通过吗?”
她转身就走,彭莱扑上去抓住她,恳切地盯着白天的眼睛:“求求你答应我,无论狂花在超乐取得什么样的成绩我都不要,比赛后这支乐队的名称、logo、新旧作品什么的,都是你的,赚的钱也都归你。”
白天冷冷地看着她,甩脱了彭莱的手,一字一句地说:“我,白天,我有自己的乐队和作品,你说的这些我不稀罕!”
彭莱追出来,眼看白天就要进卧室,她破釜沉舟地喊了起来:“我得癌症了,脑瘤!”
白天愣住了,回头看她,彭莱疲惫地跌坐在沙发里,垂下头,像是说给白天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双侧听神经瘤……很快就要永远都听不见声音了。”
她看到白天走了过来,鞋停在自己面前,彭莱心里泛起一丝希望:“你知道我这个人,这辈子除了组建过狂花乐队之外一事无成,这次的超乐可能是我一生中最后的高光时刻了,求你成全我好吗?”
白天沉默了一会儿,在彭莱以为失去希望的时候她终于开口了:“你先抬头看着我。”
彭莱惊喜地抬头,迎面却撞上了白天冰冷不屑的眼神:“这次的谎撒得不错,我差点都信了。”
彭莱从兜里掏出诊断书,颤抖着递给她:“脑瘤的事我没骗你,我这儿有诊断书。”
白天看都不看,把她伸过来的手拨拉到一边:“卖房同意书你仿我笔迹、骗我手印造过假,连我自己都做过假b超检验单,你做张假的脑瘤诊断书有什么新鲜的?”
彭莱激动地站了起来,和白天面对面,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这次是真的,你为什么就能认定我骗了你?”
白天笑了:“因为你是彭莱啊,我对你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品性太了解了。”
她转身要走,彭莱胃部没有预兆地一阵抽搐,疼得不得不抓住白天的手臂。
白天大怒,回头却看见彭莱一张嘴,哇地吐出了一大滩鲜血,落在地上触目惊心。
“你这是……”白天吓傻了,抱着侥幸心理语无伦次地问,“彭莱,你这……你这是骗我用的道具还是什么……你别吓我。”
彭莱张嘴想说话,但胃部接连痉挛,大股的鲜血顺着食道迅速涌入口腔,她想闭紧嘴,却根本无法阻挡,一口接着一口地呕了起来。
她无力支撑自己的身躯,拉着白天的手缓缓地跪倒在了地上,白天吓坏了,一边蹲下来扶着她一边摸手机打120:“彭莱!”
穿书吧为你提供最快的摇滚狂花更新,第九卷 再组乐队免费阅读。https://www.chuanyue1.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