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顾一切来这里找我，无非想从我这里得到一些真相，以此来证明阿年和你结婚，是对你有目的。你害怕你的婚姻将要陷入水深火热，害怕自己成为工具人。”陆程夫人看着远处的湖面，语气平静。
殷峥峥心里万分懊恼，她不该冲动的。可后悔也无济于事，话出了口，再也收不回来。
“我理解你的惶恐，你还年轻，对人生充满希望，想要干净没有任何杂质的真爱，想要一个男人对你全心全意。”陆程夫人转过身来，“峥峥，一年前，我让阿甸将你接到y国，我给你了一年的时间去成长，去看清自己的内心。我以为，这是我为你好。但现在我发现，我也许不该插手。你和阿年的情感的纠纷，应该由你们自己解决。”
殷峥峥呆呆的：“夫人。”
陆程夫人缓步走过来，走到她面前时，她凝视着殷峥峥，她说：“在感情上，你和你母亲真的太像了。但峥峥，我希望你不要成为你母亲。”
殷峥峥抬头：“夫人，您能告诉我，我妈为什么会和我爸结婚吗？”
陆程夫人微微皱眉，她道：“没什么好说的。”语罢，她往台阶下走去。
殷峥峥紧了紧手心，赶紧跟了下去。
穿过长长的园林小径，殷峥峥和陆程夫人走到了疗养院的湖边。殷峥峥想着刚才陆程夫人在她问到她妈和她爸的问题时，语气里有掩不住的嫌恶。她暗自猜测着，陆程夫人当年在程家，和她妈的感情应该是不太好的。
“怎么不说话了？”陆程夫人问，“这里只有我们，你当我是小姨，我语气重些，也是出于爱护，你不必害怕。”
殷峥峥哪里敢当真，但嘴上还是说道：“夫人，你可以和我多说说程家的事情吗？”
“你想知道什么？你如今嫁在韦家，大户人家，说起来，大致都差不多。”陆程夫人说道。
“您说您十岁才到了程家……”殷峥峥问。
陆程夫人又叹了口气：“说起来，是一段历史了。当年上山下乡，程家也不能幸免，你外婆和我父母被分配到了一个农所，那个年头的农所，除了一腔热血，什么也没有。你外婆年轻的时候力气大，非常能干活，在农所里先进分子。我父母受了你外婆不少的恩惠。”
殷峥峥听得出神。
“最初的时候，你外婆和我父母以为在农所呆几个月就能回城，谁知道一年又一年，总也没有回城的希望。到他们下乡的第二年，有一天清晨，你外婆起了大早去地里，然后你外婆被毒蛇咬伤。”
“那时候的农所，别说治蛇毒，就连最基础的药品都没有。是我父母背着你外婆跑遍老乡家，后来弄了草药，你外婆命大，就这样的活了下来。”
殷峥峥这才知道，原来外婆和陆程夫人的父母有过这样的渊源。m.chuanyue1.com
“你外婆活下来了，我妈为了让你外婆吃上营养，她和我父亲起早摸黑出工。我母亲她……”陆程停下来，“她个子娇小，我父亲常说她拎袋棉花都吃力。”
“后来呢？”殷峥峥问。
“再后来，你外婆的伤好了，她的家人终于想到了办法，将她从农所接回了城。她走的那天，我父母追着好几里路。我妈说，你外婆发过誓，一定会想办法将他们弄回城里。”
“那你父母后来回城了吗？”殷峥峥急切地问。
陆程夫人摇了摇头：“我五岁那年，我妈生病，发了一场高烧，来不及送到医院人就没有了。”
殷峥峥不敢再追问了。
“我现在都还记得，我妈烧得糊涂的时候，一直喊你外婆的名字，一直问她来了没有？能不能回城了？我爸就哭，一直哭。”陆程夫人停下来，她望着湖面，“人的记忆真奇怪，我这把年纪了，经常会连昨天做了什么事情都记不清楚。但我一直记得我五岁的时候，我妈要死前一直喊你外婆的名字。”Μ.chuanyue1.℃ōＭ
殷峥峥也记得她三岁的时候，她妈妈死了，她父亲抱着她去了殡仪馆，她看到妈妈躺在冰柜里，惨白的脸，后来她已经记不得妈妈长什么样子了，但她一直记得那种惨白色。
“我妈死后，我爸受不了打击，他开始喝酒，喝多了他就哭，抱着我妈的照片哭得死去活来。”陆程夫人低下头。
殷峥峥看到她的眼中有些晶莹的泪花，她内心一震，是谁说，童年的创作，终其一生都无法抹去。
“夫人，都过去了。”她轻轻挽住陆程夫人的手臂。
陆程夫人抬头，她笑笑，眼中的泪水已经隐去了。
“到我九岁那年，我父亲因为饮酒过度，得了肝癌。家里穷，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他就回了家。他夜里痛得睡不着的时候就抠床板，他痛死的那天晚上，床板被他生生抠穿。”
殷峥峥眼中的泪也涌出来，她想到小离阿姨，想到他们劝她说，小离阿姨走得还算平静，也算是一种福分。
“我九岁，成了孤儿。”陆程夫人说这几个字时，语气无比的平静。
“我外婆又过了一年才找到你么？”殷峥峥轻声问。
“嗯。”陆程夫人往前走，“你外婆找来的时候，我过着今天东家吃饭，明天西家吃饭的日子。可她找来了，要接我走，我还是一点儿都不开心。峥峥，你知道为什么吗？”
殷峥峥默了默，低声说：“我外婆要是来得更早一些就好了。”
陆程夫人沉默，沿着湖边走了很远，她才说：“你说对了，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我恨她没有早早来，明明说好的，等她回了城就想办法把我父母弄回城去。为什么让他们等了那么多年，一直等到他们双双陨落。”
“很多年后，我才慢慢的了解到事情并非那样，你外婆当年回城后，日子过得十分艰难，别说接我父母，自己都朝不保夕。”
“无论如何，你外婆兑现了诺言，只是我父母命不好。”陆程夫人长叹一口气，“许多事情，自有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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