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一道细细的月牙儿缓缓地爬上了树梢头，柔柔的照着灯火渐起的江陵城。
江陵第一风雅楼春山阁此时也已灯火通明。
环肥燕瘦的姑娘坐在轻纱帐内各自展示着自己的才艺，清歌曼曼，琴声绕梁，舞姿轻盈。
鸨母杜妈妈满意的看着自己调教出来的姑娘，拈着帕子招呼着钱袋子满满的客人。
一个穿着淡绿色衣裙的少女抱着插满红梅的甜白釉花瓶匆匆地往当红姑娘凤聆的风华楼上跑去，只见她眸似含春，脸如白玉，虽不曾装扮却也能瞧出是有三分姿色的，她是那样的着急，鼻尖都渗出了汗珠子。
杜妈妈看她慌张的样子甚是不高兴，拈着尖细的嗓子冲她嚷道：“梦妤你这个死丫头，上赶着去投胎啊？若是撞着客人仔细你的小命！”
这位叫梦妤的姑娘吓得停住了脚步，抱着花瓶怯怯地说道：“杜妈妈息怒，这是凤聆姑娘催着要所以我才...”
“哼，懒得和你多废话，还不快滚上去！”
杜妈妈嫌弃的蹙眉，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接着又换了一副嘴脸招呼刚进来的富贵哥儿：“哟，孙少爷您来啦，这么冷的天路上是不是冻坏啦？我就叫花容儿帮您烫壶酒暖暖身子！”
梦妤见杜妈妈没再看着自己，连忙跑上风华楼，把红梅放到了凤聆姑娘的暖阁里。
凤聆正对着铜镜在簪花，镜中的妙人儿媚眼如波，风姿绰约，拿着绯红绢花的手肌肤胜雪，她朱唇轻启，声线慵懒却有说不出的风情：“瞧你这表情，定是又被杜妈妈骂了。”
梦妤抿了抿唇，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缓缓地吐出了几个字：“没...没有...”
凤聆轻笑了一声，又拿起一只流苏金钗簪到了鬓发上：“到我跟前也有四五年了，怎么总是这幅唯唯诺诺的样子，真是没趣儿，行了，拿上些糕饼去下头吃吧，别在我跟前碍眼。”
“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梦妤甜甜一笑，嘴角的梨涡甚是可爱，她掏出怀里的帕子，仔细的取了些糕饼包在里头，像得了什么宝贝似的揣进了怀里，又好好的向凤聆行了几个礼，一溜烟的跑下楼，站在春山阁中央的舞台后头张望着。
“梦妤！”
不远处一个腰间系着粗布，穿着像小厮模样的清朗少年悄悄地冲着梦妤唤了一声，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杜妈妈和她手下的大伙计没盯着自己才敢慢慢的靠过来。
梦妤献宝似的掏出了鼓鼓的帕子说：“阿竹你看，凤聆姑娘又赏了些糕饼，我特地等着你一起吃呢！”
名叫阿竹的少年替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温柔一笑：“向来不爱吃这些，你留着自己吃就好了。”
梦妤听后不高兴地低下了脑袋，嘴巴也撅的老高，阿竹无奈的摇了摇头，掰了一小半糕饼咬了一口：“真好吃。”
“好吃吧！我就说凤聆姑娘的糕饼是春山阁里最好吃的！”
梦妤见阿竹吃了糕饼，一扫方才的阴霾，眼睛亮亮的像是阁外挂着的水晶宫灯。
两个人躲在后头吃尽了糕饼，靠着朱墙瞧二楼那些轻纱帐内的姑娘，梦妤有些好奇的问：“那些姑娘以后也会像凤聆一样成为江陵最红的姑娘吗？能自己住一个楼，每天穿金戴银吃香喝辣的，杜妈妈也不敢骂她，真是太幸福了。”
阿竹摇了摇头说：“凤聆那样的姑娘全江陵城都难出几个，楼上的那些大抵最后也会被富商买走，运气好的可以做姨娘，运气差的只能当货物送人罢了。”
梦妤轻轻叹了口气：“阿竹你说的这些话真叫人灰心，可惜我太笨了，总也学不会妈妈教的那些东西，若是我能聪明些，将来有凤聆姑娘一半有名气，你也不用天天跑来跑去的伺候客人了，咱们天天吃糕饼去。”
“你以后少说这些话吧，我才不想天天吃糕饼。”
阿竹听完脸色冷了许多，语气似乎也很不高兴，梦妤歪着头看他，正欲说些什么，却被一只大手提了起来：“杜妈妈真是小气，尽给老子塞一些半老徐娘，残花败柳，感情水灵的都叫她藏起来了。”
梦妤被那人提到双脚离地，惊得像兔子一样拼命的挣扎，口里却喊不出话来，阿竹见状连忙堆笑好言劝：“这位爷，您手上这个姑娘只是春山阁伺候人的粗丫头，上不得台面的，我领您上前头看些好的。”
“老子今天就要这个丫头了，去把杜妈妈叫过来！”
那个膀大腰圆的汉子伸手摸了一把梦妤的脸，满脸堆着令人作呕的淫笑，梦妤别过脸去，口里一直小声地念着“不要...放我下来...”
这种无痛关痒的求饶在那人眼里显得格外的撩人，他忍不住架着梦妤自己向杜妈妈的方向走去。
阿竹却壮着胆子拦在汉子身前，鞠躬劝道：“这位爷，您不能带她走，真的不行。”
那个壮汉原就灌了好些黄汤下肚，眼下正酒气上头，瞬间被阿竹激怒了，他放下了梦妤，抬头就给了阿竹一巴掌，打的他头晕眼花跌坐在地上，嘴角也渗出了血迹：“兔崽子！老子的路你也敢拦？今儿非给你点教训，让你知道知道老子是谁！”
接着那壮汉不由分说的抓着阿竹的脖领子就往春山阁外带，杜妈妈见这个阵仗连忙上来劝：“哟，孙爷别这么大火气呀，这就是个下贱的小伙计，您跟他生什么气呀，这么着，我叫几个姑娘陪您唱几个曲儿消消火。”Μ.chuanyue1.℃ōＭ
“滚开！”那壮汉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劝，一把就推开了杜妈妈，把阿竹扔到地上，突然人群里挤出几个家丁模样的人为围了上来，他指着阿竹就说道：“给老子好好的教教他规矩！”
家丁得了吩咐上去就对阿竹拳打脚踢，梦妤急着从杜妈妈身后钻了出来就要去拦，杜妈妈瞪了她一眼说：“还不快滚进去！等下再收拾你。”
接着她冲着暗处的小厮使了个眼色，春山阁里就涌出了十几个穿着伙计衣裳的人上去挡在被打的没了动静的阿竹的前头。
杜妈妈见那人马上就要发作，立刻上去挽住了他的胳膊赔笑道：“孙爷您看这人都快被您打的只剩半条命，气也该消了吧，万一闹出人命可不好交代啊。”【穿】
【书】
【吧】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阿竹，确实没了动静，心里怕真的闹出人命，从身上掏出了一袋银子扔在阿竹的身上恶狠狠地说：“今天老子就先放你一马，这些银子赏你们看病！”
见那人带着家丁风尘仆仆的离开，梦妤连忙上来哭着抱住了阿竹，杜妈妈叉着腰，冲着壮汉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什么东西，我呸！下回别叫这种货色再踏进咱们春山阁，省的败了老娘的名声。”
接着她扫了一眼抱着阿竹正哭的梨花带雨的梦妤，气恼地指着小厮骂道：“你们没长眼睛啊，还不快把这两个晦气的东西给我扔进后院！”
那些小厮立刻抬着昏过去的阿竹，架着哭得伤心梦妤就往后院去，像扔柴火似的随手就丢到了地上，杜妈妈拈着帕子扭着腰赶来，弯腰瞧了一眼阿竹问：“还有气儿吗？要是断了气老娘高低得上孙府闹，再要一笔钱来。”
梦妤爬到阿竹跟前，探了探鼻息，又听了听心跳，连忙点头道：“还有气儿，心口窝也是惹的，求妈妈找个大夫来瞧瞧吧。”
杜妈妈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大夫？请大夫不花钱啊！说到底都是你这个死丫头惹的祸，你说你好好的不在凤聆跟前伺候，非要跑到客人跟前做什么？他今天要是咽了气，就是你害的！”
梦妤不可置信的看着杜妈妈，眼泪一个劲的从脸上滚落：“求求妈妈行行好，救救阿竹吧，只要你能救她，让我做什么都行。”
杜妈妈冷哼一声：“你这个死丫头笨得很，连个舞都跳不好，要不是凤聆非要你伺候，老娘早就把你卖到下等窑子里去了，还敢提条件？喏，后天就是柴房，你要是有本事就自己烧点水讨点药伺候这个病秧子，想让我掏钱？除非春山阁不姓杜！”
说完杜妈妈就气冲冲的走了，留下梦妤跪在原地淌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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