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言之就是,乱作一团。
剩下这几人......
“当晚东厢房当值的,就没有发现异常?”她问。
“我...我也去听戏了。”
“正房、西厢房离得近,就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她又问。
“我们也去听戏了。”
“席间可有什么事发生过?”她凝眉问。
“没...没有吧。”
好个一问三不知。
看来这案子拖这许久,也是有缘由的。
“可有人出去过?”她看着门房及婆子问。
“没有。”
终于得到个确切的回答,不止沈青,连同南星、沈向婉、赵景文,甚至是管家,都跟着长长舒了一口气。
衙役也将脊背舒展开来。由此看来,找不到线索,破不了案,也不怪他能力不行嘛,他还是可以的。
沈青凝眉思索,出了神。
南星小声提醒。
她醒过神,又问:“可否将大老爷身边伺候的人请来?”
管家低眉顺眼地应了,朝身边一小丫鬟打了眼色。不一会儿,小丫鬟就领着十来个丫鬟小厮进了屋。
“你们在近前儿伺候,可知大老爷因何离席?”沈青右手搭在案上,食指并中指无意打着拍子。
门帘被由外掀开,赵景文由一个小厮领进:“我没来晚吧?”也不见外,大剌剌往一空椅子坐下,“问到哪了?”
沈向婉抿唇轻笑:“没晚,问到现在也无甚线索,”说罢,又对被问话的人说,“你们接着回话。”
几人低语一阵。
一个高个小厮方站出来:“大约一曲唱罢,大老爷去如厕,就一直没回来。”
“没让人跟着?”赵景文端起桌边一盏茶仰头饮尽,撂下茶杯,目光又回到那小厮身上。
高个小厮忙解释:“没,我要跟着去,可大老爷不让。”
沈青颔首,又问:“大老爷素日待你们如何?”
仍是高个小厮打头:“大老爷一直待我们不错,即使犯了错,也很少苛责。”
其余人也都称是。
又问了许多问题,一概无用。
沈青在屋内数十人身上审视一番,朱唇微启:“没事了,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闻言,如遭大赦,如潮水般往门口涌去,唯恐落在后面。
管家仍立在一侧,见此脸上有些难堪,不过也很体谅,这半月来,衙门的人已来问过数次,每次都如审犯人般对待,实在叫人吃不消。
不消片刻,屋内重回寂静。
问了半天,沈青只觉嗓子干涩,细细饮了两杯茶,才扭过头对管家说:“能否让我这几位朋友在府中转转?”
“好,我这就叫人来?”
“不用了,就让他们自己走走。”
这是要支开他们的人。
“那有需要您再叫我,我就在隔壁。”管家会意,不作停歇,也退了出去。
南星杏眼晶亮,桃腮匀红,两只纤手扯住沈青的衣袖,左右摇晃。
呆愣愣看沈青问了半晌,一句话插不上,现如今知道有能帮上忙的地方,岂不欢喜。
沈青被她晃得头晕,眼前只剩她俏丽小脸,不由口角间荡开一抹浅笑:“好,你来说。”
她少有的拉长尾音,本是风拂清杨柳,却在枝头抹了蜜,几多低回与多情。
得了令,南星登时便从椅中弹起,向另外两个仍满头雾水的人,讲起她这前人经验:“像这样问,他们有些话不好说,得私底下去打听。”
都算是聪明人,她这么一解释,他们也都明白沈青的意思,是要他们去打听一二。
“那该问些什么?”沈向婉谨慎地问。
“先从闲谈开始,然后再问跟案子有关的,比如老爷人怎么样,有没有怪癖,跟二老爷关系如何,”南星掰着手指数,最后干脆将手一摊,“反正就是想到什么问什么。”
沈青浅笑着,也不作声,看她卖弄这前人经验。
都是善谈的,不必多交代。
赵景文从座位上站起,跺跺脚,伸了个懒腰:“行,那我去西厢房那边儿。”
“打听下这两位老爷的关系,及二老爷的为人。”沈青嘱咐。
西厢房是二老爷的住处,那的人对他一定很熟悉。
“知道了。”赵景文摆摆手,领先出了门。
“我去内院。”南星跟着出去。
“那我去北房吧。”沈向婉起身,边整理衣摆边说。
衙役在一旁犹豫着,还是站出来问:“那我就在南房这问问看?”【穿】
【书】
【吧】
“有劳。”
一刻钟后。
衙役回来了。
两刻钟后。
沈向婉回来了。
一个时辰后。
南星和赵景韫前后脚也回来了。
人这才算到齐了。
管家本在隔壁房中等着,许久未见有人来,正提步要去看看,就见一只白玉般的纤手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正是沈青。
知道管家等的焦急,嘴角抿出一抹淡笑,微微颔首:“打扰了,我们要回去了。”
“问完了?”管家先是惊讶,继而露出喜色。
人一旦牵涉进了某件事,却无法参与,就如同置身于黑暗之中,茫然且惶恐。
只是他再好奇,也不好多问。
沈青含糊答了,一行人又坐上归去的马车。
沈青坐在中间,南星特意给她垫软垫,南星并沈向婉并坐左侧,赵景文并衙役坐右侧,有些拘谨。
几人相互对望,都在等沈青开口。
她却好似不急,等马车行驶,辘辘车轮声足以掩盖说话声,才笑着说:“好了,说说你们都打听到什么了?”
赵景文和衙役正拘谨着,沈向婉又是惯不争先的,就由南星率先开了口。
“后院都是打扫的丫鬟,平日不近主子身的,只一个小丫鬟说,她以前冲撞过杜家大老爷,以为要受罚,吓坏了,杜家大老爷却不仅没责罚,反而抚慰起她来,是个温声和煦的人。”
她想了想,摇头:“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了。”
沈青颔首,示意沈向婉继续。
“我在北房附近打听,丫鬟说杜家老夫人病倒了,大夫人在跟前伺候汤药,连着几日没休息,二夫人倒没动静,听说,成婚多年,一直不大好相处。”她顿了顿,两颊微红,“还说,老夫人被骗了,才给二老爷娶这样一位夫人。”
这话说得真是狠了,简直在直指二夫人骗婚。
谈话间,与女子同乘的不自在由深转浅,再者几位姑娘尚不在意,全心倾在案子上,他再扭捏,就显得小气了。
这样一想,放在膝上的手也不再僵硬,放松下来,不待再问,自己开口讲起所见:“原先听说二老爷是个游手好闲的,我只当他是个浑人,打听了才知道,并不是这样。”
他特意卖了个关子,专等人来问。
“那是如何?”南星好奇心被勾了出来。
“二老爷是不管家的,自己手上的铺子也都是二夫人在打理,平日只管听戏,遛鸟,再就是参加些诗会,”他眉毛高挑着,“还算正派,不赌不嫖的,跟我原来想的差远了。”
话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言语失当,两只手比脑子先一步,捂住了嘴。
沈青敛眉听着,未作他想,问:“二老爷跟大老爷的关系如何?”
“还算好吧,只是大老爷常怪他不上进。”
这倒在情理之中,长兄如父,做哥哥的当然希望弟弟争气上进。
“还打听到什么吗?”照他去的时间,应该不止打听到这些。
赵景文拿眼去瞥沈青,仿佛做了很大决心才开口:“听说二老爷房里很干净,除二夫人外,只一个通房,并无妾室。”
“他们感情很好吗?”沈青直接地问。
她,似乎很没有些做女孩子的自觉。
“二老爷对他夫人似乎很深情,家当全都交到夫人手上,布料、珠宝成箱地送,”赵景文强自压下心中羞涩,学着沈青,神情淡淡,“不过,他夫人好像不大领情,没给过他多少好脸色,大家都说......”
“说什么?”南星疑惑。
又是一位洒脱不拘的姑娘。
他偷偷打眼去瞧沈向婉,但见她双颊晕红,垂手低眉,一副只做未闻的样子,这才觉得心里舒坦。
清了清嗓子,正色:“说二夫人性格怪癖,不堪为妻,还有人说,二夫人在嫁给二老爷之前,是有心上人的,是被父母强嫁过来的,因此对二老爷心怀怨恨。”
无人作声。
沈青在思考。
赵景文双手一摊,身子往后倚到车厢上:“没了,我就打听到这些。”
见没人接话,一直没开口的衙役说:“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没什么特别的了。”
衙役的脸偏黑,此刻不知是何缘故颊上浮现一抹绯色,极好笑。
马车再次陷入沉默,一直到县署停下,也没人再开口。
申正时分,由衙役领着找到当时验尸的仵作。
年关命案少,尸体也少,像这样惨烈的更少,因此他对这次验尸的经历印象深刻,沈青一问,略加思索就将尸体的情况详述出来:
“死者不是被焚而死,而是被杀后又被焚尸。被烧死的人嘴中、喉部会吸入烟灰,而被死后焚尸的就没有,我将尸体喉部切开,没有发现烟灰和烧伤。右腿胫骨处有骨折痕迹,右手指甲中残余少量肉丝,根据尸斑推测,应该是被人从后面勒死的。”
室内几人,连同协助办案的衙役,听到仵作详细的叙述,都不由白了脸,腹内不适。
沈青沉吟着。
仵作早听闻有人要帮着破这桩案子,却没想到是几个姑娘家,见她沉思,只当她想看尸体,好心劝说:“姑娘,那尸体惨不忍睹,看了只怕要把隔夜饭都呕出来。”
“多谢大伯。”她抿唇一笑。
术业有专攻,她不懂验尸,自然不会自虐到去看尸体。
见她作势要走,几人都松了口气。
再次坐上马车,这次只余四人,衙役留在了县署。
与仍有余力的三人不同,一天忙活下来,沈青早就精力不济,一落座,斜斜倚在软垫上,羽睫低垂遮住大半眼眸。
南星似有话想说,腰间的络子缠在指间,搅了又搅。
“想问就问。”沈青淡淡开口。
“师姐,你有把握破了这桩案子吗?”她瞧着,这桩案子有些难办,说不定,那杜家大老爷真是凶手,早跑没影了。
余下两人也都屏息等她回复。
“没有。”
“没有?!”
三人齐声。
沈青抬眸,眼中是清清浅浅的笑意:“我又不是神探,难道真能断案如神。”
三人听罢,泄了气般吐出一口浊气。
她又笑:“好了,先不要气馁,凡事总要试试才知道。好在咱们罪不至死,破不出来也没什么。”
话是这么说,少年人总是想办些大事,好惊一惊世人的。
此刻干劲被打消大半,一个个都神情恹恹。
“你们要是不累,今晚再到陶戏楼打听打听,说不定就能找到关键线索。”她右肘抵在软垫上,食指微曲放在颊边,遮去一丝笑意。
“真的?”三人俱是一震。
“真的。”果真都还是小孩子。她笑,“破案的关键往往就隐在幕后,不一定不为人知晓,只是常被人忽略。”
“你不去吗?”南星问到关键。
“我累了,你们去吧。”她又阖了眸。
南星知道她的身体情况,也不劝,只嘱了车夫先回客栈,再去陶戏楼。
马车停在客栈门前,卸下一个人,继而车轮滚动,在落日余晖中辘辘前行。
无为独自坐在靠窗一侧,桌上只一空茶杯,正撩了袍子在倒茶,气质沉静,他所在的方寸也被这气质感染,在喧闹客栈中极为显眼。
适尔,沈青一入客栈,就注意到他。
原来古人所说,大隐隐于市,是真的。
怀着偷得浮云半日闲的心思,她走上前:“大师回来了,可见到故人了?”
下午点的茶业已凉透,无为唤来小二重又换了壶热的,给沈青倒上一杯。
细饮了,唇齿留香。
“没见到,”无为缓缓摇头,“日前还曾有过书信,却不知方丈已经圆寂。”穿书吧
他语调那么平淡,就像在说一件极平常的事,只稍夹带些遗憾。
沈青握杯的手一顿,想了想还是劝解:“人有悲欢离合,大师切莫伤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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