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庭被围了个水泄不通,铜墙铁壁般,连只飞鸟,都逃不出去。
逃不出,却能进。
鸿雁就那样被安排去做了苦力。
“可找着了?”夏还寒千里传音道。
“大人您别说,我还真……没找着。”
鸿雁在后庭内晃晃悠悠飞了十来圈,硬是找不着夏还寒所说的曲苑流觞。
“你也太笨了,你自己找啥,你让人来带你去呀!”夏还寒满脸都是怒其不争。
“这……”鸿雁不解,“这他们怎么可能会带我进去?”
“你化作我的模样,混进去。”夏还寒无语提醒着。
“对呀!”鸿雁受夏还寒提点,瞬间醍醐灌顶,“大人果然是大人!我懂了!”
夏还寒颇感欣慰,“那就好,你自己先把握着,我还有事,先不管你了。”
“可……”
夏还寒也不等他那句可说完,直接就挂了传音。
他被几个侍卫领着,到了内殿,又移交给了几个宫女,七拐八拐的,才走到御花园。
正值寒冬,花园早已是肃杀一片。
可这肃杀背后,依旧能窥得春日繁花似锦,夏日绿树成荫,秋日金风玉露。
夏还寒随手摘了一朵红梅,枝头白雪坠落,正巧落在他的衣裳上。
“大人可是觉得有些不妥?”
宫女见他在一棵梅树前踌躇不前,不禁问道。
林霁模样的夏还寒道:“并无不妥,我只是在想,这雪中冷梅酿酒,倒是极好。”
宫女捂嘴笑道:“大人果然是酒痴,时时刻刻想着的都是酿酒。”
夏还寒又道:“梅花酿酒,最是清冷绵延,因其凌霜傲雪,盛放于百花之后,饮之,能感春花之浪漫,夏花之绚烂,秋花之独立疏离。”
宫女像是有所感,恍然道:“难怪御花园春夏秋盛放之花,先生却只独爱以梅入酒。”
夏还寒眼中挂上了浅浅的笑,却并未再与她寒暄,宫女也是个知趣的,除了领路,再无一言。
过了御花园,又换了一名宫女。
那宫女领着他兜兜转转的,可算是到了宫内御用酒坊。
酒坊清冷,只植一棵梅树,与周遭威严富丽格格不入。
“夫子,可是有不妥?”
“有。”
夏还寒此刻正在这酒坊陋室内,端坐着。
他手中拿着煮酒的伙计,却似在发呆,半晌都不曾碰一下那酒炉里的佳酿。
只听得他轻声道:“如今整个人间天寒地冻已数百年,可这皇宫内,春生夏长,秋收冬藏,仿佛自成一方天地。”
“什么?”书霁困惑道,“怎么可能?这皇宫已经寒冷了几百年,怎会有繁花似锦四季分明?夫子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她虽不常来宫中,可平素所见所感,皆与极寒天气,息息相关,不可能存在什么春生夏长,秋收冬藏。
可夏还寒的话,她一向深信不疑。
“是寒梅告诉我的。”夏还寒道,“为师有些好奇,为何你,瞧不见这些变化。”
林霁仔细回想了些,仍然一头雾水,“夫子,我也不知为何,比如说曲苑流觞,我也没遇见过。想是夫子本事大些,我们寻常人应当是看不出来的。”
“你可不是寻常人。”夏还寒道,“你在这世间见过数百年春华秋实,早已非凡人之躯,可为师去过那曲苑流觞,里面都是凡人,不应当你会发现不了。还有这皇宫,为师先前套话,依那宫女之言,这宫中季节转化,一如往常。”
“难道说,只有我看不出来?”书霁问道。
“其实,为师也没看出皇宫的不同,若非寒梅气息指引,我也无法分辨。”
“连夫子也看不出来?”书霁突然觉得自己也不算废物。
“嗯。”
良久,许是反应过来什么,书霁突然有些激动,“不过夫子你的意思是?这寒冬,与皇宫和曲苑流觞都有关系?”
她一激动,周身气力猛涨,那一方小小的葫芦天地,被她搞的翻江倒海。Μ.chuanyue1.℃ōM
“你淡定些。”夏还寒一把按住了腰间的酒葫芦,低声道,“你是要把这酒葫芦,掀翻吗?”
一想到她此刻正在自己的酒壶里躲着,书霁便不敢轻举妄动了。
“怕是关系匪浅。”夏还寒道。
“夫子你会酿酒吗?别到时候露馅了。”书霁有些担忧。
夏还寒道:“为师的本事,还用和你细说吗?”
“行行行,不说不说。”书霁也觉得自己杞人忧天了,毕竟她的手艺,还是她家夫子传授的。
“遭了!”
夏还寒猛得想到了什么,猝不及防地起身,酒葫芦撞到了一旁的炉子,差点把葫芦里的书霁撞傻了。
书霁揉着自己肿胀的脑袋,无奈问道:“夫子,这是怎么了?”
夏还寒道:“我想起来,鸿雁根本看不见曲苑流觞,就算是变成了我的模样,也得露馅,不行,阿霁你先去帮他,不行你也看不见……”
夏还寒此刻对鸿雁生出的担忧,让他不得不重新制定计划。
“这样,阿霁你去一趟天牢,提前把阿暖他们捞出来,给他们做实畏罪潜逃的罪名,然后安排个被买通的狱卒,让他供出阿暖他们回后庭找我的事情。”
“是。”书霁深知曲苑流觞也是计划中重要的一环,一刻也不敢耽搁,跑牢里捞人去了。
陈酒新酿,酒香四溢,酒境悠远。
这竹楼建造的简易酒楼,悠悠然独立于富贵皇权之中,颇有斯是陋室,惟吾德馨之意境。
书霁前脚刚走,便有贵人,踏着皑皑白雪,欣欣然而来。
那贵人在屋外站着,也不进门。
夏还寒像是毫无察觉,自顾自拨弄着酒具,原本也不想管屋外来人。
只是,他这边拖一刻,后庭便多一份变故。
“太子殿下既然来了,又何必在外面瞧着,天寒地冻,若是感了风寒,在下的脑袋,怕是不够砍的。”
太子轻咳了一声,破有些不好意思。
他轻推木门,人未进,寒风已至。
“先生说笑了。”太子寻了个炉火旁坐下,烤着火,身子暖了些,才又道,“先生今日来得如此早,若不是雁儿差人与我说了,我又得害先生久等了。”
雁儿是先前御花园领路的宫女。
“并未久等,不过,若非雁儿姑娘,怕是我还得等好一会儿。”
太子皱着眉,一时半会猜不透小寒此话何意。
“我怎么能让先生久等呢。”他笑着说道。
夏还寒自顾自煮着酒,问言道:“太子可是说了,不让在下久等,那么殿下能否,帮在下个忙?”
他今日态度,看似和睦,实则满是反常和疏离,与林霁平常的行事作风,多少背道而驰。
太子似有些不适,眉头越皱越紧,道:“先生有什么需要吾做的,尽管告知于吾。”
“好的,那便多谢殿下了。”
林霁往日,总是温温和和,超然尘世,可今日这位林霁,超然世外是有的,温和是断然与他无关的,反而……有股子傲雪凌霜的清冷,立于九天寰宇的威严。
“先生可是需要吾做什么?”
太子对林霁,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所以尽管今日林霁不同,甚至有些以下犯上,他也丝毫不会追究,反而他庆幸,林霁需要他。
“太子对阿霁,可真是不一般啊。”夏还寒双眸半敛,只堪堪瞧着煮酒的炉子,酒香沸腾,他却丝毫没有要斟酒之意。
他这副摸样,不喜不怒,不冷不淡,不卑不亢,不甚难猜。
太子隐隐有些不安,“先生何出此言?先生今日,可是醉了?”
“是我醉了,还是太子醉了?”
话音方落,太子只觉得眼前白光乍现,一晃神,再一睁眼,就瞧见火炉旁的林霁,变了个模样……
“你你你……你是何人?”
他惊吓地站了起来,脚下踉跄,硬生生后退了两步。
“慌慌张张做什么?你不懂处事不惊,遇事稳重?还是说你们宫中太傅,是如此教育未来储君的?”
太子被他教育得哑口无言。
夏还寒又是一阵嫌弃,“你以为,将阿霁困于陋室酒巷,她便不会遇险?太子,痴心一片,情有可原,可欺瞒隐藏,绝非是为她好的借口。”
“可是,我不能看着她涉险而无动于衷。自从第一次在酒巷瞧见她,我便知她与我绝无可能,可阴差阳错,她竟成了宫中酒师,又阴差阳错,我发现她不是寻常人,她瞧不见宫中繁花似锦,只觉得与外界一样,天寒地冻。”
许是被说中了心事,许是夏还寒的酒香起了作用,太子竟对夏还寒敞开心扉。
“先生你可知,这天下大寒,已有数百年,可近些年却格外严重,这一切,均因父皇贪念所致,而他身边的天师,利用这贪念,蛊惑父皇,说什么如今南北纷乱,群雄四起,国土四分五裂。而寰宇始祖,是为寒冰,唯有世间冰冻三尺,人间雪原万里,方能天下一统。”穿书吧
万物始祖,倒确实为天下寒冰,可这天地乱世,便想着不管不顾,回归始然,又是什么一刀切的谬论?
“你父皇可知,万事万物,皆有自然法则,他若想逆天而行,也得瞧瞧自己是否天道使然。况且……”夏还寒仔细瞧着眼前的太子,像是探究什么稀罕物种一般,只听得他道,“你父皇是傻子吗?天寒地冻,庄稼都冻死了,人以何为生?别说庄稼了,人都冻死了,国以何为民?这是有多昏庸无能,才能听信此等鬼话?”
“我也是这么说的!”
太子像找到了知音般兴奋不已,可不一会儿,他便若霜打的茄子,兴致恹恹,“可是父皇早已谗言入骨,听不得劝。偏偏那天师,又像是真会什么邪门歪道,把父皇唬的一愣一愣的。而且……而且……”
他吞吞吐吐的,而且不了下文。
“而且那天师发现,有一部分人,能瞧出端倪,他寻找这些人的方法,便是通过在多处设置四季如春的小世界,若是有人瞧不见,便会被认定为‘另类人’,除之。”
夏还寒心道,只怕不是单纯的除之,背后肯定还有更大的阴谋。
太子道:“正是如此!所以我才会让亲信,亲自领着林霁来酒室,才会将酒室安排的如此简陋,周边除了冬日梅花,再无任何花草。”
夏还寒心道,这太子对书霁,倒是真心的。
“你可想,让你父皇迷途知返?解救极寒之下,水深火热的天下苍生?”
“我愿意!”太子不假思索,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夏还寒道:“那好,那就麻烦太子殿下与我一道,以这皇宫为棋盘,以你我为棋子,下一盘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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