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众人心中也明白,宋主赵光义,那是出了名的猜疑之人,既然钱踧投降后能享尽荣华富贵,那其原本江南故土的人才,肯定要打压打压的,以免造成江南官僚唯钱踧马首是瞻,尾大不掉的情况。
高台上又响起数下铜锣声。
议论中的人群再次安静下来。
山长柳长青一改先前颓丧。脸上扬起了莫名的兴奋,只听他继续开口道。
“然过往已逝,诸位弟子不必悲观,老夫数日前接到朝廷公示,因新帝登基,明年春季大考,当取仕百人之数,且不论仕子出自何地”。
萧长青故意停顿了一下,这才意气风发,开怀问道:“诸位弟子,得此消息,可还惆怅乎?”
“取仕百人”?
“不论何地”?
一众弟子显然不敢相信。
“山长大人,此消息可真”?
“千真万确”,柳长青抚须含笑。
“哇,竟有如此美事”?
“好,好,真是太好了”。
人群如翻滚的沸水般欢呼开来。
许多内舍弟子的眼中已热泪盈眶。
曾几何时,他们皆认为,自己离那皇榜,只有一步之遥了,奈何往年取仕,人数太少,至多不过五十人,生在江南,还被朝廷区别对待,这才导致自己落榜。
但今年不同了,取仕不下百人,还不论源自何地。
众弟子心中已慢慢盘算开来。
“就按百人之数算,我江南文风盛行,怎么都会中榜近一半,而杭州在江南更是文斐才秀,人杰地灵,算起来,岂不是杭州一地,便要中榜十几人?不,不,或许二十人也有可能,以二十之数比起上届两人,岂不近乎十倍”?
一众弟子欢声雷动,个个笑面如花,就好像已经得见自个儿中了榜,然后头戴冠翎,骑着高头大马游街示威了一般。
“韩子旭,周朝云,还有李路,你们跟着瞎高兴啥呢,莫说取仕百人,便是千人,以我等下舍弟子之才,能考得中么”?
“考,考不中”。
唐文初发出的灵魂拷问,如寒冬里的一盆凉水,浇得一众下乙舍同窗心灰意冷,没了希望。
是啊,莫说百人,就算取仕千人,那些个内舍弟子都不一定考上,何况他们这些,被他人称为废物的下舍弟子了。
“以后呀,要淡定,多学学我和你们辰哥,你看我两多有自知之明”?
陆辰白了唐文初一眼,心中暗暗好笑。
你那叫自知之明么?分明是不求上进,自甘堕落,还老爱坏人兴致。
陆辰将烤好的肉分给大家,也开口安慰起来。
“韩兄,周兄,还有李兄,顺求自然吧,能考就考,此届考不上还有下届,下下届,但以目前来说,吃烤肉,它会不香吗?”。
“咦,辰大哥说得对,急啥,下届再考也不迟”。
“嗯,不错,还是烤肉香啊”。
“是啊,要是再弄点酒,那就近乎完美了”。
下舍弟子们一下将刚才的“大好消息”忘得一干二净,立马恢复了他们作为下舍弟子的本性。
与无比激动的其他弟子不同,听到今年忽然加大取仕数量,陆辰的首先反应便是接下来朝廷内部可能会有大动作了。
从各朝各代的变革发展中,都不难看出,只有朝堂内部动荡,风起云涌,需要更新换血之时,才会加大取仕,以新官代替旧僚。
由于时空错乱,陆辰所在的这个时代与历史已出现偏差,本还有九年寿命的宋太宗赵光义,去年年初忽然两手一撒,驾鹤西去。
而其一直幽居深宫,不问世事的大儿子赵元佐忽然接过接力棒,做起了大宋王朝当家人。
按前世所知,如果依照正常的历史发展,在赵光义继续存活的九年间,其长子赵元佐继续被幽禁,而一直作为太子培养的二儿子赵元僖,过几年会忽然暴毙,其第三子赵恒最终接了大位,成为宋真宗。
但因时空错乱之故,陆辰了解的不多,只能通过前世历史,结合当下情况,猜测着出新帝赵元佐继位,赵元僖肯定不服,朝廷内部当下怕是已经风起云谲了。
“肃静,肃静,待老夫把话说完”。柳长青中气十足,打断了陆辰的思绪。
他满面春风,对众弟子的反应很是满意,他指了指身旁端坐的秦月,接着开口道。
“老夫身旁的秦月县主,想必各位也是知晓了,老夫也不卖关子,告诉诸位,本院已正式聘得秦月县主为我崇文书院西席夫子,自今日起,专授诸位诗词联赋,曲艺乐礼”。
“真的,假的,张兄,我没有听错吧,秦月县主天人之姿,身份何其尊贵,竟然来我院做了夫子”?
“王兄,老山长亲口说的,必然不假,你没看秦仙子没有反驳么”。
“不会吧,我等见一次秦仙子已属难得,还能得秦月仙子亲授诗词曲赋”?
“是呀,这好比做梦一般,不行,不行,小生怕是没睡醒吧”。
台上柳长青还未说完,台下如翻滚的开水,早已沸腾开来,比之听闻取仕百数还要轰动。
见此情景,陆辰那还不明白。
取仕百人加之秦月入驻,简直是环环相扣,搭配得天衣无缝。
他不得不惊叹崇文书院套路之深,恐怕这一届的大考,纵观整个江南,书院中恐再无崇文敌手了。
陆辰看着眼前欢天喜地的场面,忽然想起来自朱自清先生的一句话。
“热闹都是别人的,而我什么都没有”。
是啊,对这个世界来说,他不过就是一个无关痛痒的陌生人,还有何事与他相关呢?
是书院的缛文礼节?
还是朝廷的前程功名?
亦或是台上被万千才子追捧的窈窕淑女?
不,这所有的一切,都提不起陆辰一丝一毫的兴趣。
有时候人的情绪,就像天上的云,毫无痕迹,说来就来,陆辰觉得心口像堵上了一块大石,闷得心烦意乱,他站起身来,向唐文初耳语一下,借口上茅厕,悄悄走出了聚贤院。穿书吧
离开了热闹喧嚣,书院中的别处在白雪皑皑下宁静了不少。
从身旁竹叶上捧起一小团雪。
陆辰将雪轻轻擦在脸上,冰凉的感觉让他清醒了一些。
任斗转星移,时光变迁,千年如一始,始终没有改变的,仍然是远方巍峨的群山和眼前冬雪的白净。
或许在世界的那一边,也开始下雪了吧。
陆辰信步走在书院中。
与后世的大学校园不同的是,崇文书院的建筑无不透着古朴典雅之意。
楼台亭桥,廊径屋宇,就连那一株株梅桃枫竹,好似都带上了一些诗情画意,少不了为书院儒生们提供应有的创作灵感。
刚走过湖边廊桥,陆辰眼前一亮,不远处的湖心亭阁中竟然坐着一个黑衣公子。
黑衣公子的方向还传来一阵阵酒香。
应该是适才吃了些烤肉的缘故,此时的陆辰只感口渴的厉害。
就算是冤家路窄,也得解决口渴才是,陆辰稍作犹豫,毅然抬腿朝亭中走去。
“湖心亭”立在烟雾缭绕的湖中,四面环水,环境优雅,尤其周边栽种了不少冬季桂树,晨风拂过,暗香袭人,甚为得趣。
秦阳悠闲地坐在亭中的石凳上,他的身前石桌上,不仅放着随身携带的宝剑,还恰好烫好了酒,酒旁还有一盘花生米。
虽是寒冬,但冬阳微醺;此时也算得上良晨与美景了吧。
秦阳自嘲一笑,抬起酒壶,正要给自己倒上,却诧异地看着面带微笑的陆辰渐渐走近。
温文尔雅,知书达礼一向都是读书人的代名词。
秦阳素来不屑于这些繁文礼节,所以早早弃文从武,入了军职。
虽说武人不拘礼节,但像陆辰一般,招呼不打,二话不说,抢过别人酒壶就开撸的,秦阳还是第一次得见。
他无比纳闷,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向崇文书院要来的好酒,不少已倒进陆辰的肚子里。
“此酒,苦涩不堪,寡淡之极,倒是解渴得紧”。
陆辰给秦阳手里犹自握着的酒杯满上,嘴上还不忘评价一番,才慢条斯理的坐了下来。
“得了便宜还卖乖,想不到崇文书院竟能培养出如此厚颜之人”?
秦阳话中也不客气,他无奈地看着杯中酒,摇了摇头,这才脖子一扬,一饮而尽。
“小儿之见,正所谓脸皮厚,吃得够”。
陆辰眼都不眨一下,一小盘花生米就倒进嘴里。
“你可知我是谁?”m.chuanyue1.com
秦阳放下酒杯,双目凝视着先前敢与自己动手的陆辰,试探着问道。
“秦府,秦阳公子”。
“你不惧我”?
“惧?何惧之有,你既非山中恶虎,又非水中蛟龙,我怕你作甚”?
“再说,此地乃崇文书院,大不了与你再打上一架,你还能拿我怎滴”?
陆辰嘿嘿一笑,浑不在意,开玩笑,想当初作为旅游大使的志愿者,许多国家的总统元首都是见过的人,我还能怕了你一个小小的秦府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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