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刘唐两位大人简单告别后,陆辰摸了摸还在熟睡中果儿可爱的小脸。
在白凤与报信归来的九儿搀扶下,三人慢慢离开了人群。
不少被救之人,已对那漆黑的身影作揖相送,表达着他们内心的感激。
“吕公子”。
身后一声轻呼,陆辰回过身来,却见一身锆白素衣的秦月小姐,手提那轻绡裙,领着小丫鬟安安已追了出来。
“公子请留步”。
“秦小姐还有何事”?
陆辰简单行了一礼,完全不明白秦月留他的来意。
“公子饱学之士,澧兰沅芷,妾身秦府尚缺一西席之位,若公子不嫌秦月愚钝,秦月定当扫榻相迎,恭候先生”。
秦月虽轻纱遮面,但神情语气尽显诚恳,有着十分的尊敬。
吕公子的才华睿智,胆魄胸襟已深深令她折服,与府中传授她学识的国子监项夫子相比,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夶风小说
“西席,先生”?陆辰黑着一张脸,看不见任何反应,但对秦月的提议,他心中已暗暗苦笑起来。
“你跑去崇文做了夫子,成为我陆辰的老师,然后邀我去你家做西席,反又成了我的弟子,以后我该叫你夫子好呢,还是弟子好?”
陆辰一想到这些复杂的关系,直感到脑瓜疼,对秦小姐,他当然选择能避则避,哪还敢混进秦府去招惹,万一哪天被秦月兄妹识破身份,以弟子之身充当夫子,叫整个秦府情何以堪,不杀了他才怪。
而且只有他明白,凭着记忆搞点词联灯谜这种花花道道还行,但若真论起四书五经这种读书人的基本功来,自个儿最多算是个门外汉,哪敢去教秦大才女?
秦月的邀请,明显让白凤紧张起来,搀扶着陆辰的双手已有了些颤抖,她性子恬淡,并非好争之人,但此时亦止不住的心慌。
秦小姐的“魅力”,她当然最清楚不过了,论身份地位,论学识才情,又岂是她们这些风尘女子能堪比的。
而一旁的九儿早已冷哼一声,明显有些不满。
“哈哈哈,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秦小姐就不怕引狼入室么”?
陆辰嘿嘿一笑,故意将那“月”字加重,双眼佯装不怀好意地在秦月身上瞄了瞄,尤其是在那高耸白皙的胸脯上,故意多停留了两秒。
秦月闻言一愣,她知道吕公子才华远非她能所及,但此时吕公子口中,随便来一句调侃她的“近水楼台先得月”,亦是世间不可多得的佳句,怎让她不暗自佩服。
陆辰显露的搞怪模样,却惹得秦小姐启唇轻笑:“秦月自信不会看错,先生并非是那庸俗之人”。
吕公子能眼都不眨的卖了她的珠钗,又岂会打她的主意?
“看来是人格魅力太大,装个大尾巴狼都不像”。
吕公子骚气一笑,摸了摸只看得见瞳孔闪动的黑脸,有着几分得意。
“也罢,既然秦小姐诚心相邀,吕某人不敢摆谱,这样吧,若秦小姐一月之内能猜出在下所提的灯谜,在下便应了你,去你秦府叨扰叨扰,如何”?
“一月之期?但若秦月猜得出来,又如何寻找先生”?
秦月没料到吕公子竟然对她提出了这样的考验,不过她自信一月的时间,足够能让她猜出谜底了。
“衙门何进捕头知道如何寻我,你找他转告谜底即是”。
陆辰作了作了一揖,在二女的搀扶下慢慢远去。
“公子为何不立即同意秦小姐的邀请?”
白凤将脸颊飘散的青丝挽于耳后,有些疑惑亦略微紧张地问了出来。
方才在灯肆前,她只顾担心着陆辰安危,紧张之下,心底的“陆郎”脱口而出。
当下没了那份紧张,羞涩薄面之下,只能称呼起“公子”来。
“我同意她做甚,她家门高槛阔的,又岂是我们这等小人物高攀得起的,方才提出一月之期,不过是不好直接驳了秦县主的面子罢了,以“玉房怨”之难,一月之内她怎能猜得出来”?
“原来如此,还是公子思虑周全”。
月光下,白凤眨着一双美目,将那心起的慌张放了下来。
“凤姐,不如领陆公子去我们栖凤楼吧,他还有衣裳在你的房间呢,正好换上”。
九儿一脸调皮,故意将“你的房间”咬得极重,引得白凤俏脸通红,但她还是顺着九儿的话征询起陆辰的意见。
“以公子之意呢”?
白凤嫀首偏过一旁,声音温柔动人,简直已低不可闻。
“也罢,得洗漱收拾一番,换身干净衣裳方敢回家,走吧,就去栖凤楼”。
灯肆这么大的动静,都没将唐文初引来,也不知这家伙是不是已经完全沦陷在栖凤楼中了,若以这副模样去吓他一跳,倒也有几分意思。
陆辰竟然有些期待起来。
三人说着话,一路向西,在不少游人诧异好奇的目光中,慢慢向那西湖边上靠去。
正走着,却听见身旁不少游人抬手惊呼,陆辰顺着大家的目光看去,只见前方一个低矮凉亭上,竟无故立了一道黑色身影。
黑色身影一身黑色劲装,脸上已用黑布蒙了面,他背对圆月,刚好将那月色拦了下来,让人看不见其庐山真面目。
此时月光下,只见其足尖轻点,飘飘立于亭柱上。
在众人的啧啧称奇声中,他不紧不慢的从身腰之侧,摸出了一柄明晃晃的短刀来。
刀光乍现,寒气逼人,再加上黑衣人忽起的骇人气势。
路上的游人们一下从惊奇变成了惊恐,哪还有半分看热闹的心思,口中喊着救命的话,早已拔腿四散奔去,恨不得爹娘多生两条腿。
“快走”,陆辰拉着白凤与九儿,已转身回头,朝来路急急退回。
“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时”,他脑海里忽然闪现出这句话来。
今晚破坏了那些人的“灯肆”计划,保不齐眼前的黑衣人正是对方之人。
这些人不甘心之下,来找“多管闲事”的吕公子报复泄愤了。
“哪里走”?
正当陆辰三人即将混入人群之时。
那凉亭上的黑影呼喝而起,裹着明晃晃的断刀,已朝三人奔涌而来。
“麻蛋,女刺客”?
陆辰闻见黑衣人声音中虽然凶狠无比,似乎也做了一些遮掩,但实打实的是女子之声。
回头一看之下,却已惊得他头皮发麻,只见两丈多的距离,对方竟在一跃之下,持刀已到身前。
陆辰大惊,女刺客果然是奔着他陆辰来的。
上次在书院门口,秦阳亦是如此,一跃之下,就能跨出一丈多距离,让陆辰不得不怀疑牛顿先生的重力定律。
而相比秦阳,黑衣女子似乎动作更快,行动更为敏捷,好似已脱离了地心引力。
果然这个时代有轻功存在呐。
陆辰来不及感叹,将身边二女向两侧推了开去,人已顾不得颜面,身子一曲,早已翻滚下地,堪堪躲过那迎面而来的刀锋。
黑衣女子见陆辰反应竟如此迅速,她一击不中之下,亦如先前秦阳一般,愣了一下。
“女侠,有话好好说,如今可是文明社会”。
陆辰狼狈地从地上翻爬起来。命悬一线的他,一瞬间已已汗流浃背,满是汗珠的手心里已拎起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石块。
与秦阳交手不同,从刚才那雷厉而来的刀锋中,陆辰感受到犹如潮水般涌来的杀意,明显对方是欲杀他而后快。
对陆辰口中的“文明社会”,女刺客表示不懂,她冰冷地注视着陆辰,一双冷眸中杀意弥漫,毫不掩饰。
天地肃然,之间她手腕一翻,将气势灌注于刀,娇躯已如张满的弓,随时要冲杀过来。
“何进铺头,快救我”,陆辰对着黑衣女身后招了招手,趁女刺客回头的功夫,手中石块已对准她面门砸了过去。
“快走”,陆辰拉过还在震惊中的二女,再次向来路奔去。
黑衣女刺客听闻何进到来,气势当即消散不少。
她忍不住回头查看,一看之下,整条路上哪里有半个人影,方才明白是被陆辰戏耍了,回过头来正欲动手,却发现石块迎头而来,已近面门。
只见她身躯微扭,人影一闪,那石块顿时落了空,从其肩头划了过去。
“想走”?
黑衣女刺客冷哼一声,月光中冷寒无比的刀芒如寒龙般,再次朝陆辰三人奔涌而去,速度之快犹如闪电,比之先前出手,已是快了数倍。
陆辰疲惫不堪的身体,又如何避得开去?
“陆郎”,却是一声惊慌声起,只见在电光火石之间,白凤已撑开双臂,将整个身躯挡在了陆辰身前。
刀芒眨眼即至,眼看即将贯穿白凤躯体。
“不可”,陆辰一声大喊,心如刀绞,五内如焚。
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他拼尽全身力气,一把抱起白凤的芊腰,那本是奔涌向前的身躯,被他在眨眼之间,硬生生翻转三百六十度,反将身前的白凤护在了身后。
“噗”的一声脆响,那寒芒已没入了陆辰后背肩头。
疼痛传入脑海,温热顺背流下,他却浑然不觉,背对着黑衣女子,他已没有了任何力气去抵抗。
月色下,他萎靡黝黑的脸上全因救下白凤而充满了笑意。
这些人对付的是他,只要他倒下,便可与她们无关了。
他的笑亦如先前,干净而清澈,白凤紧紧抱住他的腰肢,已是泪如雨下。
他若丧命于此,她又岂能独活?
“好了,莫哭了”,陆辰抬手将白凤脸颊上的泪痕抹了抹,动作温柔至极。
暗想着若自己还能活下去,必定三媒六聘,娶白凤为妻,不辜负美人一番舍身挡刀的情意。
陆辰柔情才起,却发现双目越来越沉重,恍惚之下,意识终究消散了去,身躯一软,已倒在了白凤怀里。
“陆公子”,九儿亦是扑到白凤身前,跟着白凤哗啦啦哭了起来。
“陆郎,奴家这就来陪你”。
白凤神色坚定,欲拔过插在陆辰后背的刀,了却自己性命,追随陆郎而去。
“荒唐”。
九儿抬手还未来得及阻止,却是一旁一直不言不语,负手而立的黑衣女刺客不再变声,开起口来。
“四娘”?
二女齐声惊呼,已是目瞪口呆,一脸难以置信。
黑衣女子将脸上的面巾取下,露出那极美的胡女面孔,正是栖凤楼的楼主徐四娘。
“凤儿既要委身于人,四娘自然要考究他一番,不能再让你等步了蓉蓉后尘”。
虽说是考究,但唯有徐四娘自知,若刚才陆辰敢抛下二女私自逃命,就算明知今后白凤会陷入无比悲痛,今日她也势必要取了陆辰性命。
只是陆辰最后拼死将白凤护在身后的举动,让她明白陆辰并非如旁人所说的不堪。
至于为何她并未停手,选择刺伤陆辰,却是另有打算。
徐四娘将白凤与九儿扶了起来,已是摇头叹息,白凤对陆辰流露出的深情,已让她无比吃惊,愿为陆辰挡刀,又岂止是一般男女间的欢喜?
“四娘,陆郎他”?尽管听楼主说是考究,见怀中陆辰血流满背,白凤心疼之下,神情亦是一如先前的担忧。
“放心吧,他不过是中了四娘的醉心散,一时晕了过去,不出一个时辰,自然会醒转”。
“何人在此行凶”?
月光下,得到逃去之人禀报的何捕头已带着一干捕快,火急火燎的真正赶了过来。
徐四娘嘴角扬起耐人寻味的笑意,背对着赶来的何进等人,将黑布重新蒙上面,然后在一干衙门公差的呼喝声中轻身一跃,眨眼间便消失在黑夜尽头。www.chuanyue1.com
“追”,何进一招手,手下已有十数个捕快对着黑影消失放向追了过去。
“白凤姑娘,快让何某看看吕公子的伤势”。
何进已是无比焦急,方才灯肆旁,好几次他都想上前查看陆兄弟在火灾中有无受伤,奈何两位大人在侧,他不能越了规矩。
而眨眼的功夫,陆兄弟竟然遭人暗算,他暗暗自责不已,若是自己醒事些,暗派两个兄弟护送,何至于让陆兄弟深陷险境。
“还好,仅没两寸,皮肉之苦伤,不碍事”。
何进将陆辰后背的短刀拔了下来,随着从怀中掏出一瓶金疮药,在伤口上抹洒开来,完了再扯下一段里衣白布,为陆辰包扎一番。
按理说,陆兄弟呼吸匀畅,伤口不深,不至于晕死过去才对。
想到先前陆辰萎靡不振之状,加上又遇刺杀这等骇人之事,他一介书生,如何禁受得住?定是被吓晕了过去。
何进不疑有他,见陆兄弟并无大碍,这才拾起刺客的凶器,仔细查看起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张英”。
“属下在”。
“你速去禀报两位大人,吕公子遭人行刺,凶手是通判司署之人”。
何进举起刀来,迎着月光再次照了照,他手中短刀的刀柄处,“司判”二字清晰可见,正是通判司署特有的公差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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