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怀偃像是蒙面被抽了一巴掌，直愣愣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知道了？
她居然知道了！
他原本想一箭双雕，让昭蔚回到他身边，然后设计让陆府被牵扯。
他私下做的事，没想到被昭蔚知道了！
“我只是想让你回到我身边来。我说的话一字不假，我可以为你挡刀，从前可以，如今也可以！乐仪，你信我……”
“临危下的承诺固然可贵，可一旦夹杂了欺骗就一文不值了。”殷致说，她可不是昭蔚，她自私狭隘，无畏流言蜚语，也没必要拿一辈子为傅怀偃效忠。
“乐仪！”
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应着几声闷雷，殷致把额头抵在墙壁上，薄唇轻启淡淡道：“太子殿下，下雨了，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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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怀偃失魂落魄地出了昭狱，却还是吩咐了狱卒不许韩霄踏进半步，又另外派了两个侍卫守在外面。
所以韩霄来时就被挡在了外面，他的衣襟凌乱，发冠松散，细雨也把衣裳淋得湿漉漉的。
“我要见公主一面，还望通融通融。”韩霄示意观云奉上打点的银两，可平日好说话的狱卒今日态度却格外强硬。
“属下奉旨看押罪犯，实在不能行这个方便，还请大人恕罪。”狱卒赔笑道，韩霄给的银两足，要不是太子吩咐了，这想见几面都行啊。
“我乃刑部侍郎，公主是我的正妻，如今她下狱，难道我这个亲属不可探监？”韩霄见软的不行便来硬的，反正他今日一定要见到殷致！
狱卒是没这个胆子得罪韩霄的，可又不能无视太子的话，也不敢放他进去，如今是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先前太子留下的两个人倒是派上用场了，皮笑肉不笑地道：“大理寺办事，案子也没移交给刑部，韩大人确实不能插手。昭狱又不是您家开的，哪是你想进就进的？”
韩霄一看那两个人就知道他们的来头了，“看来今日太子是不会让我见公主了？”
“大人清楚就好。”【穿】
【书】
【吧】
“那我今日非见不可！”韩霄推开前来阻拦的狱卒，二话不说就朝里面，冲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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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留下来的两个侍卫连忙追了上去，牛毛细雨润湿了衣裳，侍卫手中的红缨枪朝韩霄的小腿甩过去。
韩霄朝左侧一躲，堪堪避开，另一个侍卫从左侧夹击，并大喊道：“来人！有人擅闯大理寺天牢！”
看望犯人都是私下交易，给达官贵人的方便，可一旦闹到明面上了，狱卒就要落个看守不力的罪名。
更何况这是太子的地盘，大理寺的守卫立马涌出来，纷纷拿着刀剑对着韩霄，道：“擅闯天牢可是死罪，韩大人，得罪了！”
韩霄深深地看了大理寺的匾额一眼，他眼里薄凉又狠厉，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
他心底默念，最后一眼，最后一面。
侍卫涌了上来，韩霄用手肘猛地击中了来人的小腹，可胸口传来钻心的疼痛，他知道是他的旧伤复发了。
可他还是夺过了侍卫手中的红缨枪，对着迎面而来的侍卫刺过去。
他只带了观云一个人来，两个人到底寡不敌众，再加上他身上本来就有伤，观云很快就被拿下了。
直到膝盖骨被棍棒敲碎，韩霄朝大理寺正门跪下去的时候，他还看着昭狱，喃喃道：“我只是想见她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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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留下的侍卫冷笑一声，对着他的胸口猛踹了一脚，直直将他踹下了二十九层台阶，嗤道：“太子吩咐了，公主殿下不愿见你，大人早回得好！”
韩霄被踹得猛地呕出一口血，身子却朝台阶滚下去。他的衣服很好看，是他素来爱穿的鸦青色，可青色和着血水都被雨水冲淡了。
很难想象如今趴在雨水里的站不起来的人，是曾经风度翩翩的冷面玉郎，风头两无的朝廷新贵。夶风小说
观云被侍卫扣住了肩膀，不禁大喊道：“公子！你们这些狗奴才，我家公子可是朝廷命官，你们怎么敢！”
那侍卫轻蔑地看了观云一眼，呵斥道：“饶是再怎么大的官，也要守朝廷的法！大理寺岂是他想闯就闯的？没有让御史上奏，参他一本，早已是给足他面子了。”
韩霄撑着台阶，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好像碎了，骨头和着筋肉搅和在一起，他听着上面的争执，耳边嗡嗡作响，他好像就这么死了。
可他还是一点点地往上爬，额头流下殷红的血，韩霄讽刺又轻狂地道，“不愿见我？她为何不愿见我！我想问问她为何不愿见我，为何不愿认我！”
他是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他也会觉得屈辱，也会难受，也会心酸，更何况，他曾是那样光风霁月的人。
“她明明知道我是谁！她眼睁睁看着我为她赴汤蹈火，听着我说我有多爱她，我甚至可以为她去死！可她把我当猴一样耍，她是不是很开心？是不是觉得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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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当初把我从深渊里拉起来，如今又狠心把我推下去。我在她心里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算！她从前眼里没我，如今也不曾正眼瞧过我。”
泪水同雨水一同落下，韩霄愣了愣，神志不清地喃喃：“可我无所谓，我要她高兴，犹如当年一样，做那个……那个骄傲矜贵的大小姐。”
她可以像神一样俯瞰世间，可以轻蔑世间万物，可以将我视为泥土和齑粉，云烟和雾霭，我都不在乎。
我只要她像从前那样，做最炙热鲜艳的少女，养一株花，看一卷书，喝一盅茶。
她只要坐在那里，本身就是一束光。
韩霄跪在大理寺外，额头狠狠地朝地上磕下去，“臣韩霄，求见公主殿下——”
我知道你可以见我，你只要一声令下，大理寺都是太子的人，我知道你可以见我！求求你，见我一见，求求你……
他拔高了音调，衣裳上全是揉绉的褶子，声音哽咽，“臣韩霄，求见公主殿下——”
韩霄忍受着周遭人的嘲笑和讥讽，不在意地抹去嘴角的鲜血，可额头的鲜血越流越多，他挣扎着抬起头，可只看得到大理寺的匾额。
“臣韩霄，臣韩……韩霄，求见……”他口齿不清地喃喃，最终歪了歪头，直愣愣地倒下去，昏死在了雨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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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错了很多事，困在一个牢笼里走不出来。
是殷致为他驱散了阴霾，变成昭蔚的殷致教会了他爱。
他那么爱她，却一次都护她不住。
他来时想问问她为何不认他；她为何忍心看着他那一腔的爱，却视而不见；她为何明明心存不忍却永远都不原谅；她为何，不愿再看他一眼……
韩霄的手砸在地上，怀里还有一封揉绉了的和离书，那样大的雨落在他身上，他再没有睁开眼，没有见到他的殿下。
殿下，我们回家吧。
殷致蹲在稻草上，她抬起头看着天牢里的窗，飘进了几丝细雨，她喃喃道：“雨就要大了。”
看守的狱卒是太子的人，连忙道：“属下这就差人给殿下换床新的被褥。”
“不必了，外面何人喧哗？”殷致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喊她，可又不太听得清。
狱卒微微一愣，回答道：“大理寺外常常有刁民闹事，殿下不必介怀，太子殿下叮嘱您仔细身子，您若是觉得喧闹，属下给您换间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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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致示意他下去，抵着墙任由雨水被风吹进来，落在她的发髻上。
从前她不愿进去，他不愿出来；如今他进不去，她出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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