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父亲给阿娘的，阿娘临终前又给了我，”殷致的声音和年少的时候重叠在一起，睫毛颤了颤，她说：“可我眼瞎心盲，没阿娘那般好的眼光，错托了良人，蹉跎了时光。”
殷致忽然有些哽咽，她一根根掰开温肆的手指，把玉坠从他手里拿出来，嗤笑道：“你怎么配得起这个东西？”
“我娘若在世，看到她奉若掌珠的女儿被你这般利用糟践，她不会让你好过的！”殷致像个小孩子一样，尖锐地道。
她还是红了眼眶，委屈又愤懑，最后才呜咽道：“说到底，你不过欺负我无依无靠罢了。”
“温肆，我从前那样喜欢过你。”
雨淅淅沥沥地下，冲干净了温肆身上的血迹，殷致整个人都出了神，直到鞋子落在泥地里的声音传来。
殷致回过头。
丹玉喊来了两个沙弥，自己把殷致扶上台阶，便不在管温肆了。
殷致也没有回头，丹玉道：“奴婢已经打点过白马寺的了，他们不会透露殿下半分信息。都是吃皇家香火钱的，他们知道怎么做。”
殷致看着烟雾朦胧的山，耳边的簌簌的雨声，她抬起柔媚的眼，忽然问道：“你跟在我身边那么多年，见过我喜欢过什么人吗？”
“殿下心思难以揣测，世上只对太子和，和薛朝极好。”丹玉如实禀告。
“现在，连我也看不清我到底想要什么了。”
殷致整理了衣裳，岫玉侯在山下马车旁等候，因为是给殷宣供奉天灯，她没有带多余的人。岫玉似乎不解她怎么会淋成这样，但也没有多话。【穿】
【书】
【吧】
丹玉把殷致扶上去，把外面的披风解下来，又披上了备好的轻裘，握了暖手炉，整个马车都是暖和的。
殷致回到韩府的时候还没到晚膳时分，韩霄却已经从任上回来了。两人在府邸门口碰了一面，谁都没有说话。
丹玉伺候殷致用膳，尔后岫玉从外面进来，屏退了周遭丫鬟，递给了殷致一封书信，等她定夺。
殷致接过看了两眼，脸色骤然阴沉下来，她隐忍克制地试图让自己平静，可最后还是掀翻了案几，暴怒道：“当初就不该引狼入室！”
她只觉得心如刀绞，痛恨当初的自己，咬碎了一口银牙，她看着满地的狼藉，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殿下！”丹玉和岫玉双双跪倒。
她分明知道她现在的不理智会让双玉起疑，可她根本克制不了自己的愤懑，更显得她方才救了温肆像个笑话！
她分明应该砍下他的四肢，把他扔去喂鬣狗！
她到底在做什么？！殷致抹了抹脸颊上的泪水，好像一把刀子横在她的血肉间，时不时地转动，让她时时刻刻都是悔恨的痛苦。
岫玉递来的纸条是傅怀偃的笔记，上书：“殷宣死前刚刚镇压了成阳的叛乱，对外宣称是残兵叛乱，趁夜偷袭，殷宣被毒死。”
“殷宣死那日，温肆不在帝京。且去过成阳。我的人没探出虚实，但那段日子殷宣和老四的关系不佳，温肆一向是老四的人，老四手下的一个尚书刚刚折在了殷宣手里。十有八九，就是温肆听老四的话办事。”
这世上没几人敢在殷宣头上动刀子。我让你去诈殷致，其实也不算骗她。”
傅怀偃会骗殷致，却不会和昭蔚开玩笑。
殷致如今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杀了温肆，杀了他！
字字句句都在剜她的心，那她方才就救他算什么？她那几年的爱慕和欢喜又算什么？
是她鞋尖上的泥，是碾碎的齑粉，什么都不算！
殷致供楼着身子，大口大口地喘息，痛苦又难堪。
韩霄被她屋里的动静引了过来，拿眼上下一看，看着泪流满面的殷致，蹙眉道：“怎么一回来就大动肝火？”
殷致像一具雕塑，一动不动。韩霄朝她伸出手，道：“你先过来，那里都是碎瓷渣子，小心脚下。”
见她不为所动，韩霄多了两分不耐，用脚拨开那些碎瓷片，伸手把她扯过来，殷致却突然呜咽道：“我好疼啊，哥哥，我好疼啊……”
韩霄手指僵了一下，丹玉连忙道：“殿下今日去祈福的时候淋了雨，许是染了风寒，烧糊涂了。”
“吃废料的东西，连个人都照看不好。”韩霄斥道，探了探殷致的额头，蹙眉，“哪天去祈福不行非要雨天去？冷风硬，活该你着凉。”
喊人请了大夫，韩霄夺过了她手中的书信，殷致悲痛欲绝，韩霄却已经一目十行地掠过。
挑眉问她，“殷宣？你平白无故查他干什么？傅怀谂，你连个死人都不放过？”
“你当初是不是知道，害死殷宣的是温肆？”殷致眸子清亮，直视着他。
韩霄懒懒地看她一眼，“你连自己都管不好，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
他又问：“殷宣是不是温肆杀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突然查温肆，究竟想干什么？”
“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殷致同他唇枪舌剑，都是极其强硬的人，谁都不肯退一步。
韩霄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说：“你知不知道现在府里上下都在议论你又当又立，小娘做派？草菅人命，同太子为虎作伥，就差指着你的鼻子骂了！这些你就都不在乎，视而不见？”
殷致以为他又想羞辱她，道：“你大可到父皇面前弹劾我，让御史拿着折子罗列我的罪行，我都被骂了十几年了，差你这一条半条的罪名吗？”
面对韩霄像看怪物一样的目光，殷致站得笔直。
韩霄有一种怪异感，不知道是在看她，还是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沉默了许久，韩霄道：“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和殷致小姐，其实有些像。”
殷致呼吸一窒，怕被他看出端倪，讥讽道：“我怎么可能像一个死人？”穿书吧
韩霄气极，恨不得把她这张嘴撕下来。
等大夫来了韩霄才退出去，殷致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丹玉一边喂她喝药一边道：“殿下，那到底是驸马爷，您还要和他过一辈子的，闹这么难看……”
“我第一次和他谈话的时候就没打算给他好看。我又不是一辈子要窝在这个后宅里。”殷致神色淡淡的，丝毫不理会丹玉诧异的目光。
殷致一夜未眠，她托着下巴想了很久，一点困意都没有，最后她披衣而起，招来了岫玉，“告诉温肆，我手里有殷致的遗书。三日后，堂楼画舫见。”
岫玉闻言，匆匆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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