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中突然响起的这一声水声,让公孙无极心都已经快提到嗓子眼了,似乎差一点点就要从口中跳出来了。
这水声越来越近,显然是从对岸向这边游过来的。
公孙无极绝对确定,这一声水声之前,他绝没有听到撞破冰面的声音。
莫非义阳王府地下另有通道,敌人已从水下悄然潜来追击?
公孙无极突然想起,四大家将里的“横江戟”风镇江始终并未出现,莫非这个追来的追兵就是风镇江?
据闻风镇江的内力武功俱排四大家将之首,一对短铁戟更是令人闻风丧胆。
这一双短铁戟的招数战法据闻原是从昔年三国时期曹孟德的贴身护卫“古之恶来”典韦流传下来的。
赵东楼一直未曾安排风镇江露面,想来定是作为奇兵之用。
公孙无极的心越跳越快,但是心里已经好似快要沉到这河里冰冷刺骨的河水最底下一样的冰凉。
倘若来人确实是风镇江,以公孙无极现在的状态,绝无可能再与他一战。
公孙无极心里长叹一声:“莫非我公孙无极今日果然要葬身于斯么?”
这时候,他又想起了王苦禅,想起了叶无花。
想到这两个朋友,公孙无极反而已经镇定了,他的嘴角竟然已经不经意的翘起,他在微笑。
这两个最好的朋友岂非已经在黄泉路上等着他?
——好朋友,一同赴死岂非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公孙无极的豪气又被激发了起来。
他已经决定,不管如何,倘若来的确实是风镇江,他一定要拼尽全力跟风镇江好好打一架,至少他还能和风镇江拼一拼命。
——他已经好几年没有跟人拼命的念头了。
公孙无极既已决定拼命,便擎了锟铻刀在手,从灌木丛的地上跳了起来,就往河边冲了过去。
公孙无极冲到河边的时候,却猛然停住了身形,看着水面,嘴巴就向被人塞进去两个鸡蛋。
——他看到了什么?莫非河里出现的不是风镇江,而是一个吃人的妖怪?
河里当然不是风镇江,却也不是妖怪。但是公孙无极看到河里那个刚刚浮出冰面的脑袋,却比见到妖怪还要吃惊。
那颗脑袋他当然很熟悉,那是叶无花的脑袋。
叶无花的脑袋刚刚露出冰面,就看到了河边冲过来的公孙无极,此刻他正咧着嘴,看着公孙无极嘻嘻的笑着。
显然公孙无极吃惊的表情,让他十分满意。
叶无花忽然叹了口气,道:“你莫非是要眼睁睁看着我在这河里活活冻死?你能不能伸一伸手,把我拉上去?我从里面杀出来已经用尽了力气,你若不拉我一把,我怕是确实没有力气爬上岸去了。”
公孙无极终于从刚刚的惊讶中恢复过来,小心翼翼走到结冰的水边,伸出了右手。
他虽亦已筋疲力竭,但仍是咬紧牙,用最后一份力气,把叶无花从河里拉了上来。
两个都已力竭的好朋友,两个都刚刚历劫的好朋友,一齐躺倒在岸边,一齐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现在哪怕是个孩子拿着刀追上来,在他们身上看上几刀,他们怕也已经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
幸好,并没有孩子拿着刀追上来。更没有其他人拿着刀追上来,一个都没有。
叶无花喘着气,道:“看你的样子,一定是经过了一场异常艰苦的死战。虽然我知道会很危险很辛苦,但我相信你一定能够战胜他们,一定能够逃出来,此战确实也过于凶险了一些。幸好,虽然狼狈了一些,辛苦了一些,但是你总算是逃出来了。”
公孙无极哈哈大笑起来,这大笑牵动后背上的枪伤,疼痛让他剧烈咳嗽起来。公孙无极慢慢止住咳嗽,笑着道:“你的样子,岂非也并不比我好?”
叶无花叹口气,道:“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好朋友了,未曾见到你之前,我心中委实害怕再失去一个好朋友。”
公孙无极也叹一口气,道:“我岂非亦已失去一个好朋友?我岂非亦害怕再失去一个好朋友?”
两个好朋友相视一下,躺在地上仰天哈哈大笑,都没有再说话。
——两个命悬一线的好朋友,在生死的一瞬间,想到了首先是对方的安安危,在他们的心中,朋友已经超过了一切,甚至已经超过了自己的生死。
——两个好朋友从心底都升腾起一股暖流。这股暖流温暖这他们,这温暖仿佛能抵抗这寒夜里的一切寒冷。
叶无花和公孙无极躺了很久,躺到体力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寒夜里体力恢复必然要慢得多。
叶无花和公孙无极已经走在回“弱水流沙”客栈的路上,义阳王府似乎并没有继续搜寻他们的意思,整个居延城中依然平静且安宁,街上只见到三三两两日常巡逻的士兵,一切似乎如常。
似乎义阳王府里的那两场战斗,就仿佛从未发生过。
但他们并不能放松警惕,亦需要故意绕道,从远一些的方向绕回客栈。
当他们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经过了子时。
叶无花与公孙无极并没有从大门进入客栈,他们跳过围墙,直接进了后院公孙无极的客房。
房间里的炭火烧的正旺,火炉上的水壶中的水也烧得正开。ωWW.chuanyue1.coΜ
叶无花和公孙无极做了下来,喝一碗热茶,一股暖意终于从心底升起。
炉火正旺,茶香正浓,冰天雪地,此处无忧。
两个刚刚一起闯过鬼门关的好朋友终于能放松一些,终于有力气思考和说话了。
公孙无极拿出两套衣服,两人换了身上湿透了的衣服,又将火炉往客房中间的桌子移近了一些。
两人一坐下,公孙无极便问道:“你现在总该告诉我,你腰上系着的这个包裹里,装的是谁的人头了吧?”
叶无花道:“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包人头的这块布?就算这块布已经被血浸透了,你至少总能看的出上面绣着的金龙。”
公孙无极道:“我虽已看出,你这块布应该是赵东楼身上那件五爪金龙长袍上的,但是却不能确定里面就是赵东楼的人头。”
叶无花解开腰上的包袱,放在桌子上,打开包袱,赫然正是赵东楼的人头。
公孙无极道:“我现在总算确定了,这是赵东楼的人头。赵东楼确实已经死了,所以义阳王府里面现在应该已经乱成一团了,所以城里才和往常一样没有异常。”
公孙无极又道:“我确实很好奇,你进了那洞中,到底是一番怎样的遭遇?”
叶无花叹口气,道:“我这一生,遇到一次这样的洞穴就足够了。这样的洞穴,就算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亦不愿再进第二次。”
公孙无极几乎已经能够感受到这洞穴中的当时情形,是怎样的凶险和致命。
他没有说话,他在等叶无花继续讲述那洞穴中的可怕的遭遇。
叶无花喝了一碗茶,喝的很慢,似乎正在平复自己的心情,亦在整理自己的思绪。m.chuanyue1.com
叶无花喝完茶,放下碗,长舒一口气,道:“当时我刚进入那洞口,就听到利箭破空的声音,黑暗中,只能急急挥剑格挡,幸亏我反应还算快,幸亏进洞之前赵东楼的罗汉床已经射出过暗器,让我有所防备。总算,将这几枝短箭全都打掉。这才看清,这下面是一条人工开凿建设的地道,这地道宽约一丈,高亦近一丈,地道两侧的墙上满满点着的都是松油火把,把个通道照得亮堂堂的,恍如白昼。”
“就这一停,赵东楼已经弃了他的罗汉床,擎了一对短戟在手,在前面二三十丈的地方,一转身,就消失在地道的拐角。我紧赶上去时,那拐角里突然就刺出几枝长枪,一下子就涌进来十几个卫士,长枪短刀就全都招呼上来。”
“这地道狭长,长剑反倒不便,只能以剑为刀,拼命砍杀。幸好,我有两个刀法不错的朋友,对付那些卫士们,倒也不至于太过艰难。如此曲折转了两三个地道,总算在快到尽头的时候,追上了赵东楼。”
他虽说得轻松,但公孙无极知道,当时地道中的血战,是一副怎样的刀光剑影,是一场怎样的拼死血战。
叶无花继续说道:“赵东楼眼看逃脱不得,双戟一横,转身迎战。我未曾见过风镇江的武功,但依我看来,赵东楼双戟的战力,当不在以‘横江戟’闻名的风镇江。我与他连战了四五十合,才将赵东楼刺伤,但那赵东楼虽是个王爷,倒也是个搏命的汉子。由于我死战了二三十合,才被我一剑刺穿咽喉。”
叶无花说道这里,眼中已经充满了尊敬。
一个让对手尊敬的人,赵东楼虽死却亦可瞑目。
叶无花说道这里,似乎已经有些疲惫了,他又倒了一碗茶,慢慢的喝下去。
喝完茶,叶无花叹息一声,道:“幸好地道中可以埋伏的卫士并不多,幸好地道中并不适合弓弩手的伏击,幸好这个地道是赵东楼用来逃生的,故而地道尽头的机关并不难找。我割了赵东楼的人头,又从他身上的长袍上割下一块布来,包了他的人头,将地道尽头的机关打开,一道石门刚打开,河水就汹涌进了地道,我已不能多做考虑,便迎着那涌入的河水,向前拼命游去,游出地道,便是那一条河,便遇见了你。”
显然那个地道,对于赵东楼来说,亦是孤注一掷的逃生之路,这个地道他的一生亦只能用这一次。
义阳王,惊才绝艳、算无遗策的赵东楼。一代枭雄,竟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在自己王府的地道里,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不免令人唏嘘。
赵东楼虽死,可是很多秘密却依然还是秘密。
赵东楼费尽心思,布了一个局,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雷镇山说的他的那一些野心?
“白乌鸦”究竟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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