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我去给忘侬馆送饭总会见少女们三五成群地切切私语,看着我的眼神也越来越鄙视,我有口难辩,明白说了也无用,只是被人非议的感觉总是难过。小蛾子每日去演习应该也有察觉,只是她大大咧咧的不放在心上。好在这不过是谁的谣传,她们也只敢背后说说,欠二叔和两位姑姑并不曾知道。
只是我自己总觉得人言可畏,便也不常往负雪阁去了,送饭也只托鱼头送去,小蛾子却满不在意,依旧每天酉时去找赵松雪学琴,我特意叮嘱她不要向赵公子提起别人的话,她也答应了。我知道自己懦弱,赵松雪那般真诚待我,我却因为这点小事便疏远于他,心中矛盾不已。
这日我正在园里闲逛,听到几个女子正在议论什么,便留了神。
“你有没有见过偏院那个书生,听说满腹才华,不仅能诗善文,还写的一手好字,弹得一手好琴。”一个少女道。
“见过一次,模样真是俊俏,可惜把我们姐妹正眼不看,倒是个正人君子。”另一个少女轻笑道。
“哼,你别发春梦了,人家有了小蛾子,怎么会看得上你?”那少女笑道。
“我也未必看得上他,他纵然再好,也不过是一介布衣秀才,跟了他只有穷死饿死的份。”
“这话说的好,可也是傻子。”周喜歌走过来冷笑道,“你瞧人家小蛾子多有手段,使狐媚子把书生哄得团团转,把琴艺尽数教了给她,到时她飞上高枝,你看她还会不会理睬那个穷秀才。”
“不错,我早就看出那个小蛾子不是什么好货色。”“她原先不是要饭的么,谁知道她在外面有没有学什么狐媚手段……”听她们议论的越来越不堪,我忍不住走出去道:“究竟是谁在造谣,这么卑鄙无耻。”
她们不防有人,倒吓了一跳,见是我,顿时又盛气凌人起来。周喜歌阴阳怪气地道:“你倒仗义,帮你好姐妹说话,我看你也脱不了干系。”
“你什么意思?”我生气地道。
周喜歌向少女们使了个眼色,笑道:“这可是院里的人都知道的,你原先痴傻的时候就天天给那穷秀才送饭,从不间断,谁知道你如今是不是情窦初开,和你那好姐妹争抢那位美男子也未可知呀?”话音未落几位少女都用手帕掩着嘴吃吃地笑起来,眼神也越发鄙视。
“你……我们和赵公子是清白的……”我气得全身发抖,竟不知如何驳斥她。
“清白与否,你自己和那位赵公子分辩去罢。”周喜歌一努嘴,只见赵松雪远远地走来,少女们笑着散开了,只留我在原地发呆。
赵松雪已经看见了我,朝我笑笑,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片刻他已经走到了我跟前,见我呆呆站着,笑道:“晌午阳光正毒,妹妹干嘛站在这日头底下?”
我只“嗯”了一声,心绪纷乱如麻,也不知他说些什么。
“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怡云妹妹。你猜我从哪里回来?”赵松雪笑吟吟地道,见我只不做声,轻唤道:“怡云妹妹,妹妹?”【穿】
【书】
【吧】
“谁同你哥哥妹妹,我……”我脱口而出,见赵松雪一双凤目满是惊讶不解,心乱如麻,从他身边夺路而出,只留赵松雪怔怔地站在那里。
我跌跌撞撞地跑回微云居,想哭又怕被张四妈看见,只得忍着,小蛾子进来,见我在案前扶额发呆,过来拉我道:“想什么呢,你呀,就是心思太重了。走,我们去找隐香姐姐。”
我勉强笑道:“找隐香姐姐做什么?”小蛾子道:“你忘了,她们今日考试,好争取跟师父上台的机会,我们说好要去给隐香姐姐打气的。”
我想起这事,笑道:“我竟然忘了。现在就走。”
忘侬馆里,已被布置一新,屋子正中不知何时搭起了一个小小的戏台,弟子就在这台上表演,两位姑姑则坐在台下两张太师椅上观看并考量,欠二叔并乐工们也坐在她们后面。由于这次考试是为了老一批弟子,苑连枝等新一批徒弟则站在后面观看,支持与她们相好的姐妹。
等我和小蛾子过去,已经有好几个徒弟表演完了,或歌或舞,乃至说书唱词,无一不有。苑连枝见我们来,过来小声笑道:“还没轮到隐香姐姐呢。”
说话间,台上走上一人,却是周喜歌,小蛾子见状连忙捂住了眼睛,道:“我才不看她呢。”我连忙笑着把她的手放下来,小声道:“看不看的有什么要紧,只别让师父看见。”
只见周喜歌装扮为一位年轻妇人,略施粉黛,却故意弄花了妆,脸上有两道泪痕,面带忧愁悲苦之色。只见她一面走,一面唱道:“踏摇,和来,踏摇娘苦,和来!”走几步,唱一段,十分悲苦。只见又上来一个男子,却是倩娇所扮,我们见她扮相,都不禁要笑,欠二叔也想笑,被赛姑姑瞪了一眼,只得憋了回去。
只见她满脸油彩,抹了红脸,浓眉糟鼻,穿着邋遢,手里还拿了一个酒葫芦,趔趔趄趄地行走上来,显然是个三十多岁的酒鬼模样。她见到周喜歌所扮妇人,恨恨地道:“你,你这长舌妇,又在这里向邻居说我打你。”
周喜歌见男子上来,露出惧怕之色,向台下道:“众位邻居看看,可不是我扯谎,我这丈夫成日买醉,醉了便拿我出气,我的命好苦啊……”说着便衣袖掩面哭了起来。
倩娇一把扯了周喜歌道:“兀那妇人,说我打你,岂不闻你自己好吃懒做,连缝个被子都能把自己缝进被套里面,我不打你打谁。”
周喜歌只哀哀哭道:“踏摇娘,苦啊,我的命好苦啊。”
倩娇向台下的人笑道:“各位邻居,这便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待我回家慢慢教训这个老婆去。”
台下的人包括两位姑姑都笑了。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倩娇扯着周喜歌回去,周喜歌只不肯,两夫妇在台上拉拉扯扯,竟然斗殴了起来,然而这和平日打架不同,需要巧劲和身段的,两人表演的十分有趣。然而我却留心发现二人都暗地里手脚使劲,想让对方摔倒出丑。果然是她们俩,台上都要斗。
不过表演的确精彩,待她们表演完,台下人尽皆鼓掌,两位姑姑也赞许地点头,我也觉得她们俩将这一出《踏摇娘》演的很好,不由得也鼓起掌来,只有小蛾子仍赌气不理会。
“快看,是隐香姐姐。”苑连枝拉了拉我的衣袖道,只见有乐工走上台设了一把琴,宋隐香款款走上台来,在琴后坐定。
“原来隐香姐姐也会弹琴的,不知比赵公子怎样?”小蛾子来了兴致。我也留神观看起来。
只见宋隐香纤纤玉指拨动琴弦,便有曼曼清音从指下流出,比起赵松雪指力遒劲别有一番娇柔灵动,苑连枝悄向我和小蛾子笑道:“我陪姐姐练习过好多次了,她这一曲唱出来,可是要把别人都比下去的。”
等了好一阵,宋隐香却只是弹琴,并不曾开口唱歌,苑连枝开始有些焦急,道:“不对,方才起首便该唱的,怎么……”“想来是有些怯场罢。”我不由得也担心起来。穿书吧
“快唱啊隐香姐姐。”小蛾子不禁焦虑起来,只见宋隐香几次张口,却都没有发出声音,面上出了薄汗,手下拨弦也乱了,我不仅暗暗担心。只听“噗通”一声,宋隐香竟然晕了过去。
忘侬馆里顿时乱作一团,苑连枝第一个冲上台去,我和小蛾子也连忙跑过去扶起她,见她面色苍白,气息柔弱。
赛姑姑道:“你们将她扶回去休息,快去找个大夫。”欠二叔道:“医馆离咱们这里甚远,赵公子倒是懂得医理的,不如让他先看看。我再去请医生。”燕姑姑点头道:“就这样办罢。”苑连枝急忙将宋隐香背在背上,快步向弟子们住处走去。
回到宋隐香的屋子里,我们扶她躺在床上,欠二叔带赵松雪赶了过来,赵松雪隔着衣袖把完脉,苑连枝急不可耐地道:“隐香姐姐到底要不要紧呢。”
赵松雪沉吟了一回,开口道:“没有什么大碍,我想可能是因为上台表演压力过大,一时紧张所致晕厥。”
“真的么,你可别敷衍了事,她在台上连口都开不了了。”苑连枝道。
赵松雪肯定地道:“姑娘放心,她不多时便会醒过来的,再服几副安神的药剂便会好了。”
欠二叔道:“既然如此,还要劳烦赵公子跟我一同去抓药,我是不懂这些的。”“二叔客气了。”赵松雪闻言便起身和欠二叔一起出去抓药了。
我们十分担心她,便想等她醒了再走,不多时,果见宋隐香悠悠醒转,见了我们,虚弱地道:“好妹妹,又麻烦你们一场。”
“姐姐,你可吓死我了”苑连枝惊魂未定地道。
“只是考试怪可惜的。”小蛾子突然道,我连忙看了她一眼,生怕宋隐香听了难过。
宋隐香苦笑道:“总是我自己不争气,我见台下那么多人,心里便先怯了。看来我真不是学戏的材料,让师父白白培养一场。”说着便留下泪来。
“姐姐快别这么想,来日方长,姑姑也是谅解姐姐的。”我连忙安慰道。
安慰解劝了宋隐香好一阵,我因为要还做饭便告辞出来,小蛾子也跟我一起,苑连枝执意要留下陪着宋隐香。
“真的好可惜,这次机会多么难得。”小蛾子犹自念叨着,“若是我,绝对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
“她原先是大家小姐,诸多礼教,你总不能要求她一下子便开放起来罢。”我自然理解宋隐香,却也为她以后的路担忧。
正走着,见众少女们围着平日服侍两位姑姑的丫鬟翠奴和玉莺,笑道:“妈妈姐姐你们就做做好人罢,告诉我们谁考了第一?”翠奴笑道:“明日姑姑便宣布了,你们这么一点时间都等不得了么?”玉莺也道:“你们自己表现怎样,难道心里没数么,还来问我们。”说着二人便径自去了。
这时杜妈妈正好走了过来,她可以算是两位姑姑的干娘了,少女们连忙又将她围了起来,讨好道:“妈妈,我们有些小东西孝敬您。”说着便给杜妈妈一些钱,杜妈妈眉花眼笑,道:“方才我留心听了你们师父的谈话,都称赞倩娇肯扮丑,且演的伶俐,虽未明言,也十分有九分确定是她了。”少女们听了,有的失望,有的伤心,有的嫉恨,各自散了。
我和小蛾子听见不由得面面相觑,小蛾子气的将路边花草乱拔一气,道:“不管是谁我都没意见,偏偏是那个倩娇。”
“平心而论,她确实演的很好,可惜隐香姐姐未能好好发挥……”我话音未落,小蛾子已经跑开了,我连忙去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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