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张四妈简陋的坟前,怡云心中百感交集,四妈最终还是没有走出玉梨院,她对这里的眷恋以一种悲哀至极的方式实现了,可是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如果一辈子都找不到真凶,那么自己是不是也要困在这里了呢?她摇了摇头,心里对自己言道,一定会有一个结果,不管是以什么样的方式。
阿里不花说的不错,史天泽是汉人后代,年纪轻轻便战功赫赫,如今更位居都元帅,一定对各类兵书了如指掌,可是想到如何去找他,张怡云又犯了怵。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元帅府碰一下运气。
凭着上次小蛾子带自己来过一次的记忆,张怡云来到了元帅府附近,只见重兵把守,比上次尤甚。她心知以自己的身份,贸然前去肯定会被赶出来,说不定还有别的麻烦,只得先躲在隐蔽处观望,不知史天泽何时出来。ωWW.chuanyue1.coΜ
等不多时,只听得喝道之声,百姓们纷纷让道两边。随着整齐的步伐和马蹄声,一队卫兵和骑兵向元帅府行来,列队整齐肃穆,一看便是训练有素的军队。其中的将领装束的青年男子正是史天泽。张怡云刚想开口喊他,又觉得不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从面前走过。
史天泽端坐在马上,此时也是满腹心事,皇上恐怕已经支撑不了多久,太子和德寿世子势单力薄,其他亲王更是虎视眈眈,凭自己的兵力不知能否护他们周全?想到皇上对自己的信任和重视,他更感觉重担在身。而晋王的儿子安西王听说已经回朝,自己面对的困难更是多了一重,更何况还有……正纷乱之际,听到一阵细小的银铃之声,他不由得勒住了马。副将见了,便问道:“元帅,怎么了?”史天泽笑着摇头道:“不妨,走罢。”便继续朝将军府走去。
张怡云情急生智,想起自己荷包里还带着端午节时未曾送给小蛾子的臂环,既然另一个被史天泽拾到,还救了他一命,那么他一定不会忘记这个声音。怡云便取出臂环,摇动上面的银铃,只希望史天泽耳力过人,果不其然他停下了,只是很快便继续往前走。原来不曾听见么,张怡云目送史天泽进了元帅府,失落地转身往回走,看来还是去找杜效陵,请他帮忙找史天泽罢。
张怡云边走边无意识地摇晃着手中的臂环,满脑都是四妈之死的疑点,不知走了多久,只觉得银铃之声似乎变的响了起来,她不由得站住,转身看去,却对上史天泽笑吟吟的俊朗面容。
“史公子,你,你不是……”张怡云吃了一惊。
史天泽笑了笑,大大的梨涡为他的俊颜平添了几分柔和,道:“我听见了。我只不过进去换了身便服而已。”又笑道:“你倒聪明,想出这种办法唤我,这铃声我是永远也忘不了的。”
张怡云也笑道:“没办法,我和元帅身份是云泥之别,我可不敢去拦马拦轿。只怕早被人打死了。”史天泽叹了一口气道:“怡云姑娘,你真是要气死我了,我说过无数次把你当做朋友,为什么你还要这般客套?我宁愿你对我像对待效陵那样冷若冰霜,也不要虚与委蛇。”
张怡云心道史天泽倒也不笨,看得出自己不喜欢杜效陵,况且有话直说,倒是个正直之人,一时竟没了话答对,只得道:“好吧,史公子如此待人以诚,我又岂敢虚礼?不然我也不会来找你了。”
史天泽忙道:“不错,你来找我究竟为何?一定是要紧的事。”他见怡云形容憔悴,双目红肿,道:“是不是你和你娘要被赶出院中,你放心,我已经帮你们寻了一个住处,吃穿用度一概不必担心。”张怡云心下感动,看了看四周,道:“这里说话不便,其实我的确有事请史公子帮忙。”
史天泽想了想,道:“我们去长春观如何?那里的凌雾殿是我时常去和效陵练武的地方,平时没人去的。”怡云点了点头。
凌雾殿中,张怡云并将四妈之死告诉了史天泽,只是隐瞒了她可能是被人所害的情况,因为她感觉凭史天泽的性子,一定会要彻查此事,玉梨院恐怕又要不得安宁了。
史天泽听说四妈失足跌死,也毫不怀疑,不由得叹道:“我从襁褓之中便失去了母亲,全由父亲将我教养长大,我爹五年前战死沙场,我便如你这般痛苦。怡云姑娘,你我既为朋友,我是绝对不会看你孤苦无依的。”
张怡云原本看史天泽气质尊贵,以为他是娇养长大,不过是对带兵打仗有些天赋而已,没想到居然也身世坎坷。突然想起剑谱一事,便拿出剑谱递给史天泽道:“这是我娘留给我的,不知有何玄机,我对此一窍不通,所以来请教公子。”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出四妈前朝公主的身份,只说四妈年轻时曾和一位前朝落魄将军相好,这是那位将军临终前留给她的。
史天泽翻看着剑谱,不禁赞叹道:“不愧为前朝大将,果然剑术精湛,其中好些精妙的剑法现在已经难以见到了。”张怡云忙问:“那么,这本剑谱究竟有多少价值?”史天泽笑笑道:“这本书的确有很多那位将军自创的剑法,只是远远不到绝世秘籍的程度,若论价值,恐怕还是纪念的意义多些罢。”张怡云点头道:“果然如此。”史天泽道:“什么果然如此,怎么,你以为这书有什么玄机不成?”张怡云见史天泽追问,只得如实说了四妈之死的疑点,并坦言怀疑有人因为这部书害死了四妈。
史天泽不由得大怒道:“居然有这等事,居然不许你报官,你放心,我会去便找人彻查清楚。”张怡云忙道:“这件事关系全玉梨院的命运,还请史公子帮忙保密为上,只要史公子肯帮我找出这本剑谱密要所在,我就感激不尽了。”
史天泽点头道:“我答应你。若论传递密要,我倒是知道一些方法。”说着便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道:“这是我军常用的药液,若是剑谱上有什么药水写成的字,用这个便能显影。”说着便打开瓷瓶,里面却是无色无味的液体,史天泽往剑谱上撒了一些,两人再看时,却半点旁的字迹也无。史天泽又试过水浸,火烤等方式,剑谱上仍无半点变化。
张怡云道:“看来这是本普通的剑谱无疑了。”心下不由得失望,如此又没了头绪,如果不是因为剑谱,又该从何查起呢。史天泽想了想,道:“也许我们都想的太复杂了,如果秘密就在这些招式之中呢?”这句话提醒了张怡云,随即又叹道:“只可惜我不懂得剑术。”
史天泽满腔热忱地希望能帮到她,便道:“我演练给你看,如何?”其实张怡云也想到了,可她不希望史天泽牵涉进来,但看见史天泽星眸炯炯,不忍拂他好意,便道:“如此多谢史公子了。只是今日天色已晚,又怕他日史公子公务繁忙……”
史天泽笑道:“不妨。这凌雾殿地方偏僻,我每天日夕之时无事,便常常踱到这里练剑赏景,不如我们这几日都在此处见面。我演习剑谱给你看,如何呢?”张怡云想了想,道:“如此也好。”穿书吧
“你们倒是相谈甚欢啊。”杜效陵不知何时抱剑倚在凌雾殿的门旁,两人都吓了一跳。
史天泽笑道:“怎么,又来找我比剑么?”杜效陵走过来道:“我不是来找你的,是来找这位怡云姑娘的。”
“找我?”张怡云莫名其妙地道,杜效陵冷冷地道:“我看你很开心啊,把你老地方的故人都忘到九霄云外了。”张怡云猛然想起自己托他去找赵松雪的事,不知赵松雪会作何反应,不由得责备自己只顾剑谱的事,居然忘记了苦等的赵松雪。
史天泽虽然不知道他们谈论什么,但凭直觉还是觉得自己回避的好,便笑道:“我还有事要去军营,你们两个慢谈。”又向张怡云道:“就这么说定了。”怡云点点头。
史天泽朝杜效陵笑道:“怀宁王回来了不曾,我还要向他讨教一些兵法呢,”杜效陵道:“我哥他远在漠北,要赶回来恐怕还有些日子,只怕安西王生日也去不了了。”“那么你呢,你也不去么?”史天泽笑道。杜效陵长眉一挑,冷冷地道:“怎能不到场呢,好久不见脱欢了,不知这小子可有长进?”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史天泽便径自去了。张怡云只知道杜效陵有个哥哥封为怀宁王镇守边疆,如今好像要回来了,其他亲王一概不知,杜效陵见张怡云呆呆地听着,冷笑道:“很好奇么,晋王家宴,为他儿子安西王接风,只怕你们玉梨院也要去献艺呢。”
“这晋王势力很大么,我从前见过他一次,好像他对德寿世子也很不客气,是不是因为……”
“行了,这与你无关。”杜效陵不耐烦地打断张怡云道,又将手中的画卷递给她,道:“这才是你应该关心的。”
张怡云心知一定是赵松雪托杜效陵送来的,展开一看,只见画上一位少女斜倚栏杆,神色天真烂漫中带了一丝惘然,望向天边一抹微云,正是自己,画旁几个俊逸的字体“怡云图”。想到自己从前游春之时和赵松雪谈论过红颜白首的话,他说要为自己画一幅画,不由得流下泪来。
杜效陵冷笑道:“你又哭什么,他既然送这幅画给你,定然对你情根深种,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张怡云拭去泪滴,急忙问道:“松雪哥哥可有说些什么,有没有气我的爽约?”杜效陵道:“赵松雪在你心里是那种不通情理之人么,你放心罢,他已经答应等你了。”
“多谢你啊杜少侠。”张怡云连忙道。她头一次觉得杜效陵这人还有好的地方。杜效陵冷冷地道:“我还是那句话,照顾好阿里不花,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他的消息。”见张怡云点头答应,杜效陵便径自离开了。
怡云见天色已昏,连忙收起画卷,匆匆忙忙地从凌雾殿出来,却迎面遇上一个最不想见的人,正是那小道士寻芳。
寻芳笑嘻嘻地拦住张怡云,讨好地道:“好姐姐,多日不见,更添美态了。寻芳我甚为想念啊。”张怡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是想我呢,还是另有其人啊,多日不见,你是更加滑头了。”
寻芳连忙赔笑道:“别生气嘛好姐姐,不知道我的隐香姐姐这些日子如何呢,没有我的陪伴说笑,她一定非常寂寞孤单。”张怡云无奈地道:“小道长,你行行好放过我罢,也放过隐香姐姐罢。”寻芳摇头道:“放过你可以,放过隐香姐姐绝对不行,没有她我寝食难安,简直要去死了。好姐姐,师父最近严禁我下山,你带隐香姐姐来上香,好不好呢?”
怡云连连摇头苦笑,看着寻芳清秀稚气的脸庞,怡云心道这小道士情窦初开,宋隐香心里只有一个赵松雪,怎么会在意这个小孩子呢。但又架不住他百般哀求耍赖,只得暂且答应了。
摆脱了寻芳的纠缠,怡云急匆匆地下了待灵山。跑回院中,只见两位姑姑和欠二叔他们正在忘侬馆中,小蛾子宋隐香等一众弟子都在。张怡云知道肯定是又要有什么重要的场子需要排戏,庆幸没人注意自己,连忙去厨房做饭。
刚刚做好饭,鱼头便进来了,道:“我来告诉你一声,今日的晚饭都送去忘侬馆。”怡云答应了,随口问道:“方才我见姑姑他们都在忘侬馆中,是又有什么事么?”
鱼头道:“最近朝中不知何事,众位亲王都纷纷回朝,晋王爷的儿子安西王也回来了,晋王爷高兴的很,要为他接风洗尘呢。因此咱们院中奉命也要前去演剧庆贺呢。”果然如杜效陵所说,反正与自己无关,张怡云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给忘侬馆送过饭,又去给阿里不花送了饭,张怡云这才回到自己房里,先将剑谱收好,又将“怡云图”和从前赵松雪送给自己的“松雪图”放在一起看了一回,才收了起来。
小蛾子走了进来,一把将张怡云拉到床上坐下,道:“怡云,咱们姐妹今晚好好谈谈。”张怡云自知有太多事瞒着小蛾子了,并非不信任她,而是太不希望她受到伤害,只得道:“小蛾子,我……”又不知如何解释。小蛾子道:“我问你,你为什么不和赵松雪一起走了,非要留在玉梨院中呢?”张怡云只得道:“我和松雪哥哥商量过了,暂且不走,为四妈守孝三年,三年满了我再走。”小蛾子抱住怡云道:“虽然四妈死了我很难过,可是你能留下来我真的很开心,我不想你和赵松雪走,我很坏,是不是?”怡云摇摇头,笑道:“我知道,我知道,傻丫头。我可是要用这些时间教你好好学读书写字呢。”
小蛾子撅了撅嘴,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道:“哎呀,姑姑说这次去晋王府表演的是《单刀会》和《拜月亭》,你可要好好帮我念念院本呀。”说着便去捻灯花,两位少女挑灯夜读不提。
只是让张怡云没有想到的是,有些事,你以为与你无关,偏偏就找上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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