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中讲究“前有照,后有靠”,往往将住宅安置在山丘的南面。由于在此地没有山丘存在,所以建造了一座,故而此山是“风水山”。
永乐年间,明成祖定都北京,建紫禁城,命此山为“万岁山”,寓意大明天下万年不衰。
两百年后,闯王李自成军攻入北京,明朝最后一个皇帝崇祯缢死于万岁山东麓一株老槐树上。
四百年后,此处松柏葱郁,游人如织,景山春季牡丹花卉展久负盛名。
公园分了九大景区:盛唐婵娟、齐鲁之春、瑶池仙子、吴越风韵、国色天香、花舞弄影、锦贺东瀛、艳若蒸霞、绮望□□。放眼望去,一片姹紫嫣红,有不少奇珍异种,让人眼花缭乱。
卿云耐心的一株一株看过去,非常喜爱。
“我...曾经养过很多花草,都活得不错,可是特别奇怪,只有牡丹从来养不活,花草通灵,也许是我偏巧和牡丹没有缘分。”她笑着对谢白说。
前世的长安城,即使是帝王家也没本事将这五百多种牡丹都移植到御花园,赏花游园本就是富贵人家的营生。他也曾为她小小爱好一掷千金,寻来珍贵花种,其中有一株是稀罕的绿牡丹,可无论她再怎么精心饲养都没用,直到长安城破的那一天,绿牡丹也没有开花。
然而得不到的,就会成为记忆中的念念不舍,总是执念。
她在这株园中唯一含苞待放的绿牡丹前,徘徊了好久。谢白开玩笑说:“牡丹既然别名‘焦骨’,必定是正气凌然,威武不屈,也许你是做了什么让它不开心的事,有所冒犯。”
她委屈:“我也没有叫她们冰天雪地里绽放。”
焦骨牡丹这个别名来自一个传说,相传唐代则天女皇在寒冬腊月里不忿御花园万物萧条,下旨令百花齐放,众花仙子不敢违命,只有牡丹抗旨不从,被逐出京城。谁知移株洛阳后,牡丹竟入土开花,则天皇帝大怒之下派人将牡丹烧光。大火过后,牡丹枝干焦黑,而花朵却更加艳丽动人。
世事变迁,诗人以牡丹作比朱门权贵,久而久之,人们只记得牡丹是俗艳人间富贵花,却不知她也曾傲骨禀然,不逊群芳。
就像是因为崇祯缢死就被无辜称为“罪槐”的老槐树一样,人世功过又与它们有什么关系?
两个人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已经逛了一大半。
卿云突然问谢白:“你有看见姚黄吗?”
谢白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怎么了?”
她有些小小的失望,“我刚才看到了一株魏紫,我以为会有姚黄,可是找了一圈没有找到。”
姚黄魏紫是牡丹极品,被称作牡丹之王与牡丹之后。
谢白失笑:“这两种也不是一定要种在一起的。”
“可是本该成双成对,只有一株魏紫,她一定很孤单。”
小姑娘的心思太过可爱,他摸了摸她的头,笑道:“看花的人成双成对不就够了。”
意料之中看见小姑娘红了脸,已经相处了很久,可她脸皮依旧薄得很,偶尔的亲密情话就能让她面红耳赤,却不知自己的眼底脉脉。
刚才化的淡妆还未卸掉,平时她不太化妆,此时两腮微粉,唇上一抹胭脂,倒真是人比花娇。
谢白眸色微深,可惜此刻四周是人来人往的公园里,他只能握紧了她的手,继续向前走。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他说了声抱歉接起电话,张口就是粤语,落在一旁卿云的耳朵里可谓是一头雾水。
虽然她有私下里自学,会说了一些简单的词语,但粤语发音又难语速又快,实在难学。
等谢白结束通话,她不由扯了扯他的衣袖:“你教我说粤语好不好?”
这种接近古语发音的方言,由声音好听的男人说出来,唇齿轻叩间真是儒雅得不得了。
他眉目一挑,“点解?”
卿云皱着眉,很努力让自己发音标准:“heifeng(喜欢)!”
“好啊!”谢白搂过她的肩,笑得出奇耀眼,低声道:“这样你开不开森啊?”
“开森...”
她突然有点后悔,怎么现在听着莫名有些流氓气?
不过一转眼,谢先生又是那个君子如兰的谢先生,虽然眼里还残留着方才飞扬的情绪。
“我有一个香港的朋友来了北京。”
“刚才的电话?”
谢白颔首,“我和你提过他,他叫苏念。”
卿云依稀想起,就是那个谢白出了意外后给他看相,说他姻缘未至、命不该绝的那个人。
老北京的胡同里,一门一户是一座座四合院,四方对称的封闭建筑,规模有大有小,但基本格局不变。
门外有位穿灰色西装的中年男子等候,唤了谢白一句“谢生”,就带两人进了门。
这是座两进四合院,青砖灰瓦,玉阶丹楹,内宅外宅屏门相连,院里石桌石凳一应俱全,错落有致摆着十数盆盆栽,此时月季海棠竞相开放。午后的阳光透过高大的柿子树叶,在青石砖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院子虽然别致,却有些没有人气,此时突兀的在抄手游廊站了几个西装革履保镖似的人物,有些戒备森严的感觉。
紫藤架子下,雕花楠木圆杌上坐了一个人,他穿着荷叶领,对襟盘扣的月白色衫子,手里拿着一把古琴,正在调试琴弦。www.chuanyue1.com【穿】
【书】
【吧】
听见脚步声,他头也没抬,说了一句:
“琴放好久,弦都松了。”
他说的是粤语,谢白只淡淡回了他一句:“讲国语。”
苏念这才抬头看向二人。
他很年轻,不过二十四五岁的样子,眉目清冷秀雅,只是脸色太过苍白,隐隐有病容。
他的目光扫过二人,在卿云身上停了几秒,又若无其事的挪了开。
卿云也正在瞧着他,才是这样的年纪,为什么眼睛里那样淡漠超然,好像已经看透了世俗一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又开口,果然是国语,也是字正腔圆,听不出半分口音,很是慢条斯理:“房子总归是你的,虽然谢伯父借我暂住,也要和主人知会一声。”
四合院是当年谢明昭买下的,祖孙二人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后来谢明昭去世,一个人实在太过空荡,谢白就搬了出去,这里只是定期有人来打扫。
“既然是父亲说过,你住着就是。”谢白拉着卿云一起坐下,对苏念说:“她是卿云,我的女朋友。”
“瞎子也看出来了,原来你不打算做和尚。”
苏念看了一眼二人相牵的手,不咸不淡道。
卿云向他点了点头,有点无措。但谢白却好似已经习惯了这人说话的语气,向她笑了一下,又问他:
“北方春寒料峭,你来北京干什么?”
“听人说,不到长城非好汉,我想做一次好汉。”
卿云噗嗤笑了出来,谢白也无奈:“长城万里,如果你觉得被人抬上去也算的话。”
苏念一噎,又说:“我掐指一算,见你红鸾星动,就来看看你的姻缘是什么样。”
“现在看见了,你可以回香港了,不然苏伯父会派人来抓人,这边气候不好,你的身体受不了。”
“不急,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他看向卿云,“卿云小姐,我比较好奇,他是怎样把你拐骗到手的?内地没有拐骗儿童罪吗?”
卿云失笑:“我已经成年了,他没有拐骗。”
苏念定定的看了她半晌,轻声道:“把手伸出来。”
卿云不明所以的看向谢白,谢白顿了一下,点头:“他要看你的手相。”
“世人相识,是见面说话,我这种人特殊一点,要看面相命理,你别见怪。”苏念淡淡的说。
卿云有些犹豫,但还是同意了,“哪只手?”
左手是先天命格,右手是后天福祸。
“右手。”
她将右手伸出来,搭在他的手上。苏念的手修长苍白,几乎能看清一条条流动的血管,他只用指尖虚虚的搭在她的手上,她觉得他的手有些凉。
苏念敛眉看得认真,面上看不出情绪,卿云心中却有些忐忑。
港人好佛,万事讲究,不可说有,不可说无。谢白说过他不信神佛,但卿云却不可能不信。
凡先天眼通灵之人,多半自幼体弱多病,当年谢白也是如此,苏念或许有些本事,但此时卿云也不过是凡夫俗子,看不透他。
不知他又能看透她几分。
他看了很久,久得卿云一颗心砰砰几乎要跳出来,他才抬头,轻轻一笑:
“福泽深厚,五行调和,你这辈子,命很好。”
卿云哑然,她以为他至少会...多说些。
也许是她的表情太过明显,苏念看了她一眼,收回手:
“有些事,说破了,就散了。”
神情又是冰冰冷冷,刚才那一笑就如同昙花一现。
佛曰:不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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