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吧 > 其他小说 > 青山曾为雪白头 > 28 长安雪(3)
  苏念淡淡瞧了他一眼,对此不以为然。

  这时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给二人上了茶,和几盘广式茶点。

  “权叔,备晚餐。”苏念吩咐了他一声,又对两个人说:“今晚我喧宾夺主,就在这招待你们了。”

  谢白笑了下:“只要你忍耐得了,我们倒不在意。”

  苏念不理他,复又调试着手中古琴,七弦伏羲式,桐木灰胎,指尖在弦上微微一拨,声音低沉透亮。

  半晌,他突然抬头问卿云:“你会弹琴吗?”

  卿云有些意外,因为现今这古琴并不是什么常见的乐器,会的人实在是少,可她确实是会的,只能老实点头:

  “会...一点。”

  实在是年头久远,连心里那人都不过是用尽力气才没能忘,而其他都已遗忘得七七八八。

  “可否麻烦你帮忙试一下琴?”

  卿云看了一眼谢白,颔首:“好。”

  有人摆了琴案琴几出来,净手漱口,整理衣冠,卿云在案前坐下,双手虚抚,沉吟了片刻,起手弹了一曲良宵引。

  曲子轻快悠扬,短小简单,古琴低沉婉转的音色回荡在空空的院落里。

  一曲罢,卿云窘迫的坐在那里不敢抬头,她实在是太久没有碰过琴了,这样短的曲子,初始仍是弹错了几处,真是丢人。

  她听见了一声轻笑,是苏念的,谢白眉目也柔和了下来,起身将她拉回来,笑着说:“弹得...不错。”

  卿云更加尴尬,嗔道:“你别笑话我了,我以后会多练练。”

  他捏了捏她纤细柔软的手指:“这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弹得多了手会生茧。”

  “麻烦你了。”苏念道。

  卿云淡淡一笑:“不麻烦,就是琴有些涩了,好在没有受潮,要多保养。”

  苏念目光落在檐下斑驳的树影,有些出神:“这北方的天气,确实干燥...”

  他收回目光,低头啜了一口茶,“谢白,你是不打算回去吗?”

  谢白表情淡淡:“春节除夕回去就够了,eblen不休年假。”

  身为老板,堂而皇之的抱怨事务所休假制度,谢先生做的自然而然。

  “谢伯父到底年事已高。”

  “家中还有两个弟弟,替不肖兄长孝顺父母。”

  “可惜谢家长子继承家业的观念,实在根深蒂固。”

  谢白一笑:“你大概忘了,我并不是‘永’字辈。”

  卿云听着两个人的对话,莫名有些紧张,家里的情况,谢白也大致和她说过,谢家在港澳地区经商,谢父希望他能回香港发展,两人意见相左,常年僵持。

  苏念这次前来不知是不是说客。

  “你这样做,不过徒劳。”

  “不做又怎么知道?”

  静默了片刻,院中穿堂而过,吹得刚出芽的新柳微微摆动着枝条。

  苏念叹了口气:“我只是怕谢伯父病急乱投医,找我来算上一挂,你说我该怎么讲?”

  谢白眼底终于有了笑意,他看向卿云,伸手揽过她纤细的腰,口中说:“你就说我姻缘美满,事业有成,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余生波澜不惊,不必操心。”

  晚上吃饭时,卿云才明白谢白口中的“只要你忍耐得了”是什么意思。

  桌上只有三个人,却是做了两种菜,一边精致可口,色香味俱全,一边清汤寡水,望之无味,泾渭分明。

  前者是卿云和谢白的晚餐,而后者却是苏念独食。

  苏念身边的厨子粤菜做得十分地道,还有几道是客家菜,鲜润醇香,只是反观苏念面前的菜色实在太过清淡。

  卿云有些过意不去,委婉开口:“要是借三餐来调理,可以做些食补的药膳。”【穿】 【书】 【吧】

  苏念接过权叔盛的一小碗汤,用汤勺轻轻搅了搅,眼底含笑:“本来是不错,只是我忌口实在太多,再好的厨子也做不出来花样。这样的菜色我已经习惯了。”

  那汤水白色清凉,看不出食材,只是连一点葱花也没有,让人实在没胃口。

  卿云心念一动:“你吃素?”

  “长年茹素,全口素。”

  这样体弱多病的人最该进补,他却偏偏全口素连荤腥也不沾,身体岂不是越来越糟糕?

  谢白微皱眉:“这样盲目茹素并不科学,就算你打算皈依佛门,现在不是还没剃度?”

  “谁说我打算遁入空门?”苏念施施然回道:“闹市里修行不易,我只是随心而行。”

  谢白往卿云的碗里夹了竹荪虾仁,“也好,那口体之欲的罪过,就留给我们这些凡人品味了。”

  卿云咬着筷子轻笑。

  苏念瞥了他二人一眼,没有出声。

  临别之际,苏念送了卿云一套书。

  “初次见面,多谢你今天帮我试琴。”

  卿云坐在车上时,翻开书阅览。

  那是一套汪绍楹校本的《太平广记》,是旧书,老版线装靛青封面,竖版繁体字,看起来就像是几百年的古籍,制作精细。

  《太平广记》是宋代以前一些短篇故事的合集,有很多神怪异志,很有趣。

  扉页上有一枚红泥印章,纂体的四个字“念等本空”,其中有一个“念”字,大概是苏念的名章。夶风小说

  只是,念等本空,是《佛说四十二章经》的第十八章,念,是妄念,大千世界,红尘妄念,皆是虚无。

  “苏念他难道真的在修行?”她不禁出声问谢白。

  这人一眼望去明明简简单单,但看得久了,却又真叫人琢磨不透。这样花花世界里,该是怎样的人才会出世豁达甘心清苦?

  谢白不言语,打转向将车子停在了无人的路边。

  她有些奇怪,“要做什么...唔...”

  他突然俯过身来吻住了她的唇,钳住了她的手腕,方寸之间让她动弹不得,所有微小的挣扎都形同虚设,只能被迫承受着他炽热的掠夺。

  太过强势的亲热让她呼吸也变得急促,全世界触觉嗅觉听觉,都只剩下他一个人的信息,唇齿间不自觉的溢出轻吟。

  终于,他温柔了下来,松开了钳制她的手,抱着她一下又一下啄吻着她的嘴角,脸颊。

  卿云早已浑身发软的靠在他怀里,大脑有些空白,慢慢的平复着呼吸。

  他一直都是温柔体贴的,即使是上一次在他家里几乎情难自已,仍是小心翼翼唯恐伤害她半分。刚才这个强势的吻却与他一贯的风格那样不符,卿云似乎在其中察觉到了什么。

  她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衬衫,“谢白?”

  他应着,声音低沉而性感,复又低头亲吻她的头发,温热的气息喷在头顶。

  卿云忍了忍,还是失笑,轻声说:“谢先生,你什么时候,学会拈酸吃醋了?”

  他沉默片刻,自己也不禁笑了起来:“一定是,遇见你之后。”

  就像是青春期的毛头小子,她不过是多看了别人几眼,多和别人说了几句话,他心里已是莫名的不耐,明明理智上一万个心知肚明,情绪上就像是独属于他的东西被窥觊了一样。

  他一直以为,在这段感情里,他会是成熟冷静的那一个。男女关系,你情我爱,看也看过不知多少,他自信能把各种可能发生的问题理性处理好。

  然而事到临头反而晕头转向,冲动又冒失。爱情面前,谁都是傻子。

  “我都不知道你会弹琴。”他低声说。

  可能恰逢他这位友人也很出色吧,到底还是有所介意,他希望她的琴声只给他听。

  她有些哭笑不得,但心底多少还是甜蜜,“呐,你不要多想了,那位苏先生明明是和你相熟来着。”

  他也笑了笑,没说话。

  据他所知,苏念还没主动给谁看过命。

  “不过,那位苏先生,家中不一般吧。”她轻声问着,却不是疑惑。

  即使是富贵人家,出门大概也不会这么大阵势,院子里那些黑衣保镖训练有素,很不寻常。

  苏念送他们出门时,遇见隔壁那户人家的主人回来,似乎是想上前向新来的邻居打个招呼,被保镖强硬拦下,一人的右手似乎已经下意识的摸向腰间,被权叔及时呵斥,将那位邻居客气的请走了。

  谢家与苏念家中是世交,谢白的家中大概也不平常,如果仅是盼他回家继承家业,他也不会那样抗拒。

  “他家中和我家差不多,经商是确实,只是那些年港澳台地区很混乱,要站稳脚跟,难免用非常手段。现在那边仍不算太平,所以暗地里难免有些不能放到台面上说的事,苏念是家里唯一的儿子,他逃不掉。”

  她手指拨弄着他袖口的宝蓝色袖口,“那,你呢?”

  他轻抬起她的下巴,和她深深对视,她微垂眼眸,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轻颤,剪水秋瞳像是一汪黝黑的水银,写满了心事。

  他在她唇上蜻蜓点水的亲吻。

  “家里那些事,以前与我无关,以后我也不会插足,祖父带我北上就是不希望我沾染那些事,我也不会让你牵扯进去。我从小不在香港长大,父亲也不能管的了我太多,我的人生,我的妻子,由我自己决定。”

  她低声应着,双手抱紧了他。

  他说的每一句话她都相信。

  连生死殊途也不在意,那样的鸿沟天堑都跨过来了,这些世俗隔阂又算的了什么? 穿书吧为你提供最快的青山曾为雪白头更新,28 长安雪(3)免费阅读。https://www.chuanyue1.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