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人心底总是有着热血抱负,尽管不是每个人都愿投身于这份没有现实既得利益的工作,但这堂讲座也足够让人心澎湃。
台下人跃跃欲试,想向这位年轻的成功建筑师提问,迫切与激动都写在了脸上。
可谢白却拒绝了,
“张教授是我的前辈,今日这一番讲话已是逾越,只是期望大家能对传统建筑增长几分兴趣,在专业方面的问题,我想张教授比我更加适合解答大家,而私人方面的,抱歉我可能不太方便回答。”
他看了一眼张教授,笑着说:“课前我也和张教授讨论过,知道现在你们可能更迫切想知道期末安排,那我在这里就越俎代庖,向你们通知:这学期期末不考试,留以作业形式。m.chuanyue1.com
北京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城市,城中至今完好保存很多明清建筑,建筑并不是一门死读书的学科,我更希望你们能切身去感受古典建筑之美。期末作业就是每个人提交一份自己所拍的京城古建筑照片,并写下感想,字数不限。”
张教授笑呵呵的说:“就是这样,这就是期末作业,小谢说的就是我要说的,你们要用心准备。”
随后又补充了一下具体要求。
比起考试或论文,这样的作业实在不难,可同学们还是一片哀嚎——谁想知道这个了?我们更想知道有关小谢先生你的事情啊!!
直到下课,还有很多同学对着谢白的一番话念念不忘,男生女生津津乐道谈论的都是他。
“这位小谢先生确实挺厉害的,倒是不辜负谢玄康老先生之名,你说我们要不要去找他要个签名?也是建筑界的名人......唉!小学妹,你去哪?!”
在郝学长诧异的目光下,卿云已经迅速的离开座位,跑出了教室,连笔记本也忘了拿,毫不像她平日里淡定平稳的性子。
郝靖宇喃喃自语,
“这家伙,已经跑去要签名了吗?”
正值放学,走廊里人来人往,有不少同学追着谢白出来想请教问题,可他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大家陆续失望而归。
卿云依旧固执的在匆匆而过的人流中寻找着,刚才教室中人很多,他不可能会注意自己,大这样大,谁知道会在这里偶遇,她就是想见见他,如果,他愿意。
可是,来往的人越来越少,无数张擦肩而过的面孔都不是想遇见的那个,就像是一幕戏的散场,方才还风月情浓,一转眼人去楼空,有些人与事注定消失在人海,就像旧年那来不及言说的一缕心动。
落日晚霞照进空空走廊,地上拉长了一个人孤单的影子。卿云停下脚步,慢慢的无声轻笑。
又剩下她一个人了。
理智是战不胜感情的,她终于还是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号码。
那就打个招呼吧。刚才我看到你了,你的讲座我听到了,像是一般熟稔一样,算不得朋友,不过相识。
好在电话是通的。
“喂?”
刚才还响在耳际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不知怎地准备好的话一股脑哽在了喉间,有似乎酸涩的味道涌上来,怎么也咽不下去。
“你,你在哪里?”
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常而自然。
惯常的轻笑,带着愉悦,“你猜一下。”
身后的声音与手机中的俨然重叠,与此同时,一只手轻轻搭上她的肩膀。
“在这里啊。”
她猛然回头,撞进眸中的赫然是清隽斯文的男人,他一只手还拿着手机放在耳边,眉眼弯弯,都是笑意。
“不是在找我?”
这日的夕阳尚好,一抹余晖恰巧撒在他眉间,为这一瞬她可以忘记方才一刻的所有失望委屈,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哪怕是这终其此生的无望追逐。
“嗯...我在找你...”
一直一直在找,已是一生一世了。
卿云眼眶红了,有些情绪不可抑制的要冲出来,幸好有人在身后叫谢白,趁他转身之际,她匆匆擦了下眼角。
张教授大步走过来,招呼着:“小谢,你怎么跑这来了?走,回我家!我已经让你阿姨做好了饭菜,难得你回来,好好招待你。今天的事都怪我,早知道你这么忙就不麻烦你跑这一趟了。”
“张叔叔见外了,不过举手之劳,这么多年不见,张叔叔还是待自己学生像孩子一样尽心尽力。晚饭就不必麻烦了,我真的还有事。”
“这可都是谢教授留下的传统!小谢你就别和我客气了,走吧,要不我这心里可过意不去。”
谢白笑着推辞:“张叔叔的心意晚辈领了,实在是遇见了一位许久不见的小朋友,就不叨扰了,改日一定登门拜访。”
张教授又劝了几句,也就不勉强了,倒是笑得若有深意多看了卿云几眼。
和张教授作别,谢白转身问卿云:“要去吃饭吗?”
作为他话中的“小朋友”,卿云心里一时有些开心又有些茫然,喃喃张口,“我们一起吗?我请你!”
谢白笑了一下,也没反对,颔首:“那我可以选择一个去处吗?”
大始建于民国五四年间,历史悠久,几经扩建,占地甚广,已经过了一个学期,卿云仍没能走遍校园每个角落,谢白带她去的这间小饭馆就是她从来不知道的。
故澜园图书馆后,七拐八拐才找到,虽然地处偏僻,但生意意外的火爆,小小的屋子里坐满了人。
经营饭馆的是一对五十岁左右的老夫妇,忙得火热,他们好像和谢白很熟悉,见他来了急忙招呼他在里面坐下。
“小谢来了,恁们坐,好久无遇着,还是以前的样子?”穿书吧
老板娘拿来杯碟碗筷,热情的招呼,带着些微南方软软的口音。
谢白笑着点头,“还是老样子,再加一份卤味。”
“好咧,晓得。”
卿云有些好奇,“是潮州菜?”
“是啊,你试过吗?”
她摇头,“没有,只听说过,你以前来过这里?”
“祖父在这里任教,我年少时都是在附中读书,对这里很熟悉,这家小馆开了很多个年头,夫妇都是潮州人,口味很地道,我以前常来。”
“你算是在大长大的?那你对这里一定比我还熟悉,我还想着向你四处介绍,差点班门弄斧。”卿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所以你和张教授是这样认识的?”
“张教授与他妻子是祖父的学生,与祖父关系很好。”
谢白祖父谢明昭,亦是大建筑系知名教授,九七年毅然从香港返回大陆,六十高龄仍尽己所能,为学术研究做出了不少贡献,可惜早已于七年前离世。
是他带谢白来的北京,遥想当年一老一少,自海峡那端始,山高水远,行路重重,那辆摇逛的火车上,嘈杂车厢里,不知各是怎样心情。
“我读过谢老教授的著作,当年滕王阁芙蓉楼的修复,他也有参与是吗?我很崇敬他。”
谢白莞尔,“大概是自曾祖父那里继承的意愿吧,现在轮到我了,有生之年,尽己所能。”
周五的晚上,小饭馆里成群结伙的人格外多,来来去去,起起坐坐,他就这样在一片嘈杂声中,漫不经心用餐巾纸擦着一次性的碗碟,淡淡随口说着,清隽的似不惹人间烟火,却早已是赤诚热血丹心明月。
“那我,可以崇拜你吗?”
谢白动作一顿,抬眸看她。
卿云定定的注视着他的眼睛,“就像,克吕提注视着阿波罗一样。”
希腊神话中,水泽女神克吕提深深爱慕着太阳神阿波罗,最后化为葵花一直向着太阳。
太阳花,是沉默的爱。
谢白没有说话,卿云固执的望着他,小心翼翼的期待着。
一秒的沉默,有半个世纪的漫长。
“菜来了!”
老板娘打断了这处弥漫着暧昧的空气,将菜盘摆到桌子上。
冻红蟹,卤鹅,鱼饭厚菇芥菜,潮式小炒,是经典的潮州菜,色泽鲜艳,热气腾腾,让人食指大动。
“看起来好好吃,说实话,我早就饿了。”卿云笑眯眯的拿起筷子。
谢白替她夹了菜,笑道:“快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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