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之乱正在秋冬之交,漠北五部气候皆是恶劣,当民不聊生,民怨民愤积累到一定的程度,为了稳固政局,侵略便成了最有效的捷径。
刘询派兵相助乌孙,打的是一场消耗战,他们打得起,匈奴却耗不起,退缩就要挨饿受冻,退缩就是百姓暴/乱。因此匈奴气势汹汹,蛮横残忍,这一场战斗冬去春来,一直打得双方筋疲力尽。
先攘外后安内,刘询的朝堂素来有霍光铁腕把持,边境再如何硝烟弥漫,朝堂上想乱也乱不起来。于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阴谋开始在最为晦涩龌蹉的后宫中慢慢滋生。
谷米蜷缩在许平君的脚边,厚厚的毛毯垫在身下格外温暖。谷米蹭了蹭专用的毯子,又抖了抖嘴边的几根胡须,抬头看着许平君越来越大的独自,好好的心情低落下来。
匈奴之乱刚起,许平君便被诊出喜脉,自那次落水后她素来体弱,汤药不断,又颇为忌医,偶尔头晕呕吐,四肢乏力也只被当成风寒入体,只许将养着便好。
纳了霍成君为妃,刘询更不能对许平君过多关怀,见她的确没有大碍,便也放了心,而且他歇息在许平君处的日子少之又少,谁也没往龙嗣上想,因此当确诊的时候,许平君已经怀胎五月,有些显怀了。
这是许平君的第二胎,刘询却依然如获珍宝,白日里煎熬着不露声色,晚上却往许平君寝宫跑得勤快多了。谷米看着满脸幸福的二人,有些忧心。后来刘询平静下来了些,似也顾忌到怕将许平君再次推到风口浪尖,夜晚来的次数也少了起来。许平君脸上的笑容也一日日淡去,身形也清减了许多。
谷米是只善良的喵仙,见不得小儿女凄凄怨怨的,于是便插了一手,自此,刘询几乎每个半夜都偷摸着幽会许平君,却也没有被发现过。
如果天道能遂人心就好了,谷米叹息一声,爬起来走到一边,叼起盘中的鱼儿走到门口大块剁肉,吃完后伸出舌头细细地舔了舔嘴巴周围的汤汁,一个跳跃钻进了雪堆里。本始三年春正月癸亥,这一场大雪,像是为了掩埋将要发生的罪孽。
这一场大雪,一连下了三日。第四日天将将放晴,谷米眯着眼在门槛处打盹,忽听屋内一阵水盆落地之声,人群惊呼慌乱中,谷米听得许平君身边的侍女厉声喝道:“快,你们送皇后去长定宫,小童快去通报陛下,珍儿去找稳婆……”
谷米站起身,抖了抖被睡得干瘪的皮毛,抬头看看刺眼的日光,原来风雪停了,寒冷还未过去啊……
迈着轻巧的步子,踩过地上的积雪发出扑簌声。谷米走到长定宫前,看着忙碌的人群,没有人脸上有欢喜的神色,刘询还未赶来,宫中许平君的哀叫声,却凄厉得疼痛。
一个大损的身体,一个自成胎便被药物摧残的小生命。而现在,谷米神情悲悯,自九月起,这个孩子再没有成长,那是个死胎,只是命中注定许后崩于正月。正月最后一天,谷米只是动了动手脚,替她引了胎。夶风小说
毫不费力地进入长定宫,时间在谷米踏进产房的一瞬间静止。谷米幻成人形,一步步靠近床榻上的许平君,伸手在她额上轻轻一点。ωWW.chuanyue1.coΜ
许平君慢慢清醒过来,她有些惊讶,疼痛搅扰着她的思绪,却依然冷静。谷米赞赏地看着她,抬手阻止了她将要出口的疑问。
“你此胎不活,霍光之妻欲借女医淳于衍之手加害与你。我此来只想问你,愿活还是死?”
许平君怔了怔,连腹中绞痛似也没方才那般厉害。
沉吟许久,许平君神情镇静:“姑娘能否告诉我,此胎为何不活,可是有人……”
谷米摇了摇头:“我虽同情你,但也不说谎话,你的身子太弱,即使这次我救了你,往后也不能再育子嗣。你孕育此胎时,用药甚多,早已胎死腹中,并无人加害。”
许平君脸上血色顿失,良久才勉强扯了唇角,苦苦一笑:“姑娘气质不凡,想必有异人之处。平君得蒙姑娘怜惜,万分感激。”
谷米轻叹一声,转身出了产房。喧闹之声依旧,谷米跃上屋顶静静地趴着。那些嘈杂仿佛成了另一个世界里的声音。谷米远远地看着一个明黄色的身影往这边奔来,屋内碗盏落地,一声脆响,紧接着是侍女们嚎啕的哭声。
谷米闭了闭眼睛,一切都结束了。看着狂奔而来,却因听到哭喊声在长定宫门口止步不前的刘询,谷米想起许平君最后的话:“我若尚能生育,至少能保他为我苦心争来的后位不失。我若好好活着,他手脚被束,一辈子也只能是个傀儡。”
她说:“姑娘,你当知我于他无用,他有经纬之才,我饮霍家那一碗毒/药,可全他圣君之名。”
不知何时开始,天空洋洋洒洒又飘起了雪,慢慢地下大了,遮了刘询满头满身。谷米抖落身上的雪花,自刘询身边而过,她看着侍从在他身边焦急地劝说,刘询却像是失了心魂,眼里空洞而寂灭。
许平君之死,伴随的是天子之怒,血洗的宫殿,是刘询唯一一次的不理智。谷米看着他昏昏沉沉,看着他失魂落魄,看着他心如枯槁。
许多年后刘询死了,谷米回到仙界,北辞欢将她抱在怀里细细问她这几天都碰到什么的时候,谷米似感慨似了悟地说了句:“许平君聪慧,那句话却说错了。她于刘询万不可能无用。许平君是刘询的心魂,失了她,刘询才是真真切切地做了二十三年的傀儡。”
当时北辞欢只是微抿了抿唇,看着前方呢喃了句:“呵……心魂么……”
那是之后的事情,此时的谷米没了女主人,自然而然地被男主人接管了。像是想要从她身上找到什么熟悉的气息,刘询除了议政,其余闲暇之时都讲谷米带在身侧。
谷米不太爱搭理他,这是一个太过理智的人,他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调整心情,能将皇后之死的线索亲自斩断,明眼人都能知道幕后黑手,刘询偏生不闻不问。葬许后于杜陵南园,立新后霍氏,安山崩水出之灾,一桩桩一件件处理得有条不紊,他冷静得令谷米心惊。
五月,刘询所派五将军共俘斩匈奴三千余人。同时乌孙昆弥亲率五万骑与汉校尉常惠从西方攻入匈奴右谷蠡王王庭。
仅当日即俘虏单于父辈、公主、名王、都尉以下四万人,牲畜七十余万头。另计,其民众伤而逃亡及畜产远移而亡的不可胜数。
匈奴元气大伤,缩回漠北休养生息,春季雨水滋润,气候适宜,漠北恶劣的环境也有了缓和,一时不会再有大的征战。
五将军师发长安,如此战绩载入史册也是无比光辉,六月初的气候略略有些燥热起来,只是此时的刘询看着殿下跪着的几人,手心冷得心里也尖锐地疼痛。
刘询上朝,谷米便四处溜达,或许是替许平君不甘心,谷米依然不愿回仙界。绕过繁花似锦的御花园,谷米脚步一顿。迎面而来的人排场极大,姿容艳丽,曾经还有熟悉的神情出现在那张脸上,此人正是霍成君。
或许是没了最在意的对手,霍成君就像一朵被拔了尖刺的玫瑰,褪去了小女儿的娇俏,只剩下靡靡的冶艳。谷米不想看到她,这是个可怜又可恨的女人。
她以为没了许平君,刘询让她宠冠六宫便是真爱她,殊不知在她忙着抵挡后宫里四面八方而来的明枪暗箭时,刘询轻车简装奔赴南园,一待就是一天。她以为刘询温言软语呵护备至便是真爱她,殊不知刘询与她夜夜缠绵,保胎药里却暗下红花。
暗地里,刘询凭借自己的能力手腕开始拓展自己的人脉,以求建立稳固的根基。明面上,刘询专宠霍成君,政事皆要霍光首肯才点头应允,给他极大的荣宠,在这般滔天的权势中,霍氏风头一时无二。
本始三年,六月已丑,丞相义薨
秋,广川王吉有罪,废迁上庸,自杀。
地节元年,冬十一月,楚王延寿谋反,自杀。
二年春三月庚午,大司马大将军光薨。
霍光是权臣也是忠臣,刘询是个明君,不会因为霍光一手遮天的权势便抹杀他卓著的功勋,刘询亲临葬礼,按皇帝葬制的规格埋葬了霍光,并加封霍光的侄孙霍山为乐平侯,以奉车都尉的官职领尚书事。
霍光死后,上诏曰:“大司马大将军博陆侯宿卫孝武皇帝三十余年,辅孝昭皇帝十有余年,遭大难,躬秉义,率三公、诸侯、九卿、大夫定万世策,以安宗庙。天下蒸庶,咸以康宁,功德茂盛,朕甚嘉之。复其后世,畴其爵邑,世世毋有所与。功如萧相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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