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有句话叫做母凭子贵,依谷米来看,这话应该反着说。在李世民这儿,他对观音婢爱屋及乌已经到了令人惊骇的程度。
他会为东宫展现的治国才能而骄傲,像一个最普通的父亲一般向别人炫耀。他将倍于长公主的嫁妆赐予爱女,也因被人反对而勃然大怒。李世民对观音婢所生子女的宠爱比比皆是,甚至连其亲眷也不曾例外。
谷米从来不知道,这位英明到几乎完美的帝王,若是失了他的妻子,将会如何。
贞观九年,皇太子李承乾纳妃苏氏,许是沾了些喜气,观音婢的身子一日比一日硬朗。龙颜大悦,连着长安城的天空似乎也晴朗了许多。
整个都城都洋溢着一种喜悦,唯独谷米倚在门侧,看着院落里的大树发呆,今年,是观音婢的人生最后完整的一年了,紧接着喜事而来的是噩耗。
贞观九年农历五月,太上皇李渊因病驾崩于垂拱前殿,年七十一岁,庙号高祖。同年农历十月,安葬于献陵,其妻窦氏加号太穆皇后祔葬。
在此打击之下,紧随着是生母去世的消息,观音婢大恸,悲不自已,方才有些起色的病情一下子又被打回原形,甚至一日重过一日。
谷米百无聊赖地窝在院子里,她知道这段时日因着观音婢的病情,李世民跟长孙无忌已然操碎了心。她看着李世民一次次到石壁寺礼谒禅师,解众宝名珍,为观音婢供养启愿。看着他下诏修复天下名胜古寺392座为皇后祈福。
可是他所仰望的佛,不过是虚无缥缈的东西,而唯一能逆天改命的神,早已被遗忘在人类的记忆里。
命运的残酷在于它从不怜惜痴情人,命数到了,任你痛到肝胆俱裂,它依然高举屠刀。
十年六月,长孙皇后崩逝于太极宫立政殿,终年三十六岁。
北辞欢带谷米去看她的时候,神色十分憔悴,这段时间他附身于长孙无忌身上根本无法好好养伤,谷米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北辞欢说,观音婢最后跟李世民说的那句话:“自少年结发,二十三载,我长孙无垢,于情不负君,于政不负君,一与君齐,终身不改。”
那一瞬间,他看到那位帝王的手紧握着他的妻子,不可抑止地颤抖。那一刻,他似乎能听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可屋子里明明一片死寂,北辞欢撇过眼不忍再看。
谷米仰头轻叹一声:“谁负谁,又怎么说得清,观音婢又怎么知道,她给的是否是李世民真正想要的呢?”
看着她染上愁绪的双眸,北辞欢心绪有些难言:“你在心疼么?”
谷米一愣,随即摇摇头:“芸芸众生,于我并无特别意义。”
北辞欢似是松了口气,又似是有些失望:“我们明日便回仙界吧?”
“明日?”谷米豁然抬头,“不行,你伤势过重,沾了一身凡间气息,我无法带你回去。”
“那你先回去等我,待我养好伤,驱干净这凡气,便回去。”伸出手揉了揉谷米的发顶,北辞欢提议道。
“此间事了,我陪你养伤。”说完谷米身上光芒一闪,一只优雅美丽的猫儿出现在北辞欢面前。
北辞欢叹息一声,谷米熟门熟路地攀上北辞欢的衣袍,一溜烟窝进了他的臂弯中,将爪子在他湖蓝色的袍子上蹭了蹭。
将武则天送回寝殿,谷米抬手消了她的记忆,便随着北辞欢回了长孙府。因着观音婢出殡之事,北辞欢几乎整日整日不回府,难得回来一趟也是深夜。过度的劳累让他原本就虚弱的身子更加疲惫。
谷米半夜溜进他的屋子,轻巧地跃上床榻,抬起爪子将柔软的肉垫放在北辞欢的额头蹭了蹭,竟是出了一身虚汗。m.chuanyue1.com
嘟嘟囔囔道:“时空乱流而已,怎么就虚弱成这样?”
在锦被上蹭干爪子上沾的汗水,谷米像往常一样,径自在床上找了个空位蜷成一团。夜晚,北辞欢似乎受了梦靥,睡得很不安稳。谷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入目恰巧一片春光。
北辞欢的衣襟因着自己的辗转反侧已松松垮垮,胸口露出一大片温润的肌肤。谷米老脸难得红了红,下一瞬间双眼却蓦地胶着在他心口,那里聚着很厚重的一团魔气。
谷米站起身,将爪子轻轻地放到他胸口上方,那团魔气似是感受到了威胁,开始不安地冲撞,动静之大竟似要破体而出。
见北辞欢神色痛楚,却分明有醒来的迹象,谷米心虚地果断地一爪子敲晕了他,然后蹲坐在北辞欢身边细细地打量。
北辞欢身上的这团魔气极其霸道凶煞,往常他自己控制隐藏得好,而且有衣服遮掩,谷米未曾在意,竟只觉得北辞欢是沾了凡气。
谷米戳了戳那鼓动的魔气,见它横冲直撞得厉害,不得不施了法术压制它,只是这样一来,等司命醒来,定然明白她已经知晓此事了。
看着昏迷的北辞欢,谷米叹了口气,刚刚那一下,算是他白挨了。北辞欢身上的魔气她熟悉的紧,莫不是那一日魔君来去匆匆竟伤了他?可是除了仙魔两界大战的时候,北辞欢跟魔君并无私愿。
按照谷米对魔君的了解,他性子乖僻骄傲,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北辞欢虽说是司命星君,实力深不可测,到底只是个年轻的小仙君,若说魔君打伤的是自己,倒还说得过去,他是万不会跟司命计较的。
那么定然是有什么事情发生,让魔君已经不再顾忌这一些,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谷米耷拉着脑袋苦思冥想,蓦地脑海中灵光一闪。
难不成是当日那只说不出来历的小家伙?那么弱小的家伙,还招人恨到伤成那德行,的确颇为蹊跷,看来这只能等司命醒来才能问问清楚了。ωWW.chuanyue1.coΜ
说起司命,谷米又瞄了双目紧闭的北辞欢一眼,方才那一下,好像重了些?
第二日,长安城里到处都在说长孙无忌因为母亲跟胞妹的接连离世,受了打击,一病不起。而人们口中这个连通报都没有就没上早朝的病人,此刻正抚着他剧痛的脑袋,咬牙切齿地盯着眼前的猫儿。
“回去后一个月不准吃鱼。”清润的嗓音落在谷米耳朵里恍如晴天霹雳。
“司……司命……那个,昨天就是手快,我不是故意的。”谷米摇着爪子扒拉着北辞欢的衣襟,迫不及待地解释。
“在凡间,臣子没有事先禀报就不上早朝,是罔顾皇威的大罪。”无奈地看着谷米那委委屈屈的小模样,北辞欢心中一软。
“你不是现在派人去解释了么?”谷米嘟囔着。
重重地捏了捏毛茸茸的耳朵,惹得谷米一声尖叫:“那是仗着李世民对长孙皇后的宠爱。”
谷米撇撇嘴,对他的警告一点没放心上,北辞欢只得摇头。
“你还没说呢,受伤的事情为什么瞒着我!”吃准了北辞欢不会克扣自己的口粮,谷米傲娇地抬着小下巴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北辞欢将她捞进怀里顺了顺毛:“还不是你上次抱着的那家伙惹的事。”
“我瞅着它模样新鲜,又带着些妖气,诶,修为这么弱的家伙怎么和魔君搭上关系了?”谷米伸出一只爪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北辞欢的胳膊。
“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当初玉帝让我随你一起下界,护着你完成任务也是因为此事。”将谷米不安分的爪子捉回来,北辞欢继续解释,“魔君醒来后,身边便带着这么只小家伙,恩……听说叫考拉。小家伙与魔君形影不离,足见其重要性。前些时日魔界内乱,魔君来了凡间,玉帝怕你一个人应付不过了,便命我随你下来。”
“莫不是魔君老来春了?可那草也太嫩了点吧。”
谷米说着瞥了北辞欢一眼,似是想到什么,猛地一个激灵,厚厚的皮毛下染上了薄薄的粉色。
“……巴不得……”
“什么?”谷米耳尖,听到北辞欢嘴里吐出模模糊糊的字眼,好奇地盯着他看。
“咳咳,没什么。”北辞欢下意识地避开她的视线,“夜间随我进宫一趟。”
谷米窝在北辞欢怀里轻轻掐死,小小鼻尖轻皱:“我算得你天劫将近,这魔气,你自己可能驱除干净?”
北辞欢无所谓地笑道:“区区魔气而已,天劫又算得什么?”
谷米眉眼一松,抬眸看着眼前的男子,一笑风光霁月,带着清绝的华贵,谷米悄然一叹,果然这才是神仙玉骨,风华倾世的司命星君。
“夜晚进宫做什么?”谷米忽然想起方才北辞欢说的话。
“给你看个开心的。”北辞欢故作神秘道。
谷米晃了晃尾巴,心中倒是颇为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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