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皱眉道:“这两日在街上见了许多生面孔,看样子都是武林中人。”
秦萱和柳恒微微皱眉,秦萱道:“只怕来者不善。”
柳恒道:“福伯,你去叮嘱各处守卫,这几日盯紧些。”
福伯点头道:“我理会得。”他又问:“小姐还在屋里?”
秦萱无奈道:“可不是,咱们这位二小姐兴冲冲出门,好不容易被恒哥带回来,却跟变了个人似的,整日就呆在房中。问她什么事,也不肯说。”
柳恒自是知道个中缘由,却也不好多说,叹口气道:“这几日就让她自己静一静,过几天或许就好了。萧萧是个洒脱的人,不会放不下的。”
秦萱闻琴音知雅意,道:“秦柯今早托人捎信回来,在江海盟总舵逗留了数日,已经动身返回,这两日就该到了。”柳恒点点头,不再说话。
福伯道:“小姐会不会得知了身世?”
柳恒知道他猜错了,断然道:“不会!”
秦萱也道:“此事如今也只有我们三人知晓,旁人无从得知。”
福伯犹豫道:“小姐已经十六岁了,她的身世是不是该让她知晓了?”
柳恒沉吟不语,显然拿不定主意,道:“还是再等等吧……”
福伯点点头,站起身道:“我去看看她去。”
福伯与柳萧萧名为主仆,实则感情甚笃。柳萧萧从小便是跟着福伯长大的,当真比祖孙还亲。福伯自然对柳萧萧无比关心,看到她整日沉闷,心里也难过。但他毕竟是老人,猜不到少女的心思,也只能干着急了。
福伯出门向后院西风阁而去。西风阁是柳萧萧的居处,往常她除了睡觉之外,都在各处乱逛,这西风阁反倒显得冷清。如今柳萧萧一反常态,整日呆在屋里。西风阁应柳萧萧的要求,除了每日打扫之外,不设下人丫鬟,是以格外清静。
福伯经过窗口,向里一望,见柳萧萧坐在桌前出神,手中毛笔不知在纸上乱画什么。他笑着推开门,道:“萧萧,大好天气,为何一个人关在屋里?”
柳萧萧吓了一跳,忙将桌上几张纸塞到下面。福伯却已看见大概,纸上不是写着秦柯的名字,便是画了一人提斧砍树的图画。柳萧萧当日听见秦柯心声,自然有些失落,乃至伤心。她虽强装平静,但也难释怀。尤其时日一长,心底更是怨恨多多。福伯微微一笑,隐约猜到柳萧萧心思。
柳萧萧道:“福伯,是你啊。”
福伯坐下来,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道:“我特意为你买了昌平楼的叫花鸡,要不要尝一尝?”
柳萧萧一听,打开纸包,果然一阵香味四溢开来。柳萧萧扯下鸡腿咬了一口,道:“可惜没有好酒,不然可以与你对饮两杯。”
福伯摇摇手道:“免了,你这野丫头的性子,若是喝酒闹事,我得担一半的责任。”他看柳萧萧吃得香甜的模样,又笑道:“刚刚听你嫂子说到,秦柯这两日就要回来了。”
柳萧萧听见这话,果然眼中现出神采,道:“真的?”
福伯心里暗笑,却卖起关子,道:“你自己问去。”
柳萧萧最初的兴奋转眼即逝,想到秦柯多半要与叶雨桐一道,不禁又有些难过。她这几日对秦柯又思念又气愤,可是一旦听闻秦柯要来的消息,心底仍旧有些期盼。她心情稍稍开朗,便与福伯有说有笑。
柳恒与秦萱仍旧坐在堂上,四目相对。秦萱问道:“恒哥,我看你这几日一直有心事?”
柳恒道:“前些时日,我暗中派了几人去查探金陵王老爷子一家被灭的真相,结果可以说不出所料。”
秦萱点头道:“江湖上都说是韩平所为,连儒门都被牵扯出来。可是当时韩平根本没有办法赶到金陵杀人。”
柳恒接口道:“金陵王老爷子一家分明便是被幽冥岛所杀,只是我总觉得情况有些复杂。”
秦萱疑惑道:“你所说情况复杂是什么意思?”
柳恒回过神来,道:“金陵王家,连同家奴七十余口,一夜之间全部被杀。”柳恒顿了顿,继续道:“作案现场没有任何线索,杀人者来无影去无踪,这样的手法,与玄空门一样,分明是幽冥岛的所为。除了他们,也没有哪一门派组织有这样的实力了。”
秦萱问道:“可是幽冥岛为何要杀王老爷子?”
柳恒道:“这便是我所说情况复杂之处。你可还记得?当年黑风谷一战,许多武林豪杰都参与其中,活下来的却没有几人。”
秦萱沉吟道:“你是说王老爷子当年就是幸存下来的一人,而幽冥岛此次全是复仇?”
柳恒点点头,道:“不错。十多年前,幽冥岛刚刚崛起,也是连灭几个门派。不过那时所杀之人,经先父考证,或多或少都有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而王老爷子向来行侠仗义,竟也遭毒手,看来幽冥帝君这次卷土重来,是存心要报复了。”
秦萱道:“那江湖上岂不是又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柳恒道:“只怕不只如此,最近听说已有不少武林败类主动投靠幽冥岛了。”
秦萱惊讶道:“幽冥岛已经如此强势了?”
柳恒道:“是啊,可笑的是武林各大门派还不得而知,蒙在鼓里。”
秦萱叹道:“只怕就算有人猜到情由,也要难得糊涂,明哲保身。”
柳恒点头道:“不错,这便是最可怕之处。”
两人沉默半晌,秦萱愁道:“归藏山庄向来不介入武林争斗,应当不会受到波及吧?”她自从怀有身孕,性子也渐渐软弱起来,生怕这些江湖是是非非波及到自身。
柳恒叹道:“就只怕没有这么简单。归藏山庄收录武林史,自然也有许多武林门派、豪杰的秘辛丑闻。如今全书渐渐大功告成,就怕有人借机生事。”
秦萱自然也想到这点,脸上流露出深深的愁意。柳恒轻轻搂住她肩膀,安慰道:“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好好安胎,其他事由我来操心。”
秦萱噗嗤笑了,柳恒又道:“这些年来,我虽以文名世,可是归藏剑法也从没荒废了。”
秦萱站起笑道:“是是是,我的夫君自然是文武全才!”
两人说说笑笑,信步走到院中。归藏山庄花园布置得独具匠心,此时庭院中树叶茂盛,格外安详静谧。秦萱轻轻将头靠在柳恒肩膀,道:“我们好久未曾这样轻松散步了。”
柳恒道:“这些年一直忙着撰写书稿,可苦了你了。”
秦萱摇摇头,道:“好在如今即将大功告成,所有辛苦都没有白费。”
柳恒道:“是啊,以后我们的工作就是生好多好多孩子,为柳家延续香火!”
秦萱伸手捶打柳恒,道:“谁要跟你生好多孩子!”两人哈哈大笑,闹了一阵,终于依偎在一起。
不觉天色已晚,晚风吹拂,送来丝丝凉意。更漏响过,时辰已到戊时,柳恒和秦萱正在卧房看书。柳恒忽觉口渴,便唤丫鬟。谁知喊了几声,也没人答应。
秦萱笑道:“这几个死丫头不知跑哪儿疯去了。”
柳恒摇头苦笑道:“上行下效,谁让咱们归藏山庄两个主子向来法度不明,自然让下人越发懒散。”
秦萱道:“好了好了,我去给你泡茶。”说着向门外走去。
秦萱刚打开房门,只听一声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秦萱一惊,知道那是绿萍的声音,不禁回头向柳恒一看。柳恒也已惊起,顺手拿起两人佩剑,递给秦萱一把,一同向外走去。【穿】
【书】
【吧】
两人走到院中,却不见一个人影,四周也是死一般安静。秦萱道:“声音是从偏院传来。”
柳恒点点头,偏院是下人们居住的院子,位于山庄西北侧。两人从花园西北角的院门而出,走不几步,就看见一个男子,满身是血,正是山庄家奴。他撞出来,见了两人,忙手指身后,口中不住道:“有……有……”话未说完,就双腿跪地,吐血而亡。
柳恒秦萱两人一齐拔出剑来。正在此时,又闪出一人,提着刀,刀尖鲜血不住往下滴,触目惊心。他全身黑衣,蒙着脸面,分明就是追杀那名家奴之人。
柳恒与秦萱对视一眼,齐声脱口道:“幽冥岛!”
秦萱想也不想,手中剑一挥,寒光一闪。那黑衣人胸口现出一道口子,鲜血渗出。那人不可思议地低头往胸口一看,眼睛一瞪,已然气绝倒地。偏院内,突然喊声四起,人影乱窜。
院中不知是谁放起了火,许多不会武功的仆人抱头鼠窜,然而却难逃毒手。一些会点拳脚的家奴三五一群,手中拿着木棍斧头勉力抵抗。蒙面人人数众多,各式打扮,不一而足,并不全是黑衣,一时只听到处哀嚎。
柳恒秦萱心里一沉,刚想赶去,突然四周黑暗处跃出数十个蒙面人。这几人却也是已布巾遮住面貌,除七八个黑衣人外,其余竟是各式打扮,让人一时猜不出底细。
这十几个蒙面人只当出其不意,掌握先机,指望一举将柳恒秦萱两人拿下。谁知十几人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见柳恒出剑如风,一招竟挽起了七八朵剑花。他面前的七八人身上瞬间便出现数道剑伤,流血不止,倒地身亡。
只有一人见机得快,看见柳恒出手,已经向后退去,这才保住一命。柳恒向那人看了一眼,“咦”了一声,似乎没想到他武功不弱,竟能逃出这一招。
其实那人也暗暗吁了一口气,若不是早有防备,如何能躲得过?他心道:“想不到归藏剑法由他使出来,威力竟这么大。”原来这人就是王方。他当日在柳萧萧归藏剑法之下吃了亏,早已是惊弓之鸟,这才能躲过柳恒这一剑。
王方来了,宋全高自然也在人群中。他身着黑衣,两袖比旁人更为宽大,显是为了放置看家兵刃追魂索。宋全高知道面前这一男一女不易对付,手一挥,追魂索如毒蛇出洞般直射柳恒面门。锁链尚未到达,他另一手也一挥,袖中又射出一条锁链。
这一下双龙出水精妙绝伦,一上手就是夺命的招术。柳恒将剑一竖,隔开锁链,那铁链顺势缠住剑身。第二条锁链虽是后发,却与第一条齐至,直取柳恒咽喉。
柳恒伸出左手,食中两指对准铁链一弹,那锁链便回卷回去。宋全高双臂一沉,收回那条锁链,将缠住柳恒长剑的铁链扯得笔直。
柳恒轻笑一声道:“原来是追魂索,阁下是姓魏还是姓宋?”
宋全高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还有点见识。”柳恒问他名姓,宋全高却不愿如实相告,只因他深知今晚形势复杂,一切须当小心为上。
柳恒又道:“追魂索是三十年前魏万山的成名绝艺,而后传给独子魏坤。可惜魏坤不成器,追魂索名声便失了。后来他收了几个徒弟,其子魏希声和大徒弟宋全高倒是练武的材料,将一根铁索练得颇有些造诣。魏希声行事低调,甚少在江湖露面,绝不至于涉及江湖仇杀。那么想必你便是宋全高宋大爷了!”
宋全高一惊,想不到柳恒竟对自己师承情况了若指掌,如数家珍。宋全高心一横,暗道:“既然如此,也无须遮掩!”想着将面上黑巾扯下,露出一脸大胡子。他大声道:“不错,我就是宋全高!归藏山庄果然名不虚传!”他嘿嘿一笑道:“我早就想会一会江表第一名剑,只可惜柳老先生不幸早逝,如今与你较量一场,也可慰平生。”
柳恒冷笑道:“只可惜就算先父在世,也不会屑于与你这种人交手!”
宋全高眼一瞪。柳恒又道:“宋全高,几年前听说你再不做官府鹰犬,江湖上的朋友还夸赞了几句,却不成想你更不成器,竟然投奔了幽冥岛!”
宋全高没想到他连幽冥岛也知晓,心里一虚,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是这年轻人不知道的。但他随即省起,今日形势紧张,容不得半点犹豫,于是厉声道:“顺天者昌,逆天者亡,这句话你没听过么?”柳恒呵呵一笑,置之不理。
背后两黑衣人见这边动上了手,也冲杀过来。秦萱师从江表第一名剑柳老庄主,又是铁面神剑秦明的女儿,不但归藏剑法颇有造诣,还精通自家的秦氏剑法,所使轻功更是“踏雪无痕”,当日连韩少书也差点比之不上。
她同时面对七八人,丝毫不乱,手中长剑寒芒闪烁,归藏剑法和秦氏剑法相得益彰,何等精妙。这几人武功平平,如何敌得过?她初时还心存不忍,只在他们身上留下几道剑伤,希冀他们知难而退。
有几人果然一看势头不对,便往后直退,另有两个黑衣人仿佛无知无觉,受再多伤,也全然不顾。秦萱无法可想,只得狠下心,一招“行云流水”,又迅速闪转,已在两人身上各留下五六道口子。又一招“指鹿为马”,忽左忽右,两人咽喉已多出一道口子,倒地身亡。
突然黑暗中传来几声拍手鼓掌之声。一个青衣人缓步从黑暗中走出,方才鼓掌之声正是由他发出。秦萱眉头一皱,谨慎凝视着他,一时不知底细。但看他气度,便知这人不易对付。
青衣人面上覆着纱巾,看不清面貌,但是长身玉立,风度潇洒,一举一动都透着儒雅之气。青衣人赞道:“柳夫人剑法出神入化,佩服佩服!”秦萱不愿理他,长剑往身前一横。
旁边又有一个黑衣人跃出。他却没有蒙面,容貌瘦削,面色苍白,目光阴冷,正是钟离昧。另一边,一个人影身着粗布短衫,静静站着,一点声音都不发出,仿佛没有一点人气。
秦萱与柳恒肩背相靠,被这四人在四个方向一围,便绝难走出这个院子。不远处,众家奴仆人哀嚎嘶喊,声音震耳欲聋。但是秦柳二人眼下情形更为凶险,不容得胡思乱想。柳恒四周一瞥,见另外三人个个气度不凡,相较之下,宋全高反而显得最不堪一击。他心中急思对策,手中骊龙剑握得更紧。
归藏山庄依山傍水,地处郊外,与市镇还有着一段距离。虽然庄内闹成一团,小镇上却依旧热闹,丝毫没有发觉。福伯早早吃过晚饭,便到街市溜达。
小镇居民安居乐业,也没有匪患,夜市十分繁华。茶馆里还有人在喝茶听书,算命的王老儿提着招牌准备收摊。福伯暗笑道:“不知他今日卦资如何,可能回家向婆娘交代。”这样想着,他存心开个玩笑,便走上前,揪住王老儿的衣袖。
可是福伯手刚一碰到他的手臂,心中忽的一凛。这手臂健壮结识,分明就是一个孔武有力的年轻人的手臂。王老儿转过身,却始终低着头,压着嗓子道:“今日不算卦了。”
福伯心中疑窦丛生,突然伸手,一把将张老头面上白须揪了下来,这人果然是乔装改扮的!福伯厉声喝问:“你是谁?”
突然寒芒一闪,福伯急使“铁板桥”的功夫,身形后仰,几与地面平齐,躲过那人一刀,顺势抬脚踢在他小腹。那人向后摔倒,转眼又站起,持刀戒备。
街上百姓陡然见有人亮了刀子,不明所以,吓得四散奔逃。福伯大喊道:“所有人都回家去!”
他这一喊,周围百姓识得他是归藏山庄的管家,稍稍镇定了些,纷纷回家,将门窗都关好。不多时,街上竟走的干净,冷冷清清。
福伯偷眼向四周一扫,只见不远处面摊上,还有两人没有逃走,正向这边瞧。他又回头看向山庄方向,此时火光已起,映得天空一片红。福伯见了这情景,心中“咯噔”一跳,暗叫:“不好!”他不顾这三人,回头便向庄子方向奔去。
那三人本就是幽冥岛鬼奴,专门负责在街市警戒。此时,他们如何能让福伯走脱,分从两侧追了上来。
福伯眼睛向后一瞥,脚跟踢起一枚石子。石子“嗖”地一声射去,正中先前假扮王老儿那人的额头,将他打倒。另外两人继续紧追不舍。福伯不知庄里情况,不愿在此纠缠,加紧脚步,向归藏山庄而去。
他脚步轻快,不多时已将那两人甩远。到了山庄门口,只见庄内火光冲天,喊声阵阵。福伯略一思索,绕到庄后,从院墙跳进庄内。此处树林茂密,修竹丛生,并没有什么人,四周静悄悄的。福伯听得几声叫喊传来,离得最近,竟是从西风阁传来。他不敢犹豫,径直向最近的西风阁而去。
西风阁院中,柳萧萧被七八人围在中心。她手执长剑,归藏剑法招术井然,一时倒没有危险,反倒那几人身上都已挂彩。
只是这几人中,有四五个身着黑衣之人。他们毫不退却,一味死缠烂打,不似另外几个长衫打扮的胆小畏缩。柳萧萧曾在五里塬大会上见过这些黑衣人,知道他们如同鬼魅一般恐怖,心中也不禁惶恐不安。
福伯赶到了院门口,抓起一把碎石,随手掷去,将几人打翻在地。他跃上前去,牵了柳萧萧的手,喊一声:“你先走,往后山走,那里没人!”
柳萧萧见了他,心中顿时有了底气,同仇敌忾之情一起,热血便涌了上来,只想将敌人尽数击退。她摇摇头,道:“大哥、嫂子还没走,我也不走!”
福伯看她倔强神情,知道她心意一决,谁也不听,也不禁对她勇气颇为赞许,只得道:“走!”
两人一前一后向前院奔去。
柳萧萧和福伯一路遇着几波拦截,全是蒙面人。福伯虽能随手打发,心里却越来越惊,只因看这情形,夜袭归藏山庄的并不全是幽冥岛的鬼奴。那些身着各色衣服的蒙面人,各门武功都有,而且人数众多。归藏山庄护卫虽强,也敌不过人多。两人堪堪赶到前院,远远便见柳恒与秦萱被人包围。
秦柳二人不敢大意,只怕一个疏忽,便被人抓着漏洞。柳恒道:“不知归藏山庄与各位有何怨仇,竟要下如此毒手?”
钟离昧冷冷地道:“无怨无仇。”
青衣人接口道:“归藏山庄树大招风,不知安分守己,却要编劳什子的武林史,这不是自作孽不可活么!”
柳恒道:“如此说来,原来各位竟不都是幽冥岛之人了。”
青衣人也不反驳,道:“你柳家专意窥人阴私,早已引起公愤,还有什么好说!”
秦萱背靠柳恒,轻轻发抖。柳恒轻声道:“别怕。”随即对青衣人道:“人在做天在看,你等既然做出见不得人的事,难道不怕旁人知晓,难逃武林公义吗?”
青衣人双眉一耸,向钟离昧一瞪,道:“还等什么,动手!”
福伯和柳萧萧赶到院子门口,柳萧萧性急,大喊一声:“大哥!”众人齐齐转头一看,柳恒见了,心里一惊,喊道:“福伯,带她走!”
福伯微一犹豫,柳萧萧见过钟离昧和宋全高,脱口道:“是你们!幽冥岛!”
钟离昧向旁边戴斗笠的一看,那人缓步走上前,却始终将斗笠遮着面孔。他一个纵跃,一掌拍向柳萧萧。
柳恒大喝一声,转过长剑,便要去救。宋全高喝道:“休走!”手中锁链直射柳恒空门。锁链来势甚急,柳恒无奈,只得回身,长剑一拨,轻轻巧巧将追魂索拨了回去。那锁头利刃转过方向,直射青衣人胸口。
青衣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宋全高虽不知这青衣人的身份,唯恐误伤了同盟,手臂一抖,收回锁链。柳恒沉声道:“各位若一味相逼,休怪我不客气了!”
青衣人笑道:“我倒想见识见识你的真功夫!”说着缓缓拔出腰间长剑。
柳萧萧眼见头戴斗笠那人一掌拍来,抬剑便刺了过去。谁知那人只是虚晃一招,见她出剑,身子一沉,落到地上,右臂一长,向柳萧萧小腹拍去。
福伯在一旁早已提防,看见那人掌势不凡,身子一纵,抬掌接了这一掌。“啪”地一声,两声齐往后退了一步。福伯大吃一惊,方才自己接招已出全力,想不到这人内功如此高强。他知道厉害,当此情形不敢大意,抓起柳萧萧的手,喝道:“走!”转身就走。
柳萧萧不甘心如此逃命,无奈手腕被他抓着,挣脱不开。戴斗笠那人紧迈两步,飞身一跃,竟已落在两人面前。福伯双目一瞪,双掌齐出,使的是看家的本领,一点也不敢怠慢。
那人内力虽强,但是招式直来直去,似乎生怕被人看出来历,极力掩饰。如此一来,福伯稳扎稳打,渐渐占了上风。
柳萧萧在一旁挥剑相帮,她剑法虽一般,但是归藏剑态度井然,扰得那人更加手忙脚乱。他见这两人一老一小,本拟速战速决。谁知一时大意,又不敢亮真功夫,反而越发相形见拙,支撑不住。
突然柳萧萧一招“投鞭断流”,长剑上划那人面门。那人后仰躲过剑芒,头上斗笠却被一剑劈成两半,掉了下来。火光一映,柳萧萧看见对方的脸面,惊呼一声:“徐云!”
那人剑眉星目,脸上一道伤疤,正是徐云。他知道柳萧萧见过自己,所以一心想先将她毙于掌下。谁知他刻意掩饰身份,弄巧成拙,反倒被她发现。
柳萧萧不知徐云为何要来参与夜袭归藏庄,更不知他这一月里苦练玄空诀,武功大进。只是她对徐云素来没有好感,此时新仇旧怨一起算,挥剑疾出一招“绵里藏针”,向徐云刺来。
徐云被他识破身份,也就不再掩饰,“拿云手”的看家功夫使出,威力全不似方才的情景。福伯识得厉害,喊一声:“小心!”赶去接过徐云的掌势。
福伯从柳老庄主在世时便是归藏山庄的管家,得柳老庄主传授了一些功夫,经过几十年苦练,终于有所成就。谁知与徐云交上了手,不过数招之间,就处处被徐云压制,心中既惊又佩。
其实此时徐云心中何尝不是一般想法。他这一个月里,偷偷习练手中半部玄空诀,功力已非昔比。这次夜袭归藏山庄,他原本以为,根本不用亮出真功夫,便能轻易成功,也免得泄露了身份,日后传到江湖上,落人话柄。谁知,碰到一个瘦小老头,竟就吃了亏,不但要使出拿手功夫,更是一时相持不下。徐云越想越恼,手中招式越来越快。
柳萧萧武功虽弱,却也能看出福伯不敌徐云,挺剑道:“我来帮你!”
谁知一旁一人桀桀笑道:“小妹妹,咱俩再来交手。”柳萧萧转头一看,竟然是王方。他见了柳萧萧,想到当日落败之辱,更是咬牙切齿,今日己方人数众多,胜券在握,一时不禁得意洋洋。他见有机可乘,便摘了面巾,满脸阴笑,双掌一拍,“当当”声响。
柳萧萧看他满脸淫笑,心中无比鄙夷,道:“王方,你那天吃的苦头还不够吗?”她与王方交过手,心里有些底气,规规矩矩以归藏剑对付。
王方本就是平庸之辈,一招一式在柳萧萧眼中清清楚楚。她经历一番磨练,剑法精进,这些时日以来,更是多与剑为伴。王方只以为当日输在柳萧萧手中全是自己大意,一时也不管许多,双手一分,便扑了上来。
不远处宋全高看见这情形,心一沉,喊声:“王兄弟小心!”
王方早已不闻不问,疯虎拳使出,当真势如疯虎。柳萧萧挺剑疾刺,正是当日胜他的“三顾茅庐”一招。
王方见她还是这招,怒道:“看不起人么?”闪身让过前两剑,眼见第三剑刺到,伸手去抓剑身。
柳萧萧冷冷道:“你还算是人么?”说罢手上剑一抖,这一剑竟又是虚招,随机剑花又刺来。
王方一抓不住,不由得一愣,眼见剑来,竟还是那招“三顾茅庐”,更是大怒,喝道:“欺人太甚!”说着便双手乱抓,想趁机抓住柳萧萧剑身。
柳萧萧冷笑一声,剑招陡然一变,气势万千。王方当日并没有见过柳萧萧使这招,并不识得,不禁问道:“这招叫啥?”
柳萧萧娇喝道:“这叫一佛出世!”说着剑招已收,已绕道王方身后,抬脚踢在王方小腿。
王方只防着她手中剑,一时不察,小腿阵阵疼痛,几乎站立不稳。他还未回过神来,就听柳萧萧又喝道:“这招叫二佛升天!”话音刚落,王方胸口一痛,已然中了一拳。
柳萧萧面色森然,全不似当初畏畏缩缩。王方心里一颤,暗道:“******小娘皮这么厉害,好汉不吃眼前亏!”想罢转身就跑。
柳萧萧不意他依旧这么没骨气,也没心思去追,转身去看福伯。福伯年纪已大,对敌时候一长,气力便渐渐不继。徐云看出破绽,一招“偷天换日”,双掌分别拿向福伯胸口侧腰。福伯见这一招虚虚实实,只怕挡不住,只能向后退却。
徐云嘿嘿一笑,如影随形,双掌变招成“遮天蔽日”,来的更猛更烈。福伯招式用老,左支右绌,遮挡不住。猛然徐云一掌劈来,福伯胸口中招,登时吐出一口鲜血。他在向后退四五步,消解掌力,竭力压制体内翻涌气血。
福伯自知敌不过徐云,一纵身,跃到柳萧萧身边,拉住她手,向院墙边而去。徐云喝道:“想走!”大步赶上,一掌劈向福伯。
福伯回身接掌,两人掌力一交,福伯便即收力,借着这一掌之力,携着柳萧萧跃上墙头。徐云暗道:“我已使尽平生绝学,若还让你逃脱了,我也不用在江湖上混了!”他提气纵跃,双腿一蹬地,蹿上墙头,竟比福伯两人还快。随即居高临下,双掌拍出。
福伯硬接方才那一掌,已经耗尽力气,如何能在接的住。徐云双掌正中他胸口,只听“喀喇”一声,福伯呕出一口瘀血,全身一震,身子一歪,直直向墙外坠去。
柳萧萧心中大恸,大喊一声:“福伯!”挥剑猛砍徐云。徐云如何怕她,闪过一剑,一掌拍在柳萧萧胸口。柳萧萧痛喊一声,吐出一口血,面色煞白,相跟着向下坠落。徐云料想这一掌定然要了她的性命,得意地一笑,回身回到院中。
王方并没有跑远,躲在暗处,见了柳萧萧中掌落地,心里一喜。但他又吃了一亏,终究不敢独自去看。正巧遇着一人,便拉住道:“我们去看看那小娘皮!”
两人没本事越过院墙,只得绕道过去,谁知地上只躺着福伯一人,已经断气,却不见了柳萧萧的身影。王方不甘心,暗道:“小娘皮受伤不轻,正是捞好处的时候。”想着拉着那人一同往林中追去。
柳恒听见柳萧萧喊声,心神一乱。他同时与青衣人和宋全高对敌,如何能有片刻分心。青衣人察觉到他手脚略慢,抬剑直刺而去。这招中宫直进,气势不凡,一扫方才半天的颓势。便连宋全高见了,心里也暗暗惊佩,心道:“想不到他一直藏拙,实是深不可测!”
柳恒手上一乱,只得飘身急退,直退出两丈,才躲过这一剑。柳恒来不及松口气,心中更惊,脱口道:“夫子剑!你是儒门的人!”
青衣人冷冷一笑,长剑斜指,却不说话。宋全高也大吃一惊,心道:“儒门的人竟也参与此事?”
柳恒看见宋全高神情,知道这些人互相并不知底细,又道:“我早该想到,以你的气度武功,除了儒门之主上官羽之外,天下只怕也没有第二人了!”
青衣人道:“可惜你知道得太迟了!”说着摘下面巾,果然便是儒门当今少主上官羽。他们四人在海上费尽周折,终于回到中原。谁知不多时正遇着钟离昧前来劝说一同偷袭归藏山庄。
上官羽等人早就知道归藏山庄中记载着一切武林旧事,谁也不知柳家这春秋史笔有没有记载自己过往做过的错事。几人一拍即合,索性将归藏山庄一把火焚去。上官羽知道归藏山庄不容小觑,当下又联络江湖上一些门派,周详筹划,这才有今晚之事。
上官羽长剑一指,招式直来直去,颇有儒家刚直方正的风范。柳恒口中道:“枉你手中长剑风骨奇绝,为人却令人不敢苟同。”说着手中剑一挥,使一招“乘风破浪”,迎了上去。两人剑法俱都高绝,来来往往煞是好看,宋全高在一旁竟插不进手。
上官羽道:“归藏剑与夫子剑并称南北双绝,今日便一分高下!”说着手中剑招加紧,“天降大任”、“见贤思齐”、“逝者如斯”、“学而兼思”,使的全是夫子剑中的精妙招术。
柳恒大声道:“你有孔夫子的道,莫非我便没有!”说着以“颜回笃仁”、“子骞尽孝”、“子贡辩理”几招相迎。这几招方方正正,竟与上官羽剑法交相呼应。
归藏剑法以先天八卦为基,原本只有八式剑招,相互演化,而成六十四招。柳恒之父柳长空年轻时拜奇人为师,学了这手剑法。而后柳长空突发奇想,竟自行创出新招。他家学渊源,对千年历史了如指掌,便将古往今来,万事万物全都化入剑法之中,经过数十年钻研,终于创出这一百零八式剑招。
如今的归藏剑法早已不拘泥与易经八卦,气象万千,莫可一视。柳长空本是无意钻研,谁知当真成功。他也凭着这一剑法,笑傲江南武林。
夫子剑讲究心剑一体,上官羽心中对偷袭归藏庄难免有顾虑,使出剑法来,自然要打上折扣。柳恒是使剑的行家,如何看不破这一点。他大喊一声:“你儒家的剑,怎比得上我归藏剑百花齐放!”说着剑势一变,一招“苏武牧羊”凄凄厉厉,却风骨尽显。
上官羽不敢大意,忙还一招“陈蔡之困”,守得井然。柳恒翻剑变招“鬼谷论道”,剑势刁钻,无孔不入。上官羽长剑一横,“小忍大谋”,连消带打。柳恒丝毫不退,一招“孙武著书”,剑上如有千军万马,防不胜防。
上官羽还一招“心不在焉”,全不理对方剑上虚招,似无心实一意。柳恒顺势一招“韩非明法”,剑势刚正果决,一扫对方凄迷之势。
两人斗得兴起,柳恒大喝一声:“好!”剑势又一变,“太白醉酒”,狂放不羁,大起大落。上官羽谨守门户,“智者不惑”连破来招,反手又还一剑“循循善诱”。
柳恒如何看不穿他的后招,喝道:“想要引我入彀,只怕还早!”使一招“陆羽烹茶”,不疾不徐,好整以暇。
上官羽轻笑道:“你倒是悠闲!”长剑“刷刷”,连出“骐骥一跃”、“锲而不舍”,步步为营,紧追不舍。
柳恒虽惊不乱,还了一手“陈平忍辱”,封住对方气势,剑势转快,“仲景施针”,招式绵密。
上官羽道:“要比剑法繁复,我也不差!”说着手腕疾转,“富贵不淫”、“贫贱不移”、“威武不屈”三招相辅相成,刚正不阿,令人应接不暇。
柳恒道:“刚不可久,这个道理你不知道吗?”说着也是连出三招“老子授业”、“西出函谷”、“冲盈若虚”,招招针锋相对,以柔克刚。
两人斗剑近百招,彼此竟都生出惺惺相惜之意,不忍立分胜负,都想看看对方剑法到底还有多少绝招。相斗良久,上官羽心中终究无法越过多年所学仁义道德的藩篱,总以偷袭归藏庄为巨恶,剑法上的破绽便频频显现。
柳恒早已看透,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你等今日骤然相侵,已是大违道义。”上官羽不敢答话。柳恒又道:“子曰:正其义不谋其利,又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手中执的是圣人之剑,行的却是盗拓之事!”柳恒的话字字击中上官羽内心。上官羽满脸羞惭,更挡不住柳恒剑招。
一旁宋全高看出形势不对,忙射出追魂索,偷袭柳恒肋下。柳恒听得风响,大喝一声:“小人敢尔!”手中长剑舞成一团花,与锁链相交,“叮叮”直响,火花四射。
响声一过,宋全高一看,自己射出的锁链竟已断成数截,只余手中三尺。他愤愤丢下这截锁链,双手将另一根一扯,便要再次出手。上官羽喝道:“他是我的对手,你滚远些!”
宋全高一愣,心中怒火中烧,暗道:“上官羽昏了头,今日不速战速决,迟则生变!”只是他终究不敢对上官羽发火,只得忍气吞声,去看钟离昧。
另一边秦萱与钟离昧也斗得难分难解,秦萱仗着剑法之强,始终将钟离昧逼在三尺之外,近不得身。只是她终究有孕在身,时间一长,难免气喘吁吁,头冒冷汗。
此时庄内人声渐弱,家奴护卫已死伤殆尽。院内尸首满地,血流成河。夜风凄凄,吹得人遍体生寒。秦萱瞥见满地的尸首,几个时辰之前还一派祥和的山庄,一夜之间,便已变成人间炼狱。
秦萱看着平日朝夕相处的亲人好友躺在地上,再也无法活转,简直伤心欲绝。她俊俏的脸上满是血污,也不知是谁的血染上的,和着泪水,往下滴落。
秦萱哽咽道:“我们与你无怨无仇,为何非要如此?”
钟离昧冷冷道:“你便是秦柯的姐姐?还与韩平相熟?”
秦萱道:“是又怎样?”
钟离昧厉声道:“那便一万个该死!”他道出心声,话音中透出刻骨深仇,令人不寒而栗。钟离昧话音刚落,催动内力,乱影鬼步随即使出,人影一闪,瞬间前进了两三丈。
秦萱一惊,想不到他身法如此之快。不过她早已见识过韩平的身手,心中虽惊不乱,手中剑招源源不绝,“旋风式”使出,剑光在身前形成一道光墙,任钟离昧如何闪转,也不易突破。
宋全高本就是投靠钟离昧,跟随一道来偷袭归藏庄,看见钟离昧与秦萱僵持,自然要向前助拳。他挥起锁链,直射秦萱面门。
秦萱逼开钟离昧,回剑连出“扫叶式”中迅疾招式,“叮叮叮”隔开锁链。这一式是“秦氏剑法”中的快剑,如秋风扫落叶,扫尽阴霾。只是她没有柳恒的深厚内力,无法将锁链断去。
宋全高见追魂索软绵绵落到地上,脸上一红,在秦柳二人手底分别落败,着实是一大耻辱。他提起锁链,再度抢身而上。秦萱独对钟离昧一人还能应付,再加上宋全高不停袭扰,渐感不支。
上官羽剑法一乱,更抵不住柳恒的进招,只能尽取守式。柳恒一时无法攻破他的守御,心中也急,道:“听说阁下与道人、菩提门传人枯叶和尚向来沆瀣一气,怎么不见二人?”
上官羽听他出言讥讽,心中恼怒,又无法反驳,道:“两位大师是世外高人,自然不愿参与我等俗人斗殴。”两人正斗着,突然微明轩方向火光冲天。
柳恒心里一颤,上官羽却脸现喜色,飘然后退,背剑负手而立。柳恒厉喝道:“卑鄙无耻!他们竟是去烧书的!”
原来上官羽枯叶三人终究与归藏山庄无怨无仇,只是担心“武林史”中有对自己不利的记录。他们一计议,便由上官羽出手与柳恒相斗,枯叶两人进庄寻找史书所在,放一把火烧得干净最好。
蒙面人中,许多人见着火起,一时拍手相庆,只因他们都在武林中作恶太多,留下这些把柄被归藏山庄传出去,必然引起公愤。归藏山庄几代庄主呕心沥血所著武林史,一朝遭焚,柳恒心痛不已。
柳恒厉声喝道:“我便拼着性命不要,也要尽诛尔等!”手中利剑霍霍,径向上官羽而来。
上官羽大功告成,本不欲再与他动手,再加上心中隐隐愧疚之情,更是无法发挥出全力。数招一过,上官羽已被笼罩在柳恒剑光寒芒之下。
另外几人也看见这情形,却都各怀鬼胎,不愿上前相助,隐隐盼着上官羽和柳恒两人同归于尽最好。另一边秦萱被两人合攻,已然是在勉强支撑。过不多久,便气衰力竭,脚步也缓慢下来。
徐云看归藏山庄护卫已经全灭,史书也被烧了,心下一宽,回头看秦柳二人还在抵抗。他心中暗道:“只要拿住了这女子,还怕柳恒翻上天么?”想着一个纵跃,落到秦萱身后,使出“拿云手”中的擒拿功夫,便去抓秦萱背心。
秦萱已无力分心应对他,背心脊中穴被徐云拿住,登时一阵酸麻。她闷哼一声,倒转剑身,一招“破釜沉舟”,剑尖轻轻划过徐云拿人的手臂。
这一下兵行险招,出乎众人意料。若是长剑稍稍偏了几分,又或者徐云有所警觉,将她身子一推一拉,那这一剑必将刺中她自己。总算徐云拿住秦萱,得意忘形,以为她动弹不得,无力回天,全不防她这一剑。
徐云手臂着剑,登时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淋漓。他大喊一声,顺手推开秦萱。宋全高觑着便宜,射出追魂索,径取秦萱下盘。秦萱一时不察,腿脚也已酸软,没能躲过,被锁链前头利刃直刺进膝盖。
这一下痛入骨髓,秦萱痛喊一声,身子一斜,单膝跪倒在地。宋全高一声大笑,顺势一拉。秦萱经不起这一扯,身子被拉而起,在半空翻转一圈,重重摔在地上。
柳恒听见动静,长啸一声:“啊!”舍了上官羽,纵身跃到宋全高身边,挥剑砍断铁索,剑身一翻,从下而上砍向宋全高。
宋全高正自得意,哪能反应,竟被一剑从胯下直划到顶门,身上霎时现出一个口子。柳恒剑十分锋利,这一剑去势又快。宋全高身上剑口还未出血,竟已经闭合。宋全高兀自向身上看了一眼,向前走了两步,才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柳恒看见秦萱受伤颇重,满身血污,连站也站不起来,只能坐在地上,心中伤痛更甚于史书被焚之痛。他双目通红,向周围三人逐一看了一眼,目光凶狠,几欲噬人。就连钟离昧也被他的目光骇了一跳。柳恒仰天长啸:“为什么!”
徐云向钟离昧上官羽望了一眼,道:“联手上吧!”两人微一点头,分别从三个方向攻向柳恒。
三人只当柳恒伤心欲绝,心神失常,已无力抵抗。谁知柳恒双目一瞪,见到三人欺身而上,手中长剑挥舞,挽出三朵剑花,分别攻向三人。
徐云和钟离昧手中没有兵刃,不敢硬拼,只得退却。上官羽手中剑也只能护住要害,更遑论抢攻了。柳恒势如疯魔,剑法更是大开大合。上官羽、徐云、钟离昧三人一齐围攻,竟也一时攻不进去。
秦萱坐在地上,手捂着小腹,方才一摔,已然动了胎气。徐云久攻不下,瞥眼看见秦萱,狞笑一声,脚下一踢,将地上一柄断剑踢去,正刺进秦萱小腹。秦萱痛哼一声,随即想到肚中孩子已然不保,伤心欲绝,仰天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
柳恒转头看见这情景,一时万念俱灰,手中长剑缓缓垂下,手臂也在不住抽动。那三人摄于他的剑法,一时都不愿先行上前。上官羽向徐云望了一眼,目光鄙夷,似乎想不到他会对一个怀有身孕,无力动弹的女人下手。
柳恒却似乎忘了旁人存在,甚至忘了自己身处何处。他径直走到秦萱身边,扔下手中长剑,蹲下身。此刻庄院里杀戮已近尾声,四周重新安静下来。
秦萱满脸泪水,凝视柳恒,颤声道:“我们的孩子……”
柳恒轻轻为她拭去泪水,柔声道:“没关系,我们以后还可以再生……”说着将秦萱搂进怀里。
秦萱哭了一阵,微微一笑,仿佛释然,轻声道:“来世,我还要做你的妻子……”
柳恒点点头,道:“来世我们再不要生在这个武林……我们就做一对平常夫妻……我耕田,你织布……”
上官羽见柳恒将剑扔下了,上前两步。柳恒却全然不理。上官羽叹道:“归藏山庄今日一败涂地,你何必再做无谓抗争?”
柳恒转头看他,微微一笑,道:“归藏剑夫子剑,南北双绝,今日一场较量,看来是归藏剑胜了!”
上官羽点点头,道:“没错,夫子剑毕竟是一种道,比不上归藏剑包罗万象,我输了。不过归藏剑今日断绝,江湖上再无归藏二字!”
柳恒释然一笑,仿佛世间万物已与己无关。他道:“你以君子自居,今日一战,手中已沾上不义之血,日后倍受煎熬,下场不比我好。”上官羽茫然若失,似乎在沉思柳恒的话。
徐云等得不耐烦,眼见柳恒已无意抵抗,上前一步,却迟迟不敢出手,生怕中计。柳恒看他模样,哈哈一笑,讥嘲之意尽显。他对上官羽道:“与其死于小人之手,不如请你给个痛快。”
上官羽轻声应道:“好!”经此一战,他对柳恒实已产生钦佩之情,惺惺相惜,此时却不忍杀他。上官羽提起长剑,闭上眼睛,心一横,手中长剑一抖,便刺入柳恒胸膛。这一剑角度精准,已刺穿柳恒心房,表面却又没有任何异样。
秦萱轻声啜泣,轻轻为丈夫合上双眼,扶着柳恒尸身躺下。徐云见柳恒已然气绝,胆子大起来,走上前去。秦萱冲他冷冷一笑,道:“你们不会有好结果的!”
徐云看她神情凄然,面目狰狞,心底一寒,竟不自觉有些胆怯。他鼓起勇气大笑几声,道:“可惜你看不到了。”说着拾起一柄剑,刷刷刷,竟划过秦萱手腕脚腕,将她手脚筋尽数割断。
一旁的上官羽和钟离昧不禁皱起眉头,想不到徐云竟如此狠毒。他们自视身份,不愿出手了结秦萱的性命,一时都立在一旁不动。归藏山庄转眼被灭,这三人方才还并肩对敌,此刻却各怀异心,分立一边,彼此隔着一两丈远,相互提防。穿书吧
徐云向上官羽抱拳道:“上官公子,后会有期了!”
钟离昧冷笑一声,眼神鄙夷,转过身几个纵跃便即出了庄。上官羽冲徐云点点头,也不知是何意,招呼生还儒门弟子,寻僻静小路而去。
一时间庄内众人走得干干净净,将地上尸首也收拾干净。四周一片死寂,只有木头燃烧发出“哔啵”之声。秦萱被割断手脚筋,动弹不得,躺在地上,伤口中鲜血一点点渗出。她想自行了断,却也无法,眼一瞥,便看见身旁柳恒的面庞,眼中泪水汩汩而下。
穿书吧为你提供最快的玄空诀更新,第十六章 昨夜东风吹血腥免费阅读。https://www.chuanyue1.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