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藏山庄尸横遍野,黑衣人缓缓走过,轻轻叹了口气。突然不远处,一人躺在地上动了动,映着火光,见到来人的面貌,轻声喊了声:“韩平……”
黑衣人正是韩平,他从幽冥岛逃出,记得钟离昧联合江湖门派铲灭归藏山庄的计划。他紧赶慢赶,终究还是来晚一步。
韩平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名字,忙走过去一看,竟然是秦萱。秦萱身受重伤,手脚也被废,动弹不得,腹上剑伤流血不止。她气力衰竭,却一时不得就死,痛苦不堪。
韩平忙上前替她点穴止血。秦萱摇摇头,道:“不必了……我……活不成了……请你……给我……个痛快……”
韩平一怔,蓦地想起当年亲手刺死秦柯母亲的情形,猛地大喊道:“不!我来救你……”
秦萱摇摇头,深情望了望身旁已然断气的柳恒,颤抖着伸手抚摸自己鼓起的小腹。她眼中满是不舍与难过,簌簌流下泪来。韩平看得不忍,竟想起楚秋儿来,想不到世间情深女子竟都是一般的。秦萱目光恳求,望着韩平,鲜血一点点流尽,却无力再说什么。
韩平握紧双拳,自语道:“世间的恶事,都要我来做么?”说着拾起柳睆手中长剑。秦萱看他所为,微笑闭上眼睛,手却去牵起了柳恒的手。
韩平蓦地恨透自己,却也只得将剑出得更快些,一剑刺入秦萱心窝。秦萱没有察觉疼痛,便已气绝,脸上兀自留着笑容。韩平握剑的手却颤抖不已,他剧烈咳嗽起来,口中吐出一丝丝血迹。
突然身后一声大喝:“你做什么!”
韩平回过头去,只见秦柯与叶雨桐站在院门口,震惊地望着自己。韩平低头一看,自己一身黑衣血迹斑斑,手握长剑也是鲜血淋漓。他知道此情此景,必然让人生疑,然而他见了秦柯,心中却没有解释的心思。因为自己手上本就沾满了秦家的鲜血,无论如何也无法抵赖。
秦柯怔怔看着韩平,颤声道:“韩平,你……你……”他悲愤至极,语无伦次。
叶雨桐拉住他手臂,轻声道:“先问清楚。”
秦柯全听不进去,将她手臂一甩,冲上前去,出掌向韩平拍去。韩平丢下长剑,闪身要避。哪知秦柯领悟玄空诀,功力大进,这一掌迅捷无比,远出韩平意料。
韩平眼见他掌势如破竹,来得好快,忙使****影鬼步,飘然退后两三丈。秦柯如何会让他逃了,又是一掌接上。韩平无暇开口解释,心中又对他有愧,不愿还手,只得再退。所幸他步法诡异,秦柯一时阻拦不住。秦柯连出三掌,韩平便退了五六丈。
突然他背后一硬,已然靠到院墙,退无可退。秦柯全力一掌再度袭来。韩平无奈,只得抬掌抵挡。双掌一接,韩平只觉手臂如捣岩石,直欲断裂,一股大力猛冲而来。
韩平本以为自己功力长进,想不到秦柯武功竟已高到如此地步。他靠到院墙,将劲力传到墙上。那院墙被火烧过,经这大力一撞,只听“轰”一声,登时塌了半边。
韩平忍住口中涌出的鲜血,忙向后退去。退出五六丈远,他才回身,翻过墙头,向外逃去。他一口气跑出一里路,料想秦柯轻功已然追不上,方才停下脚步,扶着一棵大树,“哇”地吐出一口瘀血。
韩平自语道:“秦柯功夫怎的高出这么多……莫非真是玄空诀的奥妙?”他调息片刻,远远听见身后归藏山庄方向传来一声哀嚎。他想起小时家破人亡的事情,更能体会秦柯此时的悲痛,只是他无法向秦柯解释,只能日后再说。
韩平胸口隐隐作痛,知道秦柯那一掌又牵动原先的内伤,一时无力再走。他见不远处有座破陋土地庙,便想过去,熬过一夜。刚走近庙门,便听一声女子尖叫:“不要……放开我……”
韩平听这声音隐约熟悉,却想不起来是谁。他两步进庙,只见堂中生着一堆火,两个男子正淫笑着撕扯一名女子的衣服。那女子拼命挣扎,方才的喊叫便是她发出。
韩平站在门口,冷冷地道:“放开她!”
那两人听见声音,转过身来,见韩平一身黑衣,全不在乎,只当是幽冥岛的鬼奴。一人尖嘴猴腮,竟是王方,另一人却没见过。他们与韩平互不相识,王方笑道:“这位小哥,都是自家兄弟,这小娘皮先让你尝尝?”
韩平看见地上的女子,眉目清秀,竟是柳萧萧。原来王方自从在柳萧萧手底下吃了亏,心里始终记恨。他随着宋全高投奔钟离昧,正遇着灭归藏山庄这样的大事。
他见柳萧萧被徐云打落墙头,兀自不甘心,便追到院外。谁知柳萧萧并未毙命,挣着跑远。王方与另一人一路追到这土地庙附近,柳萧萧已是孤身一人。王方便起了邪念,将柳萧萧拖进土地庙,欲图施暴。
韩平虽与柳萧萧不熟,却对她颇有好感,此刻见她缩在一边,低头哭泣,将撕烂的衣服往身上遮挡。她上衣已被撕开,露出胸口的肌肤。
韩平一眼瞥见,心中一震,原来柳萧萧胸口肌肤上,竟纹着一个淡青色的狼头。韩平看到这个纹身,心中百味杂陈,他如何能忘,自己一家在幽冥岛为奴时,便是以这纹身来标识。只要是韩家人,一出生便在胸口纹上狼头。他不禁手按胸口,脱口道:“小妹!”
王方没听明白韩平所言,见他怔怔盯着柳萧萧看,只道他也是色心大动,便走上前,道:“来来来,小哥,她可是归藏山庄的小姐,还是黄花大闺女,那滋味……”
他话还没说完,韩平冷眼一瞪,瞬间已闪到他面前,一手死死扼住他咽喉。王方口中只能发出“嘶嘶”声响,便即毙命。另一人见韩平出手狠辣,转身想逃。可是韩平堵在门口,他能往何处去?那人情急之下,一把抓起柳萧萧,手指韩平道:“你别过来!”
柳萧萧被他扯住头发,疼痛钻心,手上捂着的衣服便落了下来,身上只剩贴身的**。韩平眼中厉芒一闪,道:“你放开他,我可以饶你一命!”
那人却不信,兀自喊道:“你别过来!”边说边押着柳萧萧往门口挪。韩平见他靠近到两丈之外,脚下步子一动,已到他面前。韩平出手如风,抓住那人双手一扭,只听“喀喇”一声,手骨登时折了。他恼恨王方二人竟敢猥亵自己亲妹,下手毫不容情,又出一指,往那人喉头一戳。那人口中呕血,倒地身亡。【穿】
【书】
【吧】
柳萧萧兀自哭喊不休,韩平忙脱下外衣,往她身上一披,将她抱进怀里。柳萧萧惊吓过度,一时也分辨不出韩平来,出手不住捶打挣扎。
韩平想不到能在此遇见她,还得知她居然是自己唯一的亲人,心中早就欢喜无限,柳萧萧那几下拳头只当挠痒痒一般。柳萧萧打闹一阵,气血一窒,便即晕了。她被徐云打了一掌,受伤委实不轻,撑到此刻,已是不易。
韩平忙放她躺在火堆旁边,见柳萧萧面如金纸,呼吸微弱,心中一凛,忙去摸她手腕脉象。韩平虽不通医理,但摸到柳萧萧脉象微弱,也知道她受伤不轻。他扶起柳萧萧,将她盘腿而坐,自己坐在身后,双掌按在她背心大椎、陶道两处穴位,缓缓度入真气。
如此许久,柳萧萧额上渗出滴滴汗珠,却依旧没有起色。韩平气力越发虚弱,胸中痼疾蠢蠢欲动。他自知无法凭自己本事,无法救治柳萧萧,强撑一口气,背起她,一路向镇上奔去。
街上无人,更显得鬼气森森。韩平大步奔到医馆前,伸手打门。镇上居民几乎无人入眠,躲在家中,不明所以。此时听到拍门声,医馆中哪有人敢开。
韩平锲而不舍,只管拍门。足足一炷香之后,医馆旁门才开出一个小缝。韩平眼疾手快,一把推了开来。他进了屋,将柳萧萧平放在病床上。
医馆方郎中一眼便认出了柳萧萧,这才放了心,赶忙为她把脉。韩平忙了这许久,也感到疲惫,尤其方才为柳萧萧疗伤,耗费太多内力。突然一阵麻痒由丹田升起,蔓延到全身。韩平暗叫不好,身上越来越软。
韩平已有好几日没有服用熏心丸,药丸的反噬作用发作得越来越迅猛。前几日尚有云幽助他度过难关,如今身旁没人相助,他不知道到底会怎样。但柳萧萧生死未卜,韩平只能咬牙抵受难受之苦。
方郎中为柳萧萧把脉良久,始终愁眉不展。韩平问道:“她怎样了?”
方郎中叹口气,起身道:“柳小姐脉象虚弱,心包经、肺经俱都有损。任脉督脉中积郁浊气,无法派遣,只怕……”
韩平听他这样说,心中一凉,急道:“你说你救不了她?”
方郎中见韩平面色不善,心里有些发虚,颤声道:“我就是一个乡野郎中,也没有治伤良药,去别处也许会好些……”
韩平一把揪住,怒道:“你既然救不了她,还做这郎中做甚!”
方郎中忙道:“我家里还有两根上好的人参,待我配药,或许能有些效果……”
韩平放开他,狠狠道:“你还不快些!”
方郎中唯唯诺诺,急忙去准备药材。韩平一动怒,身上难受更甚。他忙扶着桌子坐下,脸上冷汗直冒,暗道:“不好!熏心丸的毒性偏偏要这个时候发作吗?”
韩平不敢露出声色,只能强行忍耐。方郎中在一边忙着,不时偷眼瞧韩平。只见他面色苍白,浑身不住打颤,一手按着桌子,手指死死抓着桌面,指甲嵌入了木头,竟抓出几条深痕来。
方郎中心里纳闷,却又不敢多问。韩平体内如遭万虫咬噬,却强忍着,不敢发出声音,如此一直撑到东方蒙蒙亮,竟是一动不动,身上衣衫已经全部浸湿了,手中捏了一把木屑。
方郎中小心将一杯茶水放在桌上,又不敢多问,只得在一旁侯着。韩平痛苦略减,端起茶杯,咕咚咕咚一饮而尽。他知道方郎中也忙了一夜,轻声道:“辛苦你了,她好些了吗?”
方郎中松了口气,道:“柳小姐喝过了药,已睡了过去,应当,应当暂时没有大碍……”
韩平起身向方郎中深鞠一躬,道:“多谢!”
方郎中竟一时有些受宠若惊,忙摇手道:“此乃医者本分,只可惜小人医术不精,救不了小姐的性命。我看你还是带她去苏州城吧。那里良医众多,更不乏灵丹妙药。”
韩平又道一声:“多谢!”说着凝视柳萧萧苍白脸孔,心中百味杂陈。过不多时,柳萧萧慢慢醒转。她睁眼一看,却是在一间房中,一时莫名。柳萧萧转头便见韩平坐在一边,凝望着自己。
柳萧萧见了他,好似见着了亲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轻声喊道:“韩平?”
韩平应道:“你醒了?”
柳萧萧问道:“是你救了我?”
韩平心里升起一股暖意,轻轻点点头。他此刻心中只想把一切告诉柳萧萧,可又怕她一时无法接受,受到惊吓,只能暂且忍耐。柳萧萧抚胸咳嗽两声,似乎又想起昨夜的可怖情景。她长叹一口气,坐在地上。
韩平察觉她的异样,问道:“身上内伤还难受吗?”
柳萧萧摇摇头,道:“此刻归藏山庄是不是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韩平没想到她已料到,一时默然。柳萧萧又道:“大哥,还有嫂子,福伯、小武、小娥……他们都已经不在了……”说着呜咽哭出来。
韩平经历过失去至亲的痛苦,更能体会柳萧萧此刻的心情。他轻轻搂住柳萧萧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中。柳萧萧由最初的呜咽,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柳萧萧伤后气力不济,胸口一阵闷痛,便昏睡过去。韩平轻抚她脸颊,轻声道:“我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了,就算跑遍天上地下,也要将你救活!”
曲水镇上百姓熬了一夜,清早出门,就见偌大的归藏山庄已经烧成一片灰烬。众人能在此地安居乐业,全赖柳氏一门,见了如此惨象,纷纷落下泪来。不少人拿着香烛前往山庄门口,磕头祭拜,期盼柳氏一门安息。然而一众百姓全都簇拥在山庄门口,不敢入内。只因庄里竟有人在搬运尸体!
秦柯双目通红,自顾自将归藏山庄一百多口人的尸身一一背上后山柳氏祖坟。叶雨桐站在一旁,想要帮忙,却被他粗暴拒绝。秦柯忙了一夜,直到天光大亮,才将所有人都搬完。
秦柯最后将秦萱与柳恒的尸身抱起,迈步向山上而去。叶雨桐生怕他一时想不开,做出傻事,不敢离开半步。秦柯将众人一一下葬,最后才将秦萱柳睆葬在父母坟边。
空中阴云密布,秦柯独自跪在坟前,不言不语,也不知心中在想什么。他双手挖坑时磨得鲜血淋漓,也浑然不觉。叶雨桐跪在他身边,看他悲痛欲绝的模样,与当初玄空门被灭时自己的情形何其相似。
她微微叹口气,突然听身后不远处也是一声叹息。叶雨桐一惊,拔剑在手,转身看去,只见一个黑衣老者,面上覆着面纱,须发皆白,负手而立。
叶雨桐心中生疑,问道:“你是何人?”秦柯听到动静,起身向黑衣老者看去。老者却没有回答叶雨桐的问话,反而饶有兴趣打量着秦柯。
秦柯问道:“阁下是归藏山庄的故旧?”
黑衣老者摇摇头,道:“我叫云幽,只是听闻有人要对付归藏山庄。不想赶到这儿还是晚了一步。”他正是幽帝云幽,可是秦柯叶雨桐两人却不认识。
秦柯心里一动,问道:“前辈知道是谁要对归藏山庄不利?”
云幽反问道:“你以为是谁跟柳家有仇呢?”
秦柯茫然若失,喃喃道:“是谁与柳家有仇呢?”叶雨桐剑尖垂地,却不敢放松警惕,道:“莫非是幽冥岛?”
秦柯经她一提醒,厉声道:“不错,幽冥岛知道我与柳家的关系,便要来杀害无辜之人!韩平与幽冥岛早有瓜葛,怪不得他会在这里!”
秦柯越说越怒,咬牙切齿。云幽哈哈一笑,道:“归藏山庄表面上不过是个小小山庄,其实暗中却不必任何一个江湖帮派势力小了。”
秦柯一惊,他从未听说这样的事。云幽接着道:“柳恒的父亲为修武林史,很早就在中原各地暗中培植势力,以图搜集各门各派的往事秘辛。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到得如今,归藏山庄的势力可谓遍布大江南北。这也正是幽冥岛不敢轻易动归藏山庄的原因。”
叶雨桐道:“可是江湖上从未听说有这样的一支力量?”
云幽负手道:“只因如此庞大的组织必然会找人注意,反倒不利于搜集情报,不利于柳家著书之事。于是柳老庄主将力量隐于暗中,号为‘潜龙’。这些人或是贩夫走卒,或是武林名人,不一而足。他们平日暗中搜集情报史料,定期送到归藏山庄。除非紧急时刻,庄主会以信物召唤,否则这些人绝不会现身。”
秦柯与叶雨桐心中震怖之情难以言表,从未想过会有如此事情。秦柯又道:“那为何幽冥岛此次还敢偷袭归藏山庄?”
云幽道:“武林史日益完善,自然将许多武林中人的旧事也暴露出来。其中不乏一些自诩武林正道的人从前曾做过一些见不得光又想极力隐瞒的勾当。他们必然会对归藏山庄又惧又恨,也会偷偷查出一些‘潜龙’的蛛丝马迹来,知晓他们如何跟山庄联络。这样一来,自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偷袭归藏山庄。”
秦柯道:“你是说不单是幽冥岛做的?”
云幽又笑道:“说起来幽冥岛与归藏山庄无怨无仇,何必要费这么大力气?起初武林中一些人都只知道一些线索,自然没人敢当这始作俑者。直到有人从中联络各派,一齐出手,自然能一举成功。”
叶雨桐惊道:“竟有武林正派参与了此事?”
云幽道:“不错,若不是有许多人事先切断归藏山庄与个出的练习,如何能在一夜之间覆灭山庄?又如何不见一人回来救援?”
秦柯怒道:“都有谁会做出这伤天害理的事?”
云幽转身摇头道:“这我可就不知道了。可惜了柳氏一门多年心血,煌煌巨著毁于一旦,可惜可惜……”他连说了几声可惜,扬长而去,消失在山间转角,再也不闻声息。
秦柯怔在原地半晌,才喃喃道:“江湖险恶,从前我经常听到这句话,却从未相信……”
叶雨桐叹道:“只因我们太过幼稚……”说罢长叹一声。
秦柯恨恨道:“若是现在去追,那些凶手想必不会跑远!”
叶雨桐道:“你先不要着急,方才我发现,归藏山庄遇害的人中并没有柳妹子,想必她已逃脱了。我们找到她,不就能知道都有哪些人参与了此事?”
秦柯一惊,随即一拍脑门,自语道:“不错不错,我怎的将她忘了!”只怪秦柯心绪纷乱,悲痛难已,连福伯及许多下人的尸身都在院外找到,竟没发现独独少了柳萧萧。秦柯随即向山下奔去,边跑边喊:“只怕她落在坏人手中……”叶雨桐不想他经此一事,变得如此急躁不定,只得跟在后面,怕他有失。
两人奔到归藏山庄门外,只见已为了许多百姓,在街道上长吁短叹。一人道:“太惨了,全庄百十口人只剩下二小姐一人……”
秦柯听见,忙跑上前,一把揪住那人,只见他四十来岁,身着长衫,正是方郎中。秦柯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方郎中被韩平吓了一次,早已是惊弓之鸟,忙告饶道:“大侠饶命……”
秦柯道:“你方才说二小姐还活着?”
方郎中颤声道:“是是……”
秦柯又问:“那她现在身在何处,你可知道?”
方郎中不敢隐瞒,道:“二小姐被一个模样凶恶的青年人带走了……”
秦柯一惊道:“那人是谁?怎生模样?”方郎中不知韩平的姓名,只得将他样貌描述一番。
秦柯惊呼出声:“是韩平!”
叶雨桐也奇怪道:“他昨夜竟然没走!”
秦柯急问道:“他们往何处去了?”
方郎中道:“他们一早雇了马车,大约要去苏州吧……”
秦柯也不及问他们去苏州做甚,一把推开他,便向东奔去,所去方向正是苏州城。
叶雨桐在后面喊了几声,也不见秦柯回答,只得暗暗叹了口气。她的轻功已不及秦柯,想追也追不上,心道:“秦柯武功早已不同往日,此去应当无碍。”她只得问方郎中道:“方先生,你可知他们去苏州城做什么?”
方郎中见是个美貌姑娘,心中略定了定,道:“二小姐受了内伤,小人无力医治。那凶恶青年便带她去苏州求医了。”
叶雨桐一愣,自语道:“韩平为何要救柳姑娘?莫非他并不是凶手?”她想明这点,惊呼一声,可是秦柯早已奔去无踪。叶雨桐又想:“当今之计,只有尽力去追捕真凶,查出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韩平轻功不弱,应当不至有事。”想罢,她一刻也不敢耽搁,问道:“方先生,你家可有马匹?可否借来一用?”
方郎中为难道:“只有一匹劣马……”
叶雨桐不等他说完,拉着他就往医馆而去。两人进屋,叶雨桐扔下一块银子,不由分说,牵了马就走。
方郎中说是劣马,其实不过是搪塞之语。叶雨桐快马加鞭,直奔吴县而去。吴县离此不过几十里地,叶雨桐一刻不停,走了两个时辰终于赶到。
白沙帮便在吴县郊外,叶雨桐自然是来此。白沙帮寨门紧闭,角楼上哨卫远远看见一骑飞驰而来。叶雨桐在马上喊道:“我是叶雨桐,快开寨门!”那哨卫不敢怠慢,忙吹起号角来。
不多时寨门大开,白灵风父子引着一群人迎了出来,果真看见叶雨桐来了,都拱手行礼。叶雨桐翻身下马,道:“白帮主不必多礼,白灵风也在,那是最好没有了!”
白灵风道:“我奉舵主之命营建船队,这两日正好在此看看货物装卸情况。”
叶雨桐点点头,径直往寨中走去,边走边道:“你们可听说归藏山庄的事?”
白灵风疑惑道:“归藏山庄何事?”
叶雨桐道:“昨夜归藏山庄被灭了!”
白氏父子一愣,白万松讶道:“归藏山庄平日不与江湖上来往,会和谁结仇?”
白灵风也点头道:“是啊。他们还有一批货物在我们这儿,如今却怎么办?”
叶雨桐道:“我有一事要劳烦白帮主。”
白万松道:“老夫自然在所不辞。”
叶雨桐问道:“可有此地地图?”不多时便有人手捧地图送上正堂。
叶雨桐将地图在桌上展开,道:“凶手昨夜行凶,这会儿想必不及走远,就算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要将他们揪出来!”
白灵风点点头,在地图上指点几处,道:“这几条要道是离开此地必经的水陆通道,只要设卡盘查,绝不会放过。”
叶雨桐道:“好,就按你说的办。再去通知沿途各寨各帮,盯仔细些,绝不能放走了。”
白万松随即站到院中喊道:“全寨上下人马船只立刻出动,沿途拦截,快马加鞭到各处报信!”
韩平与柳萧萧不敢多歇,走走停停,直费了一天,才赶到苏州城。时日将晚,城门口已没几人,马车赶在城门关闭前进了城。此时的柳萧萧已是昏迷多,清醒少。
天色完全暗下来,城中家家户户都已上起了灯。马车赶到一家医馆,名叫“同仁堂”,可惜门户已经关闭了。韩平上前使劲拍门,过了许久,才有个小伙计打开一条门缝,不耐烦道:“关门了关门了,看病明天再来吧!”说着便要关门。
韩平一把推开,将那伙计摔在地上滚了几滚。韩平横抱起柳萧萧,大步便闯进院子。那伙计还想阻拦,被韩平抬起一脚便踹到在地。
院里的人听到动静,一窝蜂拥了出来。韩平见为首一人年近五十,长须飘飘,便问道:“你可是大夫?”
那老者正是医馆主人,道:“小可正是此间医馆正堂郎中,姓马名淳,不知阁下是谁?”
韩平见他不慌不忙,神色平和,心道:“此人定不简单。”便求道:“求先生救她一救!”
马淳见他手中怀抱少女已经不省人事,忙领他进了诊室。马淳一家本在吃晚饭,此刻也顾不上了,留下一名小徒打下手,便为柳萧萧把起脉来。
韩平在一旁静立,大气也不敢出。马淳拈须把脉半晌,缓缓说道:“这位姑娘并非生病,而是受了极重的内伤吧。”
韩平见他一语中的,心下一喜,道:“不错,她确是受伤。”
马淳又道:“从脉象来看,她气血亏损,脉息虚浮,心包经、肺经均受重创。”
韩平听他说的与方郎中大致不差,便道:“先生可有救治之法?”
马淳面色沉重,半晌才道:“老夫权且试试。”韩平听他这么说,大喜过望。马淳取出银针,在柳萧萧手臂上略施几针。
韩平不敢打扰,便退到门外院中。他心道:“方郎中指点我来苏州城果然不错。”忽的他猛然省起,暗道:“可惜我身无分文,如何延医买药,这该如何是好?”韩平有求于人,不敢对这医馆的人用强,转眼见马淳小徒站立在不远处,便走上前,轻声问道:“小兄弟,你可知这苏州城里最豪富最有权势的是何人?”
那小徒道:“这还用说,自然是知州沈大人了!”
韩平微一点头,又问道:“那你他家在何处?”
小徒不疑有他,道:“往城北去,最大的宅子便是沈府了。你问这个做甚?”
韩平笑道:“只不过随便问问。对了,我还有些事要出门,还请小兄弟代为照顾我妹子。”
小徒点点头,道:“好说好说。”
韩平交代几句,便出了门。他本就身着黑衣,夜色中不易看见,便奔进小巷,一路朝沈府而去。沈府是知州府邸,院内人声鼎沸,竟是正在办宴。
韩平绕到院墙一角,轻轻跃上墙头,向内一望,原来此处是一处花园。此刻府中人俱在前厅,花园中静悄悄的,没有半个人。韩平本想找一家富豪之家,顺手牵羊一些金银,用于为柳萧萧诊病买药。他落到院中,发现沈府竟是颇大,一时间要去哪里偷?
韩平拣无人处转了半天,也不得头绪。突然听见回廊另一侧传来人语调笑声,越来越近。韩平忙推开身旁一间空屋,屋内黑漆漆一片,并没有人。韩平进屋关门,便听见来人已来到门外。
只听见一男子笑道:“心肝儿,可想死我了……”
另一女子笑道:“冤家,我上辈子当真欠了你的。”两人说着,竟在门外亲热起来。韩平躲在屋内,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只听窸窸窣窣一阵响动,那女子道:“别别,若是让夫人知道了,可不剥了我的皮。”
男子道:“怕什么?大不了我求婶婶把你要过来!”说着又去亲吻她。
女子喘着粗气道:“你都有好几个小妾了,我才不要……进屋……进……屋里……”
韩平一惊,还未回过神来,房门便被推开。屋外灯光照进屋里,韩平无处躲藏,正与两人撞了个照面。那男子一惊,问道:“你是谁?”
韩平借着光亮一看,只见这人身材臃肿肥胖,不过三十岁出头,留着短须,脸庞却有几分熟悉。韩平一时惊讶,细细一想,恍然大悟,原来此人竟是当年被自己捅过一刀的沈公子。想不到多年未见,他又发福不少。
原来这沈府竟是沈公子叔父沈贵的府邸。几年下来,沈贵已经升为苏州知州,其兄沈富因沈公子年纪大了,却一直不做正事,便送到沈贵处谋了个差使。
韩平一见沈公子,不禁“嘿嘿”直笑。那女子陡然见了外人,惊得花容失色,忙整理衣衫。沈公子又问道:“你笑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在这里做甚?”
韩平反问道:“沈公子,多年不见,风采依旧啊。”
沈公子听他口气,就似熟人一般,自己却如何也想不起来。韩平又道:“沈公子腿脚可好了?”
沈公子当年上了筋骨,多年来腿脚不便,乃是生平隐讳。他听此人说了出来,不禁大怒,还未发作出来,就见韩平已瞬到自己面前。韩平一抬掌,沈公子只觉脖颈中一痛,便软倒下去,人事不省,瘫在地上。
那女子见韩平蓦然出手,如同鬼魅一般,顿时惊叫一声。所幸此地人少,居然没人发觉。韩平笑道:“你怕什么?我问你,你是什么人?怎么会与沈公子纠缠一起?”
那女子颤声道:“我是……夫人身边的……丫鬟……是他纠缠我的,可不关我的事!”她以为韩平是沈公子的仇家,急于摆脱干系。
韩平脸一沉,道:“我只为求财,与你无关。你快带我到你家主人放金银财宝的地方!”女子脸色煞白,被韩平逼着,只得慢吞吞向后院走去。
一路上韩平只让她从偏僻小道而行,绕了一大圈,还好未碰见旁人。两人进了一间大宅,屋内装饰华贵,灯火通明,是一间卧房。韩平恶狠狠道:“银子在哪里?”
女子往一角一指,韩平看去,果见梳妆台上有一个精致木盒。他过去打开一看,满满的都是金银首饰,珍珠宝石。韩平心下一喜,抱起木盒,道一声:“多谢!”径直便往外走。
那女子不敢多说,见韩平出了房间,又拐过走廊,方才一路向前厅奔去,边跑边喊:“不好啦!来人呐!”
韩平此刻已跃上房顶,见府中一阵骚动。不多时,一队队府兵便开始到处搜捕。韩平突然感觉丹田处一阵麻痒,他心一沉,暗道:“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发作!”韩平躲在屋顶,忍着熏心丸毒性之苦,等了一阵,见无人发现自己,才悄悄飞身出了沈府。他怕泄露行踪,在城中绕了一大圈,方才回到医馆。
此刻已是戌时,马淳为柳萧萧施了针,见她情形稍稍好转,便回屋休息。诊厅里只剩下一个小徒正在煎药。韩平见柳萧萧胸口起伏舒缓,显是睡了过去,略略放了心。
他将身上黑衣脱了,把一盒金银包好了。又从中取出一块银锭,走到那小徒面前,道:“小兄弟,烦劳你明早给我和我妹子买几套换洗衣衫来,剩下的便给你喝酒吧。”
那小徒弟却是个老实人,接了银锭,忙道:“太多了太多了,再说我也不喝酒。”
韩平笑了笑,不再说话,独自守在柳萧萧病榻前。他奔波许久,不觉困顿袭来,竟伏在床边睡了过去。清晨醒来,小徒弟已买回了一包衣服。他见银子太多,全拣华贵的买,韩平还从未穿过如此好的锦衣华服,不由得一阵苦笑。
他另带回一包吃食,韩平谢过了,换上衣服,便见马淳过来查看柳萧萧伤情。突然,柳萧萧抽搐一阵,呕出一口血来。韩平大惊,忙问:“这是怎么回事?”
马淳也是一惊,慌忙再扎几针,却不见有何效果,反倒引得柳萧萧又呕出一口血来。
韩平见柳萧萧最后软倒在榻上,再没了动静,伸手去试她鼻息,只觉气息已然微弱至极。他心里一沉,一把揪住马淳衣领,喝道:“快救活她!”
马淳颤声道:“这姑娘伤势……太怪……我须得……去请几位……同道来……一道会诊……”
韩平推开他,道:“还不快去!”马淳向小徒和几位伙计吩咐一声。几人便急匆匆出门去了。
过不多时,几个年老郎中陆续进屋。马淳也顾不得寒暄,拉着众人便去为柳萧萧诊治。韩平在一旁心急如焚,只听这几个郎中摇头晃脑,议论纷纷。有的说:“如此内伤,当先以针灸调理气血……”
马淳摇头道:“此法我已试过,并不奏效。”
又有人道:“当以大补之药服之,固其阳气!”
另一人反驳道:“非也非也,这位姑娘身子已虚成这样,如何能用虎狼之药,依我看当以温和补药徐徐调理!”几人嘈嘈杂杂,争论半天,也拿不出一个主意来。
韩平心头火起,一声断喝,揪住一人便扔了出去。他骂道:“不论你们用什么法子,不治好我妹子,我让你们陪葬!”
便在这时,医馆门口进来一个年老枯瘦的和尚。和尚走到卖药的柜台,向伙计道:“施主,请按上面配齐药材,多谢。”说着递给伙计一张纸条。
那伙计正是昨晚被韩平摔了一跤之人。他此刻心不在焉,看了纸条一眼,见上面写着:当归几钱、益母几钱等等。
和尚听见内院动静,伸头向院中看了一眼,见许多人围在一起乱糟糟的。和尚便问:“施主,不知堂内发生何事?”
那伙计道:“大师有所不知,昨夜来了个凶恶的男人,要给他妹子治病。这不,这么多大夫都束手无策,只怕那女的已经不行了,那男人却不依不饶,只怕还要大人呢!”
和尚眉头一皱,“哦”了一声,径直走向内堂。和尚一进诊厅,正遇着韩平抬手要打人。和尚跨上一步,握住韩平手腕,道:“施主,看病便看病,为何要动手打人?”
韩平正在气头上,管他来人是谁,喝道:“要你管!”说着起掌拍向和尚胸口。
和尚见他招式来的迅猛,又是如此狠毒的招式,眉头一皱,忙转身闪过掌势。韩平见他居然能躲得过,厉声道:“你是何人?敢来管我的事!”
和尚没有理他,向病榻上的柳萧萧看了一眼,目光落在柳萧萧长裙束腰上挂着的一枚玉佩上。只见那玉佩通体翠绿,上面一条巨龙收牙敛爪,蜷伏起来。
和尚一惊,问韩平道:“这姑娘是谁?可是归藏山庄的人?”
韩平一愣,听他这么问,便以为他与归藏山庄有旧,道:“她是归藏山庄二小姐!”Μ.chuanyue1.℃ōM
和尚点点头,道:“可否让我为她看看?”韩平还未回答,和尚手指已搭上柳萧萧手腕脉门。韩平见他居然也通医术,只好让他试试。和尚摸了许久,道:“几位大夫所言都不错,只可惜他们不懂武学,不明白这姑娘胸腹间为何积郁浊气。”
和尚说出这番话,韩平恍然大悟,忙道:“请大师救她一救!”和尚笑了笑,道:“贫僧自当尽力。”说完扶起柳萧萧身子,让她盘腿而坐,双手从她长强、灵台穴沿督脉拍到风府、哑门等穴,又扶起双臂,在手少阴心包经上点了几处。
韩平看了奇怪道:“大师,我也为她度过真气,帮她推宫过血,却没有任何效果。”
和尚道:“只因她体内积郁的内劲是被人下的暗劲,非同一般,我等内力性质不同,无法为她解开。我也只不过为她打通各处关节,舒缓脉络,却不能助她排除体内劲力。”
韩平一听,又大失所望,低头默默不语。柳萧萧得和尚一番施为,略略好转了些,经脉运行稍畅。几个大夫不由得又叹道:“果然神奇非常,妙想天开!”马淳赞道:“大师手段真让我等大开眼界,我要记下来!”说着便去找纸笔。
和尚笑着摇摇头,见韩平依旧闷闷不乐,起身道:“檀越不必忧心,我既然接下了此事,便不会半途而废。不瞒诸位,贫僧是寒山寺的主持,法号觉悲。檀越不如带上女施主随我一同回寺,我必竭尽所能救治她。”
韩平听觉悲如此说,心里感动,觉得他肯救治柳萧萧,真比施恩于自己还要好。他双腿一弯,便要跪倒。韩平如此性子,要他下跪真是千难万难,如今却甘愿下跪谢恩。
觉悲却双手一托,便将韩平扶了起来。他说道:“檀越不必多礼,我救她只是因为这个。”说着一指柳萧萧腰间那块玉佩。韩平一愣,不知这玉佩有何特异之处。
觉悲见他神色疑惑,眉头一皱,不想韩平竟对玉佩毫不知情。他微微一笑,道:“原来你并不是归藏山庄之人。”说着伸手摘下玉佩,道:“也罢,此物不宜示人,日后再说。”
韩平不知何意,也不想多问,只要柳萧萧能够得救,便是千万之喜了。当下觉悲又多买了些药材,全是名贵之物。韩平自然抢着付了银子,又雇了马车,一路向城外寒山寺而去。
叶雨桐传下了命令,坐在白沙帮正堂上等候消息。她手中把玩青竹剑,心中却是焦急万分。她暗道:“不知他们追得是否及时,若是让人跑了,以后便再难抓到了。”
白沙帮帮主白万松时而坐着,时而又走到门边向外张望,显然也很焦急。过不多时,白灵风走进屋。白万松急道:“有消息么?”叶雨桐也站起身,看白灵风怎么说。
白灵风道:“方才有几个兄弟回来禀报,在湖边山间遇到一伙人行色匆匆,便拦下盘问。谁知一言不合便动起手来。我们被伤了几人,但是他们没我们人多,打了一时,便被我们杀了几人,剩下两人也自刎而死了。”
叶雨桐眉头一皱,白万松点头道:“死了也好,他们定然跟这件事脱不了干系。”
白灵风摇头道:“可是舵主定然是想要留活口。”
叶雨桐道:“不错,若是死了,便死无对证。不过,这几人行事倒有些像幽冥岛的人,抓住了只怕作用也不大。”
突然门外一人急匆匆跑进来,报道:“帮主,我们在吴县遇到了几人,只是一时不敢动手,请帮主快带人去吧。”
叶雨桐沉吟道:“县城么?”
白灵风道:“若是敢大摇大摆去县城的,想必不是幽冥岛的。”
叶雨桐点点头发,道:“你们发现他们的时候是怎生情形?”
那人道:“方才我们三人到了县城,正是午饭时分,便到一间小饭店坐下吃饭。谁知正巧有几人提刀带剑也进了店。初时我们也不甚在意,谁知那几人中有一人我们却认识,正是盐帮的齐仲语!”
叶雨桐一惊,想不到齐仲语还没死。那人又道:“我们知道他当初反叛出帮,应当要受到三刀六洞之刑。谁知他竟会好端端的在此处,我们便留上了心。只见这一行五人居然什么打扮都有。除了齐仲语,还有两个高大粗豪的汉子,听口音像是北方来的。另有一人矮个敦实,不怎么说话。还有一个白面长衫的相公。这几人八竿子打不着,却偏偏坐在一起,着实让人奇怪。饭间,齐仲语不知说什么大事成功,那两个北方汉子也是兴致很高。那书生相公却始终微笑不语。后来,他突然向齐仲语说什么,助他当上盐帮帮主。我们兄弟听了这话,都吃了一惊,便暗暗商量,由我回来报信,另两人继续守着。”
白灵风道:“这几人就算不是凶手,也不是好人了。”
叶雨桐点点头道:“走,我们去会一会!”说着与白灵风带着十几人立马赶往吴江县城。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几人便来到那人所说饭店。叶雨桐带着白灵风等十几人站到饭店门口,店中有不少客人都识得是白沙帮的人,纷纷低头溜出去了。饭店掌柜忙小跑到门口,见了白灵风,点头哈腰道:“少帮主,我这是小本买卖,还望您高抬贵手啊……”
白灵风嗤道:“没你的事,躲远点!”那掌柜无奈,只得躲到后厨,求神拜佛。店里那两名留下监视的帮众过来行过礼,手指一边,道:“他们还在!”叶雨桐看去,果然有一桌五人兀自在喝酒吃肉,全没理会旁人。
叶雨桐冷笑一声,走上前去。那两名北方汉子脾气有些急,见这群人冲自己而来,立马起身。齐仲语一按他们肩膀,使个眼色,那两人才坐下。叶雨桐道:“这不是齐仲语么?”
齐仲语恼恨秦柯害死自己兄长,脸上阴恻恻一笑,道:“叶舵主,您老人家安好。可惜我已经不是盐帮的人了,不用受您调遣,这里也就不给你行礼了。”说着大剌剌坐下,丝毫不惧。
叶雨桐淡淡一笑,目光落在旁边一个敦实的汉子身上。他自顾自喝着闷酒,也不与旁人说话。叶雨桐讶道:“童虎?你居然也在这里?”那人果然便是童虎,他跟随宋全高一道投奔钟离昧,没成想两个同伴都死了,只剩下自己。只因他的功夫重在防御,在归藏山庄一战,他没杀到人,自己也绝不会受伤。
童虎算得上是叶雨桐手下败将,也无颜看她,起身别过头,双手一拱,算是见过礼。叶雨桐又道:“童老师不是随宋全高投奔幽冥岛了么?”
她这话一出,座上几人都有些惊慌之色。叶雨桐看在眼里,又道:“想来昨夜各位定然都是在归藏山庄做客!”
齐仲语一拍桌子,起身骂道:“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归藏山庄,老子根本不知!”
白灵风上前厉声道:“你是什么东西,敢这么跟舵主说话!”
那两个北方汉子起身道:“你想怎的?”说着拔出腰间长刀。
叶雨桐轻轻一笑,道:“你们莫非想要动手么?”
一人道:“我们师兄弟南来不久,听说江表第一大帮的舵主居然是个娘们,心里就想,南方蛮子当真是胡闹得紧。你们没人能做帮主,还不如让咱哥俩当的好。”说着两人一举钢刀,连劈几刀。
叶雨桐后退两步躲避。白灵风脱口道:“五虎丧门刀!原来是河北五虎门的。”
那汉子嘿嘿一笑,道:“算你还有些眼光,我们便是五虎门传人河北双雄陈氏兄弟!想活命的就给爷爷磕三个响头!”
他手下一人喊道:“要撒野也不看看地方!大伙并肩子上!”
叶雨桐手一挡,止住众人,道:“河北五虎门?没听说过。”她这话说得嚣张,分明未将两人放在眼里。那两人如何咽的下这口气,挥刀又上。叶雨桐喝一声:“来得好!”拔出青竹剑,叮叮当当一阵响动,将两人刀招尽数接了过去。
这两人手段平庸,叶雨桐全不放在心上,眼睛一瞟,见那白面长衫的公子哥儿依然坐着,好整以暇地喝茶。她心中一凛,知道此人不易对付。她心中虽在想着,手中剑招不停,陈氏兄弟两人联手,也遮不住叶雨桐的快剑。
初时两人还有五成进招,半柱香后,已全是守御了。叶雨桐不愿纠缠,一招“风飘万点正愁人”,一剑划过两人手腕,非逼着他俩扔刀收手不可。
那两人担忧断腕之虞,急忙弃了手中家伙。叶雨桐回剑疾刺,挽起数朵剑花,将两人笼罩其中。那两人进退不得,尴尬万分。叶雨桐剑势只在两人身上游走,寒光闪闪,骇得两人齐闭上眼睛。
突然叶雨桐回剑入鞘,后退立定。旁边众人一阵哄笑。那两人睁眼一看,原来自己上身衣衫早已破成布条,胸口一阵刺痛,竟被刺上了字。一人胸口是个大大的“双”字,另一人是个“犬”字。他们怒道:“士可杀不可辱,你杀便杀了,何必折辱我们。”
叶雨桐双眉一轩,道:“你们到江南来犯案,可曾只会过我?如此不把江表第一大帮放在眼里,还敢多嘴!”
白灵风道:“自古燕赵之地多出豪杰,怎的出了你们这样的败类!”两人无话可说,颓然坐倒。
齐仲语自知打不过叶雨桐,又见他们人多势众,心里有些胆怯,骂道:“你到底想怎样?”
叶雨桐最是瞧他不起,沉声道:“齐仲语,当日钱塘江畔让你侥幸逃过一命,我倒要瞧瞧你今日如何逃出生天!”
齐仲语骂道:“臭娘们,你真当姓齐的好欺负么?你若敢动我,盐帮兄弟绝不会放过你!”
突然一个年老的声音喝道:“你说不会放过谁?”齐仲语一听,不禁打了个哆嗦。
叶雨桐向后一望,只见一个高大老者带着十几人站在门口。老者面目凶恶,一双眼睛精光闪闪。她虽未见过他,却认得这是盐帮帮主刘老爷子,忙上前见礼道:“刘老爷子安好!”
刘老爷子一笑,也回礼道:“舵主客气了。”
叶雨桐道:“刘帮主怎么来了?”
刘帮主道:“不光是我来了,各帮各寨听闻舵主召唤,都已赶了过来!”
叶雨桐喜道:“如此最好!”
两人正说话间,齐仲语眼珠一转,起身一跃,向窗口窜去,竟是想破窗而出。刘帮主身后一人肌肉虬结,脸上一道刀疤可怖骇人。他三两步跨到前面,一手抓住齐仲语脚脖子,往后一扯,便将他又拖了回来,直摔了个七荤八素。
刘帮主向叶雨桐道:“舵主,此人是我帮中叛徒,就交给我处置吧。”
叶雨桐心里明白,刘帮主如此说,又亲自前来,可见他收到当日传书,必然也做了深思熟虑,不愿与自己为敌。她道:“好,不过得先让他交代昨夜如何袭击归藏山庄的。”
刘帮主点点头,向齐仲语道:“齐仲语,你知道帮中的刑罚,若想少受点苦,你便从实招来!”
齐仲语忙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道:“是是是,小的全都说……求帮主饶小人一命……”
忽听一声冷笑,那白面公子起身道:“当真是无胆匪类,竖子不足与谋!”
叶雨桐睨他一眼,道:“你到底是谁?”
白面公子一蔑,道:“就凭你们这群江湖匪类,也想知道我的名字?”
叶雨桐一望齐仲语,齐仲语忙道:“他叫杨光义,是儒门……”他话未说完,只见青芒一闪,齐仲语已说不出话来,双手捂着喉咙,指缝间鲜血直冒。
众人都一惊:“好快的剑!”叶雨桐拔剑在手,冷冷望着杨光义。杨光义手执长剑,站在原地,剑尖兀自滴着鲜血。叶雨桐厉声道:“原来你是儒门的人!”
杨光义道:“可惜死无对证了!”
叶雨桐道:“待我拿住你,我看上官羽有何话说!”
杨光义哈哈一笑,道:“就凭你也想抓我?只怕还早了些!”说罢手中长剑一挥,逼开身边。众人挡不住他的剑势,纷纷后退躲避。
眼看着杨光义就要杀出一条道路来,猛然眼前一花。他知道叶雨桐已到眼前,眨眼间只听叮叮当当一阵急促响声,两人剑招以快打快,已交了几十招。
杨光义的“夫子剑”极为纯熟,竟隐隐将叶雨桐压在下风。叶雨桐心中一凛,心道:“夫子剑果然不同凡响。当初只见过上官羽用掌,却不知儒门还有如此剑法。”
杨光义心中更惊,想不到如此一个女子竟有如此身手。他从未见过叶雨桐,不知当初与上官羽一战,起初便不将她放在眼里,此刻也不得不收起小觑之心。两人斗了半晌,其余人不禁都站到屋子角落,为他们腾出空地,也免得被剑势所伤。
夫子剑终究不是以快剑擅长,而是讲究中正平实,稳扎稳打。杨光义一心炫耀,上来就使快剑,如何比得上“落英飘香剑”?叶雨桐在剑上浸淫十多年,算得上是使剑的大行家,早看出他剑法中的破绽。
她疾刺几剑,连使“雨打梨花”、“落红万点”、“草长莺飞”几招,越使越快。到得最后,一招只使出一半,便即变招,只引得杨光义也越来越快。他修为不及上官羽,可谓差得甚远,一时间果然手忙脚乱,如疯魔乱舞。头发也披散开来,哪里还像一个正襟严谨的儒士。
叶雨桐嘴角一笑,喝道:“着!”青竹剑架开杨光义长剑,抬脚便踢在他胸口。杨光义应声而倒,滚在地上。叶雨桐收剑冷笑道:“夫子剑不过如此!”她暗暗调整内息,嘴上虽如此说,心里却暗道:“夫子剑果然不简单,若是上官羽在此,只怕我已输了。”
杨光义翻身而起,听了叶雨桐的讥讽,厉声道:“是我输了,却不是夫子剑不如你!你想让我说出实情,那是休想!”说着手腕一翻,长剑便向颈中抹去。
叶雨桐一惊,没想到他如此刚烈。她此刻气息未复,阻挡已是不及。突然刘帮主跃身上前,手掌在杨光义胳膊一推,那一剑便刺空了,并没碰着肌肤。
白灵风手一挥,一个白瓷碗飞向杨光义胸口。杨光义胸口要穴被瓷碗一打,登时浑身酸软,颓然叹气。叶雨桐喝道:“将他们都带回去!”
穿书吧为你提供最快的玄空诀更新,第十七章 上穷碧落下黄泉免费阅读。https://www.chuanyue1.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