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苏恪如预期般一样在床上陷入了沉睡。
并且破天荒的,他竟然做梦了。
自从开始保持这种特殊频率的水年以来,他就几乎没有再做过梦,上一次做梦已经不知道要追溯到什么时候去了。
这是一个荒诞无聊的梦,他感到自己在一个很小的房间里,除了屁股下椅子以外,房间里空无一物。
这是,在监狱里么。
好在苏恪能够在梦中控制自己的意识与行为,这并不是多么难的事情,有不少人都可以做到。
在科学上,将这种在睡眠之中有意识的状态叫做清醒梦。有的人天生就能做到,而有的人则需要反复练习,似乎是跟浅度睡眠有关,但具体如何做,他也没有仔细研究过。
反倒是罗紫风一直很想要拥有这个能力,他曾跟苏恪念叨过许多次,说他的这个能力简直太爽了,每次做梦就都像是可以玩一次自由度极高的第一人称角色扮演游戏。
说到此处时,他那张脸上都还会露出奇怪的坏笑,令苏恪一下就明白他在想些什么。
意识回到梦里,苏恪站起身,刚才坐过的椅子也随之消失。
咖啡。
他在心里默念到。
与以往不同,罐装咖啡并没有就此出现在手中。
在以往的清醒梦里,虽然也很难控制周遭环境的改变,但在梦境中添加一些小物件还是没有问题的。
比方说,一罐咖啡,或一把小刀。
有这两样东西的存在,无论在哪都能令人感到踏实安心…
小房间没有窗户,也没有门,四周的墙壁惨白,屋顶上悬挂着一盏不是那么光亮的灯。【穿】
【书】
【吧】
苏恪围着墙壁敲了敲,全是实心的。
苏恪索性直接在一块墙角坐了下来,既然改变不了现状,不如就顺其自然地摆烂,反正也只是在梦里,待一段时间或许就能过去了。
他也并没有尝试通过心理暗示来令自己醒过来,毕竟他几天才睡这么一次觉,强行折腾得话,对自己的身体和精神都是很有损耗的。
就这么发着呆不知过去了多久,几乎在梦里也要失去意识时,屋顶上的灯闪烁了一下。
苏恪抬起头,发现其中一面墙壁上出现了一幅挂画。
他起身走近,确认了那是一幅人物画像。
画中的人也并不陌生,正是那位他在最近见过许多次的伟大艺术家,彼时的他还没有割伤自己的耳朵,面容也还未那般枯槁,但那双眼睛已经变得空洞失神。
脑海中突然有一种冲动,他想要伸手去触碰这一画作,仿佛触碰之后,自己就能得到升华。
苏恪努力地克制了这份冲动,他不喜欢自己的大脑中有不属于自己的想法和欲望。
几次重复下来,苏恪感觉到自己就像个想要进网吧打游戏的未成年人,面对电子游戏热衷无比,却在门外踌躇担心,人家压根就不会跟自己开机子。
算了,试试就试试,反正也只是在梦中。
他松开了对大脑的限制,手也自觉地触碰到了画框。
嗡—
四周没有任何变化,房间还是那间房间,惨白的墙壁,以及不光亮的吊灯,唯独产生变化的,只有悬挂着的那幅画。
向日葵。
与《向日葵》一同出现的,还有一个静立在苏恪左手边的人。
是文森特,那个被囚禁在画里的人。
这么说起来,苏恪转身朝着右边看去。
从最一开始就觉得奇怪,感觉这里像是有什么一样,虽然看不见,但苏恪还是能感觉到,在这里,同样站着一个人,他的身份,也不难猜出。
文森特站在左边,像是个木头人一样不动声响,凹陷的双眼盯着墙上的画作。
苏恪犹豫再三,还是再次伸出手,按在了《向日葵》的画框上。
墙上的挂画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房间中突然暴增的一股压迫感。
确认这种压力正是来自自己身后,苏恪试图挪动身子转头,但他却发现,手脚和身子仿佛被固定住了一般,无法动弹。
文森特并没有动,一旁看不见的威廉大概也是如此。
通过排除法就可以得知,身后的那个压力来源是谁。
放开我。
苏恪在心底开口。
压制力不减反增,令苏恪几乎要弯下腰去。
我说,放开我!
他眉头紧皱,脑子里的精神开始急速集中,与房间中的压力正面抗衡。
苏恪能明显感觉到身后的存在也在扭曲挣扎着,在这场角力中,对方也相当痛苦。
可尽管如此,他依然无法摆脱这精神上的束缚,手脚也同样无法动弹。
够了!穿书吧
精神的集中令苏恪的脑袋十分疼痛,再这样下去,他的睡眠将受到极大的影响。
虽然平时的他不易动怒,但对那些企图影响他大脑的人,他从来都不会有一丝容忍。
给我,醒,过,来!
身后的存在瞬间发出了痛苦的哀鸣,连同右手边的威廉一起,而有具体形态的文森特,更是直接双手抱头,颤抖着瘫倒在了地上。
呼——
苏恪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完好无缺地躺在床上,双手不知何时压在了身下,已经发麻,尽管盖着厚厚的被子,可身上还是沾满了冷汗。
现在是早上7点半。
等到手脚恢复知觉后,苏恪起身看了看表。
真是糟透了……
不仅身上粘稠得难受,他的脑袋更是涨的发昏,眼睛也只能勉强睁开。
尽管需要继续睡眠,但他还是打算先洗个澡。,
“啊!”
正在餐桌上吃着早餐的路依玲惊呼了一声,立刻用手捂住了嘴巴。
客厅的另一端,罗紫风还在床上呼呼大睡,虽然搁着一道厚实的帘子,却还是能听到他的阵阵鼾声。
“你没事吧!”
路依玲丢下手里的筷子跑到苏恪身边,他知道此刻的苏恪本该在床上好好休息,而且他的状态明显很差。
苏恪轻轻推了推路依玲想要扶住他的手,靠在了墙边,吃力地抬起一只手指了指冰箱。
他现在又脏又臭,不是很想有人靠近自己。
路依玲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担忧地看了眼他之后跑到冰箱门口,打开双开门拿出一罐咖啡,拉开拉环递到了苏恪手里。
“用不用热一下……”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生怕自己太过紧张,惊扰到了脆弱的苏恪。
苏恪如释重负地摇了摇头,光是闻到熟悉的味道他就感觉好多了,站直身子将手中的咖啡一饮而尽,踉踉跄跄地撞进了浴室。
路依玲轻轻来到浴室外,隔着门听了一会,确认苏恪安全开始淋雨后,才悄悄离开。
帮苏恪将喝完的咖啡罐丢进垃圾桶,路依玲又来到厨房,心里盘算着给苏恪准备怎样的食物。
洗完澡后的人都是会虚弱疲惫的,能补充一些糖分的话会很好,但考虑到那个男人没有吃早餐的习惯,正常的东西可能他也吃不太下。
好在应付这种低血糖,女孩子们都拥有足够的经验,等到苏恪喘着粗气从浴室出来后,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糖粥。
苏恪看着沙发上坐姿标准的女孩,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
啊,自己也会有被小鬼照顾的时候么。
吹好头发,将浴巾与脏衣服扔到洗衣机里,苏恪坐到了餐桌前。
有点甜过头了…
苏恪看着这碗平凡无奇的粥,又看了看哟徐诶紧张的女孩,知道这小鬼大概还在里面加了蜂蜜之类的。
虽然吃不下什么东西,但苏恪还是一口一口慢慢地将整碗粥都吃进了肚子。
整个身子都暖和了不少。
“多谢了。”
苏恪走到路依玲对面坐下,拜女孩的贴心照顾,他的头痛缓解了不少。
一个人在刚起床时是又丑又脏的,如果对方在这个时候还愿意接近你,最起码,你们的关系不会是虚假的。
“你…你没事么…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嗯,做了个很怪的梦,不得不中断睡眠了。”
没什么好隐瞒的,苏恪将梦里的东西都告诉了路依玲。
后者也觉得蹊跷,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想,但梦到这种东西,还是有些太过巧合了。
“对了,苏恪……”
“嗯。”
“你和安芸姐…发生什么了么。”
“……”
直到现在才发问么,这孩子,也已经足够温柔了。
“啊,是的,那她当作诱饵了。”
苏恪轻描淡写地又编造了一个谎言,他不可能告诉路依玲,安芸是个【猎人】。
人往往都是这样,为了最初的一个小谎言,不得不去编造一个又一个更多的谎言去维护,于是最终,也会理所应当地被谎言吞噬。
“呜哇…好差劲……”
果然她也这么认为…
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之后,路依玲要出门买东西,晚上就要回奶奶家那边了,她要提前买好需要准备的东西。
提出和她一同前往的苏恪被果断拒绝,按路依玲的话讲,病人就好好在床上休息,她可不希望带着一个走起路来都会发抖的人回家。
虽然这句话听起来怪怪的,但苏恪还是没有拒绝女孩的好意,目送着她离开了家门。
苏恪拉开帘子,伸手在罗紫风的床板上敲了敲。
“要装睡的什么时候。”
“啧,果然被你发现了么阿恪!”
罗紫风一脚踹开被子跳下床,本来贴在脸上的睡帽也甩在了地板上。
如果说路依玲是个比以往高中生要成熟的孩子,那罗紫风一定是个外表看似常人,智力却低于孩童的小鬼……
“哎!我说,阿恪啊,你真的打算和那小鬼去她家里么?”
苏恪点了点头,他已经有些厌倦了每年居无定所的漂泊,或许是时候给自己找个安稳的鸟笼了,最起码,过年的感觉,已经很久都没有体会到了。
“你这样,老板那边没问题嘛!”
罗紫风凑到苏恪身边小声问道,仿佛他们这间屋子在被窃听一样,虽然这屋子的设施与安全,都是他本身负责的。
苏恪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与那位老板的关系,只不过是那个人的一句玩笑话,除了罗紫风以外,根本就没几个人当真,否则,他们对苏恪的态度也不可能那般恶劣。
再者,他和路依玲看起来,也并非是那么密切的关系吧……
明明就连互道朋友都算不上,就算导师与新人的关系,也是组织强加上来的。
说的导师,苏恪不免又想起了安芸。
她那行踪飘渺的【猎人】老师,对苏恪他们的行动来说一直是个隐患,尤其在刚刚做了那样的梦后,苏恪更是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对了,给我,做个扫描吧。”
罗紫风沉默了,他没想到苏恪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所谓扫描,顾名思义,正是类似体检的危险预防项目,组织的成员几乎每年都会到【救济】组进行扫描检查,一方面保证身体安全的同时,还要对大脑的健康程度进行检查。
检查是很有必要的,但对于有些人来说却并非如此。
就和许多老人不愿意去医院一样,因为一旦去了,就很大可能出不来了。
苏恪也是一样,像他这样在组织里干了很久的人有不少,尤其是要参与战斗的成员,大多都是不去扫描检查的。
扫描很简单,【救济】区出身的罗紫风手头上也有相应的设备,哪怕实在家里,也很快就能完成。
“结果要过一会才能出来。”
罗紫风收好仪器,掩饰不住语气中的沮丧。
“没关系,只要脑子没事就行。”
苏恪指了指自己的头,满不在乎地说着,自己的身体怎么样,他很清楚,但做完的那个梦,令他对自己的大脑有了怀疑。
身体垮掉了,大不了用组织的仪器接上假肢,但脑子坏了,控制身体的究竟还是不是自己就不好说了。
没人不想好好活下去,而苏恪,更是尤为关爱自己的脑子。
并没有等待多久,罗紫风就拿到了检查报告。
对着苏恪,他的脸上满是惊喜与讶异。
“我曹阿恪!一切正常!你怎么做到的,我都不敢相信!除了你左腿的那个老毛病外,其他地方没有任何问题!”
苏恪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在他身后,青水乖巧地探出脑袋,水灵灵的大眼睛眨了眨,轻轻脱口而出。
“苏苏,他在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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