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鸡鸣,旭日东升,云散了,雨也停了。黄老汉猛地惊醒,但见华堂幔帷窗明几净,日影初上满室光华,昨夜的漫漫黄泉路已经不见了踪影。
铜灯已灭,清晨的空气透着新鲜,吸入一口,顿觉心明眼亮。黄鲤儿缓缓睁开眼睛,晃晃脑袋,犹觉宿醒未尽,心头几自卜卜乱跳,收摄着心神说道:“爷爷!昨晚孙儿梦见您救了我!”
童声清亮,悦耳动听。黄老汉像胸口搬开一块石头似的一阵松快,无声透了一口大气,抱起黄鲤儿亲了一口。失而复得,喜极而泣道:“那不是梦。昨夜你被两位无常老爷带到了阴间。爷爷夜游地府,才救了你一命啊。”说完,黄老汉将仙堂中的烛台重新点燃,拜了又拜。
正是家家户户准备早饭的时候,炊烟袅袅升起,炒菜的油烟、油条、焦葱花儿的香味,还有不知谁家蒸包子蒸出的鲜香一阵阵扑鼻而来,逗得黄鲤儿食欲大开。
“爷爷。我饿了。”黄鲤儿揉着拨浪鼓一般空空荡荡的小肚子,腼腆的说。
“你想吃什么?爷爷给你做。”
爷孙正说着话,却听见大院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噔噔”地撼得地皮直颤渐渐近来。一个皮肤黝黑的彪形大汉莽莽撞撞冲门而入,身上带的风忽地将仙堂中的一片蜡烛吹得一暗。只见那大汉满身杀气,又略带几分神秘恐怖,一身短打扮,对襟钮子褂子黑扎腿裤,腰间别着一柄钢刀。一手的老茧,满面的凶光。
黄老汉顿时眼中冒火,立起眉毛瞪着大汉骂道:“你特么有没有点规矩?我黄佑之的家门是你说进就进的吗!”
大汉被骂得一愣,随即举手一揖,赔笑道:“我是个粗汉子,没文化,不懂规矩。您老别见怪。”
黄老汉见他说得诚恳,便也不再计较,轻声问道:“你不是胧门村的人吧?我没见过你。”
大汉轻声答应说:“爷好眼力。我是胧角村的。实不相瞒,我们村子最近闹鬼,死了不少人。村长听说您会降妖捉怪,连夜赶了几里路来请您。我们已经备好了酒宴给您接风洗尘,还劳烦您跟我走一趟。”
黄老汉听见“胧角村”三个字,像是被针刺了一下,身上惊悸一颤。又仿佛钻透了一片浑浊之极的浓雾,一下子清亮惊醒过来,心想:哼!这伙盗墓贼偷盗古墓,又害死胧颈村二百多口人!胆大包天,杀人如麻!如今终于遭了报应。真是大快人心!
只见黄老汉用碗盖拨着浮茶,茶是昨晚剩下的,黄老汉饮了一口,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说道:“现在去恐怕不行。我的小孙儿还饿着肚子。我这个当爷爷的怎么放心的下?你先回去吧,等我想去的时候,自然会去。”
话音刚落,只听大院里传来一阵阴沉的声音:“黄先生莫怪,是我的人思虑不周。刚刚我已经在农家买了些早饭,请您和孙儿慢用。”只见一个年近五十岁的中年男子,掀开厚厚的门帘进了正屋。
这位中年男人面白如雪,圆腮浓眉,眼睛鹰隼一样凌厉,下巴微微翘起,长着一只不讨人喜欢的鹰钩鼻子,冷冷的神色中带着一股阴狠毒辣的恶劲儿。
黄老汉眉头微皱,沉声问道:“您是?”
中年男子将一袋包子馅饼放在黄鲤儿跟前,把目光盯向黄老汉:“我是胧角村的村长,姓鱼,名登水。"鱼"是水里的鱼。"登"是登山的登。"水"是地上的水。”
黄老汉阴沉沉一笑,说道:“鱼登水?好名字。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鱼得了水,就如同得了道。只是不清楚,您走的"道"是天地正道,还是鸡鸣狗盗?”
鱼登水听出黄老汉话里有话。额前阴云愈聚愈重,鬓边肌肉一抽一动:“闲话少叙。我只问你去是不去!”
黄老汉歪着头瞧了鱼登水一眼,挑衅道:“我去又怎么样?不去又怎么样?”
鱼登水把牙一咬:“去,有吃有喝有钱拿。不去,我现在就砸了你的家!”鱼登水使了个眼神,黑面大汉将冰凉的钢刀刀背压在黄老汉脖子上,黄老汉勃然大怒,脸上忽青,忽蓝,忽黄,忽红,口中念念有词:仇呵仇呵帝…菩提萨婆诃…尼呵尼呵帝…毘摩离萨婆诃…”声如金石,动如雷震。
黑面大汉只觉得浑身打颤,两眼漆黑,两腿发软,头上的汗珠不住地往下掉,头痛欲裂,喉咙又酸又涩,“噗”地吐出一口鲜血,倒地不起。
“大道之术如同宇宙,周流万世。它高耸入于九天,渊深犹如四海,能救人,也能杀人。我黄佑之修行了一辈子道术,能降妖捉鬼,也能在弹指一挥间取人性命。”黄老汉说这番话时,二指并拢,指着黑面大汉的前胸,倒地不起的黑面大汉只觉得一股温热之气,如丝如缕,悠悠地扑面而来,从眉心直透胸臆,横贯全身。刹时间,他睁开了眼睛,感到阵阵春风吹拂,蕴藉温存。黑面大汉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谢谢黄大爷饶命……谢谢黄大爷饶命……”
黄鲤儿已然看呆了,两个胖嘟嘟的小手鼓着掌:“爷爷好厉害!爷爷好厉害!”
鱼登水身上倏地一个颤栗,已经苍白得令人不忍逼视的面孔泛上了涨红,却是分布甚不均匀,红白青色相间,甚是难看。只见鱼登水连连作揖,声音几近哀求:“黄大爷请息义愤。自年初到年尾,我们村里连连闹鬼。人是一户一户的死,男女老少无一幸免。道家以慈悲为怀,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鱼登水说得有理有情,黄老汉也泛起了嘀咕。心想:“虽然这伙人是穷凶极恶的盗墓贼,但身为出马弟子,也不能见死不救,毕竟老弱妇孺是无辜的。不如随他们走一趟,明面驱鬼,暗地里搜集他们盗墓的罪证。一旦找到证据就告到镇上,到时候自有法律收拾他们。”【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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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老汉望着窗外清晨的太阳说道。淡淡的光线把黄老汉映得像个朦胧的幽灵,声音显得分外清晰:“好吧。我就随你们走一趟!不过我要先把孙儿送到朋友家照看,带着小孩子办事不方便。”
鱼登水达成了目的,心中暗喜,却一脸庄重:“那是一定的。”
黄老汉本想把黄鲤儿送到胡寡妇家照看,但转念一想,总是麻烦胡寡妇多少有些欠妥当,于是便把黄鲤儿送到了李三家。鱼登水塞给李三一沓钱,嘱咐他好生照顾黄鲤儿。事情都安排妥当之后,黄老汉随鱼登水一路向西,马不停蹄赶往胧角村。
且说黄鲤儿生得可爱,性格又讨喜,聪明伶俐,到哪都吃得开。李三一家非常喜欢黄鲤儿,尤其是李三的妹妹李燕儿,简直把黄鲤儿当成亲生弟弟看待。
话说李三的父亲李老汉,从山上捡柴回来,突然喘不过气,憋得两眼通红,耳朵里嗡嗡响震,只勉强把持着双手扶桌兀坐,脑门上豆大的汗珠已沁了出来。
李三和李燕儿慌了神,想去找黄老汉,可黄老汉已经走远了,现在追恐怕为时已晚。两人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完全没了办法。
黄鲤儿眼力过人,他一抬眼儿,便隐隐约约瞧见李老汉脖子上绕着一条小白蛇的灵魂。开口便问:“李爷爷,我知道你现在说不出话来。所以我问你什么,您只需要用点头和摇头来回答。”
李老汉点了点头。
“您今天上山捡柴,是不是捉了一条小白蛇?”
李老汉又点了点头。
“您把小白蛇放在哪了?”
只见李三拿出一个罐头瓶子,瓶盖拧得紧紧的,瓶子里一条小白蛇快被憋死了。
李老汉心里十分紧张。他脸色煞白,一颗心就要跳出腔子来了,指着罐头瓶,连连点头。
黄鲤儿忙说:“快把瓶子拧开,把蛇放了!这条小白蛇不是俗物,您把它关在瓶子里,它透不过气,当然要报复您。”穿书吧
瓶子刚被李三拧开,李老汉便长长地舒了口气。只见那小白蛇爬出瓶子,围着黄鲤儿绕圈圈。黄鲤儿一个十岁大的孩子全然不怕,竟和小白蛇玩了起来。
李燕儿被这景色惊得呆住了,她大声称赞说:“鲤儿不愧是黄大爷的孙子,真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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