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书说到,雁翎带领骑兵队剿灭了真定城迎出的步兵,城中却又派出铁浮屠迎战。那铁浮屠个个身披重甲,人与马通过陈重的盔甲项链在一起,行动时发出铁片摩擦的声响,令人望之生畏、头皮发麻。雁翎心下计较道:若是与其硬碰,虽说骑兵营的相较铁浮屠更为轻便,但他们的马匹经过长年训练,难保速度不会比骑兵营更加迅捷,若是再加上铁架襄助,其迅猛可想而知!若是先行撤回,前去攻打宜安的大军定要受挫,可若是抵挡在此,只怕小命也遗失在铁浮屠的铁蹄之下了!雁翎心中正计较着,只见城中猛然火光大盛,铁浮屠也发现了异常,竟尽数撤了回去!真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雁翎连忙遣了人前去打探,那边厢有人来回报,竟是地方军从南城外以投石车向城内投掷火球!话正说着,却见地方军从城的东西两侧涌来,个个手拿盾牌,严阵以待的模样。雁翎心下一沉,竟是秦海晏来了!
秦海晏来了,雁翎心中有些阴晴不定,不知他来的目的何在。只见那真定城中火光冲天,地方军将城门重重围住,她也不敢轻举妄动。远处只见蔡勇纵马而来,对着将真定城团团围住的地方军大声说道:“指挥使有命,军民人等一概不许放出城去!给我把这个真定城死死围住!”很快,地方军在北门处架起了木刺,盾兵掩护着枪兵,一个个手持长矛长枪,枪兵间隔着弓箭手,一个个挽弓如月,严阵以待。雁翎牵起邪思打马上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蔡勇用鼻子哼了一声道:“女泼皮,只知道硬碰硬,我们指挥使妙计,三日之后,谩说是真定城,就是灵寿也一起拿下!”雁翎眼睛一转,她亟亟的将那蔡勇抓住问道:“他做了什么?莫不是在水中投毒不成?”原来这真定城与灵寿均在滹沱河水域范围,全城用水均从此处摄取,若是那秦海晏在河中投毒,岂非连累两城百姓也要遭殃?思及此,她拉住蔡勇问道:“秦海晏呢?他人呢?”那蔡勇被雁翎的口吻吓住,只得指给她看——原来秦海晏就在城东真定的东门之处,唯有此处与左近的灵寿连接最近,他为防止金兵向灵寿借兵或警示,是以守在此处。
雁翎得了秦海晏的所在,吩咐骑兵营原地待命,便纵了邪思狂奔而去。及到了东北,果见秦海晏守候在此,而他竟在城门前摆起茶桌,焚香品茶,好不风雅。雁翎看了心中甚气,她驭使着邪思一路狂奔而来,带起尘沙飞土,扬了那秦海晏满头满脸,连他泡好的茶杯之中都尽是灰尘……随后赶来的蔡勇见此情状,指着那雁翎骂道:“女流氓,你做什么?简直有辱斯文,指挥使的茶都给你弄脏了!”那秦海晏却丝毫不在意的止住了蔡勇的话头,对着雁翎笑道:“雁姑娘,有何事如此着急,不如坐下喝杯茶,歇歇乏。”雁翎牵住邪思的头用马鞭指着秦海晏说道:“你,是不是在滹沱河中投毒了?”蔡勇小跑着下马,一面替秦海晏倒了脏了的茶,一面解释道:“指挥使,这可不是我说的,是她自己猜出来的。”秦海晏早知她聪明过人,在蔡勇的只言片语里猜出他的所为并不算稀奇,只是心事被猜到时,他心下还是很开心的:“雁姑娘聪明绝顶,心思细腻,自然体察烽的心事。”此话一出,倒像是在调情一般,惹得雁翎又气又急,她胯下马来,拍着秦海晏的茶桌说道:“你他奶奶的脑子被你这小跟班踢了?你下毒放火,当金兵用河水扑火时,水中之毒便会灼烧挥发,毒死一城的人,指挥使真是好计谋啊,可你知不知道,这城里还有百姓呢!怎么能一概毒杀呢?”秦海晏这时才放下茶杯,缓缓地说道:“金兵残暴不仁,占一城便要屠一城,此时这城中的百姓连一成也不到。即便是烽在河中投毒,损失也是极小的。雁姑娘在杀场上对待敌人丝毫不曾手软,可为什么对这里的事如此激烈?”雁翎绕过茶桌,走到秦海晏的跟前,秦海晏身材巍峨,衬的她的身量娇小,尚且矮上他一头之多,只得仰着头与他对峙说道:“老子杀的都是敌人,你他娘的杀的都是自己人!”秦海晏也一步不退的说道:“战事一起,百姓便有流离失所之患,烽所作的不过是尽早还百姓一个安宁!”雁翎还想回嘴,此时之间城中东门大开,有数百人涌将出来!只可惜弓箭手早就准备好了,这些人不是被弓箭手射杀在城门之下,就是被枪兵攮死在地,秦海晏滴水不漏的布置十分有效的阻止了金兵的逃脱,但同时也阻绝了百姓的逃生之路。很快,地方军便将这些人关在了城中,从城楼上摔下来的人络绎不绝,有些不是当即身死,便是被守在城下的地方军剿杀。一时间只听得城中哀嚎遍野,愤怒、悲痛、绝望充斥着这座城池,城中火光冲天,伴随着火光涌起的大片大片的烟雾,那便是杀死这些人的毒药。m.chuanyue1.com
雁翎看着眼前之景,心中一片茫然,她自认为军人是天职便是守护百姓,可如今百姓在他们的手下声音凄厉、哭天抢地,若是她早些使骑兵冲撞城门,是不是就可以救下这一城百姓了?秦海晏见她失神,心下有几分察觉了她的心思,伸手将她揽在身边,把她的脸拢进自己的怀中,轻声细语道:“不要再看了,这不是你的错,是我。毒是我下的,火是我放的,都是我的错,尽管怪我就好。”
这一夜,火光凄厉的充斥着真定城,夹杂在风声中的绝望的嚎叫和拍门声都渐渐被火光吞噬,天明之时,遗留下的,唯有一座空城。此战之惨烈,只消磨了骑兵营三百人马,而地方军竟似闹着玩似的只损失了十几人。东方既白,秦海晏只吩咐了三日之后,待毒气散尽便可开门收城了,便带了雁翎的骑兵营回营去。秦海晏自昨晚拦住雁翎说了那些话之后,雁翎便没再与他言语一声,只是点查伤患,清理马匹箭弩忙了一晚,秦海晏对她说回去休息一番这才收兵回营。回营的路上,霜挂的树木林立在道路两旁,东边的太行山上云雾散开,风景倒是十分的怡人。队伍整齐的行进着,只见秦海晏骑马走来,与雁翎并肩而行,笑问道:“此处风景倒是凛冽沁人,不比南方闷热潮湿。雁姑娘以为如何?”雁翎默默犯了个白眼,敷衍道:“不会看,你说好就好。”那秦海晏见状,不禁又笑。一旁的蔡勇倒十分的听不下去——这女土匪从来对着指挥使都是一副油盐不侵的模样,怎么指挥使倒越来越放不开她呢?正思索着,只听秦海晏又问道:“这黑马最是野性难驯,况烽以为,此马通体乌黑,四蹄踏雪,一见便知乃是良驹,不知可有名字?”雁翎也悠闲的打着马回道:“你这人口味挺特别啊,一般人见到黑马要被吓死了,你还敢带着你这匹枣红马凑上来。”秦海晏见她愿与自己说笑,便知先前说她攀附禁军之事她早已忘却,于是笑道:“烽的口味想必姑娘是最清楚不过的了。”雁翎横了秦海晏一眼,不想再答话,只是那小袁说道:“队头怎么不回指挥使的话啊,队头这匹马啊,叫做邪思。”雁翎一咂嘴,扬起马鞭便要打那小袁,小袁吓得连忙勒住马头,不敢再上前。秦海晏并未上心,只是悠哉游哉道:“駉駉牡马,在埛之野。薄言駉者,有骃有騢,有驔有鱼,以车祛祛。思无邪思,马斯徂。烽原以为姑娘不识字?如何读过这首诗?”雁翎白了他一眼道:“你说的什么鬼玩意?什么囧什么虾,没听过。”秦海晏笑意入眼,心道:我倒要看看你能装到几时。
左近山清水秀,晨风吹来,鸟鸣之声频频入耳,虽则劳累了一夜,但雁烽二人也是年轻气盛之辈,此时听来竟丝毫不觉乏累,反倒有些惬意。秦海晏见雁翎心情似乎不错,对雁翎开口说道:“雁姑娘,烽已与尚将军商议,烽倾慕骑兵营已久,很想效仿学习,已经向尚将军进言想要骑兵营的指挥之权。如若烽得偿所愿,今后姑娘也可以少与那尚统豫来往了。”雁翎闻听此话,眉毛都要立起来了,她拉住邪思调转马头堵在秦海晏的身前质问道:“你什么意思?”秦海晏丝毫没有顾忌身边经过的人马,对雁翎笑道:“在下只是想将姑娘守在胁下,尽心力维护而已。”雁翎却冷笑道:“才不是,你以为你睡了我,我就是你的附属品了,我怎么样你都可以做主了,对吧?姓秦的,我以为你跟别的野男人不一样,没想到,你也只是一般的野男人罢了。算我瞎了我的狗眼,以后你少管我的事,再让姑奶奶见到你,当心你的……你的,你的招子!”雁翎说罢,调转马头一马当先往营地跑去。那蔡勇见雁翎跑远,不禁凑上来与秦海晏说道:“真是个油盐不侵的,指挥使何必再她身上下功夫?”秦海晏只是淡淡的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啊。”
如今只说那雁翎飞马回到禁军大营,去找尚统豫。她不太相信尚统豫会这样轻易的将骑兵营拱手让给秦海晏,她定要亲自一问!来到主营帐,雁翎问了安才入内,只见尚统豫正在沙盘前拿着一只小旗子犹豫不定,雁翎开门见山的问道:“将军怎么如此轻易答应那秦海晏可以指挥骑兵营了呢?”尚统豫见那雁翎气急败坏,不禁暗暗低笑,做出逆来顺受的模样站起来说道:“秦烽的父亲最近水涨船高,圣上也颇为重视,我不得不为圣上着想。”雁翎不解的问道:“可这个队伍是……”“这个队伍是你建立起来的。”尚统豫打断她,慢慢的说道:“这个队伍是你的,本官还没有到夺取他人功劳的地步,既然圣上说要在各个地方建立骑兵营,不如雁队头还是好好跟秦烽分享你的经验吧。”雁翎见尚统豫都这样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虽然一见面便知道了那秦烽的身份,也看在自小的情分上有了些心思,可他却像是想要把她纳入囊中一般的对待,心中着实有了几分气恼。列位看官你道是因何而起?原来这杨苓自小战胜的那位御前侍卫,正是秦烽之父——秦汉清。这秦汉清一时轻敌败在了一个小丫头手上,竟十分的敬服,想着一个小女子竟有如此本事,若不认作干女儿也要为自家儿子订为媳妇。秦汉清盘算着自己的长子已然订婚,便上了杨家的门将这杨苓订给了次子秦烽为妻。杨秦两家本事世代同僚,恰逢这秦汉清与杨天恩有同窗之谊,今结为儿女亲家又是亲上加亲了。彼时秦烽只得十三岁,忽闻父亲为自己订下了杨将军之孙为妻,心中十分敬服,两人常以鸿雁传递书信往来。只是后来杨家遽变,杨苓流落至太平山,靠一己之力生存了下来,早已经对依赖任何人产生了极大的抵触感。她心中惧怕,若是心软了、依赖了,自己的锋芒和那在逆境之中生存的勇气将会荡然无存。夶风小说
这边厢雁翎心中乱糟糟的一团,只听得那边吵吵嚷嚷的,原来是地方军已经回来了。她心道那秦海晏定然也回来了,一时气恼之下,径直冲进了秦海晏的营帐之中。秦海晏此时正在卸下重甲,转身见雁翎气冲冲的来犯时,正将身上的重甲正挂在架子上。他见是雁翎,便笑问道:“你如何来了?”这一笑倒让雁翎顿觉如沐春风,原本满腹的怨气不知怎的竟消了一半,她有些不甘的摇了摇头,咬牙说道:“或许我就不该来,我也不该入这个禁军,我就应该彻底消失,消失的无影无踪才对。”说罢她转身便要走出营帐——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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