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吧 > 历史小说 > 天青图志 > 第14章 暖阁召对 (暖心阁符崝献策,忆当年云妃举贤)
  符崝返回洛京后未去拜访任何人,也一直闭门谢客,只有雅玟公主曾到王府小坐。关于他的消息少之又少,只是在权贵圈里引起了一些议论。背后无任何势力支持,也未结交任何权贵,却能十二岁便获封郡王,随后马上代父修行终南山,颇具神秘感。而此番返京的时机也是耐人寻味。就在他返京前不久刚刚有大臣联合上奏建议魏帝早立太子,尽管大家都清楚夺嫡之路还是要实力说话的,但还是让一些有心之人产生遐想。www.chuanyue1.com

  汝阳王府,皇次子汝阳王符瑞与六皇子符稷屏退侍从在书房中密谈。

  “听说老四回来了,有什么消息吗?”符瑞一边擦拭着一个新得的三彩陶马一边缓声道。

  “我命人私下里探查过,四哥回京当天觐见了父皇,但是只一炷香的功夫。之后去了一次太庙和两次太学院,其他时间要么在府中,要么就是偶尔逛逛商秋坊。”符稷答道。

  商秋坊里汇集了洛京最著名茶肆、酒肆,因大多邀请淮扬歌姬和苏杭舞姬表演助兴,成为洛京权贵趋之若鹜的消遣的场所。

  “呵,商秋坊,他倒是会享受!”符瑞缓缓道,随后瞳仁翻动若有所思:“不过还是不能掉以轻心,给我盯紧点儿!”

  “不必如此谨慎吧?如今有实力在至尊之路上挑战皇兄的只有独孤氏支持的大哥,和闻氏支持的三哥,四哥似无背景,掀不起什么大浪的!”符稷似有些不屑问道。

  “还要为兄教你多少次?切记!要成大事必当登高望远!审视全局!一来,你我兄弟虽得淮南王支持,但在这位异姓王眼中,老四与你我并无本质区别,定要密切关注老四是否与淮南王的人有联络,万不能让那老狐狸押了通盘!二来,老四年少封王,又代父皇修行,在父皇心中恐怕有些分量!就算他自己不争,如若倒向另外两位,于我们也是大大的不利,所以还是要小心观察!”

  “还是皇兄思虑周全,小弟受教了,兄长不便出面,此事交给小弟去办吧!”符稷爽快地答应了。

  符瑞说的没有错!淮南王长姐嫁魏帝为德妃,但是未生一子。符瑞和符稷都是怡嫔所生,为了两个孩子的前程忍痛过继给了德妃。他们兄弟二人与淮南王本就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只是想借助淮南王的势力登顶至尊,而淮南王也只是想把这兄弟二人作为棋子用以掌控朝局,双方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利益关系。如果符崝愿意,淮南王也不会介意多押一注!

  闲了月余,这一日,皇上身边的曹睿曹公公突然来到昊阳王府传旨,要符崝立刻觐见。

  “儿臣拜见父王拜见云贵妃!”符黎奉旨赶到魏帝所在的暖心阁,恰逢魏帝在与云贵妃对弈。魏帝身披雪裘,一手握暖炉,一手抚着一只金丝猫,对面便是云贵妃。虽然已经有了些许岁月的痕迹,依然无法掩盖这位前荆楚第一美人的倾世之姿,虽是华妆贵服金钗玉饰,仍旧配不上她的盛世美颜。所谓翩若惊鸿,宛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大抵便是如此吧。

  “崝儿,山上清苦,五年白龙鱼服,隐学天青,苦了你了!”魏帝道。

  “儿臣生在帝王家,自然懂得责任重大!儿臣再苦再累,也比不过父皇整日为国事操劳,天青这五年,儿臣无时无刻不想着早日学成归来,为父皇分忧!”旁人怎么想且不论,符崝讲的是心里话。

  “你在天青遇刺的事情朕命天听阁在查,必还你一个公道,不过想来也逃不出那几人!符黎的毒伤怎么样了?”

  “儿臣离开时毒已经解了,只是,只是父皇也知渭南王世子在天青?”符崝诧异道。

  “朕的天听阁可不是吃素的,送皇子上天青,怎会不详加调查。黎元崇也向朕报备过,他来信说你们感情颇深,这是好事!来日你要成事,当有人辅佐,只要不坏了君臣之间的礼数,你可放心用他!他父王就是朕最得力的兄弟!不过切记拿捏好分寸,可亲而不可犯!”

  魏帝将身旁的金丝猫抱入怀中,轻附其头背,继续道:“就像这猫,听话时要抚弄,若是不听话,那也要打罚!”猫儿似是听懂了魏帝的话,轻“喵”了一声,回首舔了舔魏帝的手,又顺从地享受着魏帝的爱抚。

  “儿臣谨记!”

  “今日召见是有件国事想听听你的见解,也算考核一下你在天青的学业!近年来我大魏人口与税收俱增,但朕却深感国力空虚!整饬军力要钱,漕运疏浚要钱,防洪抗旱也要钱,安置流民还要钱!丰年勉强收支平衡,灾年就入不敷出!你可知这症结何在?”

  这个话题对普通臣子来讲说不好恐怕是要掉脑袋的!天青论道,时弊是最重要的论题!这个话题符崝早就推演过数次,但是当真要知无不言吗?换做其他皇子,就算心知肚明,也只会说些不痛不痒的话搪塞一下,毕竟这个话题可能戳到魏帝的痛处!拔龙须抚逆鳞这种事不是人人都敢做的!

  符崝犹豫了一下,回想起临行前老师的嘱托,道:“世有光武帝而后有强项令终成光武中兴,世有太宗帝而后有魏公谏终铸太宗盛世!今父皇问儿臣这天大的问题,儿臣不敢隐瞒,必据实回禀!儿臣以为这症结不在外患,不在民间,就在这朝堂,就是这门阀诸侯!如今我大魏疆土人口税收皆创新高,但门阀诸侯的花销更甚,人言藩阀之用半天下!儿臣以为这就是症结之所在!”

  符崝的对答颇为机智,他清楚魏帝既然问出这个问题,必是心中已有答案。搪塞无用,但也不好直白地讲出,所以先举了董魏二人的例子提醒魏帝自己是直言敢谏,又用光武中兴和太宗盛世给魏帝扣上顶纳谏明君的高帽子,给自己加上双保险!最后将想说而且该说的答案血淋淋地合盘托出,呈现在魏帝面前!

  身处漩涡核心,魏帝最是感受深切。虽然已有心理准备的,但是也没想到符崝竟将疮疤揭得如此彻底!迟疑片刻,魏帝道:“你倒是足够坦诚!怕是满朝上下无人敢如此直言!那么依你之见当如何破局?”

  符崝一番慷慨陈词之后,见魏帝脸上未露愠色,悬着的心落了地,答道:“儿臣以为,削藩限阀之策必行,但不能操之过急。远有景帝削藩酿‘七王之乱’,近有炀帝迁都致门阀四起!前车之鉴,不可不查!此两朝皆四海一统,尚且一个险酿裂邦之祸,另一个走上覆国之路!今华夏九分,我大魏南北西三线经年用兵,诸藩属门阀处于抗敌前沿,若施雷霆手段翦除藩阀恐动摇国本,当缓缓图之!”

  魏帝的瞳仁似突然被点亮了一般,直直地盯着符崝,好似遇到知音一般道:“怎个缓缓图之?说来朕听!”ωWW.chuanyue1.coΜ

  “炀帝迁都固然是为掌控南方巩固国本,但更重要的目的当是摆脱门阀士族干扰重组内阁。然门阀士卒根深蒂固、脉络纷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况且朝廷还是要用人的,不用他们还能用谁?我朝奉行九品中正制,上三品皆出门阀贵胄,中三品多为地方豪强望族,就连下三品也尽皆来自门阀望族的门客私属!炀帝首开科举,本意是从民间遴选人才为国效力,制衡门阀势力,也给天下寒门一个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出路!可惜圣人之书国学之馆皆被门阀士族把持,百姓求学无门,是故民间有言寒门无贵子,白屋无公卿!儿臣以为,欲限门阀当先开科举,欲开科举须先教黎民,欲教黎民必先办学馆!”

  “好个开科、教民、办学,继续讲下去!”

  “为今之计,为缓和门阀士族抵制,可先开乡学乡科,得中者安排下三品地方官吏。以此为吏制改革之基石,待来日根基稳固再开全科,届时定可比屋而封,不愁不出柱国之才!”

  “崝儿之策甚妙,只是,开科办学怕是会得罪天下士族,你敢去办吗?”

  “能为父皇分忧,儿臣万死不辞!”

  “好,要不了几日你师傅黎元崇便会返京!朕会命他起草诏令开科办学!以他大才定叫此事做得名正言顺!”

  “儿臣定当竭尽全力办好父王交代的差事!”

  “方才你说这症结在门阀诸侯,限阀之计已定,削藩之策又当如何?”

  “回父皇,如今诸侯虽拥兵割据,但也都在御敌前沿。没有这这诸侯藩属,朝廷将直面燕楚蕃失去缓冲;没有朝廷做后盾,这这藩属也必失去后盾被外敌所灭。诸侯于朝廷是为唇齿相依之势,此平衡暂不宜打破!”

  “那当如何?”

  “待限阀之策实施,国力增强,有了钱可改府兵为募兵,增强中央军力!诸侯与朝廷的博弈,其根本是实力对比,待朝廷军力足够震慑诸侯和外敌,则诸侯之忧自解!”

  符崝所言,皆是魏帝日夜所想,于魏帝而言并无新奇,魏帝召见他也并不为求计问策,而是寻找共鸣。

  “看来朕没有看错黎元崇,你师从天青这几年还真是学有所获!”

  “谢父皇夸赞,儿臣能上天青,习真知,全赖父皇栽培!”

  “哈哈哈,儿啊!你谢错人啦!当初是云贵妃向朕建议送你上天青的,要谢你当先谢云贵妃!”

  “儿臣谢过云贵妃!”

  “免礼免礼,崝儿这孩子自小就最是聪慧惹人喜爱,你母妃与我又是最好的姐妹,我知陛下有意送一位皇子师从天青大儒黎元崇,就存了些私心,推荐了崝儿。崝儿讲的大道理我一个女人家听不懂,但是陛下说好,那一定是真的好!看来本宫也推荐对了,这些年还一直怕耽误了崝儿的前程呢!”

  “儿臣谢过父皇,谢过云贵妃,儿臣定当尽心竭力办好父皇交托之事!定不负父皇所望!”

  半月余,黎元崇返京,昊阳王主导乡学乡科的诏令也很快正式颁布。满朝上下议论纷纷,议论的热点除了这诏令本身,还有黎元崇的官职。太子未立却先封了黎元崇一个少傅。魏帝此举被普遍解读为投石问路,借少傅之封来试探各方争储之心。

  汝阳王府,符稷不等下人通禀,急匆匆地闯进去,在梅兰亭找到正在庭边梅湖垂钓的福瑞。

  “皇兄,天大的消息,黎元崇返京了,还被封了少傅,连储君都未立,却先封少傅,不知父皇是何用意?”符稷上气不接下气道。

  “虚,别惊了我的窝!”

  符稷凑到符瑞身边,又低声将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恩,听说了,我推测父皇此举是是要试探诸皇子的争储之心!”福瑞边说,边向湖中投入饵料打窝道。

  “这还用测吗,哪个皇子不惦记着储君之位啊!”福稷道。

  “偶,你说什么?”符瑞放下手中鱼竿道。

  符稷马上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忙补充道:“可不是嘛,就连我都替皇兄惦记着呢!我们是否当先下手为强,尽快向黎少傅示好,若得他支持,自然也就得了圣心!”福稷急忙岔开话题。

  “不可,你这毛毛躁躁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少傅虽立,但圣意不明,此时不宜妄动,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小心出头的椽子先烂!”福瑞意味深长道。

  “还是皇兄想得周到!但是四哥刚刚返京,父皇就封了太子少傅,这其中不会有什么联系吧?”符黎道。

  “老四全无背景,夺嫡这种事还是要实力说话的!想想当年的戾太子,也是全无背景,最后的结局怎样?父皇当不会让这种局面重现!且不说这个,老大老三那边最近有什么动静吗?”符瑞问道。

  “回皇兄,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最近大哥派人给四哥送了些礼品,但是四哥好像没有收,又原样退回去了!”

  “老大动作好快啊,父皇前脚刚颁布了诏令,他后脚就去拉拢老四!”

  “拉拢四哥?大哥不是傻的吧,四哥得的可是个得罪人的差事,这个时候还是跟他撇清关系为妙吧?免得惹火烧身啊!”

  “我看你才是傻的!所谓合于彼而离于此,计谋不两忠,必有反忤。要成事哪能两边讨巧,要拉拢一些人,势必得罪另一些人,关键要看值不值!父皇要他开乡学乡试,虽然可能得罪士族,但这事儿若是成了,全天下的寒门子弟可就都成了他的门生!来日这些寒门子弟步入庙堂,都会感念他的恩情!你想想那个时候他在朝堂上的分量会是怎样?”

  “皇兄深谙忤合之道,小弟浅薄了,惭愧惭愧,我这就去备一份厚礼!明日就去拜访四哥!”

  “说了莫要妄动!你想想,老大有独孤氏这个钱袋子,一向出手阔绰,又喜好收买人心,定是币重言甘!老四连他的礼品都拒绝了,你能备什么厚礼?厚得过老大?”

  “那怎么办?”

  “怎么办?投其所好!老四在终南山清修多年,大概不喜欢铜臭气,黄白孔方之物就免了吧。我新得了一方滴水砚,哈气成滴,是个文房之宝,价值百金。他要去治学,送这个正合适,你带上它走一趟昊阳王府吧!”

  符稷刚要转身,只见一个黑漂,符瑞顺势提竿刺鱼,中了。

  符稷见状停了下来,看起了热闹。

  符瑞娴熟的遛起了鱼,大鱼左冲右突,鱼线发出搜搜的破空之声,相持了半盏茶的功夫,鱼儿才被遛得翻了白。

  一旁的渔童上前抄网一抄,将鱼拉到岸边,娴熟地摘钩,捧着给福瑞和符稷看了一眼,得到福瑞允诺后,转身将鱼放生了。

  见这一幕,符稷急了,忙喊道:“哎,你别放生啊!”

  “不放生?那要怎样?”符瑞道。

  “放葱姜啊!”符稷随口道。

  “你呀,还是要磨练磨练心性,得失心太重!”

  次日,符稷愤愤地带着滴水砚来见符瑞:“四哥真是不知好歹,我拿这滴水砚去见他,他说对着哈气一个时辰,也积不满一杯水,要来何用!”

  “两边的礼品都不收,竟如此不通水火!难道是别有肺肠,要自成一派?静观其变吧!”

  “他还说这东西若值百金,肯出钱的人莫不是痴傻!”

  “你说这砚的价格了?”

  “说了,不是皇兄说价值百金吗?难道不值这么多?”

  “你呀,真是败事有余,我要你去送的是个兄弟情谊和文人意境!你可倒好,提什么钱啊?莫说百金,千金又如何?人家好歹是个皇子,少你这百金千金的?你摆出如此铜臭之气,当然不受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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